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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 第二部(21-24 [第三卷])(1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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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折 参覃鬼面 门雪

舒意浓紧紧裹着连帽乌氅,抓着钉在峭壁上的粗大铁链,逆风行走于栈道间。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GMAIL.cOM龙腾小说.com峡谷夜风较间更加颠狂难测,是故舒意浓不喜司琴司剑在太阳下山后才来送饭,平添风险。然而二婢事繁责重,她这个主子还是知道的,不喜归不喜,平里也没怎么念叨;倘若遇上今夜之风,那是真危险。

郎的氅角猎猎飘扬如旗,数度产生“要被凌空扯飞了”的错觉,她却始终哼着歌,心中仿佛有蝴蝶在飞舞。

梅宁无疑是欢喜她的,武登庸也是。舒意浓喜不自胜,将来他知晓她和阿根弟弟的事,兴许便没有阻止的理由,说不定还乐观其成。

柔筋弱骨散不只能抑制真元,长期服用,药力将渗周身经脉,因速度极其缓慢,受药者恐无所觉;最初是从指尖等身躯末端开始,会不自觉地轻颤着,而后慢慢朝心脉的方向扩延,待发现时,多半已是手足偏痹,四肢无法运动自如,便似中风。

据容嫦嬿的手札记载,此散无药可解,就算武登庸通医理,且被软禁在形同小药库的巢鹤居中也不怕。

之所以将散剂搓成丸,自是为了携带方便,舒意浓原本打算在对梅少昆祭出心珠的极端手段前,姑且做为另一种选择,最后却成了控制武登庸的手段。

她也不是没想过要减低药量,以免对老造成永久的伤害,毕竟放不下心,始终没拿定主意。从明儿开始罢,舒意浓对自己说,眼前留一线,翁媳好相见,这也是为阿根弟弟。

来到栈道中段的平台,她喜孜孜地掏出大铁环,哼着曲儿拣了锁匙,打开两重铁门,走进内室,吹灭了琉璃灯里的焰火,熟门熟路地摸向壁上的暗格。“喀答”一响,暗门开启,柔和的晕黄光华重新映亮石室,格内竟放置着四五条埋了海鳐珠的透明水短柱,却是从遐天公居室中移来。

石室四壁皆有安置焰炬的生铁构件,但此地若发生火灾,谷风助长火势,那是无处可逃,舒意浓遂移几条晶柱过来权充照明,以确保安全。

容嫦嬿也给她下了柔筋弱骨散,将浑身酥软的少囚禁在这里,图的是无知悉。此地本非囚室,不如说更像容嫦嬿的秘密据点,所有不欲知的家生全收藏于此,说不定连母亲大也不知晓。

角落里有张石台,铺着被褥枕,以郎身段修长,躺在上是没法恣意伸展四肢的,就算蜷缩着也只是勉强能睡,称不上舒适。

与石台相对,是一大一小两座乌木柜。小的是齐腰的五斗

柜,整整齐齐并置五层双排共十个抽屉,容嫦嬿的茯背使令牌、面具,乃至夜行装束,俱都收于此间,丹药手札也是她在其中一只屉柜里找到的。

底层抽屉有容嫦嬿的贴身衣物,舒意浓翻出几条绣花致的锦缎诃子,青莲、紫棠、胭脂、血茜红……全是令脸颊发烧的妖娆色彩。她想象面如蜡黄僵尸的马脸,穿上这般冶诱的亵衣,揽镜搔首的模样,恶心中竟隐隐有一丝异样的兴奋感,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大的双门乌木橱柜,形制与五斗柜一般古朴,同遐天公居室内的家俱颇有成套之感,再次证明了石室非是母亲和容嫦嬿所凿,甚至不是近代才有的,而是与城中石塞、水穹顶等成于本城开山那会儿,少说也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

打开乌木橱,两片门扇后各嵌了面长镜,亮银色的镜面光可鉴,清晰得连眉上杂毛都能映出,绝非磨铜,舒意浓初见时吓一跳,以为面前突然跑出个。世上没有子能抗拒这样的神物,这恐怕是容嫦嬿占据此间的原因之一,也是舒意浓判断母亲不知此地的重要依据——

若然知晓,母亲早叫把木橱搬房里了,绝不会冒着被谷风吹飞的危险,来此照镜梳容。舒意浓是直到照得此镜,才明白自己有多美的;在此之前,即使是最上等的水磨铜镜,也无法尽映她的美貌于万一。

但这座乌木橱其实并不是衣柜,而是写字台。

橱门对分,有个机关能各自折柜体的两侧,再从略高于腿根处拖出一块三寸厚的悬空木台,当中竟还有不到两寸的薄薄浅屉,设置极为巧妙;木台下有个独立的方墩,墩下四角设有活动木,拉出便成座椅。

这样的设计舒意浓闻所未闻,只觉既方便又巧妙,想出此着的脑袋里不知道还装着什么,令心向往之。

木台上有近两尺的挑空,应是避免伏案书写者感到压迫,刻意留白,左右各有一根嵌了海鳐珠的水方柱,细长的柱身稳稳贴壁,所嵌鳐珠尺寸略小,数目也从两枚变成五枚,显非从遐天公处移来,而是专门为这片写字台量身订制。舒意浓受此启发,才从石塞挪来鳐珠晶柱,取代烛火。

再往上是数层横架,用的全是活板,只消调整支撑的铜钉位置,便能任意改变层架的间隔与高低——这也是舒意浓不曾见过的奇思妙想。

她猜测原本摆的是书,容嫦嬿鸠占鹊巢后,取下中间的层板,仅分两层,改放十颗大小的颅型木座,上下各五。上层五颗木颅上空空如也,但从面部微凹的嵌槽能看得出

,原本应该是有东西的;而下方五座,嵌槽内则清一色覆着容嫦嬿的皮面具,堪称纤毫毕现,维妙维肖。

舒意浓也曾想过马脸是易容改扮的可能,然而取下面具一一检视,却益发迷惘起来。

时闯过几年江湖的小姑姑说,如完整脸的“皮面具”是不存在的,易容高手所用多是垫高额、面颊或下的小块皮片,佐以改变肌色的妆漆料,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另一个。全脸式的面皮既扰说话表,瞧着也不真实,三岁孩儿都觉蹊跷,谁也骗不了。

这五张面具固然做得极似真,质地却有些坚韧,仿佛内中夹了锻薄的百炼钢片般,更要命的是:面具内侧布满毛尖似的细密针尖,虽与针灸所使的银针相类,每根不过分许长短,刺满整脸也够瞧的了,谁能戴着这样的“皮面具”过子?简直是某种刑具。

而针的数量、长短、粗细等,也是张张不同。最右侧的那张分布最密,宛如刺猬,同时针也最细最短,舒意浓试着以拇指轻刮,触感就像稍硬些的猪鬃,真要刺进皮还得多用点劲儿。

再来的那张,明显有十几根针更粗更长,所在的位置几乎是两两对称,是绝对能刺进位的程度;居间的面具则没有刺猬般的的细密针毛,但长针更多也更长,差不多就是医者针砭所之长,颇有“以面具施针”的意味。

第四张面具的内侧无法断定有无针毛,因覆盖着一层隔水油纸,其下透出浓重的药味,数年过去,轻按油纸仍能感觉敷料湿滑厚软,不见涸剥落,保鲜之能令咋舌。

层架最左侧,也就是下排最后一张面具,出乎意料地全无花巧,内侧光滑而柔软,触感微凉,贴肤十分舒适,尽管刻的鼻难以看出印模本相,“是个美”这点应无疑义。

(所以容嫦嬿……才喜欢在这里照镜子吧?)

生了张标致的面孔,却不能以原本面目示,终戴着蜡黄的长马脸,这名奉玄教茯背使的心理之扭曲,也非不能想象。

舒意浓锁上两重铁门,将大铁环收好,取出暗格里的鳐珠晶柱分置石室四角,无窗的密室中明亮如午庭,更无一处死角。

更重要的是,这房间里躲不了任何。充作卧榻的石台底下是实心的,乌木橱其实是层架加上写字台,而五斗柜中连猫都藏不进一只,遑论是。置身石室,舒意浓只觉无比安全。

能至的峭壁,无能启的铁门,用不着担心有谁潜藏其中;当被囚禁时有多绝望,此际舒意浓便有多安心。她

无法每天来,只要心神不宁,或觉再也撑不下去,这峭壁上的孤绝密室便是她的避风港。

石室里没有一件舒意浓常惯用的东西,此间所有,全是容嫦嬿留下,丹药手札、木颅面具、贴身小衣……连枕被褥都是。她不明白何以这里的一切能令自己如此心安,是因为容嫦嬿已死,再也伤害不了她了么?

舒意浓无法解释。

石台邻墙的一角,还钉着一条带铁链的镣铐,那是当容嫦嬿用来锁扣她的,舒意浓没想过要挖掉。即使对着五张蜡黄的马脸,她也能睡得比在挂松居里更香。司剑丫只来过这个房间一次,便青着脸跑掉了,从此坚拒打扫,只消知道公子爷来此过夜,必定要闹脾气,后来舒意浓便只让司琴扮作自己的替身,留宿于挂松居掩耳目。

那死丫,甚至还没看到这整排木颅面具哩!想到胆大包天的司剑,居然也有专克她的物事,舒意浓又气又好笑,也就不同她计较了。

只有在这儿,她才敢在无陪伴的况下脱掉外衫、仅着单衣,不抱长剑便即睡。郎褪靴解衫,脱到只剩肚兜纱裤,拿起最左侧的面具瞧了半天,终究没有戴上的勇气,灵光一闪:

“是了,拿些河泥敷在里,等了再敲下泥模,不就知道她本来长得什么模样?”和阿根弟弟在一起久了,果然也变聪明起来,洋洋得意,翻出底屉的绣锦诃子,对着银镜在胸前比划,想象着穿给耿照看不知会怎么样,晕红双颊,咬唇吃吃傻笑,说不出的明媚动

直到夜倦浓,才收起门镜,抱着软滑的诃子滑进被窝,将镣铐扣上左腕,清脆的“喀答!”如催眠魔音,郎蜷起长腿,侧如熟虾,勉强将身子缩进石台,倏忽沉梦乡,娇细的轻鼾回在石室里。

这兴许是她近期之内,最香、最沉的一夜独睡。

◇    ◇    ◇

渔阳三郡某地 无际血涯

巫士良藏身于杂木丛中,从夕阳西下一直躲到月露林梢,眼见不远处的园林华邸前次第亮起大红灯笼,映得阶前殷赤如血。

他只在被心珠“复活”那会儿到过此地,记得院墙所覆是青色琉璃瓦,墙作垩白,烁亮如新,不意在红纱灯笼的映照之下,直是覆紫流朱,瞧得惊心怵目。白里富丽堂皇的大宅摇身一变,顿有些群魔舞的森森鬼气,“无际血涯”之名当之无愧。

他的左臂齐肘而断,这本是足堪致命的重伤,若无良医锯骨挖、缝合皮瓣止血,这能硬生生流死他。《雪花神掌》名列天

下寒功体的榜单前沿,便不看凝气成冰的对敌威力,纯论止血一节,名医国手也未必能及。

他看似因掌心被那黑衣美钉于树,避不开她挥来的短刃,实则在利刃及体前,已用寒气封住经脉,免得失血过多,更大幅降低断臂的疼痛,才能抢在身臂分离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向脱逃——

(此刻的我,不是这个骚的对手!)

她便不是忽施偷袭,巫士良也没把握能拿下;断臂看似损失惨重,但以圣教秘法,死尚且能复活,区区一条臂膀算什么?能果决地做出此等判断,正是巫士良能窃占其师“瘣道”张冲之名,在奉玄圣教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张冲冥顽不灵,固执得不可理喻,放着本门两大宝典之一的《伐髓策》不练,声声说是邪功,然而《虎凌霜经》内,除雪花神掌外其余武功皆难登大雅,便是雪花神掌,也只巫士良一堪称有小成。

他故意隐瞒此事,煽动不满已久的师弟,众合力盗取两大宝典,连夜逃出阜山,遭北域最古老的黄冠名门之一、称“斗雪道迹”的梅花林除名。

出逃的几间也不是一条心,不久便生出内哄,未及走远,其中两被张冲追上诛杀,《虎凌霜经》也遭夺回。巫士良等侥幸脱身,为求保命,偶遇死海血骷髅招募,把心一横种了心珠,投圣教麾下——

巫士良是嗜色如命没错,可不是笨蛋。

除垂涎血骷髅那无比诱的惹火胴体、直觉她不是什么三贞九烈,是看对眼了又或兴致忽来,同谁都能好上的一条母狗,欲乘近水楼台之便,伺机一亲芳泽,更重要的是:他一眼便看出那“心珠”是蛊,至少是运用了蛊毒的原理,而寒功体正是天下蛊虫的克星。此术于他收效甚微,假以时《雪花神掌》大成,驱出体外不过反掌间耳。在此之前,驱奉玄教吞梅花林,忒便宜的买卖缘何不做?

料不到加圣教的一桩差使,便是引血骷髅杀上梅花林。

“属……属下的私仇,”他记得自己冷汗直流,腆颜强笑:

“岂敢劳动我教大军?还是……还是先不用了罢。”

那名叫方骸血的狂妄小子呲牙咧嘴,满脸衅笑。^新^.^地^.^址 wWwLtXSFb…℃〇M

“哪来的大军?就你、我,还有你,还有你……加上血使大,正好五个。”

巫士良吓得魂飞魄散,但所有反抗意志,瞬间就被心珠加诸的痛苦所摧毁;踏上熟悉的阜山山道时,肠子都快悔青了。

巫士良啊巫士良,你

逃到天涯海角不好么?隐姓埋名,晴耕雨读不好么?最不济最不济,黑衣夜行当个采花大盗也好啊!何苦受此折腾,最终落了个自投罗网的凄惨收场?

梅花林几代前便已没落,张冲没有师兄弟,徒弟也就收了十来个,最能打的都反出门墙,余下也没强过洒扫庭除的道僮多少。

但张冲列名“阜山四病,痴瘣痝瘿”之内,乃渔阳三郡有数的高手,浑号“瘣道”的瘣字念作秽,一指伤病,一者形容高峻巍峨貌。张冲之病非是久病卧床的病,而是视仇如疾,睚眦必较,年过七旬仍无半分收敛,惹上灰袍老道的没一个好死。

武林中颇罕以寒功体成名者,张冲昔时以一手掬酒化冰、弹指歼敌的绝技打响名号,“凝酒成冰醉杀”脍炙,知道他擅掌法的反而不多。

巫士良痛恨师父,却更畏惧他的武功。死海血骷髅若依门下弟子数量,认为今时的梅花林好欺,这算盘只能说错得离谱。

身长九尺余、秃顶佝背的灰袍老道负手一站,宛如蒙着尸布的巨大髑髅架子,气势,说不出的森可怖;哪边更像歹些,乍看竟有些悬。

巫士良那两名被清理门户的师弟都是练硬功的,被师父一掌一个,打得胸塌背凸,颅惨死,师父甚至没用上《雪花神掌》。光站在他面前不发颤,便几乎用尽巫士良的力气,师父却连一眼都没往他身上瞟,只郁地望着面色青白、满脸桀骜不驯的方骸血,良久才恻恻开

“你爷爷,知道你来我这儿么?”

“老子生在天地间,爹娘没有,哪来的爷!”

方骸血拗得指节喀喇喇地响,犹如炒豆一般,轻浮地甩手松肩,一副地痞模样。老道足足比他高了两颗脑袋,枯爪般的十指骨节粗大,每颗似有他喉结般大小,似被拗指声弄得手痒起来,提掌端详片刻,才懒洋洋道:

“回去找你师父,闭门思过,我今便放你一马。>lt\xsdz.com.com</”

方骸血狂笑起来。

“我哪来的师父?老子一身武功,全是自己学的!那天杀的秃驴啥都没教我,除了打骂教训,动不动就关老子小黑屋几天不给饭吃;好不容易放出来,还让我挑水砍柴扫茅厕,当骡马使唤,世上有这种师父?你放我一马,怎不问老子肯不肯放你!”

佝偻着背的灰袍老道眼神鸷,片刻才点了点

“都是欺师灭祖的货,难怪走到一路。”手一扬,让弟子闭起观门,散至四面廊下,大踏步走到遍铺砖石的前庭广场上,恻恻道:“我且站

着不动,让你打三掌,若你能支撑到第三掌打完还没死,我便只折断你一双臂膀带一条腿,你师父发落;至于这帮匪类,会一一死在你面前。想明白了再动手,我不催你。”盘膝坐下,却也没比方骸血矮多少。

时值春寒,积雪尚未全融,均着皮袍棉袄,只张冲身上一件褴褛灰袍,袒露出嶙峋胸膛,简直不像是一个画面里的。

悬着“斗雪道迹”四字陈匾的道观占地虽广,却是眼可辨的败,连檐雪都不能稍掩雕残。梅花林的弟子等虽不似掌门邋遢,称得上仪容端整,也看得出不宽裕,穿着朴素,没有足够的御寒物。

方骸血狞笑着,毫不掩饰被小瞧了的愤怒,右手五指并拢,唰唰几声,身前的镂花雕栏被砍成几段,切平整如斧斫,一脚将片踢向老道,身形微动,竟已随片掠至,掌挟锐风,双刀般斩向张冲的面要害!

“老狗!死来……呃啊!”语声未落,方骸血向后飞出,如断了线的纸鸢,散的体势在半空中无法重整,轰然撞倒大片栏杆,势犹未止,直到背脊重击砖墙,一血箭出,才软软坐倒;混了唾沫的鲜血垂成一道长长的粘腻瀑,自鼻簌落,许久仍未中绝。

不出巫士良所料,哪怕方骸血身负断金削玉的掌刀,也沾不上师父的衣角。张冲的名气与武功极度不成比例,而他绝非籍籍无名之辈。近年修为益,举手投足皆可杀,毋须动用寒劲——但巫士良非常清楚,师父的寒功体只有更高,绝非劈空掌力可比。

“第一招。”张冲说道,振袖起身,大步朝方骸血瘫坐的檐廊处行来,烂的袍襕下两条瘦腿错,转眼已踏上檐阶。撞塌建物而激起的扬尘犹未歇止,微佝的老道一步迈扑簌簌的灰间,随即响起乒乒砰砰的拳腿击声。

巫士良自知不是好,也没想过做好,但他了解张冲:师父行事,难以世俗善恶判定,更确的形容词应该是“残忍”。

犹如冰霜一般的残忍。

不知是不是寒功体的影响,巫士良知师父看待比武较技,就是“非”二字。老道连考较徒儿,都能毫不犹豫折断他们的手脚,对敌无慈悲;威吓、偷袭、猫儿戏鼠、嘲弄凌虐……这类江湖高常见的自恃身份有所不为,瘣道做来可是毫无负担;在他眼中,江湖就是条屠宰巷,只分吊起剐的猪羊,和刀取的屠夫,其他的全是误会。

其中,那也是你的命。

劲风飞旋,伴随青年激昂的呼喝,但白烟始终不散,有那么一瞬

间巫士良以为是两打得积雪飞溅,才如激烟迷眼,甚至怀疑是不是有堆柴放火之类;蓦地一声断喝,方骸血再次飞出雾团,向后翻了个空心筋斗,落地时余势不停,持续滑开丈余远,两条手臂自肘下封了层薄薄冰壳,指掌泛着青紫,显是被极厉害的寒劲所伤。

方骸血止步之处,差不多就是方才张冲盘坐的地方,两相当于换了个位置。

青年置身空旷的广场中央,在猎猎的山风吹拂之下,巫士良能看得更清楚:原来那些“白雾”是自方骸血身上冒出,或许是热气一类,离体之后被寒冷的空气所凝,瞧着便像是滚滚而出的烟柱……就算试图合理解释,“白雾”的量也实在太多了。

而方骸血满面胀红,露出袖管的臂肌亦是殷赤如血,青筋凸,巫士良甚至感觉连瞳仁都是红的,呲出犬牙的兴奋模样不像落居下风,仿佛服了药似,整个都狂躁起来。

“……第二招!”竟是方骸血叫喊出声。

轰然一响,巨灵神也似的张冲踏碎檐阶,挺直背脊的老道较方才更高大也更魁悟,袒露的胸膛肌贲起,像是忽然变得强壮起来,压迫感何止增加一倍?

他长长吸了一气,肩臂应声鼓胀,褴褛的灰袍“啪!”自背心处迸开,履踩青砖,裂纹却持续四散,发出清晰可闻的劈啪声。定睛一瞧,原来是青石地以他为中心,结出成片的冰壳,那似欲降雪的骤降气温,自是《雪花神掌》运功的前兆。

巫士良这才发现不对:方家小子初放对时,连师父一记劈空掌都接不住,观其呕血之多,怕是伤着脏腑,岂能在落尘中与师父打得有来有往,这会儿还要祭出绝招来收拾?

临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师父,露出前所未见的凝重之色,佝躯微晃,三丈的距离不够他两个飞步,高大的灰衣道倏至青年身前,双掌浑无花巧,当胸击出!

这速度快得出乎方骸血的预料,连忙出掌相抵,足跟尚未立稳,已被重掌推得向后倒退。张冲倍力加催,仿佛要将他碾碎于对面墙底,双足错,推得青年不住倒退;方骸血身上的浓烟滚滚而出,整个几乎被裹一团白雾里,老道一路长驱,蓦地势一顿,反震之力几乎令他喉骤甜,呕出鲜血,暗忖:

“我终使这孽畜伏法。”不由得百感集。他与旧友因隙反目,如今又将杀其亲、绝其后,仇越结越,实非他所愿,然而却看不到消解的可能。

正欲撤掌,惊觉对手十指扣紧,白烟散去,赫见离院墙尚有两丈之遥,不是方骸血被他碾

死于墙顶,而是青年立稳脚跟,扛住了自己的全力轰击。

岂……岂有此理!这如何可能?除非——

“这‘随风化境’神功,你从何处得来?”张冲终于失去一贯的冷静,眦目欲裂:“凭你这般品,神僧岂能……不可能!不可能……绝无可……”嘶哑的嗓音忽然中绝,一串绵密的喀喇轻响迸出,老全身爬满冰霜,双眼凸,就这么直挺挺站着,维持双臂推出的姿势断了气。

方骸血“啪”的一声折下他两条手臂,就着指隙间将灰袍老道的十指碾碎,嫌恶地甩脱,整个过程中不见半滴浆溅出,甩落的血碎块全成了冰渣。

“这是第三招,老狗。可惜你没撑过。”

巫士良瞠目结舌。

那是雪花神掌的至高境界“凝琼遍雪”,他亲眼见过师父以此招除掉一名极厉害的对,只有他知道此事,便在那个当儿,巫士良萌生出偷盗宝典、叛出师门的念——有此神功,莫说称霸武林称雄北域,宰制渔阳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般?但师父就只拿结怨报仇而已,守着“斗雪道迹”的旧匾,一任门庭败,弟子们穷如叫化,也丝毫不在意。

阜山四病?梅花林?“凝酒成冰醉杀”?我呸!四十年前的风光提来做甚,现在还有知道这些老黄历么?要不练成武艺,称雄江湖,要不就滚回老家种田!

巫士良回过神,见尸上灰袍片片解裂,掀落一地,想起《虎凌霜经》还在老处,万不幸他贴身收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顾不得“凝琼遍雪”取命后,寒劲仍能持续一刻有余,忙不迭地上前搜尸,回大叫:“士魁、士炳快来帮忙!经书……莫教本门宝典与他陪葬!没有……不在这……怪了,老鬼把东西藏——”

他最后的记忆就停在这里。

第廿二折 损则有孚 素丝易污

据师弟“蛇钩蜈剑”王士魁——冒充白帝神君那位——的说法,便在巫士良转翻找之际,轰的一响,张冲之尸炸成了一团白霰。王士魁还记得迸散的冰碎里夹杂大蓬乌红,在雪未全融的青砖地上泼成彤艳半弧,令怵目惊心。

冻成冰棍的尸身是不会有血的,自是被炸得肚肠流的巫士良所出。

变故一起,因师父惨死而吓傻了的梅花林弟子骤然回神,四散逃窜,死海血骷髅随手梳着皮裘环颈的白狐尾,轻启朱唇:“莫走脱了一个。”王士魁、汪士炳如梦初醒,心知若不能把握机会表现,也没什么以后了,撇下濒死的师兄,饿虎扑羊般追杀昔同门,将观内屠戮一

空,算是正式缴了教的投名状。

巫士良在华美的屋室中醒来,绣枕轻软,锦被温香,连服侍的婢子都是窈窕婀娜,虽戴着骷髅半面,眼内的眸底眉梢却是春满溢,一看便知是风月老手,发育成熟的脯更是令垂涎。

他一度以为已登极乐,但自己过哪些事,巫士良还是有谱的,曹地府才是恶该去之处,直到血骷髅推门而,摒退侍,幻境才与现实连结了起来。

风姿绰约的郎,顶着山魈颅骨坐在锦榻边,巫士良自识她以来,从未与之如此接近,郎那不知是从襟或裙衩泄出的馨香令他脸酣耳热,飘飘然忘乎所以。

几欲撑裂绣锦诃子的坚挺峰,以及出裙侧高衩、露至腿根的修长玉腿伸手可及,巫士良简直不知该专盯着哪一处才好,两边都难以割舍,恨不得生出第二对眼睛。

正自为难,突然发现除了脖颈,浑身上下动弹不得,一圈一圈的白棉带子似乎遍缠躯体四肢,连面都依稀有布裹的触感。血骷髅的体香窜鼻腔后,嗅觉仿佛重新打开,浓烈的药气直抵喉咽,毋需看也明白伤势极之不妙。

巫士良对发生了什么事,并非毫无揣想,只是结论过于荒谬,始终难以接受。

师父曾说,《雪花神掌》是无法同门相残的武功。同源内力一旦击,无论最后谁压过了谁,都不能阻止寒劲对撞所造成的大炸,输的一方固然是身碎骨,赢的少不得也要赔上两条臂膀。

“所以《虎凌霜经》内,才有忒多杂学。??????.Lt??`s????.C`o??”道恻恻道,巫士良只瞧得见他的腮帮骨,却几乎能断定师父在笑。那必定是极残忍的笑容。

“有法有,对吧?”

“凝琼遍雪”乃雪花神掌极境,延续神掌的特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杀死老劲强过他自身所持,才延缓寒劲发的时间,让翻找秘笈的巫士良倒楣撞上。

他不信世上有的寒功体能强过师父,即便有,也绝不会是方骸血那小子。有这能耐,岂会一招就被打飞三丈余远,撞碎围栏,吐鲜血?

看上去简直像是他在挨了劈空掌力后突然变强,随着第二招的密集肢接继续攀升,一路突,最终在第三招时追上修为压胜的张冲,同源的“凝琼遍雪”后出转,使灰袍老道饮恨吞败,惨绝于自家秘藏的绝技。

但方骸血不可能练有寒功体。在东洲武学中,寒功体自成一系,习练者无法再转修其他质殊异的内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下级功因门槛低、收效快,

兼有各种损效果,或以采补法门增强,或将寒毒练指掌、稍触即死,吸引众多难大门大派的左道之士,贪图功之便,形成“修习功者多为邪道”的江湖偏见。

速成的法门,自然有着众多的缺陷,其中最致命者,便是真气驳杂不纯,易被他种质内功克制,传统观念里的“至阳功体功”,便由此而来——事实上不只是阳刚功体,几乎所有的内功都对下级功有着加成效果,只消略胜一筹,即能压倒地摧毁对方,易如竹。

待窥得寒功体之门径后,况便大不相同。

功体能扛住异质内力而不落下风,反有压制的效果,“阳体功”之说有时会视双方修为差距,形成完全相反的结果。手握寒功体修习法门的门派,无一不是历史悠久,且绝非江湖认知上的邪派,盖因寒功体为所忌,绝不能沦于狂妄者之手;若非如此,将受黑白两道群起围攻,必欲灭之而后安。

这样的传承,往往独立于寻常的“武林”概念之外,既古老又封闭,流派和绝学皆是屈指可数,如梅花林的雪花神掌、玄鼎派的淬兵手、掌行山河月峰的《灵境六月寒》等,难有横空出世的新功法,遑论从天而降、无师自通的半路高手。

“……你已死过一遍,是心珠赐给你第二条命。”

血骷髅略带低哑的娇慵语声,将他拉回了现实里。

意识到的时候,巫士良才发现下身锦被支起,做为少数未被棉带缠起的部位,阳物充血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意外,硬到发疼的感觉可说是前所未有,困窘旋即被欣喜若狂所取代——重伤垂危之,不会有如此旺盛的欲。

若教郎瞧见自己的厉害,没准便有一亲芳泽的机会——巫士良绮想翩联,被布条缠裹的嘴角微微上扬,游移不定的视线益发放肆起来。

便以男子的标准,血骷髅也算十分高大。

尽管蛮腰细如蛇,子一旦与男子同高,瞧着便较男子更加魁伟。戴山魈面具的红衣艳又是天生的衣架子,肩宽膀阔,即使曲线玲珑,凑近时不免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但巫士良的癖颇异于流俗,特别偏好高大的,征服高个儿的成就感简直难以言喻,他开始幻想起高高支起两条大长腿、膝盖抵住摊圆的巨硕雪,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啼的红衣艳,有着怎样的一张俏美容颜,以致血骷髅必须捏住他的两颗卵蛋,才能让巫士良回神听说话。

“再死一次,心珠便救不了你了。听明白了么?”

“听……听明……明白……”巫士良眼冒金星,冷汗直流,嘶嘶吐着凉气。

郎松开他的子孙袋,将《伐髓策》扔在锦被上,懒洋洋道:“好生为本座卖命,《虎凌霜经》迟早是你的,便要重建梅花林、自命为掌门,圣教也能为你做到。乖乖听话,你想要的……本座都能给你。”末两句呵气如兰,慵哑气音钻进耳里,巫士良差点又硬起来。

“属下……属下遵命!”

血骷髅似是妩媚一笑,袅袅娜娜起身,行经圆桌时忽然停步,从桌顶的长匣中拿起一物,回眸笑道:“我以圣教秘法修补你的身子,恐你不信,特留证据与你。这条右臂伤损太甚,本座懒得补,索让你生条新的。”竟是半截齐肘而断、冻得青紫的断臂,指掌宛然,练功练的粗大指节十分眼熟,曾经折断而后又愈合的食指根部,留有眼可辨的微妙歪斜,自是他的右手无误。发布页LtXsfB点¢○㎡ }

若无此臂,巫士良不会相信什么秘法复生的说帖;拆掉绷带后,新生的右前臂略显瘦削,肤色是泡水泡久了的白惨,与黝黑虬壮的左臂浑似两样,就算红衣艳不曾说,瞧着也像移自他身上之物。至于食指根部的错位,新臂上自未瞧见,毕竟张冲死在他面前,没法从司地府爬出来再折断一次。

无法正视的部位除了右臂,还有他的脸。

非是毁容,而是巫士良似乎失去了辨别脸的能力,镜中那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多瞧两眼便觉额角剧痛,几欲呕出,索戴上阳两分的糊纸面具,眼不见为净。

师弟王士魁的脸他倒还记得清楚些,只是那厮仿佛对师兄还阳一事感到恐惧,说话变得畏畏缩缩,也不敢同他对上眼。巫士良甚感厌烦,渐与他疏远。

死而复生毕竟要付代价,半生苦练的雪花神掌修为大退,连原本五成功力都不到,这应也是血骷髅给《伐髓策》而非《虎凌霜经》的原因。

神掌心诀他早已熟记,看不看都无所谓,但《伐髓策》记载了吞噬他髓以自壮的秘法,正是恢复功力的捷径,习武之髓胜于不通武艺的凡,而同门则更胜于他派的武者。

纵使王士魁不知此事,约莫从巫士良看自己的眼神,隐约察觉不对劲,敬而远之,最终还是难逃死劫。

“……从今儿开始,你便是‘瘣道’张冲了。连同这第二条命,当是预支了奖赏罢。”离开绣房前,血骷髅只抛下这几句,以令他硬透了的迷哑嗓。

巫士良在华邸住了十来天,除了方骸血外,不曾见过后来一起假扮七玄要

的同僚,猜想艳称作“无际血涯”的这个地方,是她真正的老巢,被马车载离时虽蒙上了双眼,他仍悄悄记下沿途各处转折、以车速倒推距离等,才能在断臂后寻来此地。

假七玄盟并不固定驻扎一地,近期的藏身处便选在被血洗的摇花门。姚家在摇花门总坛附近还有几间林野别庄,房产地契用的都不是姚氏的名义,武林中自不知晓。奉玄教不知从哪来的消息,把总坛和姚家庄一把火烧成白地,转便住进别庄里,无数堪验现场的武林就这么在眼皮下来来去去,无一察觉有异,笑肚皮。

他们之所能先袭放鹰寨,再远征不在渔阳三郡内的浮鼎山庄,原因便在于此。

鸣珂帝里之于筹算,也料不到敌便在家门外,放鹰寨派出的探子,防不了隔邻发起的突袭,未及整装应战,便死了个尸骸枕藉,没能留下活。事后假七玄盟犹能好整以暇,清扫战场,赶在天明前恢复原本寨门紧闭、偃旗息鼓的戒备模样,致令恶耗又延几才传出,来不及传到浮鼎山庄去。

袭击巫士良的黑衣美神出鬼没,武艺高强,他料自己绝非孤例,余必定也被阻于道中,判断姚氏别庄和之前的藏身处已不安全,在外徘徊几,待元气略见恢复,才悄悄潜回“无际血涯”;是否上前叩门,巫士良又挣扎半天。

血骷髅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光是老巢露,就有灭的可能,毕竟他离开时是给蒙了眼的,意味着血骷髅不想让任何知道“无际血涯”的位置。不期而至,无非是露了巫士良别有心思,雄主难容。

况且他又断一臂,纵有再生秘术,武功难免大打折扣,血骷髅有无耐等到他吞噬足够的血髓,亦在未定之天。

“喀喇!”一响,背后似有踩断枯枝,巫士良霍然起身,背倚林木,见四角各有一名戴髑髅半面的披甲武士走出树影,为首之扶剑行礼,沉声道:

“有劳神君久候。圣使有请,还请庄内说话。”摆了个“请”的手势。

巫士良心神不宁,兼且伤后兼程,耗损甚大,耳目不如全盛时也是自然,但四直至近处他才发现,怕都不是等闲之辈,道不由得暗暗心惊,强作镇定,哼笑道:“血使大知我来了么?”那拱手作答,毕恭毕敬:“小的们于申末便已通传,恰遇着圣使忙碌,未敢惊扰,一得令谕便来迎接。慢怠之处,请神君莫与小们计较。”

巫士良拿不准这话有几成真,从顶月亮判断,眼下约莫是酉中,也就是对方大半个时辰前便已掌握

他的行踪,拖到现在才来,还是血骷髅无暇接见,以致耽搁辰光。

正自惊疑,林间四下沙沙有声,六七名服色相同的髑髅武士聚拢过来,朝那扶剑躬身,摇了摇。那似是松了气,微笑道:“神君请。”

巫士会过意来:“原来是怕有跟踪。”面色微沉,却无以一敌十的把握,掸了掸怀襟,冷哼道:“带路。”昂首阔步,不露一丝心怯,在众武士的簇拥下进了华邸。

巫士良原以为会被押解到血骷髅面前,岂料才到前庭,余便已各归岗位,仅为首的武士领着他左绕右拐,沿曲折的廊庑穿过迷宫般的广袤园林,止步于一处门外。

“前不是小能去的地方,神君请。”那露齿一笑,俯首退走,转眼便溶于廊底幽影,仿佛不曾来过。

独院内,座落着雕梁画栋的三层绮楼,朱窗净纱,飞檐如凤,金碧辉煌。楼前有大片水池,隔池是嵚崎巍峨的假山造景,磴道迂回,壑幽,自山上探落扶疏的奇形怪松,极尽瑰妍,衬与假山冲刷下的淙淙涓流,宛若具体而微的飞瀑,当真是池浮明月泉溅星,说不出的动

绮楼门牖紧闭,只侧厢一处花厅亮着灯,隐约传出声,碍于流泉击水,难以悉听,巫士良走到厅前,才辨出是轻细哀婉的酥吟,血脉贲张。

(血骷髅个烟视媚行的婊子,叫起来……竟这般纯!)

从那苦闷的呜咽声,几能想象她蹙眉弓腰,不堪男子巨物蹂躏,颤抖着轻扭娇躯的模样;而气音远多过呻吟的那份拘谨矜持,更是良家得不得了。巫士良突发奇想:“莫非她让带我到此偏僻绣楼,是专程揉着小豆儿等道爷来——”那侍卫临走时的笑容越想越暧昧,再也忍不住,“砰!”单掌劈开绮楼朱门,突然一怔。

点了满满琉璃灯的花厅一片通明,用的衫襦、小衣、两只绣鞋,还有一只罗袜散落一地,衣裳的主除右脚上的罗袜,已是一丝不挂,云鬓散,金钗歪斜,任身上的男儿疯狂驰骋,大开的两条修长玉腿非是自献花径迎君采撷,而是根本挡不住猛烈的冲撞,溃不成军。

到瘫软无力的大腿,分挂于男儿腰侧,玉颗般的足趾既蜷又张,末四趾握拳般用力绞拧着,能想象她高迭起的蜜膣中,掐得有多狠;形状姣美的修长大拇趾却是向后一扳,翘如弓胎反曲,尽显线条滑润,美不胜收。

相较于纤长的足趾,子的趾甲显得十分巧致,不仅修剪齐整,更是天生的浑圆光滑,大小适中,虽未堆染蔻丹,仍透着淡淡红,珍珠

也似的光泽无比柔润,沾着泥尘反显玉足白晰,说不出的讨喜欢。

套着罗袜的右脚掌,分明同左脚做着一样的反应,被滑亮的丝绸裹住的脚形屈张间,却更靡冶艳,如同娇躯挣扎,色到难以形容,这也是拜子足胫细长,即使屈膝折起,身形丝毫不显粗短所致。

“啊……不……呜呜……不要……呜呜呜……”

巫士良听过许多子哭泣讨饶,无一能与之相比。

那把轻细的娇嗓,婉约到不可思议的境地。她应该是对玷污自己的男恶痛绝,起码是畏惧害怕,感到既恶心又无力的吧?子却未尖声嘶叫,这自非她有意为之,而是文静的闺秀教养已子的骨髓,本能便是如此。

——还是她已习惯被污,不做无谓的抵抗,以免更加激起男子的兽欲?

极有可能。

如其声,即使唇粘着发丝,万分狼狈,容颜仍不减秀丽,或许更加诱

白晰的肌肤看不出年纪,二十出到三十许都有可能,双巨硕,无比绵软,抛甩之际几乎失形,若非细小,铜钱大小的晕浅淡,腹间并无怀过胎的妊娠细纹,这双子简直就像是哺末期的一般柔细软,仿佛没有汁充盈,就会瞬间塌瘪,只余一层薄薄皮膜。地址发、布邮箱 Līx_SBǎ@GMAIL.cOM

她当然不会是血骷髅的真身。巫士良认得此姝,念兹在兹,无时或忘。

——通宝钱庄之主“火烧金”贺铸源的独生,有“北域第五绝色”之称的贺家大小姐贺延玉。

通宝钱庄虽是渔阳武林名门,甲子以来没出过什么象样的武材,贺铸源只有这么个儿,自然想结一门好亲事,四处钻营,才与东海靖波府的跃渊阁陆氏联姻。婚后三年,贺延玉肚皮始终没消息,被一纸休书送返渔阳。

江湖传言:跃渊阁少阁主陆绍先流连风月,原以为娶了个千金大小姐、绝色美娇娘,床笫间定是别有滋味,哪知圆房之后大感失望,嫌妻子无趣,仍出门冶游;醉归若不尽兴,也不问妻子愿否,脱了裤子便霸王硬上弓,事后还向猪朋狗友大吐苦水,抱怨她“连强都没滋味”,贺延玉因此两度小产,难再有孕,又成纳妾的理由。

陆老阁主看不过眼,无奈孩子大了,难以管束,趁儿子迷恋新,攒掇他休了贺延玉,厚赠礼物,亲自送她回家,以免重男轻的贺铸源面子上挂不住,又怪儿没用。此事在渔阳尽皆知,从贺延玉面对强的反应,耳语只怕是真,起码她不是毫无经验。

贺延玉身形修

长,几与男子一般高,巫士良在袭击通宝钱庄当晚便看上了她,若非斯役惨烈,假七玄盟只他与白如霜、军荼利等幸者寥寥,余直接给换了代,早向血骷髅索讨此姝,一尝“北域第五绝色”的滋味。

此际挺着腰一手一个、攫住贺延玉两只抛甩如兔的腻,十指陷仍不能满握的,正是狞笑不止的方骸血。

面色青白的痞气青年示威似的扭,故意狠顶两下,捅得贺延玉呜呜哀唤,冲巫士良一挑剑眉:“你来啦,矮冬瓜?一边儿给老子加油助威,喊得卖力了,也让你几下,捡只鞋穿。”似拿巫士良的沉面色助兴,俯身去吻贺延玉莹白如玉的小嘴儿,瘦硬的胸膛压上雪,几乎产生“压平了”的错觉,细绵的大把雪自胴体贴合处溢出,堆满玉光洁柔的雪腋,当真是腴若凝酥,略胜浆酪,软得不可思议。

贺延玉连扭躲避的动作都是软弱不堪,聊胜于无的抗拒更显诱,不仅唇瓣被一把堵住,牙关更遭男儿撬开,呜呜地昂颈仰,眼角迸泪,香唾从被吸紧的嘴角溢了出来,发出异样的咕啾声。

巫士良半天才会过意来,原来少不只檀失守,连丁香小舌也被方骸血狠狠吸啜,嗦着舌根将她千娇百媚的小脑袋“提”将起来,恨下场的不是自己,这位贺大小姐各种无力也实在太诱、太好玩了,难想象陆绍先那厮之蠢笨愚鲁,堪比厕石,竟嫌这么个尤物无趣。

便是钟阜城风花晚楼的牌,都没有这般激起男蹂躏欲望的娇弱风,居然舍得休了她?看来贺延玉报复前夫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窑子卖身,不出三天,包管陆绍先成举世笑柄,非笑他绿光罩顶,而是笑他连不出好坏,活脱脱一根傻

“都说贺家小姐是大舌,美玉微瑕,惋惜不已。”方骸血尝够了滋味,微微仰起,心满意足笑道:“我觉得你舌也没特别长啊,又软又滑的。再给我吃一可好?”见贺延玉闭目躲避,尽欣赏她软弱的挣扎,又硬得少娇颤难当,俯身继续冲刺。

贺延玉是渔阳有名的咬舌子,舌尖发音不清,说话含混,又称“半语子”。通宝钱庄家财万贯,岂有嫁不出去的儿?贺延玉品貌无双,温柔,识者无不满赞,无奈世家大户婚配,总不想诞下的子嗣也有是咬舌子的风险,充作嬖妾自是不妨,明媒正娶却不免犹豫。堂堂“北域第五绝色”,也只能嫁给陆绍先这种货色。

贴面合的姿势,贺延玉被颈昂起,莹白的颈侧绷起青络,大张的檀不住酥颤,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无力推拒的小手攀住侵犯者臂膀,纤指连油皮都抓不半点。

尽管樱唇白惨,用看的都觉寒凉,玉靥、胸乃至被魔手抚过的每寸肌肤却泛起瑰丽桃红,无比艳,足令无声胜过放呻吟。也可能是被方骸血踩着了“咬舌子”的痛处,再不肯吐出字句。

“哈、哈……唔……啊……啊……呜呜……啊……”

巫士良没想过单调的气音喘息,也能如此销魂,眼见玉娇弱扭动,泫然欲泣偏又难抵膣中快美的模样难绘难描,目中直欲火,差点错过在花厅另一端上演的香艳奇景——

身无寸缕的死海血骷髅顶着山魈面具,跨骑在一名布裤褴褛、形销骨立的男子腰间。

男子双腕缚着铁链,末端以钢锥分钉于壁两,将他固定成双臂大开、两腿摊坐于地的“大”字形,赤的上身遍布拷打的痕迹,依稀看得出原先身板结实;下半身仅着一条烂的裤,裤腰被解到血骷髅下,须发蓬的脑袋软软垂在胸前,随赤烈马般的扭腰,晃似断线傀儡,既然昏迷不醒,腿间物自是软虫一条,毫无威胁。

不看还好,瞧在巫士良眼中,顿时火冒三丈,比方骸血了他垂涎已久的贺家大小姐更难受。

“兀那贱!你宁可便宜路边的乞丐,也不给道爷尝点甜……可恶!可恶至极!”饶是如此,巫士良却无法移开目光。

剥除血一般的华贵红裳,血骷髅的胴体远比他想象中更惹火:

与贺延玉一般高大马,肌肤白晰,血骷髅浑身上下无半分余赘,紧实的肌束线条直若百锻缅钢;宽肩巨自不待言,更难得的是那蛇一般的腰凹,棱峭分明的腹肌从下一路延伸到芳萋萋的耻丘;大腿结实得令咋舌,又复有惊的修长修饰曲线,武者固见其虬,纯以男的角度,也绝对是罕世的尤物。

贺延玉若是弹松了的轻软棉花,血骷髅便是拆骨撕的舐唇母豹,男明知会死,却难抵挡这天地间至大的诱惑。

血骷髅在男子的胯间滑动,未几即传出“唧唧”的浆腻声响,如兰如麝、鲜烈微膻的湿濡异嗅漫出,巫士良省起是蜜的气味,不得不弯下腰,以免支起的裆间出丑露乖。

(……天杀的!就知道馋道爷,哪天落到我的手里,教你知道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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