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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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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有什么用,生成的苦命,我只求菩萨收我回去。”她绕到朱漆描金蜡烛架子那边,低下去看了看孩子。“现在有了他,我算对得起你们姚家了,可以让我死了。”她眼睛水汪汪的,隔着一排排的红蜡烛望着他。

他望着她笑。“好好的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因为今天在佛爷跟前,我晓得今生没缘,结个来世的缘吧。”

“没缘你怎么会到我家来?”

“还说呢,自从到你们家受了多少罪,别的不说,碰见这前世冤家,忘又忘不了,躲又没处躲,牵肠挂肚,真恨不得死了。今天当着佛爷,你给我句真话,我死也甘心。”

“怎么老是说死?你死了叫我怎么样?”

“你从来没句真话。”

“你反正不相信我。”他到了架子那边,把孩子接过来,放在地下蒲团上,他马上大哭起来。他不让她去抱他,一只手臂勒得她透不过气来,手在太紧的衣服里,匆忙得像是心不在焉。她这时候倒又不愿起来,完全给他错会了意思。衬衫与束胸的小背心都是一排极小而薄的罗钿钮子,排得太密,非常难解开,暗中摸索更解不开。也只有他,对衣服实在内行。但是只顾努力,一面吻着她都有点心不属。她心里得厉害,都不知道剖开胸膛里面有什么,直到他一把握在手里,抚摩着,揣捏出个式样来,她才开始感觉到那小鸟柔软的鸟喙拱着他的手心,它恐惧地缩成一团,圆圆的,有个心在跳,浑身酸胀,是中了药箭,也不知是麻药。

“冤家,”她轻声说。

孩子嚎哭的声音在寂静中震,狭长的殿堂石板砌地,回声特别大,庙前庙后一定都听见了,简直叫受不了,把那一刹那拉得非常长,仿佛他哭了半天,而他们俩魇住了,拿他毫无办法。只有最原始的欲望,想躲到山里去,爬到退色的杏子红桌围背后,挂着尘灰吊子的黑暗中,就在那蒲团上的孩子旁边。两个同时想起《玉堂春》,“案底下叙恩”。她就是怕他也想到了,她迟疑着没敢蹲下来抱孩子,这也是一个原因。

“有来了,”他预言。

“我不怕,反正就这一条命,要就拿去。”

她马上知道说错了话,两个靠得这样近,可以听见他里面敲了声警钟,感到那一阵阵的震动。他们这形本来已经够险的,无论怎样小心也迟早有知道。在他实在是犯不着,要还不容易?不过到这时候再放手真不好受,心里实在有气。

“二嫂,今天要不是我,嗨嗨!”他笑了声。

“你不要这样没良心!”她攀着蜡烛架哭了起来,脸靠在手背上。

“没良心倒好了,不怕对不起二哥?”

“你二哥!也不知道你们祖上作了什么孽,生出这样的儿子,看他活受罪,真还不如死了好。”

“又何必咒他。”

“谁咒他?只怪我自己命苦,扒心扒肝对家还嫌血腥气。”

“是你看错了,二嫂,不要看我姚老三,还不是这样的。”他伸直了手臂朝下,把袖子一甩走了,缎子咯啦一声响。

她终于又听见孩子的哭声。她跪在蓝布蒲团上把他抱起来,把脸埋在他大红绸子棉斗篷里,闻见一腥气与汗酸气。他永远衣服穿得太多,一天到晚出汗。过了一会儿,她拣起小帽子来给他戴上,帽子上一个老虎,突出一双金线织的圆眼睛,擦在她湿的脸上有点疼。

她出来到走廊上,天黑了,晚钟正开始敲,缓慢的一声声砰!砰!充塞了空间,消灭一切思想,一声一声跟着她到后面去。

饭桌已经都摆出来了,他们自己带来的银器。大正忙着照应。她找到妈把孩子给她。三爷站在老太太背后看打牌,和他丈母娘说话。也许他今天晚上会告诉三。——这话他大概不敢说。——他怎么舍得不说?今天这件事得漂亮,肯不告诉?而且这么个大笑话,哪儿熬得住不说?熬也熬不了多久。

等着打完八圈才吃晚饭。座位照例有一番推让争论,全靠三个少当时的判断,拉拉扯扯把辈份大、年纪大、较远的亲戚拖到上首,有些已经先占了下首的座位,双手划挡架着,不肯起来。有许多亲戚关系银娣还没十分摸清楚,今天更觉得费力,和别换一言一笑都难受。她们是还不知道她的事。未来是个庞然大物,在花布门帘背后藏不住,把那花洋布直顶起来,顶得高高的,像一风。庙里石板地晚上很冷,门就挂着这么个窄条子花布帘子。屋梁上装着个小电灯泡,一张张圆台面上的大红桌布,在那昏黄的灯光下有突兀感。以后的事全在乎三跟她房里的,刀柄抓在别手里了。

她一直站着给夹菜。

“你自己吃。坐下,二坐。”别捺着她坐下,她一会又站起来。她一个照应几张桌子,地方太大太冷,稀薄的笑话声,总热闹不起来。

打了手巾把子来,装着鸭蛋的长圆形大银盒,绕着桌子,这个递到那个手里,最后到她用,镜子已经昏了,染着白与水蒸气。鲜艳的红丝棉扑子也有点湿,又冷又硬,更觉得脸颊热烘烘的。

麻将打到夜里一两点钟才散。在马车上妈告诉她孩子吃了都吐出来,受了凉了。回去二爷听见了发脾气。他今天整天一个在家里。

“一直好好的,”妈说,“就我走开那一会,二叫我去吃面,后来吃就存不住。”

“你走了给谁抱?”

给谁?谁也不在那儿,”银娣接说,“我抱着他到处找夏妈,也不知道她死到哪儿去了。来喜那小鬼,跟着那些小孩起哄,都玩疯了。”

据夏妈说,她也在找二。二爷把跟去的都骂了一顿。银娣起初心不在焉,他的雌喉咙听得她不耐烦起来。

“好了好了,哪个孩子不伤风着凉。打骂狗的,你越是稀越留不住。”她存心叫他生气,省得再跟她说话。

“你还要咒他?也是你自己不当心,这么点大的孩子,根本不应当带他去。”

“是我叫他去的?老太太要他去拜师傅,你有本事不叫去?”

妈,把门开着,夜里他要是咳嗽我听得见。”

“噢,我也听着点。”妈说。

他们的声音都离她很远,像点点滴滴的一行蚂蚁,隔着衣服有时候不觉得,有时候觉得讨厌。她能知未来,像死了的,与活中间隔着一层,看他们忙忙碌碌,琐碎得无聊。

但是眼看着他们忙着预备睡觉,对明天那样确定,她实在受不住。不知道自己怎么样,这不是所能忍受的。目前这一刹那马上拖长了,成为永久的,没有时间,大钳子似的夹紧了她,苦痛到极点。他们要拿她怎么样?向来姨们不规矩,是打冷宫,送到北边去,不是原籍乡下,太惹注目,是北京,生活程度比上海低,家里现成有房子在那里,叫看房子的老佣顺便监视着。正太太要是走错一步路呢?显然他们从来不。这些虽然喜欢背后说家,这话从来没敢说。

她并没有真怎么样,但是谁相信?三爷又是个靠得住的。马上又都回来了,她怎么说,他怎么说,她又怎么说,她怎么这样傻。她的心底下有个小火熬煎着它。喉咙里像是咽下了热炭。到快天亮的时候,她起来拿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冷茶泡了一夜,非常苦。窗子里有个大月亮快沉下去了,就在对过一座乌黑的楼房背后,月亮那么大,就像脸对脸狭路相逢,混沌的红红黄黄一张圆脸,在这里等着她,是末的太阳。在黑暗中房间似乎小得多。二爷带着哮喘的呼吸与隔壁的鼾声,听上去特别近,近得使吃惊。妈带着孩子跟老郑睡一间房,今天晚上开着门,就像是同一间房里的一个角落。两个佣的鼾声略有点参差不齐,使不由自主期待着一上一落,经紧张起来。一个落后半步,两个都时而沙嗄,时而浓厚,咕嘟咕嘟冒着泡沫。然后渐趋低微,偶尔还吁气。或是吹声哨子。听上去今天晚上都过不了这一关。夜长如年,现在正到了最狭窄的一个关

格喇一响,跟着一阵沙沙声。是什么?她站着不动,听着。是老郑在枕上转侧,枕装着绿豆壳,因为害红眼睛,绿豆清火的。

她披上两件衣裳,小心地穿过海上的船舱。黑的,一只只铺位仿佛都是平行排列着。一个个躺在那里,在黑暗中就光剩这一气,每次要再透气都费劲,呼嗤呼嗤响,是一把麻绷紧在一个什么架子上,很容易割断。每一只咽喉都扯长了横陈在那里,是露的目标。她自己的喉咙是一根管子扣着几只铁圈,一节节匝紧了,酸疼得厉害,一定要竖直了端来端去。她转动后面箱子房的门钮,一进去先把门关上了再开灯。一开灯,那间大房间立刻闯了上来,在温暖的黄色灯光里很安逸。用不着的家具,一叠叠的箱子,都齐齐整整挨着墙排列着。

二爷不会看见门上小窗户的光。老妈子门隔着间房,也看不见。她搬了张凳子放在他的旧床上。坏在床板太薄,踢翻了凳子咕咚一声,比地板上更响。门上的横栏最合适,不过那要开着门。另一扇门通向甬道,是锁着的。她四面看看,想找张床毯或是麻包铺在床上,但是什么都收起来了。还是宁可快点,不必想得太周到。孩子随时可以哭起来,吵醒他们。反正要不了一会工夫,她小时候有个邻居的就是上吊死的。她多带了一条裤带来,这种结实的白绸子比什么绳子都牢。能够当作一件家常的工作来做,仿佛感到一点安慰似的。

上面有灰尘的气味,也像那张床一样,自成一个小房间。

如果她夏天上吊,为了失窃的事,那是自己表明心迹,但是她知道这些不会因为她死了,就看得起她些。他们会说这是小户家的惫赖,吵架输了,赌气的事。现在她是不管这些说什么了。如果她还有点放不下,至少她这一点可以满意:叫看着似乎她生命里有件黑暗可怕的秘密——说是他也行,反正除了二爷她还有个

其实她并没有怎样想到身后的形——不愿意想。死如灯灭。眼不见为净。就算明天早上这世界还在这里,若无其事,像正太太看不见的姨,照样过得热热闹闹的。随它去,一切都有点讨厌起来,甚至于可憎。反正没有她的份了,要她一个先走了。

绿竹帘子映在梳妆台镜子里,风吹着直动,筛进一条条阳光,满房间老虎纹,来回摇晃着。二爷的一张大照片配着黑漆框子挂在墙上,也被风吹着磕托磕托敲着墙。那回是他叫起来,把她救下来的。他死了她也没穿孝,因为老太太还在,现在是戴老太太的孝。她站着照镜子,把一只手指在衣领里挖着,那粗白布戳得慌。

十六年了,好死不如恶活,总算给她挺过去了。当时大家背后都说:“不知道二为什么上吊。”照二爷说,那天晚上讲了她几句,因为孩子从庙里回来受了凉,怪她不小心。

说还是为了两个月家里闹丢东西的事。还真有佣说听见夫妻吵架的时候提起那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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