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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二部(25-28 [第四卷])(1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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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廿五折 君与妾有 鹤立先途

从犹豫、惶恐到泪水决堤,舒意浓只用了短短几句,绪几乎是在片刻间便转了几转,快到耿照连安慰的话都不及说,郎已揪紧他的臂袖抽抽噎噎。<var>m?ltxsfb.com.com</var>发布页Ltxsdz…℃〇M那仿佛推拒、又不肯放手的姿态令少年心惊跳,急忙将她拥怀里,俯首凑近,吻上郎的嘴儿。

淌过泪水的唇瓣带着淡淡的苦咸,舒意浓整个缩成一团,很难说是吓傻或吓醒了,“嘤”的一声婉转相就,绷如钢片的娇躯顿时恢复温软,仿佛香脂被体温煨化了,又像花栗鼠抱住坚果般,饥渴地吸吮郎的嘴唇,可到令忍不住想笑。

少年将真气缓缓度郎体内,舒意浓只觉周身如浸温水,通体舒畅,慢慢恢复宁定。耿照松开樱唇,柔声道:“那我在这里,对姐姐说过什么话来?”

舒意浓双颊滚烫,害羞到难以自己,又舍不得移目,盈盈的眼波不知是泪抑或柔涌动,轻声道:“天上……天上地下,你永不弃我。”耿照笑道:“你还怕什么?傻瓜!天下地下,我俩都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舒意浓“呜”的一声哭出来,攀住他的脖颈索吻,虽热奔放,不知怎的却予他单纯之感,如要糖吃的小孩。两吻得无比湿热,仿佛回到隔着门板被司剑戏耍的那一晚。

耿照一向难以抗拒她的胴体,很快便起反应,正欲轻轻抱开,惊觉郎小手正解他裤,贸然推拒又恐伤着她,令才安抚下来的绪再度崩溃,低道:“姐姐!二爷和墨柳先生在等,不能这样。晚点……我再去陪姐姐,听话,嗯?”与哄幼无异。

舒意浓螓首摇,咬唇将男儿松开的裤腰“唰!”褪至腿间,以惊的利索自解围腰——看来自那夜之后,少城主着实花了心思练习褪衣——随手弃置于地,拉脱腰侧系结,将裈裤褪至膝下。

扑进他怀里的同时,郎继续解开衫内的雪白中单,至此上衣里外两层完全敞开,露出内里的紫棠色诃子,缀着金银线和丁香色绣边、介于黛紫和檀紫间的紫色缎面浓艳,被满裹的巨撑得滑亮,骚艳

这贴身的亵衣不仅颜色与先前她惯穿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浅色系相异,连形制也颇为不同。常需要跨鞍纵马的舒意浓多着有颈绳和肋间系带的短肚兜,疾驰间才能兜住丰满的上围,不致抛甩得十分疼痛。颈间无系绳的诃子固然妩媚,却未必合少城主用。

耿照不知她何时换得这充满味的款式,只觉舌燥,“唰”地支棱起来

,势凶猛。尤其她大大敞开的两襟和裤靴分明都是男装,襟里却裎着葫芦般曲线圆凹的白皙胴体,两者的反差加上郎意迷的俏脸、饥渴如雌豹的异样主动,直击少年心坎,几乎使他产生了“双元心行将失控”的错觉,被郎压倒在蔺席上,后撑的双臂径将小几推撞开来。

“给我,耿郎……给我……”

舒意浓跨骑上来,按着他的肩扭动腴,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毫无停顿,不容他开拒绝。

筋道的箝劲令耿照不由自主地昂颈吐息,心知再这样下去理智很快就会溃不成军,试图将她推开,手掌却被郎摁于上,湿热的樱唇凑近他耳畔。

“耿郎……阿根弟弟,我不能……我不能这样去见他们,不成的。我怕得不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怕,连这个害怕都令我觉得怕。在前,你便不能再抱我、再亲我,连手都不能牵了,对不?那样……我会怕得受不了的。”微哑的酥腻嗓音既是迷离,又带无比魅惑。

除了稠浓得化不开的色欲、如小孩索糖吃般的娇憨,更掺杂某种难以言喻的冷静与理智,其中脉络是清晰的,哪怕听起来再荒诞不经,却有着难言的说服力。

“给我一点……你的东西,留在我身子里。就像你还抱着我,握着我的手……那样,姐姐就不怕了。求求你,求求你——”

司琴提着裙膝碎步奔行,整个云中寄除了执火巡弋的更队,家家户户都闭起门户,起伏的山道上不见闲,寂静中透着肃杀。

这自是出于墨柳的命令,二爷不召而回一事是瞒不住的,大郎不放也是意料中事,虽未戒严,胜似戒严,谁都不敢等闲视之。一弄不好,只怕要重演二十年前先城主接位之初,与老臣派之间的血腥夺权旧事,不知要死多少

但世居玄圃山脚的牧民们最重忠义。

何谓忠义?像阙家大郎这样的,就叫忠义!哪还需要多说什么?

阙鹰风被外公王赦养大,手把手地带他从磨斧打杂的见习起,没比阙家大郎更了解刀斧值是什么的、责任何其重大,又该为了什么而死。

王赦一介牧民出身,当了大半辈子的刀斧值副统领,没有家世升不上去,但实质上就是刀斧值的儿,直到最后一刻才倒向舒焕景阵营,是少主夺权成功的关键之一。可王赦不肯居功,依然他的副统领,拒绝赏赐升迁,把话说死了,不惜开罪新主;要不是婿极受舒焕景倚重,说不定真会因此获罪。

松没发达前就娶了他的

对这个岳父异常敬畏。

阙鹰风按其母王氏的意思,原本是希望抱给娘家继承姓氏的,想到父亲奋斗大半生,好不容易有了身份地位,不愿家业断在这里,才有此念想,夫婿也不反对。

王赦知道后,把儿叫回来痛骂一顿,说夺之子最是不义,亏你还是他妈!王氏是独生,从小到大不曾被父亲责骂,吓得说不出话来,连陪同的婿阙松都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眼睁睁看老婆跪着给骂了大半个时辰,王赦这才气消,转同他躬身致歉,说儿虽然出阁了,但这确实就是我没教好,我心里没有一丁半点的念婿别多心。

直到王赦逝世,王氏对此仍耿耿于怀,阙松才对妻子说:“岳父大斥责你除了生气,也是怕我心有芥蒂,影响你我夫妻感,所以骂得特别狠。这是疼你才得如此,否则何曾舍得说你一句?”王氏恍然大悟,这才流泪释怀。

阙鹰风从小受外祖父身教,活脱脱就是个小王赦,连妻子都是娶山下的牧民之,早早诞下子嗣,长年留驻于城中,在此生根落户,这辈子回酒叶山庄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与过继相差无几。

他对父亲十分尊敬,父子间没什么心结,未因聚少离多便觉亲有亏,毋宁说在外公王赦的调教下,阙鹰风认为男儿就是要心坚不移,有无父母的陪伴,都不影响为的立场。

父亲私自回城,陷主家于两难,实属逆举,身为刀斧值的统领毫无面可讲,只能敦请父亲回,若擅闯便是刀兵相向,别无二话。司剑才以“莫让父子兄弟间没法收拾”为由,劝舒意浓尽快介处理;旁不好说,阙家大郎是真能做得出的,没有敢不信。

司琴得她嘱咐,赶来石塞与公子爷会合。司剑先一步下山布达,以免二爷和大郎父子真起了冲突,墨柳则于吊篮滑索“仙渡”前等候,由司琴来替公子爷打理门面,莫教仪容未整,坠了一城之主的威风。

正欲走上阶梯,咿呀一声大门开启,舒意浓和耿照二并肩走出,舒意浓云鬓微,双颊在炬焰下酡红一片,迈出的步子较平常小得多,略见虚浮,颇有些醉酒之感。司琴赶紧上前搀扶,低喊了声:“公子爷。”让她知道是自己。

凑近一瞧,发现郎鼻尖、颈侧都是细汗,以石塞凉,实不该如此。所幸司琴为细,早用包袱巾裹带了成套衣物,连束发的银冠和靴带都没忘拿,见状赶紧道:“公子爷,不及洗浴了,墨柳先生还在仙渡候着。咱们到里去,婢子服侍您换身衣裳。”

舒意

浓瞧着还有些轻飘飘,闻言如梦初醒。“不去……不去里,门后换就行了。带汗巾没有?”

司琴一怔,知她指的是月事用的骑马汗巾。

少城主身子强壮,经期一向稳定,该还有大半个月才来,自无准备。况且来时须得换穿厚质裈裤,以免沁红,眼看应变不得,银牙一咬:“我回院里拿。”却被舒意浓喊住。

“用不着,我有法子。”主仆俩相偕转石塞中,耿照在外等候。

窸窸窣窣的布滑声间,突然传出“锵啷!”清响,接着唰唰两声,应是摘下壁上饰剑,削开衣布一类,从司琴的小声惊呼,不难想见使剑的是舒意浓。

“公子爷!这是您最喜欢的白裈——”

“无所谓,这不就有汗巾了么?”舒意浓的嗓音听起来带着笑。“好了,你转过去,不许瞧。”

不一会儿舒意浓换好出来,司琴手捧旧衣,果然那条白绸裈裤已不成形状,显然裤管被裁作月事巾的替用品。三来到俗称“仙渡”的滑索机关,墨柳拢手于袖,眉心紧促,但他平常也就这样,难称有异。

整个下山的过程,墨柳先生与舒意浓异常安静,约莫说帖什么的在穹厅内便已谈妥,毋须耳提面命,只对耿照道:

“我会说你是赵阿根,但对阙老二来说,那就是梅少崑的意思。你别承认也别否认,其他见机行事就好。”耿照垂眸颔首,没与青袍客的视线会,唯恐被瞧出端倪。

他不确定适才欢好时,墨柳是否在石塞附近徘徊,青袍客若有心,完全能避开少年碧火真气的先天灵觉,在两胡天胡地的当儿隐身窥伺,只能希望墨柳先生品端方,无这等恶劣癖好。

耿照根本无法拒绝她。“留在我身子里”六字听着有多荒唐,在当下便有多诱惑,他硬得活像根木橛子,郎没费什么工夫便纳进里,唧唧有声地摇着腴,狭仄的膣壁比樱唇还要火烫。没几下少年便缴械投降,了个晕眼花,剪子狠箝了他两回,第二次若非尚未消软,说不定便要受伤。

舒意浓一缓过气来,便冷静拔出阳物,迅速起身穿衣,还匀出手整理了鬓发,故遇司琴时并未显出云收雨散的狼狈。

倒是耿照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有“被硬上了”的感觉——虽说刺激爽度也是前所未有——与她并肩行于石塞甬道,都不知说什么好,两一路无话。郎戴上了名为“少城主”的假面具,高贵、沉着、胸有定见,不让摸透心思,总之就是难以亲近。

通过“间不

可越”八大关卡,此番只花了半个时辰多一些,这还是在夜里,作更无顾虑,想必能再缩短时间。

卫城内遍燃炬焰,光照如昼,披甲执兵,气氛严峻。令耿照意外的是:阙松一行甚至没能进城,而是直接被挡在了城外,据说是城上戍卫望见激尘,立即出响箭,以示警告;待对方擎起代表酒叶山庄的浮杯松叶纹和“阙”字旗,却无停止之意,便迅速闭起城门,严阵以待。

阙鹰风命放鹰回禀云中寄,确认是否有召回酒叶山庄之主的谕令、为何不曾通知刀斧值等,边飞报马弓队的直属上司乐总管,完全是按抵御外敌的规格办,而后才登城责问父亲,父子俩隔空对峙至今。

这位阙家大郎生得黝黑瘦削,黑衣皮甲,背了柄皮鞘红袍的厚刃鬼刀,全副武装无异于其他刀斧值弟子,模样并不特别;惟眸光晶亮,神肃穆,气场较余强大许多,故一眼便能辨出。

他与乐鸣锋同来迎接舒意浓,扼要地向少城主报告了况,、事、时、地条理分明,说完便静候主上裁示,不仅未替父亲辩驳一句,描述间更无赘语,公事公办,没有半点推诿自清的意图。

舒意浓早与墨柳商议停当,只点了点。“做得好,大郎。开门罢,我亲自迎接阙伯伯。”乐鸣锋微露迟疑,但也不过一霎间,旋即低声道:“属下带些弟兄陪同少城主。”整装待命的马弓队约莫有三四十,服色武具等与驰赴浮鼎山庄时一模一样,对付倍数以上的江湖可说是绰绰有余。

舒意浓摇。“不宜多,有乐总管、墨柳先生和阿根弟弟陪我就行。大郎也来,其余等在此候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众领命。

乐鸣锋、阙鹰风分别统领马弓队和刀斧值,舒意浓、墨柳更是云中寄的心脏,四不携护卫出城,等若把话事的首脑一气推到敌前。这般有恃无恐固然能予对方极大的威慑效果,然而风险亦高。

马匪出身的乐爷玩命惯了,听少城主吩咐,也只略皱眉,以眼神示意,左右忙捧上弓刀,服侍他披挂妥适。他是打骨子里不信二爷有反意,要反早反了,用得着等到现在?要真不幸遇上,反正这二十多年来也玩够了本儿,杀一个合算,杀两个有赚,杀三个可就削海啦。老乐也不是没想过这般华丽退场,就当报答了先城主的提拔。

乐鸣锋的担忧并非毫无来由。

沉重的城门缓缓拉开,城外竖着七八根长杆炬木,火光后黑压压一片,约莫有近百名武装骑手,同样身背弓刀,服色却与

马弓队不同,似掖着枪矛一类的长械,马匹不仅高大骏良,数量还多,均是骑一匹、牵一匹,鞍后绑着御寒用的卷毯席帐,可不带辎重作长途奔袭;阵角竖起“阙”、“牧”二字大旗,还有绣着猎鹰纹饰和浮杯松叶的五彩角旌,可说是威风凛凛。

从数量上看,城中待命的马弓队无有优势,除非舒意浓施放火号,召集远近返家的天霄城弟子、各乡各里保甲等,但眼下也已来不及了。耿照暗忖:“这可不是‘不召而回’四字就能轻轻揭过的。若阙家大郎稍有迟疑,城门闭得晚了,来长驱直,择要击之,卫城早已失守。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

炬木前,几坐在马札子上,听见城门开启,纷纷起身。

为首一名高大的青年,眸光扫过舒意浓,不知是逆光瞧不真切,或有意忽略,也可能是一行中身材最高瘦、走在最前的阙鹰风攫其注目,无暇他顾,踏前一步,戟指冷笑:“你是威风啊,大郎!当上刀斧值统领,眼里便无父亲了!把咱们当逆贼提防么?”

乐鸣锋侧行而出,确保青年能看见自己,笑道:“二郎,少主跟前让你指手画脚的,那两根指是哪里得罪了你,急着留于现地?”青年脸色微变,才看清来的是谁,只是刚斥责完兄长,毕竟拉不下脸认怂,冲乐鸣锋点了点,强笑:“乐叔叔好——”

身后一冷道:“你该先问谁好?”青年还待辩驳,冷不防被抽了一记耳光,打得他踉跄倒退,嘴角溢血,面颊迅速浮起夹着红丝的五指印痕,可见劲力之沉。

“跪下!”

青年被喝得浑身一震,双膝跪地。那一扫,虽在黑夜之中,但马背上众骑士无不以为凌厉的眸子是盯着自己,纷纷滚落鞍来,伏地不动。

披着黑氅的中年转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阙松参见少主。事急从权,未及通知我城,实乃属下之过错,还请少主降罪。”

舒意浓忙上前将他搀起,怡然道:“阙伯伯客气。夜凉露重,咱们到厅堂里再说。我已吩咐伙房杀牛宰羊,今晚且让众位弟兄驻扎城外,喝个开怀,慰劳一路辛苦。”语声方落,众无不面露喜色山呼万岁,与其说贪图牛酒,更明显是松了气。

这身披黑氅的中年秀士,自然是钟阜酒叶山庄之主、掌天霄城钱粮外事的“剑浮酒叶”阙松了。

他的五官廓其实与长子阙鹰风十分肖似,但晒黑的大郎透着牧民的质朴与悍,与父亲的倜傥大相径庭;说是相像,实则两样,是从气质上就区隔开来,哪怕眼鼻嘴角再像,瞧着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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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看,阙二爷都是极好看的男,现今如是,年轻时只怕更加丰神俊朗。被墨柳的棱峭、乐爷的匪气一衬,堪称鹤立群,尽显矫矫。

松此番带了近三十名护庄武士,由钟阜疾驰来此,一昼夜间不曾打尖,当中仅换过一次马,余下都是次子阙牧风从遐天谷带来的。父子俩来处不同,一南一西,直至玄圃山地界才会合,前都是各赶各路。

耿照原以为那挨了一掌的高大青年,便是舒意浓先前提及的“三郎哥哥”阙侠风,不想却是阙侠风的二哥,称“二郎”的次子阙牧风。

二爷率部直薄城下,卫城中,消息传回云中寄难免有误差,将阙牧风说成其弟阙侠风,墨柳才联想到或许是来亲的,让少城主心里有个底。只是来的是二郎而非三郎,也丝毫让高兴不起来。

遐天谷乃天霄城的牧马基地,是重要的财源,一直都在阙家的掌控下。阙牧风二十岁被派往遐天牧场担任统领,迄今已逾六年,原本没看好这位佻脱飞扬、已惯徜徉钟阜繁华的二郎捱得住遐天谷的严苛环境,没想到他居然得不错。在阙家大郎几无可能舍弃刀斧值回去继承家业的况下,阙牧风被认为是酒叶山庄未来的主,接班已是板上钉钉,毫无悬念。

阙家二郎无疑也是个美男子,气质却又迥异于父兄,亦是一奇。

皮甲、臂韝、狐尾绒氅……这些充满阳刚气的物事,穿在他身上莫名地透着纨裤气息,但又不是真佩戴了什么华而不实的饰件之类,与手下鹘鹰卫的披挂相去不远,只能认为是本由内而外散发的纨裤之气,足以凌驾质朴刚健的北地衣甲,焕发出世家子弟的玩世不恭来。

阙牧风一看就是自命不凡的子,当着部下之面受父亲掌掴,哪怕普通都觉颜面扫地;怨怼父亲,乃至迁怒旁、伺机撒气,似也不算太不合理。

然而,高大的青年却透着满不在乎的神气,非是刻意压抑,苦苦忍耐,而是不在乎他的目光,昂首阔步走在卫城的街道上,偶见窗隙间有子窥看,便报以微笑,哪怕窗棂“喀!”一声关上,吃了闭窗羹,也只摸摸浮着掌印的脸,如把玩发鬓冠缨般,自在不似作伪,瞧得耿照暗自称奇。

到尾,他唯一不看的只有兄长阙鹰风。两相对照,耿照以为他的在意与不在意都是真,皆非矫揉造作,从而对这位阙家二郎留上了心。两偶然间目光会,阙牧风微微眯眼,嘴角仍维持上扬、像是随时会笑出的轻松——甚至该说是轻

佻——眸中却殊无笑意,一瞬间竟予狼视之感。

沿途阙松与舒意浓闲话家常,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乐鸣锋偶尔科打诨,连寡言的墨柳也未被排挤在谈话之外,而大郎城之后即便告退,返回岗位,没机会加;说到底,被彻底无视、当作透明一般的只有耿照而已。连这般默契少年都觉有趣,甚至有些佩服。

卫城内的气氛也是。舒意浓所经处,众无不让出道来,恭敬行礼,用力更胜适才下山所遇,不用想也知是做给阙松看的,仿佛在告诉二爷“不许欺负咱少城主”、“我等愿为少城主死战!”,压迫之甚,比刀兵相向更使栗胆寒。

从率领优势兵力陈于城下,到未携从偕子城,阙松连兵器都没带,哪怕突然间从威胁主家的野心枭雄,沦落至阶下囚俎上,也半点不奇怪。耿照不认为这位阙二爷有自大到这等境地,益发琢磨不透。

来到城中大堂,舒意浓摒退左右,司剑奉茶完毕、闭门告退后,堂上便只剩下六;少城主自是坐主位,左侧依序为墨柳、乐鸣锋,耿照居于末座,阙家父子在右侧。

才坐定,墨柳先生便蹙眉沉吟道:“况有这么糟?”却是与坐在对面的阙松说。

来到室内灯下,黑绸剑衣、外披褙子的中年文士更显俊朗,燕髭修剪齐整,双眉斜飞鬓,眉鬓甚至胡髭都隐隐回映灯火,本想是星霜微染,毕竟他还大着墨柳先生七八岁,仔细一瞧才发现:除了银丝外,似还有些许浅黄,明映若淡金,甚是奇异。耿照想起说部里的“黄须儿”多是悍勇绝伦的英雄物,哪知生到了阙二爷身上,却满是富贵斯文的气息。

他点了点,忽撩袍起身,居中转对主位上的舒意浓,单膝跪地,沉道:“形势所迫,属下不得已出此下策,冒犯了少城主,请少城主降罪。”阙牧风只比父亲稍慢些,也跟着跪在父亲身后。

这回舒意浓却未起身搀扶,只淡然道:“还请阙伯伯细说。”

“当接到少城主的鹰书,让属下尽力阻止帝里与行云堡联手,适逢莫氏之主来到钟阜城,属下便邀他一叙。”

莫宪卿接任家主的时间很早,但一直是傀儡,家中大权为长老所把持,有段时间甚至不在帝里,而是旅居钟阜,与阙松薄有;掌实权后亦有往来,称得上是君子之

约在钟阜名楼“翠光涵”饮宴,阙松先是为冯、岳两位长老之死致哀,料以莫宪卿那软糊的滥好,纵有不满,也不致得理不饶,死咬不放。

知他像吃错药似的一脑儿埋怨起来,极言天霄城罔顾道义,致使帝里损失惨重,整个渔阳都在等舒意浓待,何以背弃七砦四百多年的谊,舍近求远,执意驰援秋家,最终使两同遭魔爪,谁也没逃过。

“此事阙兄是决计不做的,小弟未疑,但我听说,你家少城主将山庄洗劫一空,运了几十车的宝物回玄圃,连秋家小姐都扣在手里当质。”

莫宪卿面色沉,执着空杯抬眸看他。“再不管管那丫,玄圃舒氏要成武林公敌了。莫不是在她身边,有什幺小攒掇?”

“……他丫说的是‘小’,还是马贼?”

乐鸣锋冷笑,旋又满脸堆欢,连连摇手。“二爷我不是针对你啊,我还真他妈希望洗劫了几十车宝物回玄圃山,这一来一往间缺的数儿,我能找莫宪卿那专骑烂裤裆的要不?”

以他处事圆滑老练,不会不知此际阙松正跪着说话,不宜;故意掺和,足见光火。果然阙牧风转笑道:“叔,我爹还跪着哩!您别气了呗。谁不知莫宪卿就是个骑狗烂裤裆的?说的都不是话。”以一边高高肿起的俊脸,吐满是市井痞气的讨饶,可说方方面面不恰当到了极处。

乐鸣锋火气顿消,“切”的一声翻起白眼,仿佛在说“你这丫的死兔崽子满嘴浑话”,终究是忍着笑没骂出

反倒是阙松回瞪着儿子:“少城主面前,不许胡说话!”余光瞟了瞟乐鸣锋,不愠不火的面上虽看不出,约莫生生咽下一句“你也是”。

乐鸣锋假装没看见,叔侄俩虽一坐一跪,痞气倒像是一家

舒意浓已着留意江湖耳语,没想到在钟阜竟传成这样,形势果然不妙。但这仍不足以解释阙松擅离职守,撇下当前最关键的游说工作,不召而回意图宫的出格行径,所以只能继续跪着。

“莫宪卿抱怨了整顿饭,属下为平息其怒气,只能不断附和,说了许多冒犯少主的话,也要请少城主责罚。

“后来我见他说得乏了,气势颇不如前,本以为到此为止,正欲宽慰一番,莫宪卿却说要引荐几个与我,喊来侍席的大家撤去屏隔,须于鹤赫然坐在隔壁,听尽我俩的对话。”

第廿六折 风烟可望 箭去飞书

舒意浓与墨柳先生面面相觑。以时程论,哪怕须于鹤一抵达靖波府,便掉赶往钟阜城,三天前也才到中途,更别提他身上有伤,几无可能兼程赶路。

须于鹤与莫宪卿并无,到了七砦之主这样的地位身份,不是

想见便能轻易见得,更不可能以鹰书鸽信缔盟议事;要赶在天霄城之前接触莫宪卿,然后相约在钟阜,除非他有缩地成寸的神仙本领。

松解释道:“按须于鹤之说,他并未返回靖波府,离开浮鼎山庄后径来钟阜,非但毋须折返,连路程都只有原来的一半,才赶在了前。”

舒意浓蹙眉。“用不着请示林罗山,他是打算自把自为了?”

“林大爷据说在钟阜。”阙松的颔颊绷出刚硬的线条,可见在意,但语声温和平稳,听不出半分火气。“属下因循怠惰,致使耳闭目盲,未能掌握对手的行踪,不敢推诿责任。”

钟阜是“艮昌号”的重要据点,林大爷到钟阜城巡视总铺的可能,差不多就是夏雨冬雪的程度,连说巧合都称不上有多惊奇,只叹天霄城运气不佳,偏在这会儿遇上。

“席上除须于鹤之外,还有谁?”墨柳先生忽问。

“寇慎微和宇文相。”

“……烟山北望。”

青袍客仰天闭目,轻捶扶手,眉心蹙如刀镌,舒意浓的脸色更是极不好看。

宇文、寇二均从属于题匾为“烟山北望”的烽烟楼,但若是认真计较起来,这两个却都不能算作是顾家之

烽烟楼乃七砦中最北的一支,烟山非是一座山,而是名为“烟海望”的绝崖岬角。最古老的烽烟楼塔高有七层,建筑在岬角边缘,顶端以大釜燃烧黑油,透过巨大的黄铜镜,不分昼夜将焰火投往浓雾弥漫的海上,引领着来往船只;烟山北望最盛时,在黑罗海——北关土话,意即“寒”——的地位与纵横海上的五岛奇英相比肩,一度成为渔阳十二家的魁首与象征。

烟海望的位置,不仅能监视晨昏雾涌的寒冷黑洋,透过骧公留下的奇妙望远机具,更能眺见联系东海、北关两地的陆路街道,据此一地,兵马往来无所遁形,重要可见一斑。

正因地处要冲,同时与五岛奇英关系紧密,在与游尸门的鏖战中,烽烟楼受到毁灭的打击,和盘据黑罗海的五岛盟友一样,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败。

到了顾非恩这代,不得不依靠偶然流至此的北方宇文相,以及外公寇慎微大力支持,才能勉强维持家业,但也无力对抗如“烟山十鼍龙”之流的剧寇侵,甚至得同他们维持台面下的往来,默许贼寇以自家领地为补给点乃至根据地。

试图向陆地拓展势力的十鼍龙,被天霄城打回了烟海望,追击而至的舒意浓在前往拜会烽烟楼之主的途中,撞见与南

方来的贩船割的宇文相,误认其为海寇而出手,宇文相败在少城主剑下,双方就此结下了梁子。

可想而知,在宇文相的阻挠下,天霄城没能得到烽烟楼的允可,遑论联手剿匪。久候无果,徒耗粮秣,就地补给又屡遭土掣肘,舒意浓索独力剿灭了十鼍龙,也不无负气的意味。

寇慎微和宇文相素不对盘,眼见天霄城兵强马壮,有意拉拢,以期对付趋跋扈的异乡莽汉。但天霄城无意涉他砦权争,烟山北望也支应不起兵马长驻的用度,此事遂不了了之。

从结果来看,寇慎微最终选择和对宇文相站到一边,使烟山北望顾氏加反天霄城阵营。而宇文相败于舒意浓之手的因由,渔阳武林多不知晓,两家失和的责任自然落在舒意浓上。<s>发获取地址ltxsbǎ@GMAIL.com?com</s>

况且在许多地方,贩根本算不上事,对这帮北地氏族而言,擅他领妄动刀兵的罪,要比区区牙侩严重多了。

天霄城理屈在前,伤于后,说一句“嚣张跋扈”都算客气,差不多就是这两三年间除“妾颜”外,舒意浓普遍在渔阳本地耳流传中的形象。

烟海望位于渔阳三郡东北端,半只脚已跨北关境内,以岩盘为基的地面只有薄薄土壤,既苦又咸,啥都种不活,偏又缺乏良港岸形,只能泊渔船筏艇,农渔不兴,靠的是脉手腕。

在五岛奇英活跃的年代,运送贵重的货物如蟠宫岛的珍珠、神芝岛的珍稀药品等,因价高量寡,烟海望自是首选;各岛之返回母陆,也多循此地而非更大的港。除顾氏能提供的武力保护之外,基于“不窥私”的江湖规矩采取的宽松埠策略,毋宁更符合武林中的需求。

这样的便利是有弹的,大至邪道魔,小到得罪了某派大老的白眼狼,想从龙蛇混杂的烟海望悄悄出海,看似宽松的网罟便会突然收紧,恁谁也逃不出顾家的掌握。

失去五岛支持,烟山北望在三十年内迅速凋敝,沦落到不得不仰赖海上剧寇施舍渣的地步。便无宇文相作梗,顾非恩也不能加舒意浓的剿寇大计——烟海望至少有半数以上的渔民,在黑罗海寒未至的汛闲期间,的就是出海劫掠的勾当。少城主要除“海寇”,说不定连烟海望之主都逃不掉,哪有自己制裁自己的道理?

这般贫穷寥落,也是墨柳认为顾家不足为惧的另一个理由。要走出烟海望参与合纵连横,顾非恩的钱囊怕都稍嫌羞涩,饿汉子不会掺和饱汉子的过家家,他们得非常努力才能活着。

但有件事更令在意。

“烟海望到钟阜只能走陆路,比往返于浮鼎山庄和钟阜之间更远。”青袍客眉都快皱脱了,质疑里隐含怒气,自非冲着阙二爷,而是这当中太不合理。“除非他们能预知须于鹤在浮鼎山庄战后的动向,提前从烟海望出发,否则就算须于鹤赶得上,寇慎微和宇文相如何能赶上?”

松咬了咬牙。

“那正是林大爷在钟阜城的原因。”

艮昌号欲在离烟海望最近的昌平镇设立分铺,提供汛闲期的“补网钱”给烟海望领民,拍板定案后招待宇文和寇老爷子来钟阜,参观艮昌号的渔阳总铺,饮酒作乐自不在话下。要不是顾非恩先天体弱,难耐车马劳顿,这会儿肯定也在城中。

讽刺的是:烟山十鼍龙完蛋后,林罗山是渔阳三郡唯一一个公开赞扬了舒意浓的闻,表示海寇既平,艮昌号终于能把铺子开到烟海望,昌平分号的设立正是林大爷所展现的支持之意,不想却被须于鹤逮到了机会。

林罗山的公开发言并未受到责难,一方面他实在不能算是武林,不懂天霄城所犯禁忌也合理,还是南方来的,民风俗有异,况且这也不是林大爷一次说错话。

这位号禺富商很擅长拿自己闹的笑话来说事,包括他那令捧腹的南蛮乡音。久而久之,林大爷的失言反而成为鲜明的标记,舆论对他的容忍度也特别高,就算替舒意浓说话也不致招来批评,反正没当回事。

在“翠光涵”的包厢隔间,除了烟海望顾氏的两名当权者,还有一自称是落鹜庄怜氏代表,坚持不通姓名,但须于鹤极力担保此可信,以“玄先生”的化名呼之,自非姓氏之玄,而是玄远滩的“玄”。

“……那明显是扮男装,在场都能看出,只是无。”阙松娓娓续道。

“玄先生”无意遮掩其儿身,面上未施以易容,男装也只是聊备一格,然容色之艳,气质之出尘,令翠光涵群伎相形失色。以落鹜庄曾出“明霞三美”的底气,光凭这份容色,现场余也难质疑她的资格。

反天霄城阵营端出了行云堡、烽烟楼、落鹜庄和鸣珂帝里的结盟大菜,翠光涵这场鸿门宴的后半截,只能以“失速坠落”四字形容:

须于鹤给阙松两条路走,一是坐实武林公敌的指控,让天霄城四百多年的基业与舒意浓一同殉葬,渔阳七砦余其六;二是整军回城“清君侧”,把攒掇少城主的小——意指反对者——连同罪魁祸首舒意浓一并处置,再从旃州舒氏迎回新的继任者,届时无论是阙

松要垂帘听政,抑或取代主家成为云中寄的新主,新的渔阳同盟都将尽力支持自己。>https://m?ltxsfb?com</

“须老鬼有这么能啊,真看不出。”乐鸣锋啧啧有声,很难说是感慨抑或狐疑。

松的选择其实不多。好在先前他应付莫宪卿时,附和了不少批评少主的话语,阙松对外一贯予稳重温和的形象,讲难听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说到这份上,足见积怨已

须于鹤对于说服他可说是自信满满,果然得到阙二爷的笼统承诺,表示将回城彻查少主身边,究竟是哪些小在作妖,离席之后便即召集庄中武士,刻不容缓,连夜驰往玄圃山。

渔阳七砦保有北地贵族驯鹰递信的传统,但鹰书并没有想像中安全。

扁毛畜生毕竟是畜生,天难改,以饵料拦截猛禽、看完书信后再予以释放的手法,几百年前便已发展纯熟,再怎么勤于迭代换鹰都不可能根绝风险,连天霄城密探“荻隐鸥”都常态养着拦截各砦鹰书的路子,认为自家能幸免于此,未免太过天真。

松出发前只发一信,送给远在遐天谷的次子阙牧风,命他点齐兵马,于玄圃山地界会合,对少城主发动兵谏,以免她一错再错,陷天霄城于万劫不复。

父子俩会合后,沿途不曾谈论过此事,无论是酒叶山庄的护庄武士,抑或遐天谷的锐鹘鹰卫,都不知此行的目的;直到近卫城,才隐约察觉不对。

然而,如忠犬般无法抗命的本能,早已刻进了他们的骨髓之中,就算阙家父子下令攻城,这些也会贯彻到底,宛如梦游。这与他们对玄圃舒氏的忠诚毫无扞格,懊悔、错愕、愤怒、感觉遭到背叛……那都是梦醒之后的事。

“我爹会说他信不过我的,”阙牧风咧嘴一笑。“要我说呢,其实是我信不过他的。若不小心说溜了嘴,演这出就没意义啦,脆什么也别说。”

“你怎知你爹是玩假的?”

乐鸣锋抱臂冷笑,拇指啪嚓啪嚓地刮着下颔青髭,眸光冷。“好不意思啊二爷,我纯粹是好奇。万一这小子铁了心造反,一夹马肚大声喊杀,二爷不及劝阻,那是要一剑斩子于马下,以免铸成大错呢,还是就这么顺着玩儿下去?我个粗愣是没想明白,二爷勿怪。”

这也是众心中之疑。阙松缓缓抬,似还想着要怎么分说,阙牧风却满不在乎地一耸肩,怡然笑道:

“我爹答不上的,叔,说不定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阙家不会写‘造反’二字,也看不见,我爹便照着描

了满纸,也知我不认得,有甚好怕?想过造反的,还敢跪在这儿?”忍不住哈的一声,却非悲愤难抑,是真觉好笑。

“……牧风!”阙松回瞪他一眼,捏紧的拳背上绷出青筋。

若说城外打儿子是作戏,此刻约莫是真心了。他父子俩未带兵刃,孤身城,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取决于说服少城主与否;谁都能科打诨,唯独他两父子不能。

舒意浓与墨柳先生换眼色,墨柳点了点郎沉思片刻,才摆手道:“我明白了,阙伯伯请起。阙氏的忠诚毋庸置疑,今之事虽是险极,事急从权,亦属无奈,我无追究之意,众也莫往心里去。大郎尽忠职守,阙伯伯别见怪。”这话却是说给乐鸣锋听的。

松算盘打得极:从遐天谷调来鹘鹰卫,就算大队开回钟阜城郊的酒叶山庄,外必以为是他初夺大权,难免惴惴,须兵马拱卫才得安睡。此举等若将大兵压到七砦争盟的第一线,说到多势众能拼能打,还得看天霄城,极可能在瞬间便扭转形势,杀六砦个措手不及。

父子俩起身复座,墨柳先生接着问:“须于鹤后还有什么布置?”阙松看了他一眼,却未答腔,视线微偏向对首末座,停在耿照身上,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能为他担保。”墨柳心领神会,淡道:“这位赵阿根赵公子能信得过,不仅如此,我城想要突劣势,转守为攻,还须着落在他身上,二爷用不着顾虑。”

松点了点,他就算仍有顾虑,也不会当着墨柳的面说,斟酌字句般停了片刻才道:“最迟在月内,行云堡将于阜山劫远坪召开七砦盟会,让我把少主和浮鼎山庄秋家的小姐带去。此事已通知双燕连城和龙野冲衢,时辰紧迫,料想英雄帖也将于近发出,只有本城还被蒙在鼓里。翠光涵那顿算是我送上去,倒省了须于鹤登门密访的工夫。”

劫远坪位于阜山名刹锭光寺的下首,依武林山的划分,已算是锭光寺地界,须于鹤敢约在这儿,必是得到了天痴上的首肯。以这位佛门武尊为所知的偏帮癖,差不多就是替行云堡背书的意思,会中哪个敢与高堡行云不对付,就等着被《鸣杵传夜千灯手》教做

天痴独善其身,素来不管江湖事,蹚此浑水的理由不难想像,当是为了通宝钱庄遇袭、弃徒“金罗汉”陆明矶夫下落不明一事。只是须于鹤若说服天痴上做公证,天霄城和舒意浓自然而然成为他中的恶,乃至影玄圃舒氏才是幕后黑手——偏偏还真是——也非不能想像,这况实在糟

到了极处。

“……须于鹤这厮,有这么厉害么?”墨柳先生喃喃道:

“简直像每一着棋都下在咱们前,每当搬出什么杀着,才发现他早已备妥解法,随手化消于无形。以咱们的兵马,就算要一打六也不怕,但锭光寺的天痴和尚掺和进来,况便大不相同了。二爷与锭光寺不是有点,能不能让秃驴别来搅和?”

墨柳曾对耿照夸,说渔阳无是其对手。听他对这位天痴上的忌惮,少年不由得留上了心,牢牢记住这个名号。

松苦笑。“我识得锭光寺的住持智晖长老,上不过挂单寺中,说好听些是借住,其实就是同吃一桌霸王斋的食客,横竖也赶他不走。智晖长老怕是说不动他。”

锭光寺从来就不是武林一脉,开山六百多年来,不曾出过一名武僧。

直到二十多年前,智晖长老替“阜山四病”之首的“痴道”樊轻圣剃度,赐法号“天痴”,樊轻圣自此长居于锭光寺修行,而后练成佛门绝学千灯手,乃至收徒传艺、开枝散叶,全是以挂单形式寄于寺中,锭光寺遂由香火鼎盛的丛林摇身一变,成为渔阳武林第一的修行地,威震江湖。

至于天痴的千灯手由何处学来,一直是众说纷纭:有说智晖长老其实是不世出的高,因避仇怨出家,偶被樊轻圣发现身负绝技,软磨硬泡之下,不惜削发追随,终于得授绝学千灯手。

也有说在锭光寺后山禁地的石中,刻有千灯手的心诀图影,乃是一名游方僧所遗。游方僧立下规矩,非佛门中不得,痴道把心一横,遁空门成了天痴僧,才得偿心愿内观视,最后练成千灯手。

至于从什么佛骨金身上所得、打过五百罗汉阵拿到的秘笈,乃至杀死竭鱼江里吃的恶龙,从龙腹中掏出……再离谱的说法都有讲得绘声绘色,仿佛亲见,无论味再重、癖好再奇,总能从中找到说服自己的版本。

松的夫王氏礼佛虔诚,其父王赦的骨灰供于寺内,年年办法事回向,香油供奉毫不手软,巢鹤居闹鬼时才请得僧诵经,但这些都与天痴上无关。

而须于鹤的盘算也不难猜测:把舒意浓拉到劫远坪上,让秋霜洁指控她伙同七玄盟妖屠庄劫财,再宰了祭旗。趁此气势结成同盟,推家主高竞上位当傀儡,又或由他自居盟主——

“……不对劲。”墨柳先生见阙松忽然闭,摇了摇,喃喃说道。乐鸣锋与主位上的舒意浓对望一眼,也摇摇,啧的一声。“确实不对,不是这样

的。怪了。”

高家四郎是只绣花枕,莫说盟主,连当个傀儡堡主都是笑柄,须于鹤自己亦无此望。恁他机关算尽,若只为走到这一步,须于鹤算是白了,结果必不会如他所预想。

千辛万苦搞掉舒意浓、抑制天霄城,最后为作嫁,这种傻事的确也挺须于鹤的,却与此际得众束手的周密布置不般配。

“不是他。”墨柳先生代替众做出结论。“算计咱们的另有其,须老儿就是台面上跑腿的一条狗。有指点他搞东搞西,处处针对本城,图的就是顺理成章坐上盟主大位,捡个现成的便宜。”

天霄城欲借抵御七玄盟之便,号召七砦重新缔盟,其余六砦多持反对。只是随着假七玄盟越杀越狠、灾害扩大,联手御敌的趋势似不可挡——这原本就是血骷髅的计划——尽管舒意浓风评不佳,各家疑虑甚多,最终仍须结盟联保,而实力最雄厚的天霄城将无可避免主导同盟,这就是形势比强。

纵须于鹤之,却无声无息地扭转了形势,若非阙松忠诚如犬,无一丝动摇,今晚便是胜负逆转的关键,思之令胆寒。

“林罗山?”墨柳以眼神相询,阙松却谨慎到近乎迟疑。

“我同他饮宴的次数之多,双手都数不过来,我以为他是真不会武。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除非他修为高过我太多,看不出也是理所当然,但我想不到他要盟主的位子做甚。”

除了水泼不进的西山,林大爷在天下四道都有生意,央土南端的大城号禺是他发家的根本,旗下船队跑遍南陵、北关乃至近期的东海,整年能待在北方的时间不知有无三个月。七砦哪怕不结盟,都不妨碍林罗山挣钱,若要说是他在背后兴风作,实在想不出所为何来。

缺乏根据的怀疑就像风寒,待察觉到时已然浑身不对劲,舒意浓主持会议的次数多到清楚何时必须加以抑制,以免由恙转病,清了清喉咙。“我让‘荻隐鸥’再查查他,不必作无端的揣测。至于反制的法子,请阿根弟弟同诸位说明。”

◇    ◇    ◇

这场军议,直到戌正一刻才结束。

初闻如梦飞还令的阙牧风、乐鸣锋难抑雀跃,连稳重的阙松都禁不住喜形于色,澎湃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延长会议仿佛能延续胜利的预感,越说越上,舍不得轻易放手。

虽然天痴上的威胁尚未有解,指使须于鹤的甚至都不知该怀疑谁,但“能打开骧公宝箱的钥匙”实在是过于强大的杀器,更别提执中贯一的重要;而少城主毫无

保留地和盘托出,则是对三莫大的信任与肯定,主从间再无芥蒂。这绝对是旗开得胜的预兆。

况且飞还令出自“麟童”梅少崑之手,冲着这层关系,龙野冲衢和双燕连城两家不致被须于鹤拉拢,反天霄城阵营只消有一家倒戈,形势又回到己方,须老儿终究一场白忙,怕是要气得吐血。

会中做成决议:尽快拣选马弓队锐,带上秋家主仆,往钟阜城进发,装作阙家父子已控制住舒意浓和赵阿根的模样,将两软禁于马车中;墨柳、乐鸣锋则扮成马弓手隐于行伍,大队由副统领易从业指挥,随侍阙松身畔。

天霄城管制常进出,只维持最基本的补给运输,形同戒严。

如此不管是哪家探子见了,都会做出“天霄城已被阙氏把持”的判断。除此之外,阙松更以鹰书通知酒叶山庄,让夫王氏着手筹办婚礼,暗示三郎阙侠风将与少城主成亲。

这样一来,阙家留着舒意浓的意图也就昭然若揭,是打算以姻亲之姿主天霄城,如须氏之于行云堡、解家之于落鹜庄,不仅符合阙松一贯予的温和敦厚形象,夺权后并未对主家赶尽杀绝,也代表他对天霄城掌控之甚,毋须斩除根。

返回钟阜后,阙松将会频繁拜访须于鹤、莫宪卿等,极力为舒意浓缓颊,绕着圈子请他们留少主一命,同时开出足够诱的条件,再商议出一个能在劫远坪拿得出手的说法,替换掉杀舒意浓祭旗的脚本。

这一切都是为了松懈幕后黑手的警觉心,让他以为天霄城已是囊中物,不足为惧。

商议停当,舒意浓命阙家父子在卫城过夜,明再上云中寄,墨柳先生、乐鸣锋亦留于此间,连司剑都在公子爷的行馆留宿,未与耿照、舒意浓同回。少似笑非笑,抿着一抹了然于心的暧昧唇勾,瞧得耿照浑身不自在;脸皮子一向薄的舒意浓却没甚反应,似是想着什么心事,神思不属。

一路无话,直到坐进仙渡的木栏中,舒意浓仍是单手托腮,眺向月下山间,夜风吹得她柔鬓飘扬,衬与致超凡的五官剪影,宛若仙子凌波。

木栏是个不完全封闭的大箱,可容四两两对坐,据墨柳先生言,哪怕塞进七八个,滑钢索依旧运作顺畅——事实证明青袍客所言非虚,耿照攀于栏底、尾随舒意浓下山时,无论是栏内的舒意浓,抑或两端作机关的刀斧值弟子,皆未察觉有异。可见这动力源不明的神秘机关,其酬载量远超四之数。

舒意浓坐在他对面,维持叠腿托腮的姿势,想事想得出

神,下意识换腿时忽轻轻“嘤”了一声,本能低。只见她薄薄的白绸裆底湿濡一片,连同骑马汗巾一并打湿,在感的大腿间清晰浮出的形状,如夹蜜桃。

黏腻不是水,是耿照留在她身子里之物。少年总算明白,她为何问司琴要汗巾,非为清理之用,而是要把他给她的留在玉宫处,勿使流去。难怪整场军议间郎始终叠着长腿,他原以为是端出一城之主的威严,不曾想竟有这般香艳的由

在半密闭的狭小空间相对而坐,若郎托腮咬唇,直勾勾盯着他,缓缓将叠膝的长腿放落,换叠一侧,腿心里绷出浑圆饱满的,于挪腿间随蜜膣绞拧,缓缓沁出;越来越透的裆底不但见得色的晕红酥脂,还有被汗巾和裆部压裹在……光是想像,便硬得他不得不弯腰。

舒意浓肯定是打算这样馋他的,说不定还想试试在万丈峡谷之上,悬在摇摇晃晃的木栏中,冒着遭的危险,就着皎洁的月光同少年偷尝禁果。

突如其来的思绪,打郎原本的计划。她这才想起骑马汗巾的事,已没了求欢的心思,奈何化水的阳宛若失禁,非水可比,夜风一吹凉沁心脾。舒意浓激灵灵一颤,并起大腿,拉着衣摆遮掩,小脸红透,垂眸回避耿照的目光,殊不知这反应更加可

踏上云中寄,耿照安静跟在她身后,两走在无的铺石道间,经过客舍时他本欲作别,舒意浓却牵起他的手,闷着继续走,直到偏僻的挂松居,汗津津的掌心感觉不出一丝挑逗,没有要共度春宵的旖旎怦然,只有满满的湿凉。

“……有位前辈训斥我,求原谅,一步得先认错,而后付出代价,尽力偿还;能不能得到原谅,在不在我。前辈以为我是不懂的,其实我听进了,只是我怕。

“我怕你不肯原谅我,我不敢想像那会是怎么样的可怕炼狱。”

舒意浓牵着他来到偏间前,颤抖着挤出一抹微笑,掌寒如冰。

“但我已决定,不想再瞒你任何事,我说过的谎、做过的事,害过的——无论有心或无心——你都应该知道。我希望你会原谅我,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但那不是我能奢求的。最新地址 _Ltxsdz.€ǒm_

“能更早想通就好了,可惜我是笨。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这险我终究得冒,我愿意如此。”

第廿七折 面薄俗 谁教冥路

橱柜、大铁环、密门、回旋梯……郎领着他循栈道一路前行,经过铁门锁的密室时,仅低声说了句“当时容嫦嬿把我囚禁在这儿”便

即无话,直至巢鹤居,止步于软禁武登庸和梅宁的厢房前。

舒意浓定了定神,小手自他掌中轻轻挣脱,背脊微颤。

她鼓起平生至大勇气,才将郎带到这里,沿途转过无数心思,始终想不出好说帖。她才刚给老爷子送了药,光是这节便无法开脱;说什么“我本打算明再停药”,听着更像遁词,真假又有什么区别?

但眼下天霄城危如累卵,恁耿照武功再高,终不能只身将渔阳给铲平了。谈判桌上合纵连横,武力虽是关键,亦有其不能处,她不想在紧急关还要对他遮遮掩掩,银牙一咬,决定坦白,使两间再无秘密。

可惜她仍低估了开之难。

“我在这屋里藏了两个,一直找不到机会同你说。”郎轻咬樱唇,不敢直视郎,低道:“将他们安置在此地时,我还不认识你,我俩相识的时间……也不算长,我心里多少有些犹豫。拖着拖着,便成了现下这般光景。

“我不求你原谅,不敢让你别生气,只求无论你多么气愤,都不要转离开,听完我的解释,再……再做决定。”说到后来声若蚊蚋,不敢以问句作结,仿佛给了他这个选项,事态必将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耿照忽问:“那两位都还好好的罢?”舒意浓一怔,脱道:“这是自然,我今儿才来瞧过。”耿照点:“都好好的,那就好了。世间最难回的,不外乎生老病死,其余也就是商量。”

舒意浓几度欲言,起伏的酥胸渐次宁定,转身上阶,轻叩房门。“老爷子、老爷子!意浓有事求见,扰你清眠。”连唤几声,幽影透的窗纸后全无动静。

她心念微动:“莫非……不好!”双掌砰的一声推开门牖,径扑向床榻,但其实也毋须如此。借着身后漏进的月光瞧去,床上被褥叠得齐整,早已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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