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小说”最新网址:http://www.ltxs520.info,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龙腾小说 > 辣文肉文 > 浮玉录 > 浮玉录(1-10)

浮玉录(1-10)(2 / 2)www.ltxsdz.com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玉殒重仙途 转生边境领主:用催眠魔眼.. 超能者番外-查博 艾思馨 碧绿仙子录 她没有想死,只是不想活 随波逐流之美母俏姐 学校里总是欺负我的不良体育生,竟然成了我的野爹? 高冷青梅的逐渐淫堕 循循善诱 我的未婚妻欲求不满

吴镇岳知道董姨娘的意思,何况

她的手快要把自己的大腿掐青了,娓娓开问道:“慎之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说着目光就落在他和董云芝身上。

吴道时端起酒杯,对向吴镇岳和张佩如:“儿子敬爹娘一杯,感谢爹娘养育恩。”他饮下酒,动作流畅。

吴灼见董姨娘露出得意的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帮哥哥解围,“我见过,在燕京大学的图书馆。”

席间暗流汹涌。董姨娘的笑声有些涩,吴灼似乎感觉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大家齐齐看着她。

“反正就远远的见过。”吴灼求救似的看向吴道时。

吴道时差点因为吴灼的回答呛了一酒,但旋即就接上她的话,“不过就是,窈窕淑,君子好逑。”

吴镇岳犀利的目光在吴灼和吴道时之间徘徊,“慎之,”吴镇带着惯常的威严,“云芝远来是客,又是新式学生,学问见识都不错。你们年轻,饭后可以多聊聊。”这几乎是明示了。

“你刚才还说窈窕淑,君子好逑。”

吴道时端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

他脸上那抹得体的笑容甚至加了些许,目光转向董云芝,彬彬有礼,如同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需要敷衍的客:“董小姐在燕大就读,想必见闻广博。后若有闲暇,请不吝赐教。”他语调温和,用词得体,但那疏离的称呼和空泛的承诺,将吴镇岳的“聊聊”瞬间推到了遥遥无期的虚空中。

董云芝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了一下。

她抬起眼,迎向吴道时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目光,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表哥过誉了。云芝才疏学浅,不敢当。”她的目光处,那被强行压抑的冰冷和一丝不甘的锐利,像冰层下的暗流,无声涌动。发布地\址Www.④v④v④v.US(

就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穿着军服、神的陈旻出现在门廊处,对着吴道时极其隐蔽地使了个眼色。

吴道时眼中光一闪,转瞬即逝。

他放下酒杯,姿态从容地站起身,对着吴镇岳和张佩如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爹,娘。儿子失陪片刻。军部……那边,有份急件刚送到前院书房,需要儿子立刻过目签署。”

理由简直完美——军务,急件。且地点就在府内前院,显得既重要又不算彻底离席。

张佩如欲言又止。吴镇岳眉微蹙,但涉及军务,终是点了点:“去吧。”

吴道时颔首,目光转向吴灼, “令仪,陪爹娘多用些。”随

即,他转身,步履平稳,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逃离般的决绝,迅速消失在门廊的影里。

自始至终,他吝于再给董云芝一个眼神,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暖阁陷短暂的寂静。

一片死寂中,董云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她的目光,没有看任何,只是静静地、死死地盯着吴道时刚才座位前那个骨碟。

碟子里,一块冷掉的鱼孤零零的躺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她那修剪得净圆润的指甲,地、无声地掐进了掌心。

暖阁里跳跃的烛光映在她素净的月白旗袍上,仿佛连光影都被她周身的寒气冻结了。

吴镇岳作为家主也不好怠慢客,“云芝啊,你别怪慎之,他工作忙,平时很少在家吃饭,能见他一次都不容易。”

“我知道的,吴伯伯。”她只能克制的笑笑。

砺锋堂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吴道时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从贴身袋里掏出那块怀表,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怀表的表面,表盖上致的缠枝莲纹,和她今天新衣服的布料暗纹一样。

他缓缓抬起,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放着历。他伸出手,颤抖着撕下了今天的那一页。

腊月二十三。她的生辰,也是他的。

纸页在他手中被揉成一团,如同他此刻被揉碎的心。

他将纸团狠狠砸向墙壁!

纸团撞在冰冷的墙面上,又无力地弹落在地,像极了他无处安放的心。

第6章 穹顶星语

贝满中科学楼拱券长廊的尽,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天文台穹顶高阔如同倒扣的巨碗,将一方邃的夜空温柔地囚禁其中,巨大的黄铜蔡司望远镜,如同沉默的巨,矗立在穹顶中央,镜筒斜指,等待着与星辰的对话,几架稍小的折望远镜和密的赤道仪,如同忠诚的卫兵,拱卫在侧。

壁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金属仪器上跳跃,勾勒出明暗错的廓。

“令仪!看我带什么来了!”清脆如银铃的声音打了穹顶的寂静。

林婉清像只灵巧的云雀,一步两级地跳上铸铁旋梯,手里晃着一个油纸包。

浓郁的糖炒栗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那带着机油的金属味,“福聚斋的!还烫手呢!”她献宝似的递到吴灼面前。

吴灼正俯身在一架折望远镜后

,藏青呢子旗袍的袖挽起一截,她纤细的手指正小心翼翼地调节着赤道仪的微动旋钮,动作准而稳定,左手边放着一本打开的羊皮封厚笔记本,一支特制笔尖蓄满蓝黑墨水的蘸水钢笔搁在一旁,笔记本上已经工整记录了一部分今晚的观测数据。

几行清晰简洁的文字和数字:期、时间、望远镜型号、经纬度指向以及一些初步的观感和猜测。

此刻,透过目镜,她专注地凝视着视野中那片被放大的、冰冷的宇宙,中无声默念着什么,像是在确计算或描述某颗星的特征。

听到婉清的声音,她并未立刻回,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的动作依旧一丝不苟。

直到将某个观测点位的细微纹路完全捕捉清晰,她才缓缓直起腰身,迅速拿起钢笔,低在笔记本上疾书了几行。

钢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极细微的沙沙声,与仪器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她写的速度很快,却很工整。

“又在看你的‘天之骄子’们啦?”林婉清凑过来,顺着镜筒方向望向穹顶外那片墨蓝的天幕。

冬夜的寒风从开启的缝隙灌,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猎户座。”吴灼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仿佛在呼唤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缓缓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脸上带着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专注,“参宿七,那颗蓝白色的超巨星。你看它的光芒,是不是有种……孤傲的冷冽?”她微微侧,示意林婉清去看目镜,同时手指下意识地点着笔记本上刚刚记录的关于参宿七的那行数据,“光亮度、色指数……都和《星座指南》上描述的很吻合。”

“还有这里,”她轻轻转动目镜架,调整视野,“猎户座大星云,42。我看书里说,那是新恒星诞生的摇篮,一团发光的、孕育生命的星尘。虽然用这架望远镜只能看到光雾,但形态廓清晰了很多,我得记录下今晚云气分布的细节……和上周观测图对比一下。”

林婉清踮起脚尖,好奇地凑到目镜前瞄了一眼,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光雾。

“哎呀,一团亮雾嘛!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她撇撇嘴,剥开几颗热乎乎的栗子一脑的塞进嘴里,香甜软糯的感让她满足地眯起眼嘟囔着,“还是我的糖炒栗子实在!又香又甜!”她将油纸包塞到吴灼手里,“喏,尝尝!别老盯着那些冷冰冰的星星了,你的天之骄子们又不会来这里陪你。”

吴灼接过温热的栗子,指尖传来

暖意。

她剥开一颗,却没有立刻吃,目光再次投向那邃的夜空,“它们不冷。”她低声反驳,琥珀色的眸子映着点点星光,亮得惊,“它们只是……太远了。远到……我们看到的星光,可能是几百、几千年前发出的。就像……就像一封迟到了很久很久的信。”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和一丝淡淡的忧伤。

林婉清轻轻叹了气,她知道吴灼对这片星空的痴迷,那是什锦花园里永远看不到的辽阔。

“是是是,你的星星王子们最漫了!”她拉着吴灼走到穹顶边缘的铸铁栏杆旁,将油纸包塞进她手里,“先填饱肚子再漫!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并肩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穹顶外浩瀚的星河。

冬夜的寒风掠过,吹起她们额角的碎发。

林婉清一边吃着栗子,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学堂里的趣事:家政课上谁把蛋糕烤成了焦炭,英文剧社排练《傲慢与偏见》时达西先生念错了台词惹得哄堂大笑,合唱团新来的音乐老师夸她音色像百灵鸟……她试图用这些鲜活的间烟火气,驱散这穹顶下过于沉重的寂静。

吴灼安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偶尔剥开一颗栗子。

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片璀璨的星海: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亮星整齐排列,参宿四(猎户座α)散发着红巨星特有的、温暖的橘红色光芒,与参宿七(猎户座β)的蓝白色冷光形成鲜明对比。

她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讲过的光谱分析,不同颜色的星光代表着恒星不同的年龄和温度。

这冰冷的宇宙,在她眼中,却充满了生命的律动和时间的密码。

“对了!令仪!”林婉清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兴奋,“差点忘了告诉你!这周末!燕京大学要办航空展览啦!不仅有最新的模型可以看,而且啊听说可能有实机表演,是从笕桥航校来的霍克三!还有讲解、答疑,就在燕大的贝公楼礼堂!”

吴灼剥栗子的手微微一顿,琥珀色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真的?这周末?”

“当然是真的!”林婉清用力点,“燕大学生会发的通知都贴到咱们学校公告栏了!怎么样?一起去吧!”她凑近吴灼,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说不定……还能碰到个天之骄子呢?”她打趣道。

吴灼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天之骄子是什么鬼?”但她的心,却因为“航空展览”和“霍克

三”这几个字而雀跃起来。

天空……飞行……那是她心底最的向往,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些冰冷的金属部件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芒,能想象出气流在机翼下流动的轨迹……那感觉,比仰望星空更让她心澎湃。

“去不去?”林婉清晃着她的胳膊,反问她,“我一个多没意思!”

“去!当然去!”她斩钉截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我想看看真正的飞机翱翔在天空是什么样子。”

“太好啦!”林婉清开心地跳了起来,“那就说定了!周六上午九点,燕大门见!”

“婉清,”吴灼忽然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你说……如果我们能飞到那里,飞到猎户座大星云里……会看到什么?新生的恒星……是不是像刚壳的雏鸟,浑身还带着星尘的绒毛?”

林婉清正沉浸在周末之约的兴奋中,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噗嗤一笑:“我的大小姐!飞到星云里?那得多少光年啊!坐火箭也得坐几辈子吧!”她夸张地比划着,“再说了,就算真能飞过去,那地方不是气体就是尘埃,冷得要命,哪有什么雏鸟绒毛!我看啊,咱们还是先脚踏实地,周末去燕大看飞机实在!说不定啊,哪天咱们也能坐上飞机,飞到真正的云层上面去看看呢!那可比星云近多了!”

吴灼被她逗笑了,明眸弯成了月牙儿,方才的忧伤被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对周末的期待。『&#;发布邮箱 ltxsbǎ @ gmail.cOM』“嗯!”

“走吧,婉清。”吴灼转过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栗子吃完了,星星也看够了。再不回去,宿舍该锁门了。”

林婉清点点,收拾好栗子壳:“嗯!周六燕大,去寻觅你的天之骄子!”

吴灼敲了敲她的脑袋,走到控制台前,握住那根沉重的黄铜纵杆,“嘎吱——嘎吱——”

巨大的齿啮合声响起,沉重的穹顶,开始缓缓合拢。

那片浩瀚的星空,连同猎户座冰冷的蓝光与星云朦胧的光晕,被一寸寸地遮蔽、吞噬。

最终,“砰”的一声闷响,穹顶彻底关闭。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糖炒栗子的甜香,而吴灼心中,那份对天空的向往,已悄然凝聚成对周末燕京大学航空展览的期待,如同星云中孕育的新星,在寂静中悄然萌发。

并肩走下冰冷沉重的铸铁旋梯,鞋跟在幽静的长廊石砖上敲出清脆的回响。

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冬夜的寒气夹杂着更处图书馆旧书的尘埃味扑

面而来。

刚踏上长廊冰凉的石板地没几步,她们便看见不远处的拱券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微弯着腰,借着壁灯昏黄的光线在地面上仔细寻找着什么。

两个孩相视一眼,“沈先生”

沈墨舟抬起,看清来,脸上那份探索的执着立刻被一贯的温和笑意所取代。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却自然地被吴灼怀中的笔记本吸引,那本厚厚的羊皮册子,“在看猎户座?”

吴灼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位出成章的国文先生,竟也对星图如此熟悉:“是的,先生!今夜的猎户座特别清晰,参宿七的光芒有种穿透寒气的清冽……”一说到星座她就不由自主的滔滔不绝起来。

沈墨舟含笑听着,适时地接道:“参宿七(猎户座β),天文学谓之r,阿拉伯语意为‘巨的脚’,蓝白超巨星……它的光芒,确实如你所说,清冽孤高。”

他往前踱了一小步,更加靠近穹顶门的方向:“看到参宿四(猎户座α)了吗?那颗‘左肩’的红色巨星?古谓之‘大将星’,光色如火,行将迟暮。与参宿七蓝白色的新生锐气相映,不正如一出亘古的英雄史诗在上演?”

吴灼用力点,因兴奋而脸颊微红:“看到了!火红的,很温暖的感觉!和参宿七确实就像……”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沈墨舟的点拨下找到了更贴切的比喻,“……像暮年的将军和他年轻骁勇的战士。”

“比喻妙。”沈墨舟赞许地微笑,那笑容如同冬夜吹进的一缕和暖的风,“还有那腰带下的42星云,古观测技术有限,只能描绘为茫茫雾气。你今夜看它,可觉有‘混沌初开,鸿蒙始孕’之感?”

“先生说得太好了!”吴灼完全被这番话吸引, “我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却充满生机的光晕,边缘丝丝缕缕,中心特别明亮,确实像……一团正在酝酿着什么的星尘。”她本想用“恒星摇篮”,却被沈墨舟的“鸿蒙始孕”一词打动。

沈墨舟目光落在吴灼手中的笔记本:“见你记录详尽,想必感悟更刻。这等心境与体悟,记录下来便是一等一的好素材。”

“啊,是的。”吴灼想起怀里的本子。

“正好,”沈墨舟的语气更加自然体贴,“我也要去资料室取点东西,顺路把你记录的心得带回资料室放好,省得你们晚归还要再跑一趟,夜路寒。”

吴灼将笔记本递了过去:“那就太麻烦先生了!谢谢您!”

沈墨舟稳稳接

过,“举手之劳。快回去吧。”

“沈先生再见!”吴灼和林婉清齐声道别。

沈墨舟手指轻轻拂过羊皮封面上那个小小的星座烫金印记,打开记录本,看了眼吴灼记录的数据,才缓步离开。

第7章 笕桥鹰翼

燕京大学贝公楼前的广场,今一反常态地喧嚣。

巨大的横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航空救国,振翅中华”。

临时搭建的展棚沿广场边缘排开,帆布在风中鼓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广场前几架蒙着帆布的飞机模型骨架突兀地矗立在寒风中,骨架旁支着简陋的木架,挂着大幅的航空知识挂图——莱特兄弟的飞行者一号图、双翼机的气动原理、甚至还有一张模糊的笕桥中央航校学员列队照片。

穿长衫的学生会事们冻得鼻尖通红,正卖力地向稀稀拉拉的参观者讲解,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金属和油漆混合的、属于工业时代的独特气息,混杂着米花和烤红薯的市井甜香,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活力的喧嚣。

吴灼和林婉清挤在熙攘的流中。

林婉清裹着火狐皮斗篷,小脸冻得微红,却难掩兴奋,指着远处一架蒙着帆布的庞然大物:“令仪!快看!那肯定是真家伙!比上次的模型大多了!”

吴灼的目光却越过群,落在广场中央那片被绳索围起的开阔空地上。

那里停着一架银灰色的双翼飞机——正是她在图纸和模型上无数次见过的霍克三!

此刻,它不再是冰冷的线条或骨架,而是真实的、带着金属光泽和机油气息的战争机器!

阳光洒在铝制的蒙皮上,反出刺目的光芒,机翼下方那两挺黑的机枪,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使命,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技术员正围着它忙碌,检查起落架,擦拭着螺旋桨叶。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那架飞机,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个细节刻脑海。

这就是翱翔天空的证明!

这就是挣脱引力的翅膀!

“哇!真帅!”林婉清也看到了,忍不住赞叹,“比画报上威风多了!你说它真能飞那么快吗?”

“能。”吴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霍克三,最大时速三百六十公里。”她下意识地复述着从书本上得来的数据,目光却被那流畅的机身线条和宽大的机翼吸引着。

就在这时,一阵低

沉而富有节奏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天际!群瞬间骚动起来,纷纷仰望向天空。

“飞机!飞机来了!”群中有兴奋地大喊着。

只见一个银灰色的光点,如同离弦之箭,刺北平铅灰色的冬天幕,由远及近,迅速放大!

正是另一架霍克三!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机翼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引擎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带着一种撕裂空气的磅礴气势!

“啊!它要什么?”林婉清吓得捂住耳朵,往吴灼身边缩了缩。

吴灼却仰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架俯冲而下的战机!

它没有减速!

反而在接近广场上空时,猛地压低了机,以一个近乎垂直的姿态,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群俯冲下来!

“啊——!”群中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下意识地蹲下,有已经吓得跑开了!

就在那银灰色的死神仿佛即将撞上群的瞬间!

飞行员猛地一拉纵杆!

霍克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机瞬间抬起!

庞大的机身几乎贴着们的皮呼啸而过!

强劲的气流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刮得脸颊生疼!

紧接着,战机一个利落的横滚,机翼几乎垂直于地面,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随即改平,轻盈地绕场一周,机翼微微摇摆,仿佛在向惊魂未定的群致意。

“天啊!吓死我了!”林婉清紧紧攥着吴灼的手,脸色发白,“这飞行员……胆子也太大了!”

吴灼却长长地舒了一气,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殷麦曼翻转!他在展示战机的机动!”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架在空中灵巧盘旋的霍克三,眼中充满了赞叹,“真厉害……”

霍克三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引擎的轰鸣声渐渐柔和下来。

它调整好姿态,对准了广场中央那片被绳索围起的空地,开始平稳地下降,起落架的子轻轻触地,在硬化的地面上擦出两道淡淡的烟尘,随即稳稳停住。

引擎的轰鸣声渐渐平息,螺旋桨叶缓缓停止转动。

驾驶舱的舱盖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棕黄色飞行夹克、戴着皮质飞行帽和风镜的身影,利落地跨出座舱,站在了机翼上。

他身形挺拔,动作矫健,带着一种飞行员特有的练和自信。

群的目光瞬间

聚焦在他身上,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快看!飞行员下来了!”林婉清兴奋地拉着吴灼往前挤。

吴灼的目光也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

他摘下飞行帽和风镜,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风尘仆仆,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完成特技飞行后的畅快笑意。

的阳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闪着细碎的光。

他站在机翼上,目光扫过欢呼的群,带着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

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群前方时,恰好与吴灼那双充满惊叹和好奇的琥珀色眸子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

吴灼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那丝讶异迅速被一种温和的笑意取代。

他对着她的方向,微微颔首,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军特有的礼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在看你哦!”林婉清激动地掐了一下吴灼的手臂,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意,“他是不是认识我们吴大小姐?还是被我们令仪的美貌惊到了?”

吴灼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像染上了天边的霞光。

她慌忙低下,避开那道温和却带着探究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刚才在空中叱咤风云的飞行员,此刻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还对她点了?

她只觉得一热气直冲顶,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别胡说!”她低声嗔怪,声音带着一丝羞恼,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围巾的流苏。

飞行员已经利落地跳下机翼,在地勤员的簇拥下,开始向围观的师生和市民讲解霍克三的能和刚才飞行动作的要领。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带着飞行学员特有的自信,讲解浅出,引得众频频点

“各位请看,”他走到机翼旁,轻轻拍了拍宽大的翼面,“霍克三采用双翼设计,虽然牺牲了一些速度,但获得了极高的升力系数和优异的低速,特别适合缠斗……”他一边讲解,一边自然地引导着群的视线。

吴灼和林婉清也随着群慢慢靠近。

吴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那冰冷的金属机身,移到了宋华卓身上。

他专业的讲解带着非凡的魅力,偶尔比划着飞行动作时,手臂挥动间,是掩饰不住的活力。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高空的气息和机舱里淡淡的机油味,混合

成一种奇特的、令心跳加速的感觉。

讲解告一段落,群开始自由参观。宋华卓身边围着几个好奇的学生问东问西。他耐心地解答着,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吴灼这边。

林婉清眼珠一转,拉着吴灼的手腕,就往前挤:“走!我们也去问问!”

“哎!婉清!”吴灼猝不及防,被她拉着踉跄几步,直接挤到了飞行员面前。

“这位……飞行员同学!”林婉清大大方方地开,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刚才那个俯冲翻转太帅了!能把吓死!不过……真的好厉害!你飞了多久了?”

宋华卓看着眼前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学生,尤其是那个低着、脸颊绯红、不敢看他的孩。

他认出来了,他看过她的小相,是他母亲给的,本比照片更活泼靓丽。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整齐的白牙:“谢谢夸奖。我是笕桥航校第三期学员,宋华卓。飞霍克三……快一年了。”

“哇!才学了一年就能飞得这么好了!”林婉清惊叹道,随即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吴灼,“你不是对飞机特别感兴趣吗?有什么问题快问呀!”

吴灼被林婉清推到了前面,避无可避,只得抬起,窘迫中带着一丝慌

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看清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和飞行夹克领处蹭上的一点油污。

混合着阳光和机油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心跳得更快了。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声音起初细若蚊蚋,但当她触及那冰冷的机身,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翻转,一种源自对飞行原理本身的好奇和关切压过了羞涩,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我想问……刚才那个殷麦曼翻转……在那么低的高度……真的……不会有危险吗?”她准地叫出了那个战术动作的名称,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宋华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看资料说,这个动作要求起始高度至少一千米以上,才能保证足够的改出空间……刚才……好像远低于这个高度?”

男孩脸上的温和笑意瞬间旋即被一抹明显的惊讶所取代。

他微微挑眉,目光在吴灼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闪烁的不仅是紧张和羞涩,更有一份清晰的认知和专业的质疑!

这绝非一个仅仅对飞机外形感兴趣的普通学生会问出的问题!

她不仅知道“殷麦曼翻转”这个专业术语,还清楚其安全高度阈值!

眼中的笑意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真审视和由衷的刮目相看。

他收敛了刚才应对普通观众时的轻松姿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变得更加沉稳而专业,带着一种面对真正懂行之的尊重:

“问得好!”他肯定地点点,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你观察得很仔细,也做了功课。殷麦曼翻转,确实对高度有严格要求。标准战术手册上,安全高度通常在一千米以上,以确保有足够的能量和空间完成翻转并改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好奇的群,又落回吴灼专注的脸上,解释道:“刚才的演示,高度确实压得很低。但这并非鲁莽。”他指向霍克三宽大的机翼,“霍克三的双翼设计赋予了它极佳的低速和高升力系数,这让我们在低空域拥有更大的作裕度。当然,风险依然存在,关键在于确计算和绝对掌控。”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飞行员的自信:“需要确计算俯冲速度、拉起时机、过载承受极限。更重要的是,飞行员必须对飞机的能边界了如指掌,对每一个纵杆的输和飞机的响应形成肌记忆。”他做了个拉杆的动作,“改出的时机和力度,差之毫厘,就可能失之千里。刚才那个高度,容错率非常低,靠的就是平时千百次的严苛训练,把动作刻进骨子里,才能在瞬间做出反应。所以,你问得对,危险确实存在。但飞行本身,就是在可控风险中追求极限。这需要技术,需要胆识,更需要……像你这样对原理的真正理解。”最后这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吴灼听着他条理清晰、浅出的解释,心中的紧张感早已被一种被认同的兴奋和对知识的渴求所取代。

她没想到自己的提问能得到如此认真且专业的回应,更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率地承认风险并解释应对之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确计算和绝对掌控……这比书本上的数据更……真实。”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和那认真的神态,嘴角勾起一抹意。

这个孩,不仅美丽,更有着一颗聪慧且敢于探究的心。

他正想再流几句,旁边又有学生挤过来提问。

他只能对吴灼和林婉清歉意地点点:“抱歉,失陪一下。”

“没关系!你先忙!”林婉清连忙摆手,拉着吴灼兴奋的朝她耳语:“出现啦!天之骄子!”

就在这时,广场处传来一阵低沉的汽车引擎声和整齐的皮靴踏步声。

群被分开,一行穿

着藏青色呢子军装、披着黑色毛呢大氅的军官,在群的注目下,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开了广场的热闹。

为首那,肩章将星在冬惨淡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正是吴道时。

他面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副官陈旻紧随其后,数十名的手下如同沉默的影子,散在周围,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群。

他们的出现,瞬间让广场上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令窒息的压迫感。

燕京大学这边显然提前得到了通知。

一位穿着灰色长衫、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教授带着两名年轻助教快步迎了上来。

教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吴处长大驾光临,燕京大学蓬荜生辉!鄙物理系教授赵启明,忝为此次展览负责。处长公务繁忙,还亲临指导航空救国事业,实乃学界之幸!”他微微躬身,侧身引路,“请处长移步,由鄙及学生为您详细讲解展览内容。”

吴道时面无表地点,算是回应。

在赵教授和助教的簇拥下,一行开始沿着展线缓缓移动。

军官们步伐沉稳,军靴踏在硬化的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咔、咔”声,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威压。

赵教授显然是做足了功课,讲解起来条理清晰,浅出。

他先是指着那架双翼机骨架模型:“吴处长请看,这是仿照美国寇蒂斯霍克三型战斗机骨架制作的模型。霍克三,正是我笕桥中央航校目前的主力教练机及作战机型之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吴道时身后那些军官,补充道,“其最大时速可达三百六十公里,装备有7。62毫米机枪两挺,机动优良,在空战中屡立战功。”

吴道时身后的军官们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带着军的专业审视。吴道时本却只是目光冷淡地扫过那副骨架,没有任何表示。

就在这时,站在外围的那个飞行员,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声音清朗而带着一丝学员特有的、对专业细节的执着:“先生您好,请恕学生冒昧补充一点。”他对着赵教授微微颔首以示尊重,随即目光转向吴道时一行,语气沉稳而专业,“霍克三的最大时速360公里,是在理想高度4500米下测得。实际作战中,尤其在低空缠斗时,受空气密度和发动机功率限制,其速度会大打折扣。另外,”他走到模型骨架旁,指着机翼与机身的连接处,“霍克三的机动优势主要体现在水

平盘旋,这得益于其双翼设计带来的高升力系数。但其滚转速率相对较慢,在遭遇敌机高速俯冲攻击时,尤其是面对寇新型的九六式舰战,其单翼设计和更轻的机体带来的敏捷,往往能抢占先机。我们在笕桥训练时,教官反复强调,驾驶霍克三,必须扬长避短。要利用其盘旋优势,避免与九六式进行垂直面上的高速追逐。”他的话语间充满了对飞机能的刻理解和实战化思考,显然不是纸上谈兵,而是无数次升空训练甚至模拟对抗中得来的真知灼见。

赵教授眼睛一亮,连连点:“这位同学补充得极是!理论数据与实际作、战场环境相结合,才能更全面地理解装备能。这正是我们展览希望传达的务实神!”他对对方的专业素养显然十分赞赏。

在场的所有此刻都不免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的飞行员。

林婉清悄悄和吴灼耳语:“他现在的样子和看星星的你很像!”

吴灼却看向她哥:吴道时目光也落在了飞行员的身上,眼神依旧波澜不惊,但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带着评估和考量。

赵教授继续向前,来到那幅巨大的世界空战地图前。

他拿起一根细长的讲解,指向西班牙上空:“处长请看,这是欧洲战场的最新态势。德国秃鹰军团装备的梅塞施密特-109战斗机,能远超各国现役机型,其俯冲攻击战术极具威胁。”讲解又移到中国战区,“再看我国战场,寇凭借其九六式舰载战斗机的灵活和数量优势,对我领空构成巨大压力。而我方,目前主要依靠霍克三、波音281等机型与之周旋,能上……存在差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和忧虑。

“差距?”吴道时身后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军官忍不住哼了一声,“赵教授,照你这么说,咱们的飞机都是纸糊的?”

赵教授推了推眼镜:“长官此言差矣。差距是客观存在,但并非不可逾越。我空军健儿凭借高超技艺和视死如归之神,屡创佳绩!如高志航大队长就曾率队以弱胜强,击落机!此乃神与技术结合之典范!”他的声音带着学者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神?”军官队伍里不知哪位嗤笑一声,“神能挡子弹?能抗炸弹?”

神不能挡子弹,但能铸就军魂!”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少年的锐气。

循声望去,只见那飞行员不知何时已走近了几步,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军官:“长官!我

们在笕桥,飞的就是霍克三!我们比任何都清楚它的极限!但我们更清楚,我们为什么而飞!为脚下这片土地,为身后四万万同胞!每一次升空,我们抱着必死之心!技术可以追赶,飞机可以更新,但这份守护家国、宁死不退的军魂,才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他身边两个航校同学也纷纷挺直胸膛,眼神坚定。

可那飞行员却并未停下,他走到那幅巨大的世界空战地图前,指着中国战区:“赵教授方才提到能差距,这是事实。九六式舰战不仅在灵活上优于霍克三,其爬升率也更快,这意味着它们能更快地抢占高度优势。我们在训练中,常常需要模拟以低打高、以慢打快的极端不利局面。”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直面现实的坦然和坚毅,“但这差距并非不可逾越。正如教授所言,神与技术结合!我们苦练编队配合、击、极限机动,就是为了在能劣势下,用战术和意志去弥补!”

吴道时身后的军官们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赵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吴道时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缓缓开:“军魂?说得好。”他目光转向赵教授,仿佛刚才那段曲从未发生,“赵先生,继续。”

赵教授定了定神,连忙指向下一块展板:“是,是。处长请看,这是关于飞机升力原理的图解。伯努利定律指出,流体流速越大,压强越小……”他开始讲解起空气动力学的基本原理。

吴道时看似在听,目光却飘向群后的吴灼。

他看到吴灼的视线,正紧紧追随着那个慷慨陈词的飞行员,闪烁着一种由衷的钦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光芒。

那光芒,像针一样刺进他的眼底。

第8章 暗流绞索

傍晚,吴灼刚和林婉清通过电话,听她说有燕大航空展的纪念册,便打算问问吴道时是不是可以帮她拿一份。

砺锋堂这吴道时给了她自由出的权限,两个卫兵见她来了,微微颌首,便放她进去了。

门虚掩着。

砺锋堂书房的窗棂被厚重的丝绒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余壁炉里奄奄一息的火光,在紫檀木地板和冰冷的书案上投下摇晃不定的影子。

一盏绿罩台灯在宽大的紫檀书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大哥?”吴灼轻声唤着,无回应。

吴灼走近书桌,目光却被摊开在册子旁的一叠东西牢牢攫住!

那是几张照片。

不是飞机模型,也不是航校学员的英姿。

是董姨娘。

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角度刁钻,光线暧昧。

一张是董碧云穿着几乎透明的真丝睡袍,斜倚在绮霞阁的贵妃榻上,领大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的沟壑,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红唇微张,眼神迷离地望着镜,带着一种赤的挑逗。

另一张更甚,她只穿着一件绣着并蒂莲的猩红肚兜,背对着镜,光洁的背部曲线毕露,腰肢纤细,部浑圆,一根细细的丝带系在颈后,仿佛轻轻一扯就会完全滑落。

还有一张,她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只穿着衬裙,肩带滑落一边,露出圆润的肩和半边酥胸,镜中映出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带着欲的媚笑。

吴灼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全身的血瞬间冲上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净净!

她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琥珀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些照片,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羞耻而剧烈收缩!

照片上董姨娘那放形骸的姿态,那赤的勾引,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大哥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董姨娘这样的照片?!

一个可怕的、令作呕的念钻进她的脑海!

这些私密到近乎下流的照片……如果不是他……他怎么可能得到?!

难道……难道他表面厌恶,背地里却……

巨大的恶心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向后退去,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逃离那些不堪目的照片!

一步、两步,后背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身体!

吴灼浑身剧震,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

吴道时高大的身影如同骤然降临的影,在看清书桌上散的照片和她煞白如鬼、写满惊骇与羞耻的脸庞时,所有表瞬间冻结,进而化为一种令心悸的、山雨欲来的鸷!

吴道时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巨大的怒意和某种更的、无法言说的耻辱感驱使下,他一步跨过吴灼身边,手臂带着一狂风猛地一扫:哗啦——

那叠令作呕的照片被他狠狠扫落在地!照片在冰冷的地板上四散摊开,董碧云那放形骸的姿态在昏黄灯下更加刺目狰狞!

“出去!” 吴道时猛地转身,对着僵立原处的吴灼低吼,声音压

抑着滔天的怒火,像一被侵犯了领地、随时会撕裂一切的猛兽,那只刚扫落照片的手甚至微微颤抖着。

“砰!”书房门被吴灼失控的力道重重甩上,发出巨响!

砺锋堂内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混账!”声音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不知是在咒骂这恶心的证据、咒骂自己的疏忽被撞还是咒骂这该死透顶的误会!

他猛地弯腰捡起一张照片,照片的右下角——那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个不易察觉的水印——“樱花写真馆”。

那是东民巷里一家由开设的、臭名昭着的、只为特殊“客”提供所谓“艺术”服务的肮脏地方。

可现在她看见了什么?

自己的书桌上,堂而皇之地摆放着董姨娘的身艳照!

她会怎么想?

重的屈辱和被误解的怒火让他的心瞬间降至谷底。

他将照片随手丢进壁炉。

跳跃的火舌瞬间舔舐上来,那张心修饰的笑脸在火焰中扭曲、变黑,最终化为灰烬,只余下一缕青烟,袅袅上升,融书房凝重的空气中。

“陈旻!进来!”吴道时靠着高背椅中,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只着雪白衬衣,袖挽至肘部,露出瘦的小臂。

侍立于影中的副官陈旻立刻上前一步:“处长。”

“查清楚了?”

“是。”陈旻声音平板,不带感,将两份档案摊开到吴道时的面前。

左侧那份,封皮标注“宋华卓·中央航空学校学员”。

右侧那份,墨迹较新,标注“董云芝·燕京大学历史系”。

“宋华卓,字云笙,宋元哲将军次子,民国元年生。中央航空学校正式学员,接受系统飞行训练。笕桥优秀学员。无党派背景,无激进言论记录。社会关系简单:常出琉璃厂承古斋,为昆曲名票,与几位老伶工好;定期向‘慈幼局’捐款,化名‘云笙’;与左翼学生团体无实质接触,仅限学术讨论。经济来源:宋家按月汇款,数额固定,无异常大额收支。近期动向:除飞行训练、票戏外,常游承古斋。”

吴道时面无表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怀表,翻开宋华卓的档案,卷宗首页贴着宋华卓的档案照片,年轻穿着笕桥航校的学员制服,眉宇间带着未经世事的锐气和阳光。

里面夹着几张偷拍的照片:宋华卓在飞机上调试仪器,侧脸专注;在承古斋后台卸妆,神平和。

净得像张白纸。”吴道时嗤笑一声,指尖划过照片眼神冰冷,他将档案合上扔到一边,仿佛那净得刺眼的履历是一种嘲讽。

旋即他又转向右侧那份“董云芝”的档案。封皮略显粗糙,墨迹也新。

“董云芝,”陈旻继续汇报,“董碧云姨太娘家侄,民国三年生。燕大历史系二年级。成绩中等,偏重东亚史。社会关系:表面单纯,与进步学生社团‘新史社’有接触,但仅限于学术沙龙;常出民巷‘松竹梅’式茶馆,称兼职翻译;与本商社‘三井洋行’北平分行经理佐藤一郎有数次会面记录,地点隐蔽。经济来源:董姨娘私下接济为主,但……”陈旻顿了顿,声音压低,“近半年,其个账户有数笔来源不明的大额元汇款,经香港银行中转,最终汇一个瑞士匿名账户。”

吴道时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他猛地坐直身体,一把抓过董云芝的档案,迅速翻看。

里面夹着几张模糊的偷拍照:董云芝低走进“松竹梅”茶馆的后门;她与一个穿着和服、面容模糊的本男子在僻静公园长椅上低声谈;还有一张银行流水单据的复印件,上面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如同毒蛇的信子。

元?瑞士账户?”吴道时声音冰冷刺骨,“董碧云那个蠢货,知道她这好侄什么吗?”

“属下不敢妄言。”陈旻回答,“董云芝在大家面前,依旧是那个‘勤工俭学’、‘洁身自好’的学生。她与佐藤的接触极其隐秘,若非我们动用内线,几乎无法追踪。”

吴道时的手指重重敲在“三井洋行”和“佐藤一郎”的名字上。

三井洋行,表面是普通商社,实则是本在华最大的报据点之一!

佐藤一郎,更是军统内部挂了号的资特务!

“继续挖!包括董碧云!”吴道时声音森寒,“她接触了哪些‘新史社’的?传递过什么信息?她和佐藤的具体谈话内容!还有那个瑞士账户的最终流向!我要知道她背后到底是谁!是?还是……别的什么牛鬼蛇神?”

“是!”陈旻肃立。

吴道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额角伤疤在灯光下微微跳动。

宋华卓……净得让他无处下,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闷得吐血!

而董云芝……这个看似怯懦、被他视如敝履的,身后竟藏着如此不可测的漩涡!

元、瑞士账户、本特务……她到底是谁的棋子?

董碧云

知不知道?

父亲知不知道?

冰冷的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怒和更的警惕,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感觉自己像陷了一张无形的巨网,而董云芝,就是网上那只看似柔弱、却带着剧毒的蜘蛛。

吴道时眼底的寒光比壁炉里将熄的炭火更冷。他抓起桌上那本薄薄的“董云芝”档案,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粗糙的封皮捏碎。

“董碧云……”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这个只知道唱曲儿、抹香的蠢货……她侄背后是元、瑞士银行、本特务!她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她根本就是这盘棋上的一颗子?!”

他“啪”地一声将档案拍在桌上,震得台灯罩微微晃动。

“查!”吴道时从牙缝里挤出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董碧云!给我把她从里到外,扒得净净!从她进绮霞阁那天起,不!从她还在八大胡同‘清吟小班’挂牌那天起!所有接触过的,花过的每一笔钱,说过的话,唱过的曲儿词!尤其是她和娘家的联系!董云芝是她亲侄,她不可能完全撇清!”

“是!处长!”陈旻立刻应道,身形在影中绷得笔直。

“重点!”吴道时的手指重重戳在档案上董云芝的名字旁,“查清楚,董碧云这些年,有没有通过什么‘特殊’渠道,往她那个落户娘家送过钱!或者,有没有什么‘亲戚’,突然阔绰起来!还有,她那些‘老主顾’、‘手帕’里,有没有东洋的影子!特别是那个‘松竹梅’茶馆!董云芝常去,她董碧云呢?!”

“明白!”陈旻迅速记下要点,“属下立刻调阅董姨娘历年账目、访客记录,并安排手,重点监控其与娘家的往来信件、员接触。‘松竹梅’那边,我们的已经布控。”

吴道时靠回椅背,闭上眼,脑海里却翻腾着无数画面:董碧云依偎在父亲吴镇岳身边,娇声软语地讨要珠宝首饰;还有她偶尔看向母亲张佩如时,眼底处那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冰冷……这什锦花园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还要

“加派手,盯死绮霞阁!董碧云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哪怕是她丢掉的垃圾,我都要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旻领命,无声地退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里重归死寂,只有壁炉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座钟那永恒不变的“咔嗒”声。

吴道时

独自坐在昏黄的光晕里,像一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吴道时缓缓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董碧云……”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唱了这么多年的戏,也该……唱到了。”

第9章 除夕

民国二十一年除夕,北平什锦花园十一号张灯结彩。

腊月的寒气被府内鼎沸的声和暖炉驱散,空气里弥漫着炮竹硝烟、炖浓香和上等檀香混合的独特年味。

暖阁里,红烛高烧,映得满室金碧辉煌。

一张硕大的红木圆桌摆在中央,铺着猩红绣金牡丹的桌帷。

桌上山珍海味堆叠如塔:整只油亮的烤猪昂首踞于正中,周围是松鼠鳜鱼、佛跳墙、蟹狮子、八宝葫芦鸭、葱烧辽参。

更有应景的什锦火锅咕嘟作响,热气氤氲。

正中摆着一个三层高的油裱花蛋糕,这在旧式府邸里颇为新奇,是张佩如特意为孩子们添置的西洋景。

吴镇岳一身簇新的团花玄色绸袍,端坐主位,难得地面色松弛,手里盘着油亮的文玩核桃。

张佩如穿着绛紫色织锦镶貂毛大褂,雍容华贵,含笑坐在他身侧,下首坐着董云芝以及几位依附吴家的军中将佐和家眷,气氛热闹。

董姨娘正殷勤地给吴镇岳添茶。

就在她倾身放回茶壶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掠过下首侍立的小蛮:那丫正低着,小心翼翼地给张佩如剥橘子。

她穿着府里统一发的靛蓝棉布袄子,袖洗得有些发白,此刻因为抬手的动作,袖管微微向上缩了一寸。

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刺眼的金光,倏然刺董碧云的眼帘!

一只赤金镯子正松松地套在小蛮纤细的左手腕上!

宫灯的光线落在绞丝缠绕的缝隙间,董碧云脸上的娇媚笑容瞬间僵住,这只镯子!

她认得!

这绞丝纹路、这细巧的圈……分明是前些子吴灼大小姐在瑞蚨祥新打的那对赤金绞丝镯中的一只!

她亲眼看见吴灼戴过!

怎么会在这个低贱的丫鬟手腕上?!

就在这时,暖阁厚重的锦帘被丫鬟打起,带进一丝清凉的空气。一道海棠红的身影轻盈地步暖阁,瞬间攫住了所有的目光。

吴灼穿着一身心裁制的海棠红上身是海棠红缠枝莲纹暗花缎窄袖袄,领、袖镶两指宽玄狐锋毛。

下身配象牙

白百褶织锦裙,裙摆边缘绣疏落有致的折枝梅花,如同雪地里怒放的红梅,衬得她肌肤胜雪,光艳

乌黑如瀑的长发挽成新式的双环髻,发髻根部簪一支赤金镶碧玺的蜻蜓压鬓簪,簪翅微微颤动,折出柔和莹润的光晕。

薄施茉莉花味鹅蛋,眉用青黛轻描,唇点浅色胭脂膏,如同熟透的樱桃。

颈间戴一串颗粒匀称的珍珠项链,耳垂缀小巧的珍珠耳钉。

在这一身极致的华服盛妆之下,她褪去了几分青涩,显露出一种惊的、带着蓬勃朝气的美丽,像一颗被心打磨的明珠,骤然在灯火辉煌中绽放出夺目的光华。

暖阁里喧闹的声音似乎都静了一瞬,好几位年轻军官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难以移开。

“爹,娘。”吴灼走到主位前,敛衽行礼,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流苏轻颤,珠光映着她清澈的眸。

“好!好!令仪这身打扮,真是光彩照!”吴镇岳难得地开怀大笑,眼中满是自豪,“快坐下吧。”

张佩如也笑着拉过儿的手,轻轻拍了拍,满眼赞许与骄傲。

吴灼在母亲下首的位置坐下,正好与刚走进暖阁的吴道时打了个照面。

吴道时一身笔挺的灰色呢料军装,金色的少校领章熠熠生辉,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他踏暖阁的瞬间,目光就被面前的吴灼捕获。

盛装之下的耀眼的橘红,莹润的珠光,胜雪的肌肤,顾盼生辉的眼眸……

他见过她无数种样子:穿着学生装的素净,病中虚弱的苍白,赌气时的嗔怒……却从未见过她如此……如此盛放的模样!

这美,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攻击,毫无防备地撞他的眼底!

这美是为了这满堂的宾客,是为了这该死的除夕,是为了那些即将到来的、与他无关的未知岁月!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垂下眼帘,掩盖住眼底那几乎要薄而出的嫉妒,迈开脚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慎之来了。”吴镇岳招呼道,并未察觉儿子的异样。

吴道时彬彬有礼:“爹,娘。” 声音涩紧绷,他拿起面前的白瓷茶盏,指尖用力得泛白,慢慢啜饮着。

就在这时,管家吴禄引着一家三走了进来。

“大帅,夫,宋将军到。”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门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宋元哲将军。

他身着蓝色的呢料便服,身形魁

梧,眉宇间沉淀着军旅生涯的坚毅与沧桑,脸上带着惯常的沉肃,此时也刻意舒展了些,向吴镇岳夫拱了拱手:“镇岳兄,夫,叨扰了。” 声音洪亮,带着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暗红织锦缎旗袍、容颜温婉却目光沉静的夫

但紧随其后、与他们并肩走进来的那个年轻身影,瞬间吸引了更多的目光——包括暖阁中央位置那两束倏然凝固的视线。

那是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青年,身量颇高,穿着一身宝蓝色暗纹缎面长衫,外罩一件墨色团花琵琶襟马褂,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嘴角天生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行走间步履从容,带着良好的教养。

“贤弟!弟妹!还有云笙贤侄!快请座!” 吴镇岳朗声笑着起身迎接,显得十分热络。他的热冲淡了些许吴道时带来的冷硬氛围。

管家的指引下,宋元哲与夫被安排在吴镇岳左首边的位置,以示尊贵。

而宋华卓,则被安排在了吴母这一侧,与坐在张佩如下首的吴灼只隔了一个空位。

“晚辈云笙,给吴伯父、吴伯母请安!恭祝伯父伯母新春康泰,福寿绵长!”宋华卓走到主位前,对着吴镇岳和张佩如一揖,动作标准,声音清朗悦耳。

“贤侄不必多礼!”吴镇岳笑着虚扶一下,对张佩如道,“佩如,这就是明轩兄的次子华卓,刚从天津过来。”

张佩如含笑打量着宋华卓,见他举止得体,气度不凡,眼中也流露出几分赞许:“宋公子果然一表才,快请坐。”

“谢伯父伯母。”宋华卓直起身,目光自然地扫过席面,在看到吴灼的瞬间,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惊艳,

吴灼惊讶的看着他,这不就是那展示殷麦曼翻转的飞行员嘛?

“吴妹妹?”宋华卓的眼中带着笑意。

“啊”吴灼起身,微微颔首还礼:“令仪见过宋公子。”

吴道时握着茶盏的手,再次猛地收紧!

他听到了那声“吴妹妹”!

听到了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和欣赏!

他也看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好感!

他垂着眼帘,死死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梗,仿佛要将它盯穿!

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宋华卓被安排坐在了吴灼对面的位置。

席间,吴镇岳与宋元哲以及几位将佐谈笑风生,话题从时局战事

渐渐转向了风花雪月。

宋华卓虽年纪不大,但谈吐不俗,对戏曲、书画颇有涉猎,尤其聊起昆曲时,更是侃侃而谈,偶尔清唱两句《牡丹亭》,嗓音清越悠扬,引得众叫好。

吴灼听得神,琥珀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偶尔与宋华卓视线汇,便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

这一切,落吴道时的眼中。

他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冰冷的影子。

面前致的菜肴,在他看来索然无味。

他几乎没有动筷,只是偶尔端起酒杯,机械地抿一辛辣的烧酒。

那灼热的体滑喉咙,却浇不灭心的寒冰与烈焰。

他看着她对别笑!看着她眼中闪动着欣赏的光!看着她和那个姓宋的言笑晏晏!

她今天美得如此惊心动魄,难道就是为了在这该死的除夕夜,来凌迟他的心脏吗?!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每一次吴灼的笑声传来,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他的太阳上。

每一次她与宋华卓目光汇,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反复切割!

席间气氛正酣,宋夫笑着对张佩如道:“佩如姐姐,瞧这两个孩子,年岁相当,站在一起可真是一对璧呢!”

这话一出,席间几位夫也跟着附和。吴灼脸上微红,垂下眼帘。宋华卓则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叮——喀!”一声细碎又清晰的裂瓷声在相对安静的暖阁中响起,突兀得惊

循声望去。

只见吴道时面前的桌面上,那个致名贵的白瓷茶盏,竟生生从他紧握的手中裂成了几片不规则的碎片!

茶水混着几缕极淡的血丝——显然是茶杯裂开时划伤了掌心——洇湿了他灰色的军裤和桌布!

一瞬间,整个暖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吴镇岳皱紧了眉,不满和疑惑地看向长子:“慎之?”

张佩如惊得用手帕掩住了嘴,眼中全是担忧。

宋元哲夫也面露讶异。

宋华卓则迅速收敛了笑容,看向吴道时裂开的茶盏和那只紧握成拳、似乎在微微颤抖的手,英挺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吴道时缓缓抬起眼皮,眼底一片不见底的幽暗,如同寒潭。

他面无表,仿佛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

他看着那蜿蜒的血线,又缓缓抬眼,目光扫过众惊愕的脸,最后落

在了吴灼带着错愕和担忧的脸上。

“扰了诸位雅兴,慎之失礼了。” 他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丝毫波澜。

他随手抄起一方餐巾,看也不看便摁在掌心翻卷的伤上——力道之大让崭新的雪白巾面瞬间绽开刺目的血印。

“慎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佩如悚然一惊,起身欲扶。

“无妨。”吴道时身体绷紧如即将离弦的箭矢,他霍然起身,军靴“咔”地一声磕在青砖地上,动作标准挺拔得近乎僵硬。

他对着主位的吴镇岳和周围众方向,幅度极其克制地微微一颔首,下颌线条绷得死紧:“皮小伤,不敢劳烦诸位长辈。请父亲母亲并长辈慢用。慎之……告退。”话音尚未落定,他已倏然转身,灰色的挺括背影挟裹着近乎实质的寒气与决绝,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管家吴禄反应极快,立刻招呼小丫鬟上前清理桌面,又另奉上一盏新茶。

吴镇岳重重咳了一声,试图打圆场:“无妨,无妨!岁岁平安!慎之许是这几军务辛苦,手上失了准。来来,贤弟,弟妹,贤侄,咱们开席!”

吴灼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对面的宋华卓,宋华卓也正关切地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和安抚。

吴灼勉强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心绪却早已飘远,飘向了那个被黑暗吞噬的背影。

第10章 守岁

暖阁的喧嚣被厚重的锦帘隔绝在外,砺锋堂的书房却像浸在冰里。

吴道时靠着书桌席地而坐,军装外套随意扔在椅背,右手垂在身侧,暗红的血珠顺着紧攥的指缝渗出,滴落在色地毯上,洇开一朵朵花,窗外零星的竹声传来,更衬得这死寂令窒息。

“笃笃。”极轻的敲门声像羽毛落在冰面。

吴道时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吴灼端着一个乌木托盘,侧身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还有一个小小的藤编药箱和一个青花瓷小碗,碗里姜汤辛辣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室内血腥的铁锈味。

她换下了那身海棠红的盛装,只穿着一件家常的藕荷色软缎斜襟薄袄,素净的象牙白棉裙,长发松松挽了个髻,胸前别着他送的蝴蝶胸针。

“大哥。”她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我熬了姜汤……你的手,也该上药。”

吴道时缓缓侧身。

昏黄的台灯光线下,他

脸色苍白得吓,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

素衣洗去了方才暖阁里的灼灼光华,却更显眉目如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

“这点小伤,死不了。”他抬起那只受伤的右手,血珠还在顺着指缝滴落。

“血都滴了一路!”吴灼秀眉紧蹙, “几个小丫也不敢进你的书房。”她放下托盘,几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他冰冷的手腕,她的手指温热柔软,带着少特有的细腻。

吴灼在他脚边半蹲下来,打开药箱。

动作麻利地取出白瓷药瓶、棉签和净的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紧握的、带着血污的手指。

掌心赫然是几道可见的撕裂伤,混着细小的瓷片碎屑,显然是被捏碎的酒杯划的。

“天……”吴灼倒吸一凉气, “怎么伤得这么重!”她抬,又气又急地瞪了他一眼。

吴道时垂眸看着她纤长微颤的睫毛,看着她小心翼翼为他清理伤的专注侧脸。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手心,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离他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宋华卓……”他忽然开,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明轩将军的次子。”

吴灼正用镊子夹取碎瓷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没抬,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父亲……”吴道时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对他……很是欣赏。宋家……亦有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吴灼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抬起眼,望向吴道时, “大哥……你什么意思?”

吴道时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其难看的、带着无尽嘲讽和悲凉的笑容,目光却死死锁住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还不明白吗?令仪。父亲留他们在府里过年,宋夫那句‘璧’……你真当是玩笑?”他声音压得更低,“宋华卓就是父亲为你……定下的那位了。”

“轰隆——!”

窗外,不知谁家点燃了一枚巨大的烟花,骤然炸响!

绚烂的流光瞬间撕裂了窗外的夜空,五光十色的光芒透过窗棂,在书房的墙壁和地面上投下瞬息万变的斑驳光影。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强光,让吴灼浑身剧烈地一颤!她嘴唇微微张着,琥珀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无措。

父亲……父亲要把她……像一件物品一样……许配出去?

光影错间,吴灼眼中的水汽迅速凝聚,让心疼。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和无助。

这神,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快意,反而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反复切割!

他宁愿看到她愤怒,看到她反抗,也不愿看到她……如此脆弱无助!

这眼泪,是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流?还是……为了那个才见了一面的宋华卓?!

他猛地抽回手!

动作粗

“怕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戾气,在烟花炸响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刺耳,“现在才怕?晚了!生在吴家,你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你的美貌,你的才,你这个……都是待价而沽的政治筹码!”

她身体晃了一下,泪水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用那双含泪的、倔强又碎的眸子,狠狠瞪着吴道时,像是被丢弃的狸

窗外的烟花愈发密集起来,如同天散花,将整个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在那几乎要将黑夜燃烧殆尽的流光盛宴中,吴灼猛地低下,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

她重新拿起药箱里的棉签和药瓶,动作近乎粗地,一把抓过吴道时刚刚抽回的手腕!

带着决绝的力度,紧紧攥住他,开始为他清理伤

动作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带着一种发泄般的、近乎粗鲁的用力!

棉签沾着冰凉的药水,狠狠按在他血翻卷的伤上!

“嘶——”剧烈的疼痛让吴道时倒吸一冷气,眉紧锁。

吴灼却仿佛没听见,眼神空地望着他掌心狰狞的伤,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药水混着血水,还有她的几滴眼泪。

“我知道……”她终于开,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碎不堪,“我知道……我是筹码是物件。可是大哥……你呢?父亲又给你定了谁家的儿?董云芝吗?”

最后那个名字,她说得极轻,却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两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吴道时看着清亮朦胧的眼,看着她眼底处那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讽和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

更加沉的、冰冷的绝望,夹杂着被看穿的狼狈和屈辱,瞬间攫住了吴道时!

他猛地闭上眼,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喉结剧

烈地滚动着,仿佛在吞咽着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和苦涩。

窗外,烟花在最高处绽放出最炫目的光芒后熄灭,只留下刺鼻的硝烟味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

书房内,最后一丝光影也消失了,重新陷一片浓稠的、令窒息的黑暗。

吴道时那只被吴灼紧紧攥着、包扎了一半的、染满血和泪的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翻转过来。

带着血腥和药味的手指,颤抖着,迟疑着,最终……极其轻微地、小心翼翼地,复上了吴灼冰凉的手背。

如同溺水之,绝望地抓住最后一根漂浮的稻

“令仪,新年快乐!”他抬起眼,猩红的眸子里没有了平鸷锐利,只剩下不见底的痛苦和……一丝近乎哀求的依赖。

这样的眼神,让吴灼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所有的恐惧和疏离,在这一刻,被一种更的、血脉相连的怜惜所取代。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了他的手。

“大哥,新年快乐。我陪你守岁。”

她挨着他,靠着冰冷的书桌坐下。两肩并着肩。

窗外,竹声依旧喧嚣,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映照着千家万户的团圆喜庆。

砺锋堂书房内,却是一片死寂的宁静,只有两握的手,传递着微弱的暖意。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她的、真实的温度。

这温度,像一剂良药,暂时抚平了他心中翻腾的嫉妒、愤怒和……那无法言说的、扭曲的恋。

他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这份短暂的、只属于他和她的宁静。

带着淡淡皂角香气的体温传来,让吴灼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吴道时僵硬地转过,看着靠在自己肩,呼吸均匀,已然沉沉睡去的妹妹。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影,脸颊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微光,唇瓣微微嘟起,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纯真。

巨大的、混杂着罪恶感、怜惜和……无法抑制的悸动,瞬间席卷了他!

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沉睡的容颜。

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像一幅最圣洁的画,让他既想靠近,又自惭形秽。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翼翼地低下

灼热的呼吸拂过她光洁的额角。

他闭了闭眼,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内心

煎熬。

最终,一个极其轻柔的、如同羽毛拂过般的吻,带着无尽的虔诚和……埋心底的、无法言说的恋,落在了她温热的脸颊上。

一触即分。

他猛地抬起,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紧张地看着她。

吴灼依旧沉睡着,毫无察觉,只是无意识地在他肩蹭了蹭,发出小猫般的嘤咛。

吴道时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气。

他不敢再动,不敢再有任何逾矩之举。

他只是僵硬地坐着,任由她靠着自己,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

这份短暂的、偷来的亲密,如同饮鸩止渴,既带来片刻的甜蜜,又将他拖的痛苦渊。

“当——!当——!当——!”

远处隐约传来寺庙悠扬浑厚的新年钟声,整整十二下,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上一页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本站必读
新书推荐: 反差妈妈沦为巨根儿子的肉便器 离轨 美艳校长妈妈-o.0 空姐母女花的出卖交易 冒充嫂子被哥哥操哭 我的穿越系统 我深爱的妻子怎么会成为外卖APP的金牌商家 后宫催眠日记 不是有可爱虎牙的美少女都是吸血鬼 射雕2.5部曲:重生之泡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