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狗被警察捡到后
作者：木南死
（一）被称为“沈队”的男
苏晓穗拖着只磨秃了边角的行李箱，一步一挪地从出站
挤出来。发布邮箱; ltxsbǎ@ＧＭＡＩＬ．CＯＭ发布页Ltxsdz…℃〇M汗湿的刘海黏在额
上，痒得难受，她却空不出手去擦。
火车站广播的
声嗡嗡地一遍一遍报着她听不太明白的车次和站台。
空气里全是汗味、劣质香烟味，还有车站里各种餐厅穿来的味道，混合成一
闷闷的专属于多的地方的奇特气味。
这地方太大了。
那些指示牌上的字，红的绿的黄的，箭圆圈方框，她看了半天，越看越糊涂。
出站、地铁、公
枢纽、汽车……哪一个才是要去的？
袋里的旧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她手忙脚
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的字样。
喂？妈……她声音小小的。
到了？是她妈妈的声音。
嗯嗯，刚到。苏晓穗赶紧应着。
哦。那边顿了一下，接着是哗啦哗啦翻动纸张的声音，给你问了，离你那大学不远有个天天便利，缺个夜班的。老板姓王，是你表舅。你明天…不，今天收拾好就过去问问。跟家好好说。
夜班？今天就去吗……苏晓穗心里咯噔一下。
她坐了一天的硬座火车，浑身又酸又乏，
几乎都失去知觉。她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声音更小了：妈…我有点累，能不能…
累？她妈妈的声音拔高了一点点，然后又回到那种平淡透露着不耐烦的调子。城里花的多，光靠我那点钱不够你吃饭的。自己挣点生活费，别还老找我要。
电话那沉默了几秒，苏晓穗能听到背景里隐约的电视机声和其他的笑声。行了，挂了吧。自己在外注意点，别惹事。我可没空管你。说完嘟嘟嘟的忙音就响了起来，
脆利落。
苏晓穗慢慢放下手机，她盯着屏幕上细微的几道裂痕看了好几秒，才把手机放回袋里。
她用力缓了气，感受到一阵微弱的晕眩，她把埋得更低，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没看见才好。
挤着她，她一时没站住跌跌撞撞地往旁边退，脚下一个没留神，左脚绊右脚的整个不受控制地向后倒。
后背重重地撞上了一片坚硬挺括的
蓝色布料，冰冷的金属纽扣硌得她生疼。
唔！
她狼狈地抬转过身，撞进一双眼睛里。
那
眼睛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视线顺着目光的滑下，是挺直的鼻梁，线条净利落，整张脸棱角分明。
男很高，一身笔挺的警服衬得他肩背宽阔，他低看着她，眼神里只有一种纯粹观察般的平静。
车站里所有的喧嚣和嘈杂，似乎都在他周围半米之内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和一个陌生男对视。
苏晓穗的脸瞬间烧得滚烫，一路红到脖子根，她飞快地低下。
“对、对不起！对不起！” 她慌得舌打结，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地想把自己和那个男隔开距离，笨重的行李箱却绊在两之间，让她动作更加狼狈不堪。
她甚至不敢再抬看那张过分好看也过分有距离感的脸。
我没事。你有事吗？男的声音响起来，很平和，没什么起伏。
苏晓穗低着犹豫纠结要不要正好问问路。
就在这时一更大的力量从侧面猛地撞来。
大概是哪个急着赶路的旅客，根本没注意到她这个杵在路中间的障碍物。苏晓穗毫无防备，整个被撞得向前猛扑，脚下踉跄，眼看就要脸朝下摔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
准的抓住了她有些
感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很利落，指尖微微陷进她手腕内侧柔软的皮里。她被这力量强行拽住，身体在半空晃了一下，整个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陌生强烈的男
气息将她整个包裹，混合着净皂香以及淡淡的烟
味。
他的胸膛坚硬滚烫，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烫得她一哆嗦，全身的血
似乎都涌到了脸上。
苏晓穗面对异的接触十分害羞，她想起高中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早恋，而她就是没品尝过青春酸涩的那波。
跟异关系最近的时候还是和同班的另一个胖子男生运动会拔河一起被安排在最后面。
此刻，被一个陌生男，一个挺拔英俊的警察这样近地的搂在怀里，她害羞的浑身僵硬，只剩下疯狂跳动的心脏。
那只钳着她手腕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皮肤上，她还能感觉到他手指的
廓和微微收拢的力道。
小心。
顶传来声音。
钳制着她的力量松开了，那贴近的热源也随之撤离。苏晓穗猛地向后弹开一步，死死低着，不敢看他，只能盯着他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
尖。
迷路了？
苏晓穗连忙用力的小幅度点了点。
男没再看她，他微微侧过，对着几步外一个穿着同样警服、但看上去年轻许多的民警开。
小李。他朝苏晓穗的方向偏了下，动作幅度很小，送她一下。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民警先是不
愿的啊？了一声，但还是立刻快步走来。
是，沈队。他转向苏晓穗，表虽然皱着眉但语气倒是和缓：同学，跟我走吧，这边出站近。
苏晓穗还没来得及说任何话，甚至没敢再抬看一眼那个被称为“沈队”的男。
她同手同脚地跟着那个年轻警员，走出几步，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鬼使神差的回瞥了一眼。
隔着流动的和行李箱，她看到了他。
那个挺拔的蓝色身影还站在原地，身姿笔直。
他并没有看她刚才离开的方向，而是微微侧着，像是在听旁边另一个警员低声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这个小小的
曲。
苏晓穗迅速扭回，依旧同手同脚的跟着年轻警员离开。
（二）再打报警了啊！
苏晓穗把那个死沉的行李箱拖上五楼，水泥楼梯又陡又窄，箱子的棱角不断撞在墙上，发出磕响。
汗从额角流下来，身上那件发白的衣服早就湿透了，紧紧黏在背上，一小圈赘被布料裹着沉甸甸地坠着。
她低着，咬牙用尽力气把袋子拽过最后几级台阶，钥匙进锁孔，拧开房门。
混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出来。屋子不大，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几个堆在一起的塑料凳子。
地上落了一层灰。她没力气立刻收拾，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推，就顺着门框滑坐到地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歇了有一会，那气才慢慢喘匀。她撑着门板站起来，打算开始收拾。
打开行李箱，里面是几件旧衣服，几本书，还有点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用塑料袋裹了好几层。
她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堆在桌子上，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竟然连衣柜都没有。
天太热，她动作有点缓慢。弯腰时，肚子上的堆迭得更明显，她尽量不去看自己映在模糊玻璃上的略带臃肿影子。
床板很硬，铺上从家里带来的旧被褥，也还是硌。她坐在床边沿，手指无意识地磨蹭被子边的线。
累，骨
缝里都透着酸。只想就这么躺着，睡过去。……不知道那发黄的空调还能不能用。
眼睛真的慢慢合上，却突然想起来在车站妈妈的那通电话。还有个必须要去看看的便利店。
不去，妈妈会生气，表舅那边可能也会觉得她不懂事。
累，全身都沉。可她还是站了起来，不能不去。
—
太阳马上要落下去，公车上不多，但依然有着汗味和七八糟的味道，闷得晕。
苏晓穗靠着被阳光晒得略有温度的靠背，身体随着车子摇晃。车窗外的景象飞快地倒退，高楼、陌生的街景一一闪过。
半小时像半个世纪那么长，她低着，终于听到了手机导航上的站名播报。
师大站到了……
下了车，夜晚的空气带着闷热，但比白天的晒还是好了不少。
学校大门就在不远处，灯火通明。旁边是一片小小的商业区，餐馆、
茶店、小超市的招牌亮着五颜六色的光，声嘈杂。
她进
那片嘈杂的区域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那家便利店。
玻璃门擦得还算净，苏晓穗隔着门向里面看，里面一排排货架，收银台后面坐着个男，正低看手机。
那男有点胖，顶稀疏，穿着件色的p衫。这大概就是表舅，她只见过一次，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印象模糊得很。
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又急又重，她吸了好几气，也没让紧张的心平息多少。
她手指攥紧了衣角，又松开，重复了几遍她终于伸手推开了玻璃门。
门铃叮咚一声。
疑似是表舅的男抬起。他脸盘挺大，皮肤油光光的，眼皮耷拉着。
他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落在苏晓穗身上，上上下下地扫。
苏晓穗面对他的目光一直都十分害怕，她喉咙发紧，舔了舔嘴唇才发出声音，小得像蚊子：表…表舅？我是苏晓穗…我妈说…说让我来……
哦，苏晓穗啊。
表舅应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他放下手机，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来得挺晚啊。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收拾好了。苏晓穗不敢看他，把垂得更低了。
行吧。
表舅拿起柜台上的半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也没点，就那么咬着含混地说：你妈电话里都说了。我这呢，晚上缺，主要是理货、上架、打扫。活不多，但
也不算闲。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又溜了一圈，尤其在腰和腿那里停了停。你这…能行？得利索？别笨手笨脚的。
表舅的目光和话语像好几根刺，密密麻麻扎在苏晓穗的皮肤上，让她浑身都刺挠。
脸烧得厉害，肯定红透了。她只能把脑袋埋得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点颤：能…能的…表舅。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别碰收银机里的整钱。
苏晓穗赶紧点，脸颊有点热。
哼。表舅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似乎还想说什么。
砰！！哗啦——！
一声巨响突然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喧闹。
苏晓穗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表舅也皱着眉看向外面。
门外五颜六色的光晕里，两个男正扭打在一起。骂声混着酒气一起传来。
我
你不长眼啊！
你再说一遍？找死啊？
滚！
其中一个穿着沾满油渍的恤，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
起，另一个瘦高些，恤被扯歪露出半边肩膀。
两像两发疯的牛，互相揪着衣领，推搡着，脚步踉跄。吸引了不少在围观。
去去去，滚远点打！表舅连忙走到门吼了一声。
那两像没听见，推搡紧接着变成了拳脚。
穿恤那个一拳打在瘦高个的肚子上，瘦高个闷哼一声，抬脚就踹，没踹到，反而把自己带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
两撕打着，脚步混地挤进了店里。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味逐渐弥漫开。
苏晓穗吓得往后缩，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饮料柜。
哎哎哎别打了！滚出去！表舅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敢真冲上去拦。他脸上肌绷紧，看着自己店里被弄得一片狼藉，眼睛里冒火。
围观群众已经围了两圈，在门外都探着往里看。那两个醉汉还在扭打，喘着粗气，嘴里
着唾沫星子，骂着不堪耳的脏话。
表舅看着被撞歪的货架和满地狼藉，气的脸都红了，猛地掏出手机，手指用力戳着屏幕。
再打报警了啊！
（三）他只是看着她犹豫和局促
警灯闪烁着的红蓝灯光盖在那两个还在含混不清叫骂着的醉汉身上。
两个警察从刚停稳的警车上下来，动作利索。一个年轻些的上前，一把勒住还在揪着另一
个衣领骂骂咧咧的瘦高个，把他往后拖。
苏晓穗缩在收银台后面，只听见粗重的喘息、皮鞋踏地的脆响，还有身体重重撞在货架上的闷响。
老实点！那个年轻警察的声音带着点压不住的怒气。
另一个更沉稳冷淡的声音响起来：拉开，带到车上。
这声音……苏晓穗心猛地一跳，她抬起一点眼皮，从收银台后面望出去。
是他。车站那个帮她指路、声音很平静的沈队。苏晓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猛地沉下去。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想把身上的赘藏起来，刚才混时跑动，内衣带子勒得她胸有点闷痛。「请记住/\邮箱：ltxsbǎ/@\Gmail.com \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她脑子里糟糟的，心想还真是有缘，但立刻又觉得自己很蠢，想起自己白天在车站那副土里土气、手足无措的蠢样子，他肯定觉得她是个又笨又麻烦的乡下丫，现在又卷进这种事里撞见……而且家是警察，说不定根本没记得自己。
年轻警察把两个骂咧咧的醉汉分开，塞进了警车里。
那个沈队声音不高，但穿透了围观群的嗡嗡议论声：行了，都散了。又转对着车里那两个还不停歇的醉汉，不管你们俩有什么事，回所里再说。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表舅从一旁钻出来，拍着胸，看着被撞倒的货架和散落一地的商品：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损失可大了！他掏出手机，对着狼藉咔嚓咔嚓拍照。
那沈队看向正蹲在地上一顿猛拍的表舅：得麻烦您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做个笔录。
表舅正心疼地扒拉着地上被踩了几脚的薯片，一听这话，他都没抬，只烦躁地摆了摆手：哎呀警察同志，你看我这儿的！我得先点点货，算算这损失多少钱啊！这俩王八蛋……
他没好气地嘟囔着，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腰，手指朝收银台后面胡一指：呃那个…苏晓穗！晓穗！你！你闲着也是闲着，你跟他们去！把事儿说清楚就行！
苏晓穗被点名，身体一僵。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什么也没看清，想说她害怕，想推脱。但话堵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细弱的轻声。
她不敢看表舅，更不敢看那个警察。拒绝的话就这样沉在喉咙里，她知道自己说不出。她习惯地低着，手指绞着衣服下摆。
快去啊！磨蹭什么！警察同志都等着呢。表舅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又赶紧蹲下去心疼他的薯片了。
男的目光，终
于落到了收银台后面那个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身影上。
这张怯生生、没什么特点的脸，有点眼熟。
他略一回想，车站那个茫然四顾、拖着行李箱的局促身影浮现在脑海——是她。
当时只觉得是个有点笨拙的学生妹，现在在便利店的冷色灯光下看着，更普通了。微胖的身材透着拘谨和不安，她肩膀缩着，像要把自己藏起来。整个绷得紧紧的，很听话，也很……好摆弄的样子。
一奇异的、微弱的扭捏感，像羽毛尖轻轻搔了一下他心底某个沉寂的角落，眼底极快的掠过一种很淡的、近乎审视的意味。<var>ｍ?lｔxsfb.com.com</var>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只是朝年轻警察那边偏了下，声音平稳，听不出绪：那你留下，了解况看看监控。我先带他们回去。
苏晓穗？他确认了一下名字，声音没什么起伏。
苏晓穗猛地抬起，又飞快地低下，脸颊红得发烫，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上车吧。
没有称呼，没有询问，只是一个简单的指令。
苏晓穗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看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尖和笔挺的裤线。
她僵硬地挪动脚步，垂得低低的，下
快要戳到胸，一步一步朝着门那辆闪着刺眼警灯的警车蹭过去。
不敢让等，也不敢给添麻烦。
男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缝里去的样子，看着她笨拙又顺从地走向警车的背影，眼底处那点极淡的兴趣，似乎又凝实了那么一丝。
警车的后排车门敞开着，那两个醉汉已经被塞了进去，一个在副驾驶一个在后座，嘴里还在不不净地骂着。
苏晓穗走到车边，看着那被醉汉占据的后座，脚步顿住了，手指无措地蜷缩着。她该坐哪里？
男没有催促，他站在车旁，一手随意地搭在打开的车门上，一手在裤袋里，身形挺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车门前的犹豫和局促。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者说，是被那沉默的注视压垮了最后一丝抵抗。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缩着身体把自己送进了警车后排。她紧贴着冰冷的车壁，尽可能离那个还在骂骂咧咧的醉汉远一点。
男看着她坐定缩在角落。他这才不紧不慢地关上了她这边的车门，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从容。
车门合拢时发出沉闷的一声，隔绝了外面闪烁的灯光和嘈杂。
他绕到驾驶位那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车里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和汗味，还有一属于警车本身的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息。
那两个醉汉似乎骂累了，声音低了下去，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苏晓穗感觉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她能感觉到驾驶座上那个沉稳的存在感，每一次他转动方向盘时袖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都让她绷紧的神经跟着一颤。
她一动不敢动，只有急促的心跳声咚咚作响，车窗外的灯光飞速划过，映在她紧张的脸上，一闪，又一闪。
（四）一时兴起的消遣
警车停到派出所门前，引擎声停了，刺眼的红蓝警灯熄灭。
男动作利落地下车，拉开副驾的车门和后座苏晓穗另一边的车门。
那两个醉汉被他和所里另一个值班同事拽了出来，嘴里又开始含混不清地嘟囔着，脚步虚浮地被架着往里走。
带醒酒室去，等醒了再问。他说完，侧身示意苏晓穗下车。
苏晓穗从后座里出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紧张而有些发麻。
她低着，不敢看周围，紧紧跟在那个挺拔的身影后面。
他走路无声，步伐沉稳，皮鞋踩在地上只有极轻微的嗒嗒声，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大厅里灯光很亮，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警察正在忙碌或低声谈。
看到男进来，一个警察走过来打招呼：沈队回来了？这是…来做笔录的吧？
他目光落到这个沈队身后缩着肩膀、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苏晓穗：我来吧，您忙一天了，歇会。
男脚步没停，只是朝那警察客气地小幅度摆了下手，声音还是一贯的平稳：不用，小刘你忙你的。就几个问题，很快。他的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他穿过嘈杂的大厅，推开一扇虚掩着的门，是一间现在空无一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侧身让开一点空间：进来。
苏晓穗几乎是贴着门框溜了进去，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五六个办公桌上摆的东西都有些杂。
坐吧。他随便指了一个办公桌前的椅子，自己则绕到桌后拉了把椅子。
苏晓穗小心翼翼地坐下，只敢坐半个，后背挺得僵直，双手紧紧贴在腿上。
她感觉内衣带子勒着的地方更闷痛了，像时刻提醒着她臃肿的体型。她努力把肩
膀缩得更紧，让身上的赘不那么明显。
男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张白纸和一支笔。他坐姿很正，肩膀舒展，带着一种沉稳的压迫感。
苏晓穗？他开，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她几乎是气音，点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别紧张，只是简单了解下况。他的语调放得平缓了一些，听起来像是安抚，但那双眼睛依旧平静地审视着她，将她细微的颤抖和局促尽收眼底。
刚才在便利店，你看到的那两个打架经过跟我说一遍。
问题很正常，是笔录的标准流程。
她努力回想，那两个醉汉模糊的脸，刺耳的骂声，货架倒塌的巨响……画面混地闪过。
我…我、我当时在收银台后面她声音细弱，努力装着镇定，他们…他们好像…好像是因为…………她语无伦次，带着明显的犹豫。
她怕自己说得不清楚，更怕他嫌她笨，嫌她耽误时间。她偷偷抬眼瞥了一下，只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握着笔的、骨节分明的手。
男并没有催促，也没有记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感觉到自己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下意识把埋得更低了，仿佛这样就能躲开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视线。
男只是看着她手指因为紧张攥紧衣服而发白，看着她脸颊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耳朵，看着她因为紧张而不停翕动的嘴唇。
她整个都在细微的颤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局促、羞耻和一种近乎哀求的讨好——仿佛在说别嫌我烦、别生我气。
他清晰地捕捉到自己心底升起一丝极其隐蔽的又近乎愉悦的掌控感——她的一切反应，都在他的注视下如此直接，如此……易控。
就像看到一只懵懂的小动物，因为陌生环境而瑟瑟发抖，本能地想要讨好靠近却又害怕被伤害。
这种脆弱和顺从，让他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了一下笔杆。
而这沉默的注视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缓慢施加的压力
她更慌了，语速更快，也更加混：然后、然后那个高的…推了矮的那个……………………然后你们就来了。
她终于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依旧垂着，不敢再看对面，等待着可能是嗯，知道了这样冷淡的回应。或者更糟的，一句说清楚点的责备。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几秒钟后，她听到笔被轻轻放回桌上的声音。
嗯。
男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听不出绪的调子。
况跟我想的差不多。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低垂的发顶停留了一瞬。
辛苦了。
没有下文，没有安慰，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明确指示。
只有这三个字，像一句戛然而止的句号，突兀地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审讯。
苏晓穗慢慢抬起，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她看着他——那张过分平静、过分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他甚至没有在纸上写一个字。
刚才那漫长的让她害羞又窘迫的询问，仿佛只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
他到底……什么意思？
这平静下的审视，这戛然而止的对话，像一只无形的手，在她敏感脆弱的心上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
男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茫然和无措，那点微弱的兴趣，无声地在他眼底处沉淀下来，凝成了一种更更难以捉摸的东西。
（五）谢谢警察叔叔
两个的寂静和尴尬突然被两下敲门声打
，门缝里探进刚才在现场的那个年轻警察的脸。
沈队！你在这啊。他声音不大，但语气高昂，刚才在那问了一圈旁边小吃摊的，有个摊位的说那俩喝醉的打架时撞翻了他的油锅，烫着他家老婆了，送医院了。等他们明天醒了，这事估计得一块处理。
知道了，你再把这事通知一下何警官。他顿了一下才回答，但没抬，视线依旧落在苏晓穗身上。
年轻警察应了声好嘞，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苏晓穗刚因外出现而稍稍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
住在哪？男忽然开
啊？苏晓穗猛地抬，以为自己听错了。
问你住哪里，顺路送你回去。他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那动作连带着语气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意味，仿佛通知，而非询问。
不、不用了！太麻烦您了，我、我自己能走……苏晓穗慌得也站起来，脸颊又开始发烫。
麻烦别，尤其是麻烦他这样的，让她本能地感到惶恐和羞耻。
男已经绕过桌子走到门，手搭在门把上，侧过身看她。
他没说话，只是那眼神平静地扫过来——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却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她所
有推拒的话都堵了回去。
那目光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让她把涌到嘴边的那句真的不用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里只发出一个细微的气音。
走吧。他拉开门。
苏晓穗低着，紧紧跟在他身后穿过依旧忙碌的大厅。
他经过时，几个没那么忙的同事下意识抬，客气招呼：沈队，走了啊？他只是微微颔首轻应，脚步未停。
苏晓穗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她恨不得把脸埋进胸，臃肿的身材在那些目光下仿佛露无遗。
走到派出所门，来到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前，他拉开副驾驶的门侧过身。
上车吧。依旧是简洁的命令。
苏晓穗手脚有些颤抖的坐了上去。
车内很净，有一种清冽的味道。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座椅里，尽量少占地方，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或者什么廉价洗衣
的味道污染了这洁净的空间。
安全带勒过胸，让她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内衣下那圈让她自卑的赘。
引擎启动，车子平稳地滑夜色。
地址。他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
荷…荷花里小区。苏晓穗声音颤抖着报出这个老旧城中村小区的名字，脸上火辣辣的。
此刻苏晓穗感觉自己就是这个荷花里小区，在大城市里和他这样的完全格格不。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也没看她。
车内只剩下空调微微的送风声和胎碾过路面的声音。
男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平稳地看着前方夜色。过了一会儿，他开，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很沉。
你在便利店上班？他问得很随意，像随一提。
听到问题，她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发布?╒地★址╗页w\wW.4v4v4v.us
……家里找的兼职。她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苏晓穗的心莫名地跳快了几分，他主动问她了……虽然只是随一问。这念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暖意。
我记得你今天刚到车站，是学生？他接着问，语气没什么起伏，只是陈述。
……嗯。她垂得更低了，下几乎要戳到锁骨，“在……在师大，大一。”
沈砚铎嗯了一声，没再追问。短暂的沉默又压了下来，比刚才更重。
这沉默让她心慌。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表达感谢，或者……为自己的麻烦道歉。
她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打了寂静：
谢、谢谢警察叔叔……送我回来。她顿了顿，气息不稳，……不好意思，让你开车来这么远的小区。
警察叔叔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稚气。
男在方向盘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被什么细小的东西搔刮过。
没事。他回答，依然目视前方，我不在那片值班，就是过去帮个忙。
又是沉默。那句警察叔叔一出她就后悔了，太傻，太土气。她把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消失。
略微老旧的小区廓在车窗外出现，路灯昏暗，照着有些痕迹的墙皮。
车子无声地滑到小区大门边停下。引擎没熄火，低沉的震动感透过座椅传遍苏晓穗全身。
到了。
苏晓穗如释重负，手忙脚地去解安全带，只想快点逃离这让她既紧张又莫名悸动的狭小空间。
谢谢……她低着，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闷闷的，手已经摸到了车门把手。
“等等。
男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瞬间定住了她的动作。
苏晓穗僵硬地转过，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正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廓分明的下颌线。
男的目光落在她紧张的脸上，那点不易察觉的兴趣在眼底处继续沉淀。
他没有看她眼睛，视线似乎随意地扫过她微微汗湿的额角。
加个联系方式。他说，语气平淡得像是陈述一件公事。
他从外套内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净利落的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苏晓穗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一片。联系方式？他？为什么？
她几乎是哆嗦着从袋里掏出自己那个屏幕上有着细细裂痕，外壳还磨损了的旧手机。
解锁时，裂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羞耻，手指都在发颤。
她飞快地点开微信二维码，低着，双手捧着手机，像献上什么宝贝一样，怯生生地递到他面前。屏幕的裂痕正对着他。
男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他拿起自己的手机，扫描的动作平稳而准。一声轻微的提示音响起。
苏晓穗的手机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通知栏最上方，清晰地显示着对方的备注信息：
沈砚
铎
她盯着那三个字，原来他叫沈砚铎。
直到现在，这个一直笼罩在沈队这个称呼下的男，才在她世界里有了一个确切的名字。
这三个字好像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和他本一样。
好了。他收起手机，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上去吧，早点休息。
苏晓穗猛地回神收回手机，紧紧攥在手里，她慌的连再见都忘了说，只留下一句谢谢沈警官，便也不回地冲进了小区昏暗的，略带臃肿的身影很快被
影吞没。
沈砚铎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离开。
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光滑的皮革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扫过苏晓穗刚才坐过的副驾驶座位。
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近乎玩味的平静。
（六）他和她见过的所有都不一样
便利店冷色的光管下，苏晓穗正擦着冰柜的玻璃门。
本来是说好等开学了再让她来活的，但由于那俩醉汉打架，这两天苏晓穗就被喊来帮忙收拾店里。<bdo>WWw.01BZ.ccｏｍ</bdo>
不过她本来也没什么事，白天就窝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或者看看手机发呆。
晚上就站在这里打扫卫生，看着门偶尔嘈杂路过的们。
城市很大很吵，但她这里只有一片孤独的空白。
那个的脸，偶尔会毫无预兆地撞进这片空白里。冷峻的眉峰，没什么温度的眼睛，还有握着她手腕时，指腹带来的清晰的摩擦感。
虽说加了微信，但苏晓穗是肯定不敢主动发消息的，而对面也一直没动静。
她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下去。想什么呢？家是警察队长，自己算什么？
一个又土又胖、话也说不利索的乡下丫。那天送她回来，大概真的是顺路吧。她用力吸了气，冰柜的冷气钻进鼻子，不该想的。
—
没两天开学报到的
子到了。空气里依然充满暑热的黏腻，苏晓穗穿着旧恤和一条紧绷绷的牛仔裤，裤腰勒着肚子上那小圈软，让她走路时下意识地微微弓着背。
由于她没住校，报到流程简单得近乎潦。签了个名，领了一摞沉甸甸的新书，就可以走了。
学校里很多，生们大多穿着轻薄的裙子，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小腿，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
她们身上的香水味一阵阵飘过来，是苏晓穗从来没闻过的、甜
腻又清爽的味道。
有的没那么致，但在苏晓穗看来也有一种属于城市的不自觉的松弛感，是她身上没有的。
她笨重的抱着那堆书，努力缩着肩膀，想把自己塞进角落里。
她能感觉到一些目光掠过自己，停留的时间很短，但足够让她脸颊发烫，手心渗出黏腻的汗，书很沉，粗糙的塑封勒得她手指发白。
苏晓穗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那摞书挤出群。阳光刺眼，晒得她额角冒汗。
她低着，脚步拖沓地沿着行道边缘走，她现在只想快点到公站。
突然看到前面路拐角处站着两个蓝色的身影——警察。
她的心没来由地快跳了两下，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她低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瞟。
那两个警察正和一个大爷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侧对着她，身形高大挺拔。
她屏住了呼吸，脚步几乎停了下来，脖子却微微梗着，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是他吗？会是他吗？
这个念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她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脸又开始发烫。她赶紧低下，想快点从旁边绕过去。
那个侧对着她的警察似乎结束了问话，转过身来，目光随意地扫过街面。他的视线掠过苏晓穗弓着的背，然后停顿了一下。
苏晓穗？
那声音不高，带着熟悉且平稳的调子，穿过街边细微的嘈杂，清晰地落在她耳边。
苏晓穗猛地抬，真的是他。沈砚铎。
他穿着笔挺的夏季执勤服，蓝色布料衬得他肩线平直利落。阳光他脸上投下一点光照，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沈…沈警官？苏晓穗的声音又又涩，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她慌地想把书抱得更稳些，动作却显得更笨拙了，您…您不是不在这片……
不在这片执勤？沈砚铎替她说完了后半句，朝她走了过来。
他步子迈得不大，但很快，几步就到了她面前。他身上那淡淡的气味混合着阳光晒过布料的气息，瞬间压过了书本的油墨味，钻进苏晓穗的鼻腔。
市局离这不远，有点事过来看看。他没有细说，目光落在她怀里那堆摇摇欲坠的书上，开学了？
嗯…刚报到完，领了书。苏晓穗小声回答，垂得更低了，她感觉额角的汗珠越来越大。
微微抬瞥了一眼，还被他
制服上的警徽闪了一下。
沈砚铎没再说话，只是很自然地伸出了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托住了书堆的底部。
不…不用了沈警官！我自己能行！苏晓穗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想往后缩，脸涨得通红，不能耽误您工作……
没事。你去公站？沈砚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无法抗拒的平稳。
他的手指已经稳稳地托住了书堆的大部分重量，苏晓穗只觉得手臂一轻，那沉甸甸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她只能松开了手，点了点，任由那摞书稳稳地转移到了他结实的小臂上。
沈砚铎抱着书，转身朝那个年轻警察扬了扬下，代了一句：这边你先看着点。这生我认识，帮她送到前面公站，马上回来。
那个年轻警察瞥了苏晓穗一眼，似乎认出来是前几天在便利店的那个，眼神里带着点好奇，随即应道：好嘞，沈队！
沈砚铎点了点抱着书转向苏晓穗：走吧。
苏晓穗跟在他身侧半步远的地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真的…真的太不好意思了……不会耽误您正事吧？
沈砚铎步子放得很慢，迁就着她的速度。他侧看了她一眼，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陈述事实。
市中心这一片，白天能有什么大事。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而且，那小子心浮气躁得很，让他多站一会，收收子。
这话带着点长辈对后辈近乎于调侃的管教意味，却又很自然。
苏晓穗愣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了一点点，嘴角不受控制地也跟着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极浅、极短促的笑容。她赶紧低下，掩饰过去。
他真好。苏晓穗心里默默地想。
长得好看，工作也好，又稳重，还这么……体贴。他和她见过的所有都不一样，像站在另一个世界里，从容不迫，一切都游刃有余。
这样的，那天送她回家，大概真的只是出于一种良好的教养和习惯的责任感吧。
她心里那点因为偶遇而冒出的、小小的雀跃，又被更的自卑压了下去。
公站牌距离越来越近，沈砚铎抱着书，稳稳地走到站牌下，将那一大摞书本轻轻放在地上，动作利落。
到了。他直起身，目光落在苏晓穗低垂微微发红的脸上。
谢谢沈警官
！真的…太谢谢了…苏晓穗连忙道谢。
沈砚铎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很平静，像在观察，又像只是随意地看着。
看得苏晓穗心跳又开始加速，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他是不是觉得她很麻烦，很笨拙？
前两天还想问问你况来着，但是太忙了。他终于开，声音一贯的平稳，听不出什么绪。
走了。
他微微颔首，算是告别，转身沿来时的路折返回去。蓝色的背影挺拔，步伐不快。
苏晓穗站在原地，看着他穿过稀疏的流，走回路那个年轻警察身边。
他接过年轻警察递来的什么东西，低说着话，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廓分明。
直到公车进站，带着一热
和刹车声停在她面前，她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地弯腰去搬那堆沉重的书。
（七）她不是贸然闯的麻烦
九月的太阳依然毒得很，悬在场上空，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蒸腾起一刺鼻的橡胶味，混着场上几百号身上蒸腾的汗气，闷得喘不过气。
苏晓穗站在队列里，脖子后面全是汗，黏糊糊地粘着军训服硬邦邦的衣领。
那身迷彩服是统一发的，尺码偏小，尤其勒在腰上。她不敢用力吸气，稍微一吸，粗糙的布料就狠狠嵌进腰侧那圈软里，她能感觉到腰侧那里肯定磨红了，说不定还了点皮。
解散哨吹响，群嗡地一声散开，涌向食堂的方向。
苏晓穗慢吞吞地落在最后，她端着打好的饭菜在拥挤的桌椅间穿梭。终于在最角落找到了一个空位，她赶紧坐下，把餐盘放在面前。
旁边几桌坐满了同班的，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刚结束的军训、吐槽教官、议论哪个专业的新生好看。
那些声音嗡嗡地钻进她耳朵里，很热闹，也很遥远。
她低着，默默吃饭。她不敢抬看那些谈笑风生的，怕自己的目光不小心撞上谁，引来尴尬的停顿或探究的眼神。
晚上回到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时，一种更的空
又清晰地浮现出来。
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孤独感像冰冷的水，无声无息地漫上来。
她摸出手机，解锁。微弱的光映亮她的脸，手指无意识地划拉着屏幕，通讯录很短，除了几个存了名字但几乎不联系的亲戚，就是几个刚存的大学同学和
辅导员。
她像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物件。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偶尔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那光，几乎每一次都来自一个名字——沈砚铎。地址发<布邮箱LīxSBǎ@ＧＭＡＩＬ．cＯＭ
他，还有那个名字。
—
市公安局大厅的白瓷地砖泛着一淡淡的消毒
水气味，不是很多，主要都是穿着警服的男抱着文件来来往往。
接待处坐着一个年轻警员，正低写着什么。
苏晓穗挪着步子走过去，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她喉咙发紧，嘴唇动了动，才发出一点带着明显的颤抖的声音：您…您好…
年轻警员抬起，目光散漫的扫过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垂得更低了。
什么事？
…沈警官让我来填资料。
警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低在桌上的本子上翻看了一下。
叫什么？他确认道。
苏晓穗。
嗯……年轻警员合上本子，抬手指向大厅一侧的楼梯，沈队代过了。二楼左转，办公室门上有牌子。
代过了。
这几个字瞬间驱散了苏晓穗心大半的惶恐。一淡淡的暖意从心蔓延开。
他提前说过了，她不是贸然闯的麻烦。这种安心感抚平了她的慌。
谢…谢谢！
她几乎是立刻道谢，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然后她立刻转身，朝着楼梯快步走去。脚步依旧有些发软，但不再是刚才那种无措的慌。
二楼走廊有些空旷，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
，显得格外清晰。
她顺着指示左转，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慢。
走廊右手边，那扇色的木门就在眼前。门上方钉着一块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八）他不想说没事
苏晓穗站在那扇色木门前，心脏跳的厉害，她吸一气，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进。里面传来沈砚铎的声音，隔着门板，低沉而平稳。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侧身挤进去，又迅速将门在身后轻轻合拢，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是占据了整面墙的档案柜，塞满了文件和纸张。
沈砚铎就坐在桌后，穿着熨帖的蓝色衬衫，袖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净的手腕和一块样式简洁的腕表。
他正低看着一份文件，阳光从侧面的窗户斜斜打进来，在他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显得专注而沉稳。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苏晓穗从外面带来的燥热，她
露在短袖外的手臂起了
一层细小的
皮疙瘩。
沈…沈警官。苏晓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又轻又颤。
沈砚铎抬起，他的目光平静的落在苏晓穗身上。
苏晓穗这才发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边的眼镜，比平时的样子更显得清晰锐利。
阳光照在眼镜上，那点金属的反光让他英俊得有些不近。
嗯。沈砚铎应了一声，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落到她局促绞紧的手上。
坐吧。他抬了抬下，示意办公桌前那张空着的椅子。
苏晓穗几乎是挪过去的，她僵硬地坐下，双手紧紧攥着，硬木的椅子硌着她的大腿。
办公室里的空气有些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微沙沙声，和他沉稳规律的呼吸声。
沈砚铎从桌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她面前，又递过来一支笔。
确认一下，没问题在最后一页签名，按手印。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公事公办的效率。
好…好的。苏晓穗慌忙接过笔，她低下，努力集中神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但那些字在她眼前掠过，一个都没进到脑子里。沈砚铎的存在感太强了，他身上那种沉稳的掌控一切的气息，混杂着空调的冷气，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翻到最后一页，需要签名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她握着笔，手却抖得厉害，笔尖悬在纸面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她太紧张了，生怕写错一个字，或者把名字写得难看。
就在她屏住呼吸，准备用力写下第一笔的时候——
啪嗒。
是她攥得太紧的手指不小心滑了一下，笔帽撞在桌面上，然后那支黑色的钢笔，从她汗湿的指间滑脱，滚落下去。
笔掉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咔哒声。钢笔里的墨水还溅在地板上，净的瓷砖地面立刻多了一小滩黑色墨水。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晓穗整个僵在原地，血瞬间冲上部，脸颊和耳朵烫得像要烧起来。
巨大的窘迫感像水一样袭来，自己怎么会这么笨手笨脚？连支笔都拿不住？
在沈砚铎面前，在这个净整洁、一丝不苟的办公室里，她格格不像个笨拙的小丑。
她几乎是条件反
地弯下腰去捡。衣服本就紧绷，这个弯腰的动作让她腰腹的赘被布料勒得更加明显。
她慌地伸手去够那支滚到桌腿边的笔，手指因为颤抖碰
了好几次才抓住。
等她握着笔，喘息未定地直起身时，眼眶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
一层薄薄的湿润迅速弥漫上来，视线变得模糊。
她死死睁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那丢脸到想哭的冲动压下去，但鼻尖的酸涩根本控制不住，泪水迅速在眼眶里蓄积。
她不敢抬看沈砚铎的脸，只能死死盯着桌面，攥着那支笔。
羞耻，窘迫，对自己的厌恶，还有害怕被嫌弃或嘲笑的恐惧，一件一件的扎在她心里。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流出，砸在她紧攥着笔的手背上。
没事……他开，声音依旧是那种平和的、带着距离感的温和。这是下意识的安抚，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礼貌。
但话音未落，他停住了。
他看着她沾着泪痕、惊慌失措抬起的脸。
看到她眼眶通红，泪水凝在眼睛……他心底那点温和瞬间被另一种更隐秘更强烈的兴趣取代。
她像只不小心打翻了食盆，又害怕被主责骂的小狗，惊慌失措，可怜地试图掩盖自己的错误。最新地址Www.ltx?sba.m^e
那种无措，那种试图讨好又充满自我厌弃的脆弱姿态，意外地……取悦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