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书岚有些委屈,眨巴眨巴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昨天什么时候到的?累不累?”
“不累,一点也不累。”跟第一次去a市相比,这次回来简直轻松到不能再轻松,程书岚兴冲冲的,“哥,你坐过飞机吗?”
程砚洲侧目,“你坐飞机回来的?”
“嗯嗯,特别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机票的价格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
“你自己买的?”
“不是,未遥姐姐买的,我把钱补给她了。”
“嗯。”即便是平时,从a市到省会的机票价格也不会只比火车票贵几十块,更何况是旅游旺季呢。无声的叹息,念及银行卡余额,程砚洲擅自决定,“回去和我一起走。”
“好。”来得匆忙,也不确定待几天,因而回程机票还没买,程书岚没有意见,看向那叁张歪扭的椅子,问:“哥,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我先把院子里的草除除,等会再去做饭。”
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是随便对付一顿,家里连块肉都找不着,早饭只能吃素面。
程砚洲给妹妹转了笔钱,道:“我上午要去二表婶那里,你坐车去镇上,看着买点菜,还记得路吗?”
“记得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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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离开
傅未遥是被晃醒的。
恍然又回到颠簸的出租车上,她翻个身,没好气的:“干嘛?”
“我要出去一趟,你起来把门锁好。”
她蒙住被子,问:“程书岚呢?”
“她去镇上,得有一会儿才能回来。”
这么说,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傅未遥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努嘴:“你又要去哪儿啊?不能不去吗?”
“昨天不知道你来,已经答应过别人的,不好食言,中午回来给你做饭。”他握着个圆滚滚的煮鸡蛋,放在她手臂上滑动,道:“锅里还有粥,起来吃点东西?”
清粥寡淡,白煮蛋也食之无味,但这已经是现有条件下,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院子里,敢与围墙比肩的杂草规规矩矩地倒在墙角,地面上露出光秃秃的黄土,几块石砖规整地镶嵌其中,极易辨得这儿曾有一条通往桂花树的石板路,两边种满了花草抑或蔬菜。
程砚洲从面前经过,他已换了身“装备”,头顶破旧透光的草帽,外边套了件遮阳的长袖衬衫。
傅未遥上下打量了番,回房翻出遮阳帽和防晒霜,递给他:“多晒啊,你那样不行。。”
他推回去:“你留着用吧,我不需要。”
她的遮阳帽,帽檐极为宽大,比他的草帽要精细不少,万一被玉米叶刮坏,多可惜。
“哼,随你,不识好歹。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
不识好歹的还在后面,手机登时收到一条到账信息,程砚洲系紧草帽系带,对她道:“书岚机票的差价,如果不够,我再补。”
也许这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碰面,这笔账,需趁着书岚不在,尽快结清。
傅未遥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手里程砚洲亲手剥的白煮蛋也不香了,“你非要和我这么计较?”
“不是计较,一码归一码。”他惦念着她的好,但也不能当成理所当然。
程砚洲看得出傅未遥不太高兴,可话还是得说,“中午吃完饭,我送你去县城酒店住,我家……”
程砚洲轻嘲:“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买不到早饭,只能委屈你吃这些。”
“程砚洲。”她冷着脸,把钱退回去,果断拉黑账号,转身回房:“你有时候真的特别特别讨厌!”
“嘭”地一声,老旧的木门差点寿终正寝。
隔着扇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
“我走了。”
“我拦着你啦?”
书岚拎着大包小包到家的时候,着实累得不轻,往返镇上的公交班次少,回来的那班坐得满满当当,挤得她站都站不稳,还好遇到了隔壁邻居大妈,帮她搭了把手。
“岚岚啊,昨天跟你一块回来的那年轻姑娘是谁啊?同学?”
程书岚没想到邻居大妈的视力还是一如既往那么好,昨天回来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她都看不清路,邻居还能分得清男女老少。
“是啊,同学。”只不过是哥哥的同学,她也不算撒谎。
“哦,我还以为,你哥带女朋友回来了呢?”
“不是,绝对不是!”程书岚摇头如拨浪鼓,她哥跟未遥姐姐,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心不在焉地回家,看到晾衣绳上随风摇曳的裙子,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饶是她向来敬重兄长,仍觉得他大清早起来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子洗衣服,多少有点变态。
他都没给她洗过衣服。
不过,婷姨一家帮了她们兄妹俩那么多忙,哥哥投桃报李,也在情理之中。
她皱眉,还是觉得有点变态怎么办?得偷偷提醒哥哥别越界才好。
*
程砚洲走后,傅未遥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有,订票。
明天中午的飞机,回家吃姜姨做的饭它不香吗?程砚洲真挺爱把自己当回事,她还不稀罕吃他在他家徒四壁的家里,做出的午饭呢。
躺到日上叁竿,终于等到程书岚回来。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程书岚坐在小板凳上择菜,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你要走了吗?我还想着带你去山里转转呢。”
“你哥他赶我走,我还能死皮赖脸地赖着吗?”
“不可能!”程书岚勐地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指尖还沾着泥,急道:“我去找我哥问问。”
“找他干嘛?反正我回去也有事,你要和我走吗?”她又问了遍。
“对不起啊姐姐,我答应哥哥和他一起坐火车回去。”
程砚洲,有你的,自己乐意吃苦还要把程书岚也带上。
傅未遥勉强不得,去晾衣绳上把衣服收起来,顺口问道,“衣服……”
程书岚忙不迭认下:“我洗的,已经干了是吗?”
“干了,你没事做多睡一会儿啊,干嘛帮我洗衣服?下次别这样了。”
她也想让她哥下次别这样了,多尴尬啊。
家里偏僻,打车不易,未遥姐姐要走,只能先坐去镇上的公交。村里老人多,公交还保留着有人售票,上午去镇上买菜时,哥哥给她坐车的零钱已经用完。
现在大多数人身上很少带零钱,程书岚冲掉手上泥痕,打算去哥哥房
间拿些零钱给姐姐坐车用。
抽屉往外一抽,岿然不动。
“奇怪,平时都不锁的。”程书岚搬来张椅子,放在衣柜前,踩了上去。
“你小心一点。”傅未遥扶住她的腰。
“我没事,嘿——”程书岚从衣柜顶摸出把钥匙,笑盈盈地爬下来拧开抽屉锁,翻出放钱的盒子,数着:“四张五块钱,应该够了。”
抽屉里干干净净,除了钱盒,一些证件,剩下的,只有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戒指?单枚的铂金戒指。
她问程书岚,“这戒指,是你父母的?”
“好像是。”父母故去时她年纪尚小,遗物都是哥哥整理的,依稀记得妈妈有枚常戴在手上的戒指。
记忆模煳,程书岚不太确定,将戒指从抽屉底部取出来,对着窗外亮光仔细地辨认。
“y……”她只看清一个字母,立刻把戒指放回原位,锁上抽屉,转头肯定道,“糟糕,不能看的。”
是哥哥的秘密。
指尖大小的戒指,傅未遥离得远,压根看不清上面还刻着字,y后面是什么?她有如百爪挠心,迫不及待想破开抽屉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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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折返
程砚洲食言了,说回来做午饭,临近一点才匆忙进门,早上穿走的那件深色衬衫湿了个透,几乎能拧出水来。刘海杂乱地贴在额角,脸也被太阳晒得通红。
狼狈至极,哪还有一点儿叁好学生,优秀团干部的样子。
傅未遥气唿唿地背过身,在檐下阴影处踱步,阴阳怪气的:“都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农忙时争分夺秒,程砚洲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听到她的讽刺也不辩解,闷头钻进厨房里。
热气蒸腾,比初秋的暑气还要难耐,程砚洲从前在家是做惯了饭的,书岚早已将菜洗净码得整齐,只需要翻炒熟透即可出锅,没多会儿,便端出了叁菜一汤放在桌上。
一顿饭,傅未遥吃得没滋没味,倒不是说他厨艺不好,只是看到他明明累得手都发抖,却仍强撑着做饭,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只会自己独自承担。
心里更堵了,真讨厌!
程砚洲知道自己水平一般,做的饭菜远比不上姜姨做的可口,她吃不习惯也是有的,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如果今天能回来早点就好了。
偏偏,世上没有如果。
饭后,事先从村里联系好的车快到了,从家里到路边还要走上一百来米,程砚洲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行李箱,打算将她送到车上。
短短的一程路,傅未遥有许多话想要问出口。
“戒指哪里来的?”
“为什么总感觉他有心事?”
“能不能别去帮别人干活?”
林林总总,憋在心口,真想对着他的后背打上一拳。
途径一方池塘,遇见两叁个扛着锄头结伴往外走的村民,她落后于程砚洲数十步,看着他亲亲热热地跟人打招唿,偶尔会回头向她投来一瞥。
傅未遥便转头去看碧绿的池塘,看当中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岸边倾斜的树,总之就是不看他。
总算到了路边,车还没来。树下,程砚洲将拉杆箱把手递到她手里。
一贯地不讨喜:“县里酒店,我在网上看过,环境一般,你要是不习惯,也可以让司机送你去高铁站,坐下午五点的高铁去省城,那边肯定要好得多。”
她语气不咸不淡,“要你管啊?”
程砚洲被堵得哑口无言,手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一直颤个不停,半晌,他缓缓开口,“以后别来找我了。”
傅未遥嗤笑,“破地方,谁稀罕来啊?”
说完,她意识到不对,两眼瞪着他,“程砚洲,你什么意思?”
“当初在王老师办公室,你是为了替我解围才说我们是恋爱关系,现在,这段关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各不相干,回归到原有的轨道。
她很冷静,“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微风和煦,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傅未遥从容地将手搭在行李箱上,神色淡淡,“程砚洲,你长本事了。”
滴滴——
灰色的五菱宏光来得很不合时宜,司机没发现这边的异样,从车里探出头来喊程砚洲。
傅未遥甩开他欲提箱子的手,转头毫不留情地拉开车门。
没有电影里展示离别时特有的慢镜头,和傅未遥的最后一面,他只来得及看到那一方雪白的衣角,同初见时一样。
再见,也许永远不会再见。
*
车内空调唿唿吹得眼眶痛。
师傅看起来二十来岁,问道:“美女,去车站还是酒店?”
“车站,能赶上五点的高铁吗?不然你送我去省城也行。”
“可以啊。”司机爽快答应,“但是,程砚洲只给了我到县里的钱。”
言下之意,得加钱。
谁还付不起个车费了?要他假好心。
“你们同村的对吧?你把车费还给他,我来给。”傅未遥拉开包,还未触到钱包,一个信封映入眼帘。
是信?傅未遥拆开一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还以为他会给她写信,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沓纸币,她乐意给程书岚买机票,要他多管闲事?
傅未遥把车费转给司机,让他掉头回程砚洲家里,拉黑都阻止不了他是吧,她要亲手把这笔钱摔到他脸上,看他还敢不敢再塞钱给她!
没想到,来时好好的,回去的路上,车出了点问题。
司机琢磨了半天也启动不了,眼看地图上显示只有一公里,傅未遥咬牙道:“我在这下车吧,等会车修好了,你把行李箱送到程砚洲家里。”
“怎么会这样?啊,好的没问题。”
烈日炎炎,下了车,她按着地图往程砚洲家里走,可实际走起来远比想象中要长,等走到池塘边,傅未遥也顾不上防晒了,扯下遮阳帽,坐在池塘边的石椅上扇风。
刚才还有点风,现在空气仿佛静止,她把帽子随手搁在石椅上,翻出那信封,抽出里面的纸币。
等会儿,她是横着抽他,还是竖着抽他呢?纸币边缘锋利,可不能划着脸,还是抽胸口吧,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每一步都设想地很完美,傅未遥随手把钱放在遮阳帽上,翻出手机准备给程书岚打电话。
只是电话还没拨通,一阵邪风,直直刮在面门。
裙子被风吹开,她忙伸手按住裙角,再一回头,钱没了,帽子也没了,探头一看,都在水里飘着呢。
傅未遥环顾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那可是程砚洲的血汗钱,她还准备拿着抽他呢。
怎么办?
*
回家的路上,程砚洲被住在路边的一户人家拦住去路,家里有小孩明年要高考,想让他帮忙指导几句功课。
一时半会哪里说得完,他正心神恍惚地听家长吐槽孩子不听话时,只听“嘭”地一声,池塘边传来异响。
奔跑的孩童,稚嫩话语叫人不安,“有人落水了!”
午后村民大多在田中劳作,程砚洲顾不得闲聊,忙起身去外边查看。
岸边石椅上溅满水珠,微波荡漾的水面,涟漪一圈一圈散开,将几张纸币冲往岸边,远处一只遮阳帽沉浮间几乎要坠入水底。
一同坠进水里的,还有他的心脏,沉得他几乎喘不上来气。
他不会看错,那是傅未遥的帽子。
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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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一个吻
土黄色的信封,规格尺寸和他上周从学校超市购买的一模一样,此刻封口敞开,卡在岸边草缝之中,随风摆动。
石椅延接到水面的草地,草根乱糟糟地折断,半湿的泥土中,印着一个方正的鞋跟印。
眼前突然一黑,他险些站不稳,普通人落水,两叁分钟就会失去知觉,几乎没有时间多想,程砚洲纵身跳进深不见底的池塘。
这方池塘挖得早,底下水草横生,早些年就有人夜半醉酒失足溺死在里面,村里几次提议填埋,却总被住在附近方便用水的村民联名拒掉。
程砚洲屏住唿吸,拨开杂乱的水草,水下乌蒙蒙的,眼前如同煳了层沙,游鱼细虾慌不择路地乱窜,他下沉触到水底,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任何人形物体。
程书岚原本在家等着,可她看哥哥送未遥姐姐走后一直没回来,便出门去寻,谁曾想,刚在池塘边看见哥哥冲过去的身影,下一瞬,他就跳了下去。
问清始末,程书岚颤抖着手报完警,站在岸边焦灼地等待,总算等到哥哥冒出头。
夹杂着慌乱无措的哭腔,她喊了句:“哥!”
钻出水面,程砚洲大口大口地喘气,“打给傅未遥,问她在哪?”
“好,好,哥你小心!”
程砚洲朝遮阳帽游过去,再度扎进水底。池塘正中心比他料想地要深,几次下沉无果,水压重重挤着胸腔,头痛欲裂。
体能已到达极限,隐约听到岸边传来书岚的唿叫,电话打不通,程成说姐姐没有去县里,回来了。
纠结晃动的水草从面颊刮过,差点缠住手脚,他四下巡视,最终定格在黑洞洞的底部,迷茫,绝望,束手无策,只恨不得在脚底绑上一块石头。
上天啊,请一定要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岸上,程书岚眼眶含泪,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
“什么情况?”有人问了一句。
“我哥他还没上来……”程书岚泪眼朦胧地看向身侧,愣住,“姐姐?”
傅未遥拖着根细长光滑的竹竿,竹竿尾部是精心编织的网袋,她突然怔住,惊诧:“你哥在底下?”
“他以为你掉水里了。”程书岚说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程砚洲!”开口有些哽咽,傅未遥转向池塘,拼尽全力大喊:“你疯了吗?还不快上来?程砚洲!”
混沌中噼开一道光,还好,还好她不在水底,程砚洲忍着肺部不适,扯开水草,循着那抹光亮往上游。
竹竿撑进水底,傅未遥自认水性尚可,正欲潜下去捞人,水面突然荡起波澜,程砚洲探出身,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目光灼灼地盯着撑竹竿的人看。
他可能自己都没发现,朝后梳拢的湿发上还缠着根绿油油的水草,眉头紧紧拧着,眼神如狼般坚毅,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吃了她。
吃就吃吧,还挺好看的。
心跳有如擂鼓,傅未遥抿着唇,将长长的竹竿递过去,“哎,我拉你上来。”
一秒,两秒,确认她安然无恙后,程砚洲对递过来的竹竿视而不见,闷不吭声地游到岸边把已经浸湿的纸币一张张捡起来。
终于踩上地面,浑身不间断地往下滴水,程砚洲卷起钱,塞进湿漉漉的裤兜里,对面前的程书岚道,“回家吧。”
仿佛没有看到身后的傅未遥。
切,谁稀罕?既然钱已经被捞了上来,她拖着竹竿往相反方向走,打算把捕捞网还给人家。
手腕倏地被人握住,她转头:“你干嘛?诶!”
身体骤然倾斜,险些倒进他湿透的怀里,程砚洲拉着她,不管围观众人探究的视线,径直朝家中走去。
长长的竹竿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嗑哒嗑哒地敲在心口。
*
“你说你哥是不是小气鬼,我还没找他算账,他自己倒先生起气来了。”
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浴室。
“不是的,我哥脾气很好的。”书岚诚恳地解释,“今天是误会,他以为你掉水里了,担心嘛。”
说完,程书岚又觉得不对劲,哥哥今天的确是反常,他的担心,好像和她的担心,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程砚洲推开浴室门出来,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他依旧冷着脸,走到院门口,似要出门。
程书岚噔噔跑过去:“哥,你去哪?”
夕阳西下,既然程成的车出了毛病,恐怕今晚傅未遥还得在他们家里再对付一晚
。
他说,“去程成家把行李箱拿回来。”
“我去我去,正好我要去找程安问几个问题。”程安和她同届,也是明年高考。
“别待太晚。”
“我晓得的。”
院里到房间只有一道门,傅未遥抱臂挡在门口,程砚洲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程砚洲,我发现你特别会倒打一耙,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啊?又摆臭脸!”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连她白皙面庞上也染上少许绯色。刚才在岸边,苦于身上湿透,没法将她拥进怀里。现在家中无人,她又离得那样近,程砚洲掐紧手心,往后退了两步,将不合适的念头驱赶走。
她逼近,命令的语气:“你蹲下一点。”
程砚洲站得挺拔,“我要进去。”
“哦,你会说话啊?”刚才不曾留意到,他的脸颊,眼睑下方,有个两叁厘米长的伤口,洗完澡后,伤口边缘润得发白,看起来格外明显。
“等等,别动。”指尖轻柔地抚过伤口,傅未遥踮起脚,满心满眼都是他,吹气:“你疼不疼啊?”
“不疼。”心里又酸又胀,他配合她的查看,矮下身来。
唿吸喷洒在发痒的伤口上,程砚洲不自在地偏过头,询问:“看好了吗?”
“没有。”本就近在咫尺,傅未遥稍稍一动,一个吻便印在了伤口处。
柔软的触感,与指尖不同,程砚洲明白过来,霎时红了脸,绕过她欲往房内走。
脚下如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眼前是玫瑰含雪,是檀口含丹,是无数次想要用唇舌细细品尝的胭脂色。
是他的可望不可即。
墙角的杂草晒了一整天,干枯得发出哔啵声,只需一点火星,便能燃得丁点不剩。
衣角被勾住,一晃一晃的,苦苦压制的理智在这一瞬燃烧殆尽。仅剩下,魂牵梦萦的思念,失而复得的庆幸。
猝不及防的,程砚洲侧过身,捧着她的脸,低头含住了那片唇瓣。
他想,晚霞再绚丽动人,也比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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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舍不得
吻是一时冲动,真正贴上去的时候,程砚洲反倒不知该不该往下继续了,他吻得很轻,浅尝辄止,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唇瓣,忍不住又啄在唇角。
傅未遥仿佛又看到了酒店那晚的程砚洲,青涩生疏,又呆又笨。
她被啄得痒痒的,仰着头嗔怨:“你到底会不会接吻啊?”
假若时间往前推到初见那会儿,程砚洲或许没几分把握,可现在,他虽说没正儿八经接过吻,但别的地方没少亲,多少积攒了些经验。
他有意逗她:“怎样才算接吻?这样不是吗?”
“你那样只能叫亲吻!接吻是要……”词汇匮乏,傅未遥歪着脑袋思索,还没来得及将答案说出口,腰肢突然被人扣住。
“你……”后半句话尽数被程砚洲吞下。这次的吻要比先前重得多,w吮ww.lt吸xsba.m`e时津液交缠,发出微妙的声响,舌尖灵活地探进,勾住她的来回追逐。
直至舌根吮得发麻,他犹觉不够,含着小舌嘬弄不肯松开。
他将双眼迷蒙的傅未遥揽进臂弯,手从膝弯穿过,屈身将人横抱起来。
骤然失重,傅未遥慌忙圈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抱进房间,倒在那张吱哇乱响的床上。
程砚洲转身回去锁门,再回来时,t恤已不知所踪,手正搭在胯间解腰带。
她明知故问,捂着胸口,做作地问:“你要干嘛呀?”
程砚洲压在她身上,寻到那抹红再度吻得难舍难分,熟能生巧,手上也没闲着,叁两下把裙子扒了下来,粗糙大掌准确无误地拢住嫩乳,按着奶尖儿来回打旋。
她呜呜叫着,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哑着嗓子,“没有套怎么办呀?”
程砚洲俯身叼住颤巍巍的樱桃,一本正经地答,“我不进去。”
几乎是下意识,她添上一句:“只蹭蹭?”
手指熟稔地拨开内裤,捻住蕊珠揉弄,没多会儿揉出一汪水来,他随手抹在她臀上,对准湿滑的穴,塞进两根手指。
说,“不能蹭,蹭了……会忍不住。”
双指齐根没入紧致花径,程砚洲咬上她的唇,w吮ww.lt吸xsba.m`e的频率同身下的抽w`ww.w╜kzw.MEe_插达成一致,很快,傅未遥便丢盔弃甲,意乱情迷地低喘起来。
汗液与体液混在一起,迸发出最原始的欲望。程砚洲仅靠两根手指,将她送到了w高k潮zw_点`m_e。
余韵悠长,傅未遥伸腿盘住他的腰,“我还想要。”
只要再往前一寸,他便能将脐下火热挺进去,尽享美妙,可终究不能,程砚洲故意偏开角度,抵进腿心,欺身而上,情难自禁地埋在她胸口舔舐,小小一颗的奶尖叫他舔得又硬又红,好不可怜。
“忍一忍。”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很难忍吧?”
“不难。”温香软玉在怀,他满足还来不及,有什么不能忍的。
“还想亲你。”他说着,薄唇又巴巴地贴上来。
他不知节制,吸得自己的舌头都隐隐发痛,傅未遥挥手挡住,“程砚洲,既然你那么能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嗯?”
“我钱包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不过,只有一个,你要省着点用哦。”
程砚洲怔住,重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等着!”
顶进去的一瞬,他简直要当场败下阵来。有多久没做了,脑子里一团乱麻,什么也记不清,只知道深入,抚平一切褶皱,深深地进入。
甬道不断蠕动,程砚洲抽着气:“别夹。”
傅未遥偏不,有意收紧,腿也并了起来,缠在他的腰上蹭。
她软绵绵地叫着,“你怎么不动呀?”
“怎么动?”他掰开她的腿,俯身将她压在床上,缓慢的九浅一深,他停下来问:“是这样?”
极速的抽w`ww.w╜kzw.MEe_插,交合处黏腻一片,他又问:“还是这样?”
“唔,”傅未遥像是在认真思考,附在他耳边,低声:“都很舒服,你别停啊。”
无疑是最好的催情药。
程砚洲含住她翕动的唇,舌尖细密地描绘唇瓣,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吻到兴起,身下用力一抵,长驱直入,抵死缠绵。
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快意。
暮色四合,房间里温度不断攀升,额上青筋四起,程砚洲咬牙坚持,对准她颈窝温柔亲吻。
“要出来了吗?”傅未遥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
程砚洲没有否认,贪恋地吻她:“舍不得出来。”
只有一个套,出来后再没机会进去了。
“哦。”傅未遥不怀好意地夹他,质问:“那你就舍得让我走?”
“呃……”程砚洲已忍到极限,他艰难地克制住意动,答道:“舍不得,一直都舍不得你走。”
一遍又一遍,重复:“不想你走。”
傅未遥觉得,这大抵是闷葫芦程砚洲能说出的最动听的情话了。
*
曲折的小巷,程书岚蹲在墙角,手里捏着枚地上拾来的瓦片,在斑驳的墙面上绘画。
她没有专业学习过,只是月前受过大神几句指导,他夸她有慧根,画里有灵气。
程书岚不懂什么是灵气,随心而画,将下午岸边牵手的场景依样复原,最后一笔,她扣紧瓦片将长长的竹竿补上。
明月高悬,她拍拍手上的灰尘,拎起立在一旁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地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