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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云转晴】(1-14)(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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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稀薄的光亮转头看了眼睡着的殷华章,隔壁床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她动作放得极轻,更不敢开灯,摸黑拧开了门。

“啊——”门还未阖上,秦雨露便吓得浑身一哆嗦,惊呼出声——

走廊上灯光暗淡,有个穿着白衣灰裤的人坐在地上,单腿屈起,双手抱臂靠着墙,被吵醒后只是抬眼看着她,也不说话。

秦雨露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他目光灼灼,直直落在身上。

心一颤,这才慌乱收回视线,匆匆越过他,快步朝走廊尽头的厕所走去。

她步子越迈越快,生怕后面有人追上来。

医院这个环境本就给人一种压抑阴森的感觉,大早上冷不丁撞上这么个场景,她突然就清醒了。

秦雨露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也不知道什么人,怎么睡在走廊上啊?真是吓死我了……”

心跳还是很快,她弯腰掬水洗脸,没注意门外有个人影走过。

擦干脸出来,刚刚还坐在地上打盹的人这时从旁边男厕所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水珠,看起来也清醒了不少。

尽头的窗户透过一片亮光,照在那人身上,秦雨露清晰地看见了他的脸,满脸惊愕毫

不掩饰。

一双瑞凤眼长而不窄,眼珠漆黑如墨,被他盯住,秦雨露只觉得陷了进去,一动不动。

鼻梁高挺,唇形完美红润,微抿时看起来有些严肃。

他的头发比以前短了些,露出宽阔额头,两鬓被剃短,整个人看起来硬朗又精神。

他长高了不少,还是很瘦,但肩膀变宽了,身形颀长挺拔,从露出来的胳膊线条能看出来,两年的部队生活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青涩,增添了成年男人的结实和沉稳。

只是站在他身旁,秦雨露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她收回目光,却感受到他也在打量自己。

颜明路定睛望着她,这张脸很眼熟,看她的反应,她应当是认得他的。

顿了两秒,他终于将眼前的脸跟脑子里那号人对上,他记得她高中时是短发,脸上有些肉,话也不多,看起来就是一副温吞的性子。

扫了眼她披散在肩头的蓬松凌乱的长发,脸颊轮廓清晰了些,修身针织裙勾勒出美好曲线,她个子其实挺高的,现在看起来一点不像小学生了。

秦雨露不知道是自己恍惚了还是怎的,好像看到他在笑。

就这么静静站着,好似被定住了,没人动作,还是颜明路先出声,问道:“你是殷阿姨的女儿?”

秦雨露点头,“我听婶婶说了,她有事不在,早上你来看会儿。”

她只是没料到他来得这么早,没料到他竟然就那样不拘小节,坐在病房外的地上小憩。

“你刚下夜班吧,我妈还没醒,你要困就去陪护床上睡会儿,她有事会叫你的。”

颜明路没吭声,跟着她到了病房门口,却没进去。

对上秦雨露疑惑的目光,他问:“你怎么走?”

秦雨露看了眼腕表,现在六点半不到,七点半开升旗仪式,还有一个小时,但公交肯定还没发车,“打车。”

他淡声道:“我送你出去。”

秦雨露讶异,侧头望向他,“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你去睡会儿吧。”

颜明路没动,等她拿上包出来,抬步朝电梯口走去。

秦雨露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也没说什么,两人沉默着,路过的病房里时不时传出细碎的交谈声和疼痛难忍的哼唧声。

(九)当爱在靠近

刚出医院大厅,他蓦地开口:“人少的时候尽量避开东正街。”

“嗯?”天气转凉,人也懒怠,秦雨露都不想张嘴,喉咙里嗯了声。

路过的急诊部灯火通明,家属蹲坐在墙边,门口的斜坡上有褐红色的斑点,大概是血迹。

颜明路带着她绕远了些,这才出声:“那边有变态。”

天还没完全亮,大街上一片灰暗,冷风从侧面袭来,秦雨露瑟缩着身子,浑身一颤。

不知是冷得,还是刚刚那句话吓得。

她点头,“知道了。”难怪他要送她出来。

也许是秦雨露想借颜明路高大的身躯挡一挡风,两人越靠越近,偶尔能听到衣袖磨蹭的窸窣声。

两人停在路边,放眼望去街上车流稀少,路上也没行人,不知道要等多久。

“你回去吧。”

“等你打到车。地址发、布邮箱 Līx_SBǎ@GMAIL.cOM”

听他说完心底隐隐害怕,秦雨露也就随他去。

又起风了,一阵强劲的风迎面扑来,秦雨露有些睁不开眼,乌黑的长发飘起,颜明路手臂痒痒的,垂眼一看,她的发尾扫在皮肤上。

等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秦雨露上了后座,朝外面摆摆手,车子发动驶离,颜明路也转身回了医院。

仰头靠在座椅上,秦雨露闭眼准备补觉,只是明明很困,思绪却很活络,怎么都睡不着。

司机师傅在听广播电台,滋滋啦啦声后出现一段舒缓的钢琴前奏,女主播温柔知性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有时轻得好像在耳边呢喃。

“遇见是生命最神秘的馈赠,我们总在寻找惊天动地的相逢,那些念念不忘的,除了十六岁单车后座飞扬的裙角,暴雨天出现在头顶的伞,还有走在马路上突如其来的对望……”

思绪纷飞,原本空白的脑海忽然涌入一些杂乱的画面。

她记得第一次遇见颜明路是在一个夏天傍晚,还有十分钟就要数学考试了,班上还有好几个同学没回来,得知他们在操场上打篮球,班主任就派坐在门口的她去叫人。

那天的晚霞很好看,淡紫色布满天空,远远就听见操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运球砸地声。

秦雨露走进篮球场,转了一圈才从一堆红白校服里找到班上那几个男生。

正巧球出界,滚到了她脚边,人群中一个鹤立鸡群的男生冲她轻抬下巴,示意她把球踢过来。

秦雨露弯腰抱起球,径直走到了框下,视线一一落在那几个熟悉的面上,唯独不看他。

“马上要数学考试了,班主任已经到教室了,让我喊你们回去。”

她声音不大,但清晰地落在了几人耳中,他们嘴上唉声叹气,跑得比谁都快,呼啦一下人就散了。

场上就剩颜明路,秦雨露抬手,“这是你的球吗?”

颜明路点头接过,咧嘴一笑,冲她道谢,边抬胳膊蹭着额头的汗,边跟着她朝教学楼走去。

他看起来不疾不徐,实则步子跨得很大,秦雨露走着走着落于人后,看着他进了隔壁班。

音乐声倏地响起,听到前奏的那一秒,秦雨露已经开始在心里哼唱。

“爱从不容许人三心两意,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每一次当爱在靠近,感觉他在紧紧地拥抱你,他骚动你的心,遮住你的眼睛,又不让你知道去哪里……”

是刘若英的当爱在靠近。

周三。

昨天三年级两个学生在教室打闹,其中一个男孩后脑磕在桌角去医缝了四针,家长紧接着就来学校大闹一场,引发轩然大波。

今天一早学校立刻把所有老师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会上大谈特谈学生的安全问题,要求老师在课间监管学生纪律,预防类似的安全事故。

秦雨露转过头,跟身旁的陈瑜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长叹一口气。

这下好了,上一堂课的老师下课了也走不了,下一堂课的老师还没等上课就得去。

校领导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一点不管他们老师的死活。

她低头在笔记本后页上写写画画,想起昨天晚上跟颜琴通电话,殷华章念叨闲不住,想出院回家。

秦雨露一口回绝,她现在每天还需要吃药打针,回家又没有医生护士。

她垂下头,侧过脸盯着右边的桌脚出神,双眼放空,好半天后,右后方忽地传来“扑哧”一声轻笑。

秦雨露回过神,好奇地往后扫了眼,正巧对上陈扬舟大大的笑脸,他抬眼,戏谑地看着她。

秦雨露有些莫名,直到他再次垂眼看向她大剌剌摊在桌上的笔记本,恍然大悟,手忙脚乱“啪”一下扣上。

陈瑜听见动静转头看见她微红的脸,察觉到后面的视线,扭头就见陈扬舟仍含笑望着她们,八卦心起,抽手夺走了秦雨露的笔记本。

“你写了什么让他看见了,把他笑成那个样子?”

秦雨露无奈:“没什么,就是无聊乱写的。”

陈瑜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肯罢休,晃着秦雨露胳膊软声道:“没什么是什么啊,给我看看,我要看!”

还好这是全校性质的大会,在学校的“大礼堂”,阶梯教室空旷,每排还有桌子略微遮挡,大家开小差也很方便。

秦雨露妥协了,翻到最后一页,除了密密麻麻的连成一串的“8”,只有左下角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们不是人,神经病,有病吃药。

不对,末尾还有一张愤怒的人脸小像,国字脸方眼镜,赫然台上滔滔不绝喷唾沫星子的校长。

陈瑜忍不住,捂着嘴咬着唇,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

散会时,陈扬舟经过两人,回头冲她竖起大拇指,笑道:“画得很传神。”

开完会后秦雨露连着上了两节课,在食堂吃完中饭后立刻打车回了家。

殷华章常年做饭,家里材料工具齐全,她立刻开始炖玉米山药排骨汤。

这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一道“名菜”,从小到大都很爱喝,在外面读大学时馋得不行,每周末去室友租的房子聚餐做饭,按照殷华章给的教程,好歹成功了。

等汤在灶上炖时,她转身进了卧室,抬手在书架上一一抚过,打算给殷华章找几本书解解闷。

书架有些高,她够不着,只好搬了个凳子过来,刚抽出顶层的一本散文集,一张a4大的照片“哗啦”掉了下来。

(十)下次注意点

秦雨露跳了凳子,弯腰捡起照片,是高中毕业照。

上面落了不少灰,她抬手擦了下,视线在上面一寸一寸挪过,寻找自己的脸。

书桌上有面小镜子,秦雨露一时看镜中人,一时看照片中的人,有些恍惚。

拍毕业照那天很热,室外台阶被太阳烤得烫脚,阳光刺眼,眼睛都睁不开,没一会儿额头鼻尖上都是汗珠,脸蛋红扑扑的,实在很狼狈。

而且那个红白校服真的很丑。

她想起一个人,他很适合穿红色,但他没有拍毕业照。

下午快五点,秦雨露到了医院,殷华章在看电视,她扫了眼,是一档相亲节目。

颜琴不在,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赶回家一趟,给女儿做饭。

病房里三人看得津津有味,秦雨露没出声,站在一旁也看了会儿。

男嘉宾一上场立刻就确定了心动女嘉宾,后来两人牵手成功,主持人问了下原因,原来两人竟是初中同学,十几年没联系了。男生偶然得知女生参加了这个节目,男生便报了名,希望能遇上。

隔壁床的家属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看到结局一阵感叹:“十几年了还能在一起,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两个人快三十岁了,还正好单身,难得啊!”

殷华章也笑着应和了几句,“也就是她们现在的小年轻,在我们那个年代,三十岁二胎都下地跑了!”

别看殷华章三十岁才怀秦雨露,那时秦雨露外婆也催得紧,但是秦雨露爷爷奶奶身体不好,相继去世,没有父母帮衬,日子苦得很,殷华章秦方友结婚好几年才决定生孩子。

秦雨露从袋子里拿出保温桶,给殷华章盛了一碗汤,又递给了隔壁床一碗。

隔壁床的奶奶忙摆手,“我痛风,喝不了排骨汤。谢谢你的好意,小姑娘自己喝吧。”

陪床家属也摇头,“我刚啃了个苹果,饱得很。”

秦雨露收回手放在桌子上,这些都是给殷华章的,炖好后她在家里喝了两大碗,剩余的装进另一个保温桶带回住处当夜宵。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都被浓郁的排骨汤香味掩盖,隔壁床家属笑道:“殷姐,你女儿真的长得漂亮手艺又好,年纪这么小就炖得一手好汤!”

殷华章嘴里包了块肉,腾不出嘴说话,笑着点头。

不说别的,秦雨露这汤炖得确实没话说。

殷华章喝了汤,秦雨露收拾完桌子,又从包里拿出两本书,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和病隙碎笔。

“无聊就看看书,学学史铁生老师生病时的心态。”

殷华章接过书,扫了眼封面,抬眼瞪着秦雨露,“我还没瘫痪呢。”

秦雨露愣了下,没好气道:“没讽刺你,单纯地觉得这书名跟你现在挺像的。”

又坐了半个小时,颜琴回来了,聊了两句,秦雨露起身要出去。

颜琴问:“雨露要回去了?”

她摇头,“有点事,等会儿还会回来。”

刚刚殷华章问她她才想起来,颜琴已经照顾了半个月了,这周的工资还没结,正好今天过来了,就去银行取点钱。

从医院出来没多远就是个十字路口,穿过路口沿着斜对角步行五分钟就能看到红色的工商银行的牌子。

之前给殷华章买水果,沿着路边的水果摊一直走到里面,碰巧发现的。

最近天黑得早,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大概是这边是旧街道的原因,很多路灯都是坏的,马路一段暗一段亮。

好在银行网点侧边的atm机仍亮着白光,秦雨露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进去,插上卡取钱。

两分钟不到,她挎着包从里面出来,原路返回。

马路对面有个人影在动,他

站在路灯杆后,背着光,看不真切。

秦雨露直觉那人在盯着自己,因为他也隔着马路跟她朝相同的方向移动,但是比她要快一些。

因为秦雨露朝前看,余光也能瞥见他,那人就在斜前方不远不近地跟着。

想到包里的钱,秦雨露心里警铃大作,该不会是刚刚取钱的时候被那人看到了,他要抢劫吧?

想到这儿秦雨露加快了步伐,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发现那人有横穿马路过来的意图,她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跑。

那人察觉到了,也开始跑起来,脚步声越来越急。

她不敢回头,拼命地跑,跑了几十米,马上就到十字路口了,灯光大亮,车流不息,秦雨露粗喘着气,大着胆子回头望去,顿了两秒,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那个男人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子,身材干瘦,他没有追过来,而是隔着十多米的距离,站在明亮路灯前盯着秦雨露,紧身牛仔裤拉链大开,他的右手放在腿间握着什么,正上下撸动。

秦雨露是在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时才反应过来,浑身汗毛立起,不禁打了个激灵。

红灯还在倒数时,她已经站在斑马线处,恨不得立刻就走,离那个死变态越远越好。

连着过了两个红绿灯,医院门口侧边空地上停着辆救护车,七八个人围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秦雨露现在无心关注其他,她疾步朝大厅门口走去,没注意到迎面来了个人,一头扎进他宽阔结实的怀里。

“啪——”

“啊——”

秦雨露吓得浑身一抖,短促地叫了声,脚边不远处是泼洒在地的泡面,身前人无奈地叹口气。

她愣愣抬起头,只见颜明路眉头紧蹙,抿着嘴唇,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如果她是犯人,他大抵是希望用眼神就让她承认罪行。

秦雨露声音滞涩:“对不起啊,我去重新给你买一桶吧。”

“算了,”他低头扫了眼两人鞋面和裤子上溅的油,“下次注意点,我刚刚接的开水,还好没倒身上。”

秦雨露听到他的话,这才感觉到牛仔裤下的皮肤东一块西一块正烧乎乎地发烫。

他还紧紧攥着她的胳膊,能感觉到她还在不停发抖。他纳闷,就这么吓了下,总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十一)我亲手做的

见她胸脯仍在快速起伏,脸颊泛红,颜明路探究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沉声问:“怎么了?”

耳边是熟悉的低沉的声音,鼻尖是他身上温和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渐渐被他散发的男性气息掩盖。

秦雨露瞬间鼻酸。

她哽咽道:“我刚刚……遇到变态了!”

颜明路面色一沉,无措地握着她胳膊的手紧了紧,“发生什么了?”

见她不说话,颜明路上下打量着她,正要带着她在面前转一圈。

秦雨露忙摇摇头,不好描述那个画面,难为情道:“那个变态……很恶心,我就是被吓到了。”

面色稍霁,颜明路问:“东正路吗?”

他听刘义和宁中则说起过,那条街上有个露阴癖,总爱在晚上出来晃荡。

偏偏那个旧街区没什么摄像头,好几个被吓到的人报了警,最后也不了了之。

秦雨露茫然,“不知道,在工行那条路上。”

颜明路默了默,从工行那条路穿过去就是东正路背面,都是旧街区,那个人是惯犯了。

秦雨露想起前不久他的提醒,闷声道:“我记住了,以后会注意的。”

颜明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抬手蹭掉她眼角的泪珠,指尖温热。

有人要进来,颜明路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站这儿等我一下。”

视线模糊,秦雨露只见他转身进了大厅,没两分钟,一个高大清瘦、身着白衣黑裤的男人越走越近,手上违和地拿着扫帚和拖把。

秦雨露抬起袖子抹了把眼睛,看见他躬身专注地清理门口的狼藉。

她又想笑又不好意思,要不是她,他现在应该正吃着泡面呢,还多亏他拉了她一把,不然这泡面就该倒她身上了。

没话找话道:“你还没吃饭?”

颜明路侧头示意垃圾桶里的泡面,“还没来得及。”

她又问:“怎么吃泡面?”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言简意赅:“饿。”

秦雨露讪讪一笑,忽地想起什么,“你等一下。”丢下这句话朝住院部快步走去。

颜明路轻叹一声,回到急诊门口,那群人没散,反而还多了几个。等着交接班的晚班急救车组也在人群中,不时出声劝那个男人。

男人一如既往地装死不作声,但只要有人上手碰他,他就开始疼得死去活来。来了几回后,再没人敢上手。

宁中则看他空手来,问:“你泡面呢?”

颜明路:“洒了。”

宁中则不无失望,“啊?我还想让你给我吃一口呢。”

颜明路淡淡道:“回家吃吧。”

宁中则咂舌:“我倒是想,得看这大哥什么时候能放过我们。”

闻言颜明路往人群里看了一眼,躺在担架床上的男人又恢复了装死状态。

他问:“家属还没来吗?”

宁中则摇头,“他老婆接了电话后好一顿骂他,让我们不要救他,给他父母打电话,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还背,一句话重复两三遍才听明白,估计也不顶用。”

颜明路问:“他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宁中则说:“还在想办法联系。”

秦雨露从大厅一直往外走,始终没见到人,以为他下班回家了,失望之余又不死心,绕过救护车找了一圈,终于看到角落里的人。

他那么高的个子,此刻正坐在急诊门口角落的台阶上,低垂着头,长腿屈起,双臂搭在膝头,修长的手指无力垂下,显得那么不起眼。

秦雨露慢慢走近,她以为他睡着了,却发现他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眼皮向上抬起,平静无波的眼神轻轻扫过她,又垂下,轻飘飘地落在了别处。

他沉默不语,好似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在意。秦雨露没见过他这种眼神,心里莫名慌张,没注意到他在看见她时眼睫一颤。

秦雨露忽地不知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就那么站在他身旁。

直到他再次抬眼望着她,下巴点了点身旁位置,“坐。”

秦雨露鬼使神差,也不管地上有多脏,一屁股坐了下来。

手上的保温桶磕在膝头,这才想起她出来的目的,抬手递给他,“给你的。”

颜明路没接,“这是什么?”

秦雨露:“给我妈炖的汤,多带了一份,给你吧。”

颜明路摇头,“不用了。”

她手仍旧保持着递给他的动作,“我把你的泡面撞倒了,害得你饿肚子,这个就当是我的补偿。我亲手炖的汤,你尝尝吧。”

颜明路抬眼扫了遍她的脸,不知是她哪句话让他改变了主意,伸手接了过来。

保温桶和她风格很像,粉色的桶身上有只弯眼笑的兔子。

他觉得她就像只兔子。

见他拿着保温桶没有动作,秦雨露催促道:“趁热吃吧,再说了,你不是饿吗?”

颜明路点头,拧开桶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涌进鼻尖,他夹了块山药,软糯香甜,低头喝了口汤,空瘪的肠胃顿时变得热腾腾。

他吃相很好,风卷残云,却没什么声音。

秦雨露看了眼手表,距离他下班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医院?”

颜明路停下筷子,“下不了,”他朝急诊门口看去,措辞道:“担架上那人出轨跟老婆吵架,出门掉到了下水道里,路人打120送过来的,他现在不肯出钱看病,赖在担架床上不下来,非说是我们强迫他来医院的。”

秦雨露听到他用淡淡的口吻讲着一件荒诞的事,有种反差的冷幽默,不禁扬起嘴角。

她脱口而出:“那就把他放在那儿呗。”

颜明路摇头,“担架床都是有固定数量的,每车都有标配,他占了这台,那么这辆救护车就不够了,没法出车。”

秦雨露想了想,问:“不能给他强行抬下来吗?”

他笑了,“得要医院床位接收他啊,我们出救护车给他运到医院,总不能直接扔在这儿不管。”

秦雨露点了点头,也是。

还有个原因他没说出来,对于这种无赖,谁敢碰他?搞不好就惹得一身腥。工作两年,类似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们这些干活的,实在没人愿意去出那个头。

秦雨露又问:“这样不会耽误后面的急救吗?”

颜明路开口道:“当然会。”

秦雨露:“那怎么办?”

颜明路敛眉,硬声道:“报警。”

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无赖,吓一吓立刻见效。

临近下班还出车,耽误下班时间就够人生气了,结果给自己请来一个麻烦,拖着那么多人都走不了,颜明路语气里都掺着不易察觉的恶。

(十二)哪儿勾搭的

宁中则过来时,满满一保温桶都不剩什么了,但见他大快朵颐之势,顿时忿忿道:“一会儿没见你就躲着吃好吃的,也不给我留一口!”

颜明路拧上桶盖,勾起唇角,“你家里不是有嘛。”

宁中则脱口而出:“我家里……”哪有,话还没说完,他蓦地想起,自己之前带过几回女朋友做的盒饭,冲颜明路好一顿炫耀,谁知道他在这儿等着。

宁中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身旁的秦雨露,又转头看向他,揶揄道:“你行啊现在,哪儿勾搭的小姑娘?”

颜明路掀起眼皮,冷眼回视,不等出声,宁中则摸摸鼻子,笑嘻嘻地跟秦雨露打招呼:“美女你好,我是颜明路的同事,是随车医生。”

秦雨露刚听到宁中则打趣她和颜明路,脸上热气腾腾,闻言懵了一下才赶紧回道:“我叫秦雨露,是颜明路的……同学。”

宁中则露出促狭的笑,“原来是同学啊?你们应该认识挺久了吧?”

秦雨露回迟疑了两秒,她不知道她和颜明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是真正的认识。

他还要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动静,医院的保安拿男人没办法就报了警,警察一到,男人再不敢装死也不敢叫唤,被警察训了几句后,瘸着腿下床,被急救人员搀进了急诊室。

颜明路站起身,一扫之前的颓丧,对秦雨露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秦雨露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懵懵道:“马上就走。”

“那你等一下,我送你出去。”

宁中则砸吧两声,“就这几步路?还送什么?”

怕他再说些什么,颜明路拉着他走向救护车,似乎是在交接工作。

没过两分钟,颜明路朝她走来,“走吧。”

秦雨露点头,两人欲盖弥彰地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朝街边走去。

直到坐上出租车后座,她才借着道别的动作正视他的脸,一如既往地平淡,但又有些区别。

车门关上,司机回头,正要开口问她去哪儿,车窗忽地又被敲响,秦雨露讶异,摇下车窗,只见他俯身从车窗里望着她。

默了两秒,他说:“留个电话吧。”

秦雨露一怔,心跳不禁快了起来,报出一串数字。

他收起手机,提起手中的保温桶,“洗干净了还你。”

秦雨露顿住,“你给婶婶就行,我有空去拿。”

他没应声,退回到路边,出租车发动,他转身又回了医院。

快到住处时,手机响了,秦雨露接通。

“你回去了吗?”

看着经过的一片漆黑的熟悉的教学楼,秦雨露倏地想起什么,“嗯”了声,悻悻道:“妈,不好意思,我忘记跟你说了。”

殷华章数落了她几句,“这么大的人了,干事别毛毛躁躁的,让你取个钱,结果钱没给,人也没影了。”

秦雨露抬手拍了拍额头,是啊,颜琴的工资还在她包里呢。

她没提取钱路上发生的事,只说:“我过两天过来时再给她。”

殷华章应了声,听到那头她跟司机的对话声,又忍不住唠叨道:“都九点多了,女孩子家家注意安全。”

秦雨露只顾从钱包里找钱,没注

意她说了什么,只听她说了句要给她买辆车,不以为意地嗯嗯应了两声,挂断电话。

她连驾照都没有,买车有什么用。

第二天一早,秦雨露刚到办公室,就注意到了办公桌对面留着披肩短发低头写字的熟悉背影,欣喜道:“贺语,你回来了?”

女孩回头,大大的眼睛满是笑意地望着她,“昨天下午就回来了。”

贺语也是实习老师,前段时间出去学习,一直没在学校。

两人聊了几句,办公室陆陆续续进了几个老师,贺语连忙正色道:“下午第一节课我讲公开课,你来听听呗。”

秦雨露惊讶,“公开课?我怎么不知道?”

她连忙拿起手机,害怕自己又错过了通知。

“刚确定的,你不知道很正常。”贺语咬牙恨恨道:“主任说要我展示一下这次出去学习的成果,害得我昨天晚上连夜做ppt。”

秦雨露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就听贺语睨她一眼,“你别嘚瑟,早晚都有这一天,你也一样。”

午休刚结束,秦雨露这次早早地拉上陈瑜去到一(2)班,跟贺语打了个招呼,直奔教室后排,选了个绝佳位置。

刚坐下没多久,就有老师排成一队拿着凳子进了教室,秦雨露看到这个阵仗,眼睛都瞪大了。

明显这群人里不止是一年级的任课老师,还有眼熟的几名其他年级的,甚至还有其他科目的。

和陈瑜头挨着头一阵感叹,不约而同地为讲台上的贺语捏了一把汗。

两人正交头接耳,旁边坐了个人,转头一看,陈扬舟冲两人笑笑。

陈瑜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秦雨露也转头冲他点点头。

很快上课铃响,秦雨露坐正身子,翻开听课本做笔记。

不管从讲课风格还是从互动方式来说,贺语这堂课确实有很大的进步。

从听课的老师们都在埋头做笔记可以看出来。

秦雨露正奋笔疾书,只是笔下字迹越来越淡,逐渐淡到看不见。

她拧开笔头,没墨水了,贺语正好提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目光所至的学生纷纷举起手。

她左顾右盼,见大家都在记笔记,忍不住轻轻叹息。

“给。”

秦雨露循着声音望去,陈扬舟压低身子,从陈瑜背后递过来一支笔。

她还是问了句:“那你呢?”

陈扬舟摆摆手,“我还有一支。”

“谢谢!”她咧起嘴笑,回身时对上陈瑜似笑非笑的眼神,赶紧低下头写字。

所以一下课陈瑜撞她胳膊,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还完陈扬舟笔就顺着过道跟其他老师一起先出去了。

很快到了周末,秦雨露又去了医院,颜琴刚帮殷华章洗完头,正拿着干毛巾擦水。

床头柜上放着她那个很有辨认度的粉色保温桶,颜明路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十三)没有女朋友

转眼就到了殷华章出院的日子,秦雨露只在周末过来坐会儿陪她吃个饭,好在颜琴能跟她聊聊天,杨净也抽空去过来看了几回。

琦琦前段时间不舒服,这几天生龙活虎的,杨净带着他去看了殷华章,小孩子童真可爱,殷华章羡慕得很,给秦雨露打电话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

秦雨露顾左右而言他,她忙得脚不沾地,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正式公开课来得猝不及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实证明准备得还不够。

怪贺语真是乌鸦嘴。

陈扬舟出现在面前的频次越来越高,哪怕在陈瑜和贺语的打趣下再若无其事,她也会忍不住慌乱,毕竟他的示好太过明目张胆。

周三早上,秦雨露有一二两节连堂课,要比平常早起许多,到学校的路上啃个面包就当吃早饭了。

但她刚走进办公室,就见桌上摆着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办公室来的人不多,隔壁班的语文老师看到她,一脸暧昧地笑道:“秦老师真幸福啊,人还没到,陈老师连早饭都送到了!”

秦雨露扯唇笑笑,从陈扬舟第一次送东西她就知道了,如果她是早上第一节课,一般桌上就是一瓶牛奶,一杯豆浆或是一瓶果汁,如果不是,会丰富一些,他知道她有时间吃,打包过馄饨面条小笼包。

送的都是些吃的,秦雨露也不好给他退回去,大多分给了办公室的同事。

她趁早上人少时去找他,说晚上请他吃个饭。

陈扬舟很爽快地答应了。

秦雨露约在了离学校有点距离的一家烤鱼店,就怕遇到熟人,千挑万选了个靠墙的角落。

陈扬舟脱下棒球服外套搭在椅背上,刚坐下就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找我呢。”

秦雨露也笑笑,“请陈老师吃饭是想谢谢你的早饭,以后别麻烦了。”

陈扬舟看着她,“别叫我陈老师了,这也太客气了。”

秦雨露一愣,笑笑没说话。

“我就大你三岁,直接叫我名字吧。”

秦雨露点头,“那好吧。”她不自在地说:“陈、扬舟,你以后别给我送早饭了。”

陈扬舟问:“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秦雨露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就是太麻烦你了,我想吃会自己买的,你千万别破费了。”

陈扬舟笑说:“小事,反正我每天早上都是要吃的,顺手。”

两人你来我往,秦雨露疲于应对,咬咬牙,铁了心要戳穿这层窗户纸,硬着头皮说:“陈老师,如果我没误会的话,你是在追我吗?”

陈扬舟坦然一笑,“是,很明显吗?”

心里一口气舒了出来,秦雨露冲他笑笑,“陈老师,不好意思。”她顿了下,“我目前不想谈恋爱。”

陈扬舟愣了下,明白她是在委婉拒绝,但还是问:“目前是多久呢?”

秦雨露垂下眼,躲开他的视线,“不确定,可能未来很长时间都不会。”

陈扬舟笑容淡了些,但不见沮丧,“方便问下是什么原因吗?”

秦雨露没有马上回答,脑子里权衡哪个理由比较方便,但在陈扬舟眼里,她不太想说,像是仍对记忆中的人和事耿耿于怀,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于是也不再坚持,温声说:“那我等你想谈时再说吧,毕竟大脑是个很奇妙的结构,想法时时刻刻在变化,也许哪一天你就改变注意了。”

为了缓解气氛,他开玩笑说:“到时候你可要第一个想到我啊!我可是提前排队的。”

秦雨露抿唇笑笑,没接话。

陈扬舟倒了杯热茶递给去,“在此期间,我们还是朋友吧?”

上班也有小半年了,溜须拍马的话也听了不少,秦雨露眼睛都不眨,张口就道:“那当然了,说起来你算是我的前辈,以后我需要多向你请教呢。”

前辈,陈扬舟话在舌尖一转,哑然失笑。

不知怎么开的头,两人开始聊学校的事,吐槽奇葩规定,分享班上小孩闹的笑话,饭桌上的氛围也算愉快。

吃完陈扬舟要开车送她回去,秦雨露随口说有事,他没多问,陪她在路边拦出租车。

不远处的路口,一辆闪着灯的救护车快速驶离,车内靠窗的年轻男人收回目光,转头盯着心率检测机上不停变化的数字。

殷华章周六下午出院,秦雨露到病房时,颜琴正在收拾东西,杨净也在,正要推着殷华章去走廊尽头晒太阳。

秦雨露打完招呼,准备去办理出院手续。

刚进缴费大厅,就见急诊门口停了辆救护车,秦雨露目光转了一圈,没有熟悉面孔。

他今天可能休息吧。

正要坐电梯上楼,却见一台前竖着“正在施工”的黄色警示牌,另一台停在8楼,好半天没动。

她掉转脚步,朝安全通道走去。

上到三楼,杨净瞧见她,推着殷华章朝这边走来,颜琴提着两大包东西紧跟其后。

殷华章问:“手续办好了?”

秦雨露点点头,正要接替杨净推殷华章,杨净挡了一下,“没事,我来。”

她收回手,不管颜琴如何推阻,接过其中一个包。

四人在电梯口等了五分钟,电梯始终没来,那台好的仍旧停在八楼一动不动。

杨净有些不耐烦:“这电梯怎么回事?”

秦雨露扭头,“我刚刚从一楼上来看到牌子了,说是在维修。”

杨净音量陡然升高,急了起来,“维修?那我们怎么下去?”

几人视线集中在殷华章的轮椅上,难题就在于此。

颜琴忽然出声:“华章姐,要不我背你下去吧?”

杨净和秦雨露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殷华章摆摆手,“我挺重的,你怕是背不动我。”

颜琴咧嘴,冲她们笑道:“别看我身板小,我劲儿挺大的,以前还背过老许呢。”

杨净接着说:“我给齐航打个电话,正好让他开车送你们回去。”

秦雨露忙摆手,刚听杨净闲聊说齐航带着孙涵琦琦回外公外婆家了,总不好让他们晚饭都没吃就赶回来。

“我来吧。”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莫名令人安心。

(十四)来过我家吗

大家循着声音回头,只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从楼梯口朝这走来。

颜琴一阵欣喜,最先出声:“明路,你来得正好,帮忙把你殷姨背到楼下。”

秦雨露讶然,目光紧紧跟着他,看着他在身旁落定,轻轻地长吐了口气。

他看了她一眼,喊了颜琴和殷华章,又冲杨净点点头。

“殷姨,我背您下楼。”说完就在殷华章面前蹲了下来。

殷华章只见过颜明路两次,知道他是颜琴的儿子,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颜明路仰起头看向秦雨露,“搭把手。”

秦雨露扫过紧闭的电梯门,上前两步,正要扶着殷华章慢慢起身,余下两人赶紧走到另一侧帮忙。

一阵窸窣声,秦雨露转头看着他,“好了。”

颜明路应了声,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每一步都很稳当,殷华章一米六的个子在他背上竟然显得轻巧。

秦雨露跟在后面,听着他沉稳的脚步声,和胸腔里的震动一下一下重合。

杨净在后面问颜琴:“这是你儿子?”

颜琴满脸笑意,“是,我大儿子。”

“小伙子可真帅啊!今年多大了?”

“生日过得晚,快22了。”

“比我们家那个小一些,那和雨露差不多啊!”

“谈对象了吗?”

颜琴摇摇头,“他总说不急,那我也不急。”

杨净大笑出声,“这么帅的小伙子,不应该啊!”

两人聊着天,落后几步。秦雨露没回头,目光朝前,只能看到他托住殷华章膝弯的手臂线条突起,结实有力,双腿迈着矫健的步伐,转眼就到了一楼。

秦雨露回身,杨净瞧见了,赶紧展开轮椅,几人扶着殷华章坐下。

天有些阴,街上的车似乎都少了些,等了好半天,才有一辆出租车停下。一行人朝车走去,司机瞧见坐在轮椅上的殷华章,隔着车窗摆摆手,“我这车放不下轮椅,不接不接!”说完升起车窗,立刻发动车子开远了。

杨净“嘿”了声,“怎么回事儿啊?轮椅有什么的,折起来放后备箱就是。”

又等了几分钟,一辆出租车朝他们驶近,秦雨露抬脚,身侧一人却比她更快地敲了敲驾驶窗玻璃,他弯腰看着司机说:“我们有一个需要坐轮椅的人,可以接受吗?”

秦雨露贴着他胳膊,急忙凑过去补充说:“轮椅可以折迭!”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浑身被淡淡的柔和的香气萦绕着,她俯低身,柔顺黑亮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进他脖子,很痒,颜明路忍不住耸了下肩。

司机点点头,“上车吧。”

秦雨露一喜,回头朝她们招手,嘴唇擦过什么,凉凉的。直到瞥见抱着殷华章上车的背影,耳尖通红,她反应过来,脸颊滚烫。

杨净站在路边接电话,秦雨露听到了琦琦的声音,很快,杨净挂断电话便说有事要回家。

殷华章冲她摆手,“孙子找你就赶紧走吧,我这边这么多人,用不着你操心,回去吧。”

秦雨露坐在殷华章旁边,半路上忽然听见她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把

车学会。”

秦雨露疑惑:“学车干嘛?”

“给你买辆车,以后干什么方便些。”

想起刚刚出租车拒载,她“哦”了声,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

到了楼下,看到熟悉的楼梯道,秦雨露转头望着颜明路,一拍脑袋。最近忙得脑子都是晕的,幸好遇到他,不然就算医院电梯没坏,她也只能推着殷华章在楼下干着急。

还没等她开口,颜明路已经屈身蹲下,颜琴帮忙托了把,他熟练地背着殷华章上了楼梯。

秦雨露折起轮椅跟在后面,面上泛红,满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忘记家里也没电梯了。”

秦雨露家在六楼,背着人爬上去,肯定给他累得够呛。

没等他开口,颜琴走在最后,宽慰她说:“他好歹也在部队待了两年,大男人就该出出力气,不然白长那么高!”

颜明路似乎笑了声,在楼梯层级间的平台上歇了口气,白花花的墙壁上是孩童的幼稚笔触,金黄的太阳,粉色的花朵,扎着小辫穿着裙子的小女孩和张嘴大笑露出门牙的小男孩手牵手……杂乱的涂画为泛旧老化的建筑平添几分生趣。

那次着急,加上好几户人家门口的灯坏了,匆忙中没有注意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她的杰作。

家住在顶楼,秦雨露从来不数楼层,埋头直走,正跟颜琴说完话,回头就见前面的人停在左侧门口。

她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殷华章没好气道:“赶紧开门啊!”

秦雨露仰头从楼梯缝隙里看到楼顶的水泥墙,这才惊觉,已经到家了。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扭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颜明路把殷华章放到了沙发上,喘了口气,笑笑说:“猜的。”

秦雨露不信,殷华章叫她去泡茶,颜明路跟着她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你来过我家吗?”

他点头,平复着呼吸,胸膛微微起伏,“来过。”

本是随口一问,秦雨露惊讶,“什么时候?”

“殷姨摔倒那天,是我出的车。”

“这么巧?”秦雨露瞪大眼,声音低了几分,“真是多亏你们了,我那天不在家。”

递过一杯茶给他,她问:“你今天休息吗?”

颜明路点头,“今天夜班。”

“那你下午去医院干嘛?”

不知不觉话多了,她脱口而出,颜明路看着她黑亮的眸子,拿起茶凑到嘴边,有些烫,他抿了一口,“有事。”

殷华章嘴上感谢不停,还要留颜明路吃晚饭,听说他要上班无奈作罢,嘱托他有空时来家里吃饭。

颜明路点头,秦雨露送他出去,路过绿化带里的一片桂花,晚秋堪过,米粒似的花朵早已凋零,细密铺了满地,途径仍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颜琴头一回来家里,很多东西不知道,秦雨露就住了下来。

两人一起去附近菜市场的路上,颜琴忽地看向她,问:“雨露,你觉得我们明路怎么样?”

秦雨露呼吸一滞,不知道颜琴什么意思,无措地避开她眼神,“挺好的啊。”

“是吗?”颜琴疑惑,又无奈叹了口气,“那怎么讨不到女朋友呢?”

秦雨露没接话,颜琴自顾自说:“现在大家都要找有文化的,估计听说他没上过大学,人家姑娘看不上。也怪我们拖累了他,其实他以前学习很好的,在市重点高中读书,高考成绩本来能上重本的,人也活泼些,现在性子也闷得很……”

秦雨露默然,她知道,就是见过他原本的模样,现在才会更加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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