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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玉

作者:纪海桐

第一章 守夜

,雨将至,闷,压得透不过气。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lтxSb a.c〇m…℃〇M

玄袍男子屏退所有宫,独自走向昭明殿,玄衣几乎融进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步履无声,仿佛怕惊扰什么,又仿佛他自己就是这黑夜的一部分。

昭明殿那扇紧闭的大门,像一道沉默的伤,他停留许久,终是推门而,一个陌生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眼底——殿门外的廊柱上倚着一个俊美少年,他斜倚殿柱,颅垂晃又猛地撑起,像将断未断的木偶,强忍着浓重困意,显然在等候什么,不敢眠。

玄袍男子心猛地一窒,像被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早该习惯的,可仍感胸闷烦,如这黏的空气一般,沉沉地淤着。

“陛……”

少年意识到有来了,陡然清醒,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如寒刃般摄的眼神了回去,惊出一身冷汗。

“不得告诉任何。”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硬生生地将吉祥话咽了回去,噤若寒蝉。

玄袍男子不再看那少年,一眼都不屑,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外殿,拖着无形镣铐似的,滞涩地走向内室处。

他只是想看看她,纯粹的、没有纷争的、抛开一切的,只有哥哥对妹妹的关心,那份埋于骨血最处、近乎本能的心念驱使着他向她靠近。

层层迭迭的纱幔低垂着,透过烛光,他看到了朦胧的影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很远,又很近。

突然,他感到心发虚,明明抱着纯粹的心念,可到了眼前却变了。

纱幔变得沉重,他不知所措。

子眉紧蹙,在做什么梦?

梦里……会出现自己吗?

淤塞的烦闷被一种酸涩的涌冲散,玄袍男子不自禁地想要抚平她眉间的愁痕,就在光影晃动的刹那,一声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梦呓从她唇边滑出。

“程道荀……”

玄袍男子的指尖蓦然僵住。

一个早已死去的,也是一个永远活着的

轩窗,纱幔飘起,檀香雾霭却沉沉地笼罩在床帏里,挥之不去。子蹙眉的睡颜渐渐模糊,他收回微颤的手,眼眸低垂,似有星火闪动。

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隐没在如烟缭绕的雨雾里,耳畔的雨声变得清晰,萧韫宁缓缓睁眼,只见烛光昏黄,纱

幔沉沉垂落,殿内无风无月,空寂无

她起身掀帘,珠串相击的脆响惊动了殿外守夜的少年。

少年几乎是跌进来的,跪伏在她脚边,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公主,怎么了?”

醉酒的晕沉感仍在,她揉了揉额,声音微哑:“方才有来过?”

“没有,只有属下一。”少年答得极快,气也不敢喘,有预知能力似的。

萧韫宁静静地看着他,他的更低了,几乎要埋进地砖的缝隙里。殿外的雨声渐急,敲打在琉璃瓦上,声声耳。

他撒谎了,可她也有了答案。

她云淡风轻地笑了下,可那极轻的声音却似轰雷,惊得跪地少年陡然一颤,手心攥出了汗,无形的压迫感紧紧裹住他。

皆知大晋长公主的地位非比寻常,欺瞒她等同于犯了欺君之罪。

他试图圆谎,可无论什么解释都是绽百出,难掩其伪。公主向来聪慧,岂会被拙劣的谎言蒙蔽?不过,若告知公主来者身份……

两边都得罪不起,他只得认命。

“公、公主……”声音抖成筛子。

“下去吧。”萧韫宁淡声打断,语气很平静。

少年猛地抬,难以置信,惊愕凝固在脸上。

莫不是公主信了他的话?

宫侍奉公主尚不足月,看不透公主的脾气秉,只知道公主遇事从容,优游自若,喜怒不形于色,唯有翻云覆雨时,方能从那急促的喘息与失控的呻吟中,窥见一丝丝她真实的感——那是一种近乎毁灭的、燃烧一切的欲望,灼得心惊。

他强压下心的惊涛骇,膝行上前,讨好的声音带着试探:“公主宿醉,身子必定不适,不如属下……”

萧韫宁又轻笑了声,直直刺少年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少年涨红了脸,脊背绷紧,更切的惶恐涌上心——他知道,他大祸临了!

那些男的下场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疯狂旋转。

不听话的,被剜眼拔舌,凌迟处死,惨叫声响彻整个禁庭。

不懂事的,整个家族被连根拔起,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翻身!

失了宠的,要么被送去荒山古寺,落发为僧,一辈子为公主守身祈福,要么就是突然消失,间蒸发,几个月后,在某个葬岗的腐臭堆里,发现一具面目全非、爬满蛆虫的无名男尸。

即使是最得宠的面首,也难逃三月桃花一时红的命运

。去年一位国子监的学生因容貌身段与公主过世的心上相像,极受公主喜欢,风光无限,可没多久公主就腻了。后来这位学生疯了,在一个雷雨加的夜,就像今夜一样,毙在自家书房,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死状可怖!

想到这里,少年背脊发凉,冷汗直流。

公主与皇帝虽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却是面和心不和,公主若知晓身为面首的他帮皇帝欺瞒于她,必定不会放过他,哪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看望。这是背叛、是死罪,绝无生路!

他强装镇定退下,心底祈祷上苍垂怜,降下一线生机。可命运无,推门的刹那,寒光乍现,森然矗立的甲胄赫然出现在眼前,两双锐目如闪电般悍然劈来,势不可挡。仅此一瞥,他意志的堤坝瞬间溃决,轰然倒塌!

凄厉的长啸戛然而止,似被雷电吞噬,消弭在雨夜里。

殿内,素绢宫灯罩笼着烛火,晕开一室柔光,博山炉静立在桌案上,蜿蜒升起袅袅青烟,安详得如同身处不同天地。

萧韫宁提笔沾墨,神色恬淡,毫无波澜,狼毫在宣纸上从容游走,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仿佛那被拖雨夜渊的生命,不过是风吹树叶的轻响。

明香端来醒酒汤,“公主,您鲜少沾酒,当心身体。”

萧韫宁落笔,露出春暖阳般的温和笑意,“无碍,明将这幅字送去浮白轩。”

明香看去,四个大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带着睥睨天下的洒脱与不羁:

醉卧青云。

送给浮白轩的横批。

浮白轩是京中新开的酒坊,东家是鹤州首富,称“诚善娘子”的岑徽景,其经营的商号遍布天下各地,从钱庄票号到绸缎盐引,无不涉猎。前不久西南地震,岑徽景还向朝廷捐了十万两白银赈灾,仁心义举传为美谈。

岑徽景与公主素有往来,昨带着绝世佳酿和稀世珍宝求见公主,明面上是为求一幅墨宝镇店。可明香隐约听闻,浮白轩近来颇不太平,似被什么棘手难缠的恶鬼盯上了。如今有了公主这“醉卧青云”四个大字悬于堂上,魑魅魍魉想必也该识相地退散了。这生意,怕是要红透半边天了。

明香小心翼翼收好字,“公主,时辰不早了,您歇息吧。金樊阁送来一个守夜的男,很快便到了。”

宫中有禁军负责公主安全,公主还培养了暗卫,所谓守夜,不过是掩耳目的由罢了——为的是公主兴起时,能让那些新鲜净的身子随时侍奉枕席。

第二章 谏骨

萧韫宁乏了,只挥了挥手。

殿门合拢,将新来的少年独自留在阶前,任夜雨浇透单薄衣衫。

雨势渐急。

政事堂内当值的臣僚结伴散去,影幢幢,昏黄的光摇晃重合,时隐时现,直至完全隐湿重的夜色里。唯有一道身影孑然而行,撑一柄黄伞,执一盏素灯,背脊挺拔,身姿如松,恍若遗世独立的谪仙,他正是门下省谏议大夫谢雪谏。

伞下,清俊周正的面容令过目难忘,然眉宇间却凝着一与年纪不符的端肃之气,沉静而凛然。

通事舍陆云甫见四下无,疾步追上前,“谢兄……”声音被风雨吹得有些模糊,带着湿漉漉的忧惧,“刚上任你便得罪了吏部侍郎,后行事,千万珍重。”

谢雪谏不以为意。

同为五品,谏议大夫司职规谏监察,吏部侍郎掌铨选执行,本就互相制约,矛盾必不可免。况且,吏部侍郎在选官一事上确有不检,他据实弹劾,乃分内之责。

陆云甫知他秉刚直,然官场波谲,岂是“刚直”二字便可畅行?

谢雪谏出身陈郡谢氏,少时便以惊世文章闻名,又蒙祖父门荫仕。后制举夺魁,状元及第,凭着一身才气与坦的锐气得圣心,格擢升,青云直上。

如此顺遂坦途,快得令眩目,招致多少眼红心妒?偏他一副嶙峋傲骨,不屑于曲意逢迎。清正之名在外,暗地里不知得罪多少权贵,结下多少暗处的怨仇,纵有圣眷在身,又焉能处处提防那些暗中施绊的冷箭?

谢雪谏步履未缓分毫,仍径直前行。

陆云甫低叹一声,略一踌躇,还是提步追去。行至宫苑偏门外,他忽见前方不远处,两名太监正费力推着一辆盖着厚沉帘的板车。大雨如注,一角帘滑脱,似有重物随之滚落。

谢雪谏也已察觉,旋即上前相助。待行至近处,一张僵白的、毫无生气的脸赫然呈现眼前,陆云甫猛地提灯,骨髓生寒,昏黄的光剧烈晃动。

竟是个眉目俊美的少年!只是此刻双目刺裂,死不瞑目,怨气冲天!

两个太监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行礼,还是收拾尸体?

这样的事在宫里很常见,陆云甫很快平复下来,宫闱处那些隐秘的、带着血腥气的传闻瞬间在脑中清晰起来,催促着他尽快逃离。然而余光一瞥,谢雪谏却眉紧锁,神色更为严肃。

“此乃何?”声音不高,却似玉磬裂冰,穿透雨幕。

太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大的话……是……是金樊阁……病、病殁的……”

谢雪谏显然不信,凝重的目光倏然转向雨幕处。昭明殿巍峨的廓在无边雨瀑中若隐若现,像一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

皇帝在登基时便废除了后宫,也从不允许任何宫近身服侍,吃斋念佛,清心寡欲,像个方外之。反观一母同胞的公主却风流成,在宫中大肆豢养面首,还设立金樊阁,专门搜罗、调教净又俊俏的年轻男子以供玩乐。

身为一国公主,这般逸放,充其量不过是史官笔下一抹难堪的私德污迹。然则更甚的是她竟肆意杀生,命,专横跋扈至极。皇帝不止不管,还纵容她公然涉政,搅动朝堂风云。

身为皇帝谏臣,他有责任“拨反正”。

“谢兄……谢兄!”陆云甫惊呼。

谢雪谏甩袖直奔皇帝的寝宫,对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

雨下了一夜,至晨方歇,天色依旧霾。

萧韫宁一夜好眠,起身欲往御书房翻阅奏折。途经养心殿时,瞥见殿外跪着一身绯袍的臣子,身姿如松,挺拔不屈,其卓绝的风骨气质引她侧目,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那是何?”她问服侍皇帝的大太监。

邓德祥面有难色,支吾道:“回公主,是……新任的门下省谏议大夫。”

萧韫宁似有印象:“姓谢?”

“名唤谢雪谏。”邓德祥躬身应答。

原来是他。

是出了名的清正君子,文采斐然,品貌俱佳,得皇帝赏识。只是太过刚直,屡屡犯颜直谏,得罪了不少。不过朝堂之上,也正需这般清流,方能制衡那些八面玲珑之辈。

萧韫宁只淡淡一笑,“跪了多久了?”

“已……已跪了一整夜。”邓德祥声音更低。

一夜未眠的雨水,没有折损他半分风骨,反衬得那清俊姿仪愈发孤高清绝。萧韫宁兴致更盛,“所为何事?”

邓德祥嗫嚅着不敢作答。萧韫宁心中了然,唇边掠过一丝冷笑,神色自若地朝御书房行去。

这般跪谏于她不过是宫墙下又一道乏味的风景。

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她甚至预料得到待未来成就大业后,这些乏味的风景还是会存在,只是会有所忌惮,不敢显露。

因为她是个,一个贪欲且野心勃勃的

“谢大,您……

您请回吧。”邓德祥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陛下正在佛堂清修,诵经礼佛,今断不会见您的。您再这般跪下去,身子骨受不住不说,只怕……只怕这顶乌纱……”??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完,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谢雪谏跪了一夜,早已体力不支,膝盖下的冰冷石板仿佛生出无数细针,刺骨髓,可他仍然固执地跪着。

邓德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急又怕,终于忍不住道:“况且……公主……已经知晓了。”

风,吹起他衣袖翻飞,时间仿佛凝滞。

谢雪谏忽地沉声道:“公主在哪里?”

第三章 屏风

御书房内,萧韫宁端坐案前,沉凝的目光落在奏折墨字上:

黎国边关,未见异动。

明明是好事,却让她心生惕厉。

黎国国力鼎盛,觊觎大晋之心昭然若揭。反观大晋,先帝的几场败仗不止损兵折将,还丢了许多疆土,将寡兵微,积弱之势难掩。黎国此刻的沉寂,无异于风雨前的平静,只待蓄力,便可掀起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折子上的墨迹,心底那份执掌乾坤的渴望,炽热如岩浆,却被强行压在冰冷的躯壳里。外敌环伺,虎视眈眈,若贸然发动政变,内忧外患齐至,势必招惹倾覆之祸,非智举也。

她低声问身旁的明香,“岳琼英那边,事办得可还顺利?”

是在问招兵买马之事,明香会意,低声回禀:“有岑姑娘这位鹤州首富鼎立相助,一切顺利,公主安心。”

萧韫宁舒展眉眼,心中畅快。

强国之基,必在强军。朝堂之上,她的势力渐成,然军事大权,那象征帝国命脉的虎符,仍牢牢攥在皇帝手中。为此,她在暗中培植亲兵,既可择其锐,悄然安于军中要职,渗透自己的势力;又可积蓄实力,韬光养晦。

她不禁想到自己写的那副字:醉卧青云。

大晋的锦绣河山,周遭的附庸小邦,乃至那强横的黎国……终有一,皆汇聚成磅礴云海,托举她高卧九霄之上,尽由她信手拨弄,笑看尘寰。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笃定从容,眸光流转间,一个眼熟的身影不经意地投眼帘——是一个年轻侍卫,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心弦似被拨动,萧韫宁的唇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请记住/\邮箱:ltxsbǎ/@\Gmail.com \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金樊阁里那些心调教的玩物固然顺从服帖,可时久了,却失了那份令

痒的鲜活与未知。

侍立一旁的明香,顺着公主的视线望去,只一瞥,心中已然雪亮。

“此底细已查清,是个净清白的。家中只有一幼弟相依为命……”

萧韫宁闻言,满意轻笑,指尖在案面上一敲,“传他侍奉。”

门枢幽咽轻旋,唯恐惊扰一室静谧。轻烟似的屏风闪着暖融光芒,影影绰绰间,一道身影悄然浮现,廓随着他的步渐次分明,高大挺拔。

檀香本自透着禅意,可氤氲在这暖阁之中,却缠绵出说不尽的旖旎。那气息丝丝缕缕,游走勾缠,悄然钻肺腑,引得他喉结一滚。身处禁庭,他清楚不容抗拒的召唤代表着什么。

公主是宫中最尊贵的,一之下,万之上,权倾朝野。

他既恐惧,又好奇,脚步迟滞,战战兢兢,每向前一步,心弦便绷紧几分。最终,坚硬的膝盖骨磕在温润的地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叩击,“卑职叩见公主。”

没有回应,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屏风后,的身影慵懒斜倚,廓被暖光晕染得朦胧,恍若一尊缭绕着云雾的神祇,遥隔九天。那模糊的影,无声无息,却寸寸碾轧着他早已绷紧的心弦。

他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下,试图在死寂中凿开一丝缝隙,“卑职叩见公主。?╒地★址╗最新发布www.ltxsdz.xyz不知……公主唤卑职来,有何吩咐?”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至耳畔,甲胄发出轻微的铿锵响动,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坚硬的、沉坠的,引遐想。

萧韫宁想,这般声响若落在床笫之间,该是怎样的销魂?

屏风映着的身影微微动了。

明明是轻薄的纱,却好似千斤重,无声无息地压了下来,而他却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心跳如鼓擂。那是一种猎物被天敌锁定的、源自骨髓处的战栗与臣服。

“近前来。”轻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他的身体瞬间僵直,抗拒的意志在呐喊,可膝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带着一种沉沦的麻木,一寸、一寸,向前蹭移。

是否越过那道屏风?他早在踏屋内的那一刻便有了答案。

可他到底是不敢的,也毫无经验。

半透的纱,身影步近,如浓雾沉沉笼罩。

“抬起来。”

漫不经心的几个字降下,他顺从照做,像个提线木偶,只是视线仍恭谨地钉在地面。

余光中,屏风上的鸟雀骤然振翅,

似向他的眉间扑来。

那是她的指尖。

覆着朦胧的纱,极缓、极沉地沿着他英挺的眉骨廓轻轻描摹。

刹那间,他浑身的肌绷紧,被无形的线牵引,微微昂起。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呼吸变得粗重。他强迫自己维持着跪姿的端正,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隐现。

萧韫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指尖慢悠悠地随步游移,在屏风边沿抽离。

分不清那鸟雀是真是假,跟随着飘飞,坠一片混沌的虚空,直至失重坠了下来,他才猛然惊醒,冷汗沁透里衣。

他竟跪在公主的身前!

那身影真实地、清晰地撞他眼中,不留余地地占据视野的全部。

未经调教的青涩十分有趣,那颤抖的身躯把他的局促、惊恐露得一览无遗。身为禁军守卫,刀光剑影前尚能面不改色,偏偏,对眼前束手无策。

萧韫宁兴致高涨,她感到身下漾起酥痒,连呼吸都变得灼烫。

“别怕。”

她轻笑了下,声音格外轻柔,可手却不由分说地禁锢住他的,向自己的双腿间按去。

仿佛跌一片未知的、湿滑的黑暗,呼吸被淹没,濒临窒息的痛苦让他下意识地挣扎,可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极其异样的兴奋席卷而来。悬在半空中的双手不再挥动,紧紧地抱住了她。

一瞬间,他卸下所有忌惮,也抛掉那些碍于规矩的矜持。

从踏进暖阁的那一刻,他便应是如此。

高挺的鼻梁,在隐秘而又湿滑的两瓣之间磨蹭,不止悦目,更带给她美妙的刺激。鼻尖青涩又狂热地探索着,虽然毫无方向,但却误打误撞地顶弄到最敏感的蒂珠上。

极致的快感瞬间窜过,席卷全身,萧韫宁满足地喘息着。

甲胄摩擦的铿锵声响回在耳畔,结实有力的双臂承托着她的重心,让她可以尽享受飘飘欲仙的快乐。

明明是濒临窒息的痛苦,可那满足的喘息却让他甘之若饴,诱哄着他沉沦、陷溺,哪怕生命终结在此时此刻,他也心甘愿。不过,第一次的侍奉并不顺利。

“谢大,你不能进!不能进啊!”

门外喧嚷顿起,扰了一室旖旎。

听出是大太监邓德祥的声音,男惶然抬,只见萧韫宁眸光骤冷,直刺那扇颤动的门扉,那凝肃的模样令胆寒,望而生畏,寻不到一丝欲痕迹。

“谢大

休得放肆!擅闯者格杀勿论!”明香厉声警告。

谢雪谏脚步未顿分毫。

御书房旁的暖阁本是帝王小憩的禁地,公主在此已是逾矩,竟还行此等秽荒唐之事!哪怕血溅当场,他也要劝诫阻止。

他不惧卫兵们的刀剑,决绝地冲门枢,甫一抬眼,便直直地撞上萧韫宁冰冷漠然的眼神,下一瞬,他瞳孔微缩——她的衣襟微敞,发丝略显凌

他猛地别过,止步于门。视野里,一个侍卫打扮的男跪伏于低,汗湿鬓角,面红耳赤,垂得极低,鼻尖唇峰犹带一抹刺目的异样水光。

有违纲常,礼崩乐坏!

他脸上的愠色更为明显,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直线。

萧韫宁一言不发,平静得可怕。

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只听得“扑通”连声——除谢雪谏一如松挺立,其余等尽皆被公主威仪震慑,纷纷跪地,不敢抬

萧韫宁的唇角倏地牵起冰冷弧度:“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不到,竟有一把烧到本宫这里来了。”

第四章 赌注

谢雪谏面无惧色,背脊挺直如剑,向萧韫宁一揖,郑重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公主身份尊贵,系天下万民之望,应当为天下子之表率!岂可……”

“本宫倒觉得,”萧韫宁轻飘飘地截断他的慷慨陈词,“本宫这个表率做得不错。”

身为一国公主,怎可如此寡廉鲜耻?

谢雪谏顿觉气血逆冲,胸窒堵,指节攥得发白。

萧韫宁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襟,“没什么事,都退下吧。”

邓德祥欲要上前解释什么,被明香无拦住,“公公,回去吧。”

邓德祥只得噤声,

谢大……此番恐是凶多吉少!

地望了眼那道孤挺背影,转身离去。一声无言叹息,沉甸甸地压上心

离去的脚步声远去,暖阁陷一片死寂,那寂静如同凝固的墨,化不开,抹不掉,压得心发慌。

跪伏在一旁的男不知自己是去是留,想问又不敢问,脸色涨得极红,身体僵硬如石。

就在那几欲崩溃的死寂即将碾碎他时——

“你留下。”萧韫宁温柔地笑了。

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令目眩神迷,令毛骨悚然。

“是、是……”男惶恐应声,带着一丝卑贱的狂喜。倏然间,一道冰冷的、鄙夷的目光

刺穿他的背脊。

是那位清正刚直的谏臣。

谢雪谏猛地一甩袍袖,沉重得如断台的铡刀轰然落下,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他上前一步,字字铿锵道:“公主豢养佞幸,秽宫闱!扰朝纲,祸国殃民!滥杀无辜,天地不容!臣请公主遣散面首,自省其身!纵使公主要取臣命,剜心剔骨,臣也不畏不惧!”

字字诛心的谏言听得男惊恐万分,他仿佛已经嗅到浓烈的血腥味,窥见到温热的血浆溅而出,一颗怒目圆睁的颅滚落到他眼前。

可……什么都没有。

他稍抬眼皮,战战兢兢地探去,只见公主平静如水,仿佛听到的不是诛心之论,而是市井里坊的趣谈轶事。可那平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令畏惧。

“本宫要你的命做什么?”萧韫宁缓缓步近,衣裾拂过冰冷地砖,如毒蛇游走的细微窸窣传至谢雪谏耳畔,“真当自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带着几分玩味的羞辱,清晰地刺他的耳膜。

翻涌的怒气直冲顶,谢雪谏气息骤急,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他依旧端肃如寒玉孤峰,中谏言滔滔,句句不离礼教纲常。

萧韫宁只觉是在听一出陈腐旧戏,珠玉落盘却声声乏味。

清绝如画的一张脸,风华正茂,怎比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还要迂腐?

不过……他越是傲骨铮铮,她越是觉得有趣。

“谢大。”

萧韫宁蓦然打断他的凛然陈词,语调闲适:“今本宫有雅兴,跟你打个赌。若你赢了,本宫便遣散面首,自省其身,可若你输了……”

谢雪谏心跳骤停,不觉侧目。

萧韫宁注视着他,手却随意地向伏跪在地的男抬了抬,指尖慵懒地一勾,男立刻膝行急趋,匍匐至她脚边。

谢雪谏的脸色更沉。

萧韫宁唇角微勾,故意拖长调子,“本宫要你与他比试一番,看看……谁的床上功夫更胜一筹?”

“荒唐!”

谢雪谏骇然变色。

愤怒、难堪以及被践踏的屈辱瞬间绞紧心脏,他唇齿抖颤,声音沉痛而决绝:“臣——宁可一死!”

“死?”轻淡的一声嗤笑。

多么简单的一个字,多么容易的一个字!

敢闹到她这里来,怎能用一个“死”字打发了?

“本宫还未说赌什么,谢大便沉不住气了?”萧韫宁不疾不徐道,“本宫的赌

注,可是大最擅长的事,大……”

她刻意停顿,观赏着他压抑在眉宇间的挣扎,一字一句地吐出四个字:

“胜券在握。”

语调压得极重,耐寻味。

谢雪谏的胸膛剧烈起伏,那四个字如同淬毒的钩子,准地勾住他埋的不甘。他向来不畏强权,也从未有如此折辱地践踏他的自尊!他势必要遏制公主的行,拨反正,维护他一直遵循的礼教纲常。

殿内死寂,唯有克制的呼吸声沉重起伏。

萧韫宁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如同观赏笼中困兽:“错过了机会,可就没有了,大,甘心吗?”

轻飘飘的声音滑过空气,如重锤般狠狠砸向他的心

谢雪谏瞳孔猛地一缩,被穿的赤感,比言语羞辱还要难堪。

喉结艰难滚动,他强压下翻涌的屈辱与怒火,声音嘶哑紧绷:“公主……赌什么?”

“谢大想跟本宫赌了?”萧韫宁不疾不徐地问。

时间被拉长、扭曲,殿内的死寂压得他耳畔轰鸣,仿佛一脚踏没有回的断崖路。他想,大不了撞柱咬舌,玉石俱焚。

“……嗯。”一个单音,被他从齿缝处挤了出来。

是欲想釜沉舟的决绝,也是坠渊的沉重回响。

“好。”萧韫宁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我要你,寸步不离地守在本宫身边,一直到他的侍奉结束。若你身下没有任何反应,便算你赢,若你的身下有了变化……”

她的目光好似毒蛇,缓缓地缠绕向下,带着冰冷而又玩味的审视落在那象征着男尊严的、此刻却如同刑具般的部位。

谢雪谏脸色骤变,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凝滞成冰。匍匐在她脚下的男也惊住了。

未尽的余音足以碾碎任何傲骨。

他是个君子,可他也是个男

萧韫宁轻笑了声,在死寂的暖阁内格外清晰刺耳。

“谢大是世称赞的正君子,高风亮节,洁身自好,堪比坐怀不的柳下惠。这个赌,对谢大而言,难道不是胜券在握吗?”

里那些听到厌倦的赞誉之词,在此刻,汇聚成最锋利的匕首,从背脊刺穿他的心脏。他被架到火上炙烤,又被沉冰窟冻裂,生不如死。

萧韫宁的身体微微前倾,似捕食者近濒临死亡的猎物,幽的目光注视着那张惨白的脸,那张因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的脸。

“大,想反悔吗?”

寒意从脊椎骨窜起,裹挟着的他孤傲的身躯,如同笼罩在空气中的、挥之不去的檀木香。

那是一种蚍蜉撼树的困顿与无力,在此之前,从未有过。

第五章 雨

窗外,雨声不知何时悄然织起,淅淅沥沥,似密密匝匝的针尖,又似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

这雨,是逃不脱的天罗地网。湿的、沉甸甸地裹缠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渗透骨子里,压得他摇摇欲坠。

难道就此认命吗?

刚浮起,一道惊雷从天际劈来,炸开了灵魂处的浑噩。

许是一夜未眠,脑子糊涂了。

他自幼苦读圣贤书,视邪如污秽毒瘴,避之唯恐不及,怎会轻易地被她的三言两语绕进去,堕圈套之中?那他奉若圭臬、浸透骨血的礼法纲常,他赖以立世、宁折不弯的铮铮傲骨,岂不成了纸糊的笑话?

被愚弄的愤怒混杂着屈辱,狠狠地攥着他的心。

雨声仍在,却只是窗外的一场雨罢了,再无法侵他分毫。

他变得极其平静,眉眼恢复以往的肃冷,一字一句地决绝道:

“臣,不反悔。<tt>www.LtXsfB?¢○㎡ .com</tt>”

有意思。

萧韫宁轻笑了声。

他越是凛然不可侵,她越是想撕碎他的体面。

“给谢大搬个椅子。”她指使匍匐在脚边的男

“不需要。”谢雪谏冷冷拒绝。

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戛然而止,男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眼神惶恐地在公主与谢雪谏之间逡巡。然而,没有公主的指令,他还是把铺着锦缎软垫的椅子搬过来了。

萧韫宁从容地坐了上去,身体慵懒后靠,陷在柔软的锦缎里。

谢雪谏屹立于她旁侧,双眼默闭,隔绝一切他认为的、污浊的光景。目不妄视,非礼勿听,这刻在骨子里的训诫,如同壁垒,成了他坚实的底气。

那一身绯色官袍,更衬得他身姿清俊卓绝,宛若一柄出鞘的寒玉长剑,孤高凛冽,不容亵渎,每一寸骨骼都透着宁折不弯的硬气。只是——紧抿的唇,已然失了血色,苍白如雪。而在他眉骨至颧骨之间,却反常地沁出一片薄红,那是从皮肤之下渗出来的,难以掩盖,无法抑制,如同他额的细汗。

“你很紧张?”

毒蛇吐信般的声音,轻飘飘地穿透耳膜,谢雪谏紧闭的双眼不可遏制地颤了下,壁垒似乎漏

了风,吹得心

喉结艰难滚动,就在他酝酿好自己的坦时,一道畏缩的声音猝不及防地打死寂。

“卑职、卑职第一次侍奉公主……”

是那个匍匐在地的男

他的额死死抵住地面,仿佛要将自己卑微地揉进地缝里。见识到公主的威仪手段,他害怕了。

怕自己一个眼神不对,一个字说错了,甚至一个指尖的颤抖,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尤其谢大还在场,那位清正严明的君子谏臣,他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无限放大。

萧韫宁微微俯身,慢悠悠的语气,如同逗弄一只被囚在笼中的、徒劳挣扎的鸟雀。

“你……”她故意拖长了尾音,“不敢看?”

谢雪谏喉咙一紧,仿佛被无形的手猝然扼住。

“你若不敢,”萧韫宁顿了顿,云淡风轻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当如何侍奉本宫?”

惶恐抬,视线仍低垂着,“卑职定会好好侍奉公主……”

她,不是与自己对话,只是和男……调……

壁垒的缝隙,似绽开蛛网状裂纹。谢雪谏的心跳骤急。

决不能

他强行抽离思绪,假设自己身处政事堂,在处理繁杂琐碎的公务——过问官员考课升迁,审核不实奏章,弹劾吏部侍郎……

他死死攥着思绪的碎片,如同拯救快要熄灭的火焰。

他要负责监督皇权、纠察百官、维护朝纲、减少决策失误,责任沉重,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理智。

然而——眉不由自主地皱起,拧出一道壑。下颌线条紧绷,笔挺的身姿渐渐僵直,这一切,他自己竟浑然未觉。

萧韫宁仍是优游自适,“过来。”

明明不是唤他!

可那两个字落下的瞬间,谢雪谏却不可遏制地倒吸一气,背脊窜过酥麻凉意。

“本宫想看看,你是如何好好侍奉……”萧韫宁兴味盎然。

谢雪谏不断默念“克己复礼,循道不违”,在脑海极力拉回那些快要飘走的、公务上的思绪碎片,可却越来越,什么都抓不住。

他只能克制。

克制到手背的青筋蜿蜒突起,恰巧落到萧韫宁炙热的余光里。

那绷着劲的手,修长如玉,骨节分明……

第六章 反抗

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投死水潭的一颗石子,涟漪尚未漾开,便已

被彻底吞噬,不复存在。

对萧韫宁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当粗粝的指腹,战战兢兢地覆上她的身体时,她只有最原始的、单调的生理震颤。lt#xsdz?com?com</strike>

可若是那双手呢?

那双手曾执笔如刀,写过关乎国事的谏书;曾于朝堂之上,凛然指斥政令之失;此刻,却只能紧握成拳,压抑着愤怒的、不安的屈辱。

若这双手,带着被迫的力道,抚上她的肌肤……

先是冰凉的、带着抗拒的触碰,继而,是带着屈辱烙印的、缓慢而沉重的摩挲……

最终——

那清冷如玉的指尖,不容抗拒地滑欲望沼泽,被湿黏的暖流缠绕、包裹、吞噬,似凌迟般,煎熬着他清正自持的灵魂。

那份宁折不弯的硬气,是否会在窒息般的沉沦中渐渐碎裂?

这念带来的隐秘颤栗,远比脚下那卑微的侍奉,更让她,难自禁。

烛火跳动,隔着绢罩晕开昏黄光影,雾蒙蒙,烟缭绕,蒸腾起一片湿的热。空气多了一丝黏腻甜香,直勾勾地钻进谢雪谏的鼻腔里,竟令他生出一种奇异的眩晕与燥热。

四野昏瞑,唯有水声汩汩,不知源流,亦不知归处。

他闭着双眼,其余感官却被这湿黏的暖昧得异常敏锐。那浊重的喘息像幽暗水底的藻,悄然滋生,缠绕着他的理智向下沉坠。

他仿佛堕一片虚空幻境,眼前浓雾弥漫,神思昏聩。恍恍惚惚间,一座随风轻摇的桥若隐若现,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过去,轻飘飘地,晃悠悠地,踏着湿滑桥面,游向未知。

一点灯火在浓雾里幽幽浮出,影影绰绰地映出昏蒙廓。

是一双旖旎影,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却重迭到了一起,说不出的销魂蚀骨。

指腹寻得幽壁的奇妙一处,在那里屈曲拨弄。敏感的蒂珠也被抚揉得颤栗不已,双重撩拨下。如登云端,舒爽的酥麻自脊柱窜起,如细密涟漪般扩散全身,直抵充盈的顶点。

浑身震颤,迎来舒爽的

视野忽地清晰,谢雪谏定睛看去,跪在地上的男……竟是他自己!

足下猛地一空,直坠无边孽海。

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带着痛苦的颤音。

喘息不约而同地泄了出来,织在湿热的空气里。

萧韫宁感到久违的、极其享受的快乐,尤其当那高傲的颅垂落之际。

暖阁里分明是三个,此刻,却恍如二天地。

一滴晶莹而又湿黏的汗,从眉骨间滚落至鼻尖。

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坠落地面,形成无法挽回的、罪恶的水渍。

巨大的、灭顶的耻辱感如同倾盆而下的冷雨,瞬间淹没了那短暂的、失控的灼热。

谢雪谏如芒刺背,无地自容。

“公主……还、还继续吗?”男声音发颤。

萧韫宁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衫,“没教过你规矩?”

僵住了。

金樊阁的等规矩,便是服用一种特殊的、对身体伤害极大的汤药——避子药,需终身服用。哪怕一辈子见不到公主,哪怕公主一辈子都用不到那物事,亦不得停服。

“任是谁,都一样。”萧韫宁神色闲适,唇角勾起一抹轻笑,“连谢大也不例外。”

平静的语气像在谈论一株花的枯荣,可落在谢雪谏耳中,似利刃穿心。羞愤如岩浆发,他眼前赤红一片,身体先于意识,猛地朝那冰冷坚硬的朱漆柱子撞去!

“拦住他。”命令声起。

萧韫宁甚至未曾抬眼,仿佛早已预判这徒劳的反抗。

身为侍卫的男身手了得,一把擒住谢雪谏的手臂,筋骨力道瞬间贯透,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萧韫宁悠悠道:“怎么,怕了?怕再输一回?”

撞柱的意图被碾碎,一浊气堵在谢雪谏胸,令他羞恼又愤恨,最终啐出一声冷笑。

他就算死,也绝不屑与那谄媚邀宠的榻上玩物,在床笫之间较量取悦主子的下作功夫!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架上一柄长剑,谢雪谏骤然发出困兽之力,挣脱钳制,抽出长剑,就在他即将决绝自刎之际,萧韫宁的声音如鬼魅般响起。

“你就这么走了,你的家与族亲该如何呢?”

那声音淬着剧毒,谢雪谏的动作瞬间僵住,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突,骨节泛白。

萧韫宁目光懒懒垂落,掠过被推倒在地的男,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明明分个输赢的小事,谢大偏要论生死。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男如坠万丈冰窟。

他早该明白,从踏暖阁的那一刻起,他的命便不再属于他了。

公主残不仁,谢大拼死劝谏,不正是为此?况且,公主的那句威胁岂是针对谢大

不过

,他是满足的,现在的他已经是公主的了,从踏暖阁的那一刻,他这辈子无憾了。

电闪,男身体已如离弦之箭,决绝地撞向那柄长剑!

刹那间,沉闷而清晰的撕裂声响起,是利刃刺穿身体的声音。

谢雪谏瞳孔骤缩,本能地猛地抽剑,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身,在绯色官袍上洇染开一片更幽、残忍的猩红。

一个活生生的就这样死在了他眼前,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

当然,她也不知晓。

“谢大,你赢了。”

道贺的语气轻松惬意,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比赛。

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谢雪谏震颤得说不出话。

“死了一个男而已。”萧韫宁的声音飘过来,轻得像拂落一粒尘埃。

“而已?”谢雪谏骇异。

萧韫宁冷笑了声。

这世界上的男太多,多如稗,泛滥成灾,他们挤压着生存的缝隙,啃噬着她们脚下的大地,更阻碍了她的大业。

将来,死在她手里的男只会更多。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势不可挡钻进谢雪谏的鼻腔,直刺灵魂处,烙下滚烫而罪孽的印记。

“疯子……”他喉间碾出支离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灵魂震栗后的余颤,“真是疯子!”

萧韫宁不以为意,仿佛那骇的指控不过是掠过耳畔的微风。

她缓步上前,近他沾染半身鲜血的狼狈身影,指尖抬起,带着一种近乎亵玩的残忍,轻轻抹开溅在他唇畔的、犹带余温的血珠。

一声轻笑落下。

“不是还有你陪我疯吗?”声音低柔如絮语,却字字淬毒。

第七章 死亡

谢雪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种信仰崩塌的眩晕感席卷了他。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

始作俑者明明是她,可却是因他而死,死在他悬停的剑锋之下。

血,实实在在地泼洒在他身上,染透他的净而又庄严的官袍,更似要渗进他的魂魄。

他奉若圭臬的道德礼法、朝堂砥砺得来的铮铮傲骨,以及家族世代相传的、清白严明的风骨,正被这浓烈的血腥气味压得不堪重负,即将崩塌。

公主那讳莫如的眼眸近在咫尺,指尖在他的唇边摩挲,得他快要窒息。

她不是在靠近,

而是将他拖向那万劫不复的罪恶渊!

他踉跄着后退。

砰!

背脊猝然撞上冰冷的柱,退无可退,被冷汗浸透的衣衫贴在柱身上,激得他微微一颤。

“公主……怎可藐视法度……”碎的声音挤出喉咙,是他道德发出的本能挣扎。

“本宫——”?? 萧韫宁的声音骤冷,斩钉截铁,“就是法度!”

她从来不想遵守什么规矩、什么礼法。

她要的,是成为规则本身,成为那至高无上的、生杀予夺的制定者!

谢雪谏的脸色惨白如纸。

那是面对绝对权力与毫无底线的疯狂时,本能的、骨髓的胆寒。

与此同时,一丝从未有过的异样心悸悄然蔓延,细微的、浑然未觉的,如同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在暗处滋生。

萧韫宁轻淡地笑了声。

她收回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拿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沾染过他唇畔血渍的指尖。

那一点一点擦拭的动作,如同无声的凌迟,侮辱着、折磨着他的灵魂。

那本该是他的举动。

“况且……”萧韫宁轻柔的声音传来,却字字诛心,“,是死在你手里,是本宫在保你啊。”

说话间,一抹殷红出现在白色的丝帕上,极不起眼,却让谢雪谏如遭雷轰,指甲掌心,才勉强维持住站立。

萧韫宁玩味地欣赏着他濒临崩溃的惨状。

“你该……”?? 尾音拖长,带着诱堕落的、优雅的残忍,“感谢本宫才是。”

话音落下,那方染血的帕子被她信手一抛,轻飘飘地覆落在地上那具已然僵冷的尸体脸上。

“对了。”她仿佛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语调轻快,“听闻谢大有一位冰雪可的胞弟,得谢老爷子欢心,不如,送来金樊阁历练一番?”

彻骨的冰冷瞬间袭来,淹没了他。『&#;发布邮箱 ltxsbǎ @ gmail.cOM』

一声绝望的、近乎碎的冷笑从谢雪谏的喉间绽开。

“公主在威胁臣?”

萧韫宁笑了,“不然呢?”

她向前微倾,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威压:

“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不许死,你也——”

“死不了。”

谢雪谏嘴唇翕动,仿佛被密不透风的高墙围住,无路可逃。

窗外,冷雨如织,敲打着琉璃瓦,淅淅沥沥的声响更衬得殿

内暖阁一片。

萧韫宁显然十分享受他此刻的崩溃。她姿态闲适地坐回软椅,漫不经心朝门外唤道:“明香。”

明香应声推门而,垂首恭立:“殿下有何吩咐?”

萧韫宁慵懒地点了点谢雪谏那身染血的官袍:“本宫记得,前些子尚衣局用新贡的那批浮光锦裁了几件常服。去取一套来,给谢大换上。”

“是。”明香领命退下。须臾,几名内侍躬身捧几套迭放整齐的衣袍。

一件是翠的柳绿广袖长衫,衣料轻薄飘逸。

一件是极其鲜亮的鹅黄袍衫,绣着繁复的缠枝花纹。

还有一件——竟是一袭月白色的轻纱外衫,薄如蝉翼,几近透明,里衣廓清晰可见,衣带处还系着银铃坠子。

这绝非正经朝臣的常服!分明是蓄养在宫禁苑的男宠的服饰。

谢雪谏脸色煞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剧烈抗拒,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

萧韫宁唇角微扬,悠悠嘲讽道:“难道,你要带着这一身血走出去?”

一身的血,与这一身极其羞耻的衣服有何区别?谢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谢雪谏眼底赤红,眸中血丝密布,是被至绝境的顽抗倔强,也是最后的、绝望的挣扎。

“臣……”他牙关紧咬,从齿缝里迸出两个字:“不穿。”

萧韫宁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中的趣事,低低地、愉悦地笑了一声。

“哦?那正好,便送给谢小公子穿吧!被选金樊阁的,本宫都会送些好看的衣衫当礼物。”

谢雪谏脸色大变,方才的倔强瞬间被碾得碎。

“他才十三岁!”

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如此残忍!

“那又怎样?”含笑的声音,无又冷血。

谢雪谏心如刀割。

她降下的每一次惩戒,虽未直接落于他身,却次次如无形利刃,直刺他命脉。

“臣……”喉结艰涩地一滚,字句几乎是从齿缝间碾出,“臣愿意……”

“嗯?”萧韫宁睥睨着他。

无形的重压令他窒息,他终是垂下了

“臣……愿意穿。”

“还有呢?”萧韫宁目光沉。

他仿佛失去一切力量,“臣愿为公主驱策。”

然而,用尊严换来的,并非对方的悔意或怜悯,而是讥讽的笑声。

谢大,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纵然满腔愤恨,他也没有力气泄出来了。

哪怕是一个表

萧韫宁却是神采焕然,“这几件衣服还是送给谢小公子吧!穿在你身上,实在可惜。”

谢雪谏顿感眼前发黑,身子飘晃,双唇无声地颤抖了几下,才嘶声道:“公主怎可说话不算话!”

“我说什么了?”萧韫宁意味长地笑了笑,“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谢雪谏心如死灰。

“不过,”萧韫宁话锋一转,笑意更,“你可是下了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他还算是君子吗?

她早已织就天罗地网,只待他一次次撞得血流,供她赏玩。

大抵,这便是他的命数,注定会栽到她手里,万劫不复。

“明香,送谢大回府。”萧韫宁的声音淡漠无波。

纵然可以脱身,谢雪谏的心仍如沉铁悬坠。

他踉跄地走向大门,身后是金玉堆砌的暖阁,面前,是刺骨的寒雨。

门,沉沉合拢,隔绝了两个天地。

他没有撑伞,任冰冷的雨水冲刷。可那水非但洗不净身上的血迹,反令血水混着雨水在脚下肆意蜿蜒。每一步,都踏在猩红的泥泞里。

被碾碎的尊严无可挽回,唇上那抹灼烫的触感亦挥之不去。

他终是支撑不住了。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棂,萧韫宁看着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倒下了,唇角无声地勾起。

“公主,是否要派……”明香的话音适时止住。

萧韫宁眸光幽,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冰冷的窗沿。

易,诛心难。

数不清的想要扼杀这只青云之上的孤鹤,何必脏了她的手?

况且,他还有利用价值。

第八章 利用

后,城郊粥棚。

米粥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前些子从西南地震中侥幸逃生的灾民们正捧着陶碗,望眼欲穿地盯着那热气蒸腾的锅。

为首施粥的子身着素麻衣衫,发只用一支乌木长簪松松绾起一个低髻,几缕碎发垂落颊边,被汗水和蒸汽微微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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