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忍不住质询,石敬瑭也不含糊,理直气壮地宣称儿郎们命要紧,坚决不与对手玩硬的。
单超没想到这披云大汉看似豪勇,竟然胆小如鼠,寒声道:「两军相逢勇者胜。
阁下一味坐守,难道要静观其败?」「没错,」石敬瑭大咧咧道:「反正他们也逃不了,大伙就对着耗呗,谁怕谁啊?」「眼下我等已然占了上风,正该趁其立足未稳,一举敌!」「差矣!差矣!」石敬瑭脑袋摇得拨
鼓一样,「既然咱们已经占了上风,
嘛还要跟他们玩命?吃饱了撑的?」单超拿手一指,「我等四倍于敌,竟尔不敢一战?」石敬瑭挑起拇指和小拇指比了比,压低声音道:「君侯说了,里面有六个光
,方才你也看见了,连卢老五都吃了亏。
那帮秃驴都是不要命的疯子,丧失理智了都,跟他们玩命,划不着啊。
」单超吸了气,「我上!」「你?」石敬瑭上下打量了单超一眼。
单超身为阉,平生最恨被
看不起。
他压下伤势,抬手一召,一柄被丢弃的环首刀从雪中跳出,落在手中。
「好!」石敬瑭拍手叫好,「漂亮!漂亮!公公请便,我等在下面给公公呐喊助威,保证声音高高的。
」第五章单超脸上青气浮现,没想到阳武侯手下的卫队长,竟然是这么个不要脸的惫赖货。
秦桧笑着打圆场,「单兄莫怒。
老石也是好心。
有道是困兽犹斗,那些贼秃起伤
,折损了兄弟倒在其次,怕的是他们一味求死,不留活
。
」单超道:「这要耗到什么时候?」石敬瑭拧眉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瞧我的!」石敬瑭拢起双手,扯开喉咙叫道:「上面的兄弟听好了!我们君侯说了,他与诸位无冤无仇,只与那帮秃驴不共戴天!只要诸位兄弟弃暗投明,石某保证,既往不咎!杨兄弟、伊兄弟,你们别怕!大伙都是给办事的。
顶多是从犯!再说了,你们也就杀了个书生,郭大侠全家是谁杀的?天子啊!这账怎么也算不到你们身上!我石敬瑭拿命担保!绝不让郭大侠动你们一根汗毛!」单超面颊抽动几下,这
满嘴跑马车,牛皮吹得惊天动地,问题是吹得这么天花
坠,能蒙住
吗?单超只是腹诽,秦桧已经厉声斥道:「荒唐!一派胡言!」石敬瑭怒道:「我是敬上面几位兄弟都是好汉,保他们一命怎么了!」秦桧高声道:「杨伊二
是罪魁祸首,岂能轻纵?」石敬瑭叫道:「姓秦的!我看你是想捞钱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郭大侠为了他们两个,可是开出两千金铢的悬赏,外加一枚江湖令!」秦桧赶紧拦住他,「闭嘴!说什么江湖令?」「我偏要说!」石敬瑭叫道:「不管是谁,只要拿到江湖令,就能换郭大侠一次天大的
!万金难求的好东西!要不是郭大侠说了只要活
,我哪儿会等到现在?早把那两家伙给剁了!」秦桧顿足道:「你自己知道便是,为何要说出来?万一他们动手拿下杨伊二
,哪里还有我们的机会?」「我不是想把他们引下来吗?你偏要拆我的台!得!金铢面前无父子,我跟你也论不着!大伙各凭手段,发家致富,就看这一铺了!」「急什么?有财一起发!难道上面的兄弟抢先拿住
,你还能不认?」「当然得认啊!要不我着急呢?」石敬瑭拉起秦桧的手,往自己腰里一按,挣扎着吼道:「别拦我!别拦!拿到悬赏,金铢我分你一半!」两
沫横飞,吵得一片山响,忽然间两
齐齐闭了嘴。
角楼上传来几声刀锋击的震响,接着有
一脚踢碎窗棂,跃上窗台。
楼内有叫道:「杨七!别中了他们的
计!」「我呸!姓伊的!你是想拿我换自己的前程吧?偏不如你的愿!」杨七挥刀从角楼上跃下,他两眼满是血丝,眼角突突直跳,
喝道:「挡我者死!」「兄弟别怕!我来接你!」石敬瑭说着飞身跃起,反手从肩后绰下长矛,一矛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我佛慈悲!阇都诃那!」顶一声大喝,一个身影疾掠而下,身在半空,气势便急剧攀升。
「放!」石敬瑭狂叫一声,两支大黄弩同时出,弩尾挂着一张大网,在空中陡然张开,将那名僧
整个罩住。
半空中溅出无数血箭,却没有预料中的巨响。
大网裹着那名假扮成死士的僧,像块顽石般坠落在地,正掉在单超脚边。
单超低看时,只见网上带着无数寸许长的钢针,在那僧
周身上下刺出无数血
。
他真气涣散,全身的血飙
大半,只剩下一
气,奄奄一息。
石敬瑭将杨七四肢扭断,得意洋洋地拖过来,与秦桧互击一掌,吼道:「漂亮吧!哥儿们这网专内家真气!想跟我玩命?没门!」单超沉默片刻,最后拱手道:「单某孟
了。
」石敬瑭哈哈一笑,正要吹几句牛皮过瘾,角楼上忽然传来一片惊呼,那些死士疯了似的从角楼四面跃下,一个个面容扭曲,似乎楼内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角楼内,几名黑衣摘下面具,扯开兜帽,露出光溜溜的
皮。
他们分据四方,双手合什,盘足趺坐,齐声念诵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随着众僧的念诵,一令
心悸的气息仿佛
水一样在众
身上激
着,越来越澎湃。
周围的死士见识过这些僧激发全身
血,悍然自
的手段,见状立刻四散奔逃。
他们不是怕死,但被这帮疯子炸得身碎骨,死得连渣都不剩,未免太冤了点。
石敬瑭等早在下面守着,见他们一窝蜂钻出角楼,立即抢上拦截。
两名死士一前一后落在墙,前面一名戴着银制面具的汉子足尖一点,箭矢般往外冲去。
另一名死士紧跟在他身后,挥起尖刀,一刀刺穿了他的大腿,然后抬肘击中他的后心。
前面那名死士鲜血狂,从墙上一
栽下,伏地不起。
后面的死士扑上去扭住他的手臂,嘶声道:「我抓住他了!他是伊震!」「得好!」石敬瑭大赞一声,飞奔过来,一矛刺穿了那名死士的喉咙。
那名死士抓住颈间的长矛,喉中「咯咯」作响,眼中惊喜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石敬瑭根本就没答理他,一脚把尸体踢开,咧嘴道:「运气!运气!抓住两个活的!」单超道:「郭大侠真有悬赏?」石敬瑭长叹一声,「有就好了……」他心不甘不愿地摸着下
,琢磨道:「哎,老秦,要不咱们想个啥法子敲郭大侠一笔?」秦桧还没回答,单超便冷冷道:「郭大侠身无长物,只怕敲不出来什么。
」石敬瑭一拍大腿,「可不是嘛!老郭不聚财,敲也是白敲。
可惜,可惜。
」秦桧目光从场中掠过,忽然芒一闪,「不对!多了一个
!」石敬瑭倏然一惊,双方对峙这么久,有多少对手,早就数得清清楚楚。
困在角楼上的一共十三个,其中六名僧
,七名死士。
杨七和一名僧先后从楼上跃下,还剩十一
,其中六名死士。
可眼下除了自己脚边两以外,还有五
正分
突围——有一名僧
混在其中!单超黑袍一卷,擎出环首刀,往一名戴着面具的死士拦去。
「小——」石敬瑭刚一开,
顶猛然传来一声巨响,角楼上半截整个
开,数不清的血点混着木屑四处迸
,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那名朝单超冲来的死士似乎被血雨吓到,往旁踏了一步,身侧空门大露。
单超抢到机会,立即猱身上前,刀锋斜挑,往他颌下斩去。
那名死士没有闪避,反而从容挥手,像是主动把手臂递到刀锋下一样,从袖中挥出一串念珠。
那串念珠全部打到空处,对单超毫无威胁。
站在单超后方的石敬瑭却脸色大变,一个鱼跃,拚命用长矛挑去。
念珠中间的丝线早被捻断,虽然被石敬瑭击飞数颗,仍有十余颗穿过矛影。
单超身后,那名被困在网中的僧尚未气绝,十余颗念珠鱼贯而过,将他
颅打得
碎。
场中血光乍现,为纷飞的血雨添上一抹殷红。
单超手起刀落,将那名死士挥出的手臂齐肘斩断,刀锋去势未绝,击飞了他的面具。
黑沉沉的铁制面具后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名僧面带微笑,用仅存的左手扯开衣衫,一个血淋淋「卍」字正在他胸
的皮
上霍霍跳动。
能清楚看到,他皮肤下细小的血管正疯狂地充血,就像一堆青紫色的蚯蚓不停扭动,鼓胀欲裂。
他脸上绽出神圣的光辉,就像殉难的圣徒一样,用无比虔诚的气轻柔地念诵道:「阇都诃那……」石敬瑭长矛扫来,重重打在单超腰间,将他击得横飞出去,然后伏身往地上一滚。
两支弩箭几乎贴着石敬瑭的背影疾而出,一张大网猛然张开,罩住那名年轻的僧
。
他皮肤下鼓胀的血管被钢针刺,蓄势待发的
血如同无数细小的血箭,剧烈地迸
出来,那僧
急剧攀升的气息瞬间变得紊
。
他张开仅存的左手,牢牢护住脸,脸上的皮
鼓胀起伏,接着「呯」的一声,
颅
成一团血雾。
石敬瑭爬起来,悻悻啐了一,「晦气!」六名僧
,一个活
都没能留下,甚至没有一具全尸,自己的脸面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试图突围的死士无一逃脱,石敬瑭心不好,也没有留活
的打算,除了杨七和伊震两个,其余全部砍了脑袋,逐一检查是否还有光
混在里面。
正忙碌间,树梢升起一浓烟,在晦暗的天际下越升越高,越来越近。
单超岩石般的面颊抽了一下,「是复道。
」石敬瑭道:「谁放的火?」秦桧凝视着浓烟,缓缓道:「必是主公。
」单超不知道他为何能如此笃定,疑惑地看了过来。
「眼下能放火烧毁复道的,无非吕氏、刘建与主公三方。
」秦桧道:「吕雉远遁,吕氏在宫中即便尚有余党,此时也自顾不暇。
假若他们放火试图脱身,也只会选择宫阙,而不是架在半空的复道。
刘建眼下占据两宫,更没有理由烧毁这条连通两宫的捷径。
」吕氏和刘建都被排除,唯一有理由放火的只剩下程主公。
虽然放火的理由不得而知,但可以推想,南宫的局势绝不乐观。
石敬瑭忽然抬起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此时场中只剩下殇侯的卫队,石敬瑭一抬手,立刻安静下来。
北寺狱周围的松林无风而动,枝叶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接着,一张凶狞可怖的面孔从树后探出,冷冷看了过来。
它獠牙翻出,巨大的鼻翼微微鼓动着,仿佛一野兽正在嗅探空气中飘浮的血腥气。
「绷」的一声,架在墙的大黄弩猛然一震,一枝标枪般的弩矢撕开空气,呼啸着往那张面孔
去。
那名兽蛮半身从树后探出,双手抡起一柄铜
般的巨斧,肌
鼓动着,一挥而下,将弩矢狠狠劈开,然后盯了众
一眼,腾身往后跃去。
松枝像水一样摇晃起来,不知有多少兽蛮
在林中穿行,他们没有靠近,而是折向密林
处。
「快撤!」石敬瑭道:「那帮牲闻见味道,一会儿就会杀过来,这
地方不能待了!走!快走!绕路,别跟他们碰上了!」…………………………………………………………………………………云丹琉四下看了一遍,「怎么一个
都没有?」程宗扬也觉得奇怪,秦桧连同殇侯的卫队足有五六十
,可他们一路走来,不但一个
都没遇到,甚至连足迹也没有看到几个。
难道他们是走暗道离开?可北寺狱的暗道是通往永安宫,他们不从宫里出来,反而又折回永安宫,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几名劲装汉子踏雪奔来,他们都是郭解的追随者,方才四下看过之后,找到许多蛛丝马迹——吕氏死士的尸首,四散逃亡的足迹,胡巫师的靴印,甚至还在树上发现大量兽蛮
遗留的痕迹。
程宗扬心里猛跳了一下,自己杀死古格尔之后,那批兽蛮就从南宫销声匿迹,没想到又到了北宫。
吕雉既然是隐藏的羽族,很可能与这些兽蛮有私下的
易。
他们在北寺狱出现,也许正是出自吕雉的安排,用来围杀刘询。
但古格尔被杀,导致他们行程被延误,而吕雉又败得太快,双方才错过了。
如果遇到兽蛮,秦桧等
选择从暗道离开,也并非不可能。
问题是那些兽蛮会不会此时正在暗道里面?自己要是钻进去,跟那些兽蛮
来个狭路相逢,那就成自投罗网了。
「你想多了。
」蔡敬仲把折扇摇得跟蝶翅一样,「暗道才这么宽,兽蛮要钻倒是能钻进去,可手脚都伸不开,不成活靶子了吗?」程宗扬顿时恍然,兽蛮
身材庞大,暗道的空间对
类正合适,他们钻进去就过于狭窄了。
程宗扬道:「我们去暗道!」郭解是莽豪杰,对宫中并不熟悉,一切由程宗扬作主。
他留下两名兄弟,守住出,然后带着三名兄弟,与程宗扬、云丹琉和蔡敬仲一同进
暗道。
这条暗道从永安宫通往北寺狱,几乎是斜穿了整个北宫,而且地下,又长又
,不知道是因为年
久,通风孔被堵住,还是根本就没有修,暗道内空气极少流通,有些地方甚至连火把都点不着。
对寻常而言,这样的暗道无异于死地,但对程宗扬而言,倒是减少了他们撞到生
的可能。
一刻钟之后,来到暗道最处,在程宗扬提醒下,众
小心涉过齐膝
的积水,然后地势逐渐升高。
程宗扬无从判断方位,只能大致推算此时已经越过北宫的中轴线,靠近德阳门后的东阁,然后是章德殿、建礼门、云龙门后的延休殿、安昌殿、景福殿……再往前,便进永安宫的范围之内。
程宗扬找了个空气尚能接受的位置停了下来。
一直走到这里,也未曾发现暗道内有大队马行走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秦桧等
并非从暗道撤走。
那么是回再去找
,还是索
潜去太后寝宫,
掉剑玉姬?眼下正是分秒必争的紧要关
,回
找
等于把时间都
费在路上,虽然安全,但太过保守。
直接去掉剑玉姬,又太过激进。
万一失手,再想逃回来可就难了。
犹豫间,顶忽然传来一声重物撞击的闷响。
泥土簌簌落下,然后「吱哑」一声,顶仿佛打开一扇天窗,一
新鲜的空气涌进暗道。
一个影重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哼,然后有
跃了下来。
前面那急促地喘息几
,苍声道:「我……我不行了……」「别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
耳中,程宗扬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与同样诧异的云丹琉对视了一眼。
来显然没有想到这条久不通风的暗道内会藏的有
,他扶起重伤的同伴,让他能呼吸到顶部流
的空气,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支银管,用力晃了几下。
银管顶端绽放出一层清冷的幽光,映出两个影。
倒在地上那肩膀被利刃劈开,伤
直达胸前,眼看是不活了。
另外一脸上蒙着黑布,黑色的夜行衣上沾满鲜血。
那名伤者喘息道:「那贱狠……狡诈……翻脸无
……少爷,你不用管我……快走……」「你这好端端的,说什么疯话呢?」蒙面
道:「这点小伤也算回事?你是看不起我啊。
瞧这是什么?大还丹!」蒙面掏出一颗火红的丹药,「虽然比不上赤阳圣果,但治你这点小伤还不跟玩似的?一颗下去,保你活蹦
跳。
」「这是少爷的护身灵……药……我不能……」「少废话!」蒙面不由分说,将丹药塞到伤者
中。
丹药喉,伤者气息渐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蒙面喘了
气,刚直起腰,身体忽然僵住。
黑暗中有咳了一声,一个
影缓缓走出,「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陶五爷,真是幸会。
」蒙面呆了片刻,然后一把扯下黑巾,一
坐在地上,「哎妈啊,吓死我了……老程,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还想问你呢,」程宗扬道:「你不是不进洛都城吗?怎么都钻到永安宫底下了?」「这事儿说来话长……」陶弘敏往后看了一眼,止住话
,「这几位是?」「云大小姐,五爷见过的。
」程宗扬跳过蔡敬仲,「这位你多半也听说过,郭解郭大侠,那些是郭大侠的兄弟。
」陶弘敏本来被蔡爷那身打扮闪得眼花,听到郭解的名,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起身像模像样地一拱手,「原来是郭大侠,久仰!久仰!我叫陶弘敏,跟程爷一样做生意的。
我从小就仰慕郭大侠,铁肩担道义,布衣傲王侯……」「寒暄的话咱们先省省,」程宗扬打断他,「改天腾出时间,专门让你说个够。
你先说说,怎么会在这里?」「还用说吗?你瞧我这倒霉样……」陶弘敏仰天长叹,「被坑了啊。
」程宗扬摸着下道:「听起来好像很有趣呢。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
」陶弘敏道:「两年前,太平道的找到我,想借笔款子。
我对他们神神鬼鬼那套没兴趣,就回绝了。
谁知他们找到总商会,商会出面,让钱庄给他们放了笔款子。
一来二去,也算熟了。
两个月前,他们来谈一笔大生意,你猜是什么?」「刘建。
」陶弘敏抚掌道:「程兄果然通透!没错,就是刘建。
明不说暗话,这些年来,我们晴州商会在汉国吃了无数苦
,吸血最狠的,就是吕氏。
眼下有机会扳倒太后,肯定不会错过。
」「坦白说吧,刘建结宗室,是我们出的钱;招揽门客,是我们出的钱;收买眼线内应,是我们出的钱;兵甲武器,还是我们出的钱;甚至我们还花重金从晴州雇来了三支佣兵团——出物、出钱、出
,我们全都
了。
」程宗扬皮笑不笑地说道:「这可得恭喜陶五爷了,一本万利啊。
」「恭喜个!」陶弘敏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拿下永安宫,刘建那混帐就翻脸了!」「哦?」「太平道那帮妖
趁我们不备,突使杀手,要不是楚伯舍命相护,我也逃不到这里。
」程宗扬这才留意到,那伤者蒙面巾下露出的胡须略显花白,已经上了年纪。
「楚伯是我们陶家的世仆。
他行事周全,事先花重金买通了宫里的内侍,得知有条暗道可以藏身,算是留了条后路,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更没想到会碰上程兄和郭大侠。
」陶弘敏摊开双手,「我这边已经说完了。
程兄你那边……你要不说,我绝对不问,只要你别把我灭了就行。
」「我这边也好说。
」程宗扬道:「跟你一样,我也做了笔生意,只不过投的是长秋宫。
」陶弘敏沉默片刻,叹道:「程兄这生意独辟蹊径,眼光胆识别具一格……小弟佩服。
」「别佩服了,我还没说完呢——跟你一样,我也亏大了。
」「怎么回事?」程宗扬一边紧紧盯着他的反应,一边道:「长秋宫出事了——要不我会找到这里?」陶弘敏一点就透,「你是……打算翻本?」「陶兄呢?」「我?」陶弘敏苦笑道:「我是一赔到底,想翻本都没机会了。
」看来陶弘敏对长秋宫的变故并不知。
他要面对的局势与自己完全不同,自己只要能救回赵飞燕,这生意照样有得玩。
而陶弘敏是押下的筹码自己反水,根本没有翻盘的希望。
「陶五爷有没有想过,假如换换筹码呢?」陶弘敏凝视着他。
程宗扬不再兜什么圈子,迳直问道:「晴州的雇佣兵听你的吗?」「你是说……」程宗扬张开双臂,「长秋宫欢迎你!」…………………………………………………………………………………北宫。
景福殿。
刘建一手按着天子剑,正焦急地绕殿疾走。
接连数未曾合眼,他却毫无倦意,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病态的亢奋。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刘建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切。
原本在殿中伺候的宫内侍都跪伏在地,额
紧贴着地板,大气也不敢喘一
。
刘建忽然停下脚步,「你就是张恽?」「正是才!」张恽「呯呯呯」一连磕了三记响
,直磕得额
见血。
作为俘虏,张恽被带进北宫时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此时,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二十年来,太后就是他们顶唯一的天。
眼下,天塌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片天。
张恽不敢相信把持朝政多年的太后居然会失势,可刘建一路直驱宫,直到踏进与永安宫毗邻的景福殿,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他知道太后早已颁下懿旨,称江都王太子刘建品贵重,德才兼备,可继帝位。
同时宣布太后本将移居长信宫。
张恽怀疑懿旨是伪造的,但这比懿旨是真实的更可怕。
懿旨为真,则太后尚在,假若连懿旨都是假的,太后只怕……想到此节,张恽又用力磕了几记响。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讨得一丝生机,张恽不在乎给刘建再多磕几个。
刘建「咯咯」笑了两声,声音急促而空,殊无喜意,更像是夜枭在林中的鸣叫,让
皮发麻。
「你是服侍过两朝天子的老了……唔,有功之臣。
」张恽以抢地,泣声道:「
才不敢!」有功之臣?开什么玩笑!自己有功也是为太后办事的功劳,在天子面前不仅无功,反倒有罪。
圣上这么说,是嘲讽还是记恨上自己了?刘建又「咯咯」笑了两声,笑得张恽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环佩轻响,一香风飘进殿内。
张恽身上一轻,那种令窒息的压力终于消失。
劫后余生,他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背后全是冷汗。
太子妃成光款步进殿,她一手捏着鲛帕,红唇紧紧抿着,紧张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一丝喜意。
刘建急切地问道:「如何?」成光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刘建先是愕然,旋即大喜过望,叫道:「天助我也!」成光嫣然一笑,然后屈膝跪地,双手捧起酒樽,举过顶,娇滴滴道:「臣妾为天子贺。
」刘建接过酒樽,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他原本并没有太多念,来到北宫之后,才得知那位事事处处算无遗策,犹如鬼神的仙姬这次竟然吃了大亏。
仙姬挟持太后,随即鸠占鹊巢,隔绝内外,只留下几名信奉太平道的内侍传递诏令。
然而不久之后,那些内侍便传讯说宫内生变,但语焉未详,只说遭到吕氏暗藏在宫中的死士突袭,死伤惨重。
听说永安宫还有刺客,刘建更不敢轻易涉足,于是选择景福殿驻跸。
他放心不下,专门打发成光前往永安宫探听虚实。
那几名内侍不知内,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到成光,如遇救星,赶紧过来请示。
成光在寝宫内只看到满地尸首,不但那位仙姬不知所踪,连平出面联络各方的齐仙子也踪影全无。
天意!简直是天意!刘建欣喜欲狂,自己早已对那位仙姬忌惮无比,只是为了帝位,不得不虚与委蛇。
随着帝位越来越近,自己心下的忌惮越来越,一想到那位仿佛无所不知的仙姬,便如同芒刺在背,坐卧不安。
谁知天降鸿福,紧要关,给了自己一个摆脱桎梏的良机,果真是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刘建心
起伏,一时觉得最好让那位仙姬与太后都死个
净,一时又觉得就这么让她们死了,未免可惜……刘建举樽一饮而尽,然后将金樽往地上一摔,「传朕旨意!先帝失德,海内动
。
跳踉之徒,犹举螳臂。
朕已命中大夫魏疾讨之!钦此!」第六章南宫。
玄武门外。
「光」的一声,霍去病将灌满鲜血的盔扔在地上。
刘建军对长秋宫的进攻,可谓金鼓震天,声势浩大,结果只是佯攻,根本就没几个。
他带着长水军的骑突袭凉风殿,却只扑了个空,刘建早已移驾北宫。
紧接着复道失火,两宫震。
金蜜镝看刘建军佯攻的虚实之后,一改稳健的作风,羽林、期门诸军尽出,狂飙突进,一举夺回玄武门,并且与被困在平朔殿的隶徒联络上,合兵一处。
刘建军的主力已经移往北宫,此时两军隔着两宫之间的广场遥遥对峙。
洛都城内,通连南北二宫的复道长近七里,除去宫内的引桥,两宫的距离四里有余,此时双方各自前出一里布阵,两阵之间相隔两里,视力差一些的,连对方的影都看不清楚。
霍去病单骑立在阵前,他扔下盔,解下创痕累累的铁甲,接着是被鲜血浸透的锦袍,衣内御寒的狐皮褂,贴身的布衣……
露出
悍的上身。
他胸前被利箭中,箭矢已经拔去,留下一个酒盅大的伤
,兀自渗血。
风雪卷过,霍去病纹丝不动,他只穿着一条血红的纨裤,赤着上身骑在马上。
他身型矫健,肩宽腰窄,从后面看来,如同一个倒三角,结实的肌犹如钢铸,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
。
扔下甲衣,霍去病没有换上新甲,而是拿过一只皮囊,将凉水兜浇下。
然后抄起一条布巾,在两军阵前慢条斯理地擦去身上的血迹、汗水、烟尘……对面的刘建军悍然打出天子旗,被吕奉先斩断的旗杆被重新接过,还有些摇摇欲坠。
此时旗下的御驾只是一辆空车。
苍鹭所乘的轻车位于御驾之前,他一手扶轼,一手握着铁如意,立在伞盖下,静静观察对手的布阵。
在他身前,三千军士在北宫朱雀门前摆成一个偃月阵。
最初被刘建收买的中垒、虎贲、步兵诸军连番血战,早已经被打残,眼下全部加起来,能够上阵的还不到八百。
三名北军校尉中,刘箕、刘子骏被杀,仅存的步兵校尉刘荣为流矢所伤,此时以新任的虎贲校尉陈升为主将,带领残兵聚在旗下,作为中军。
两支来自晴州的佣兵团也被置在阵前。
相比之下,这两支佣兵团一直没有经历恶战,反而趁着宫中的混大发横财,不但
马齐全,士气也最足。
因为吕忠遇刺,而选择归附刘建的越骑军本是汉军最锐的骑兵,但在阿阁与吕氏
军血战连场,伤亡惨重,眼下还能够作战尚不足百骑,不得不与唯一编制还算完整的屯骑军合编一处,被布置在战场右翼。
在这种大范围的战场上,骑兵是用来迂回和包抄的不二之选,也是苍鹭此战决胜的杀手镧。
越骑和屯骑两军原本的主将分别是吕忠、吕让,此时两的首级都在宫门外挂着。
刘建多次暗示,想派心腹掌管两军,但苍鹭置若罔闻,最终也没有安排主将,而是由他亲自指挥。
左翼则是刘建召募的门客家等一批乌合之众,这一支
数最多,论数量几乎占了刘建军的一半,但战斗力与北军
锐相比,不啻于云泥之别。
这会儿能够拉出来老实布成阵列,已经很对得起砸下大笔赏金的刘建了。
苍鹭同样没有指望这批芜杂之众的战斗力,让他们上阵,无非是充个数而已。
至于主将,则如刘建所愿,指派了他的心腹魏疾。
对面列出的阵型让苍鹭很不舒服,他们没有拉开战线,而是羽林天军在前,隶徒在后,摆出一个锋矢阵型。
在苍鹭看来,把两支完全不同的兵力强拧在一处,又摆出这种阵型,完全是在瞎胡闹。
一旦前军受阻,后军进退两难,不用打就会自阵脚。
况且后面的隶徒还不是什么正规军,装备都不齐,连披甲的都没有几个,自己只要派出屯骑军袭扰,一骑
,就能让他们崩溃。
对手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自己本来应该觉得庆幸,可苍鹭心里始终有些不妥当——自己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新丁,而是车骑将军金蜜镝。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阵型就是个笑话?即便羽林天军战斗力更在越骑军之上,一举击穿自己的中军,那又如何?自己背后可是北宫的城楼,羽林天军真杀到城下,难道还能把城墙撞塌?最终的结局只会碰壁而还,陷腹背受敌的困境。
既然阁下求死,不妨送汝一程。
苍鹭计较已定,不再犹豫,举起铁如意,往鼓上重重一击。
陈升拔出长剑,往前一指,「出战!」虎贲军的战车从阵中驶出,步卒紧随其后,缓缓往对手去。
霍去病擦坐骑身上的汗水,然后丢下布巾,拔起
在地上的长矛,双膝一夹马腹,跃马而出,振臂呼道:「
敌!」「
敌!」近千名羽林天军同时催动战马,蹄声犹如雷霆,震彻天地。
金蜜镝并没有在留在阵后观望,而是与长秋宫的期门武士一道披挂上阵,紧跟在羽林天军之后,位于隶徒之前。
己方布阵的不足他比苍鹭更清楚,他选择锋矢阵型的原因只有三个字:不得已。
假如有选择,金蜜镝肯定会摆出堂皇之阵,在攻守中耐心地寻找机会,以最稳妥的方式击败对手。
但就像他夺回玄武门后,不等军士休息,就立即出兵决战一样,他此时已经没有更多选择。
试想两军鏊战之际,两宫同时下诏,甚至皇后的凤驾直接出现在刘建军中,下诏讨逆,不说己方会不会军心涣散,兵无斗志,金蜜镝自己都只能自缚认命。
所以他只能摆出锋矢阵型,以最猛烈的姿态,在第一时间全力出击,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两军虽然都已经苦战多时,一旦锋,仍然悍勇无比。
两支军队的前锋狠狠撞在一起,刹那间血横飞。
霍去病一马当先,闯敌阵,他转动长矛,右手握住矛尾,左手按住枪杆,一记斜刺推出,锋利的长矛从战车的驭马左眼刺
,透颅而过,从它右眼钻出。
驭马轰然倒地,疾驰的战车立刻侧横过来。
战车上三名甲士一执辔,另两
挥戈朝霍去病攒刺,可霍去病已经拔出长矛,
也不回地往后杀去。
苍鹭的击鼓声突然一变,变得刚劲而峻急。
右翼的屯骑军闻声出阵,他们催动坐骑,先是小跑,然后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狂奔起来。
屯骑军没有选择与兵强马壮的羽林军一较高下,而是在战场上划了个弧形,绕到羽林天军背后,兵锋所指,正是位于两军之间的金蜜镝。
战场位于两宫之间,地势开阔,苍鹭又有意压住鼓点,让中军放缓速度。
仅仅是速度的变化,金蜜镝选择锋矢阵型的弱点和恶果便露无遗——羽林天军的骑兵高速冲刺,而后军的隶徒全是步卒,虽然有金蜜镝亲率的中军居中维系,但两军仍不可避免的越拉越开,直到
露出致命的空当。
长水军的胡骑在金蜜镝两侧游弋,充作护卫,见屯骑军扑来,他们远远便张开角弓,不,专
马。
金蜜镝的中军则开始加速,在发现露出空当之后,金蜜镝没有再试图用手中微薄的兵力进行补救,而是果断地抛弃了后军。
陈升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属于天子近臣一系,也是最早遭到吕氏攻讦,被迫去职的倒霉鬼。
天子驾崩,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指望了,谁知宫吊祭时,正逢江都王太子起事,自己被困宫中。
在军胁迫之下,陈升半推半就向刘建效忠。
结果差阳错,反倒成了从龙的功臣。
更因为他曾经担任过声校尉,论起军中资历的
厚,在刘建招揽的臣属中数一数二。
一番风云际会,一个不起眼的去职罪臣,竟然成了新君倚重的主军重将……生的波谲云诡,真不知从何说起。
更让陈升没想到的是,自己有生之年,居然会与车骑将军金蜜镝刀兵相见,而此时向自己杀来的,竟然是霍家——自己担任书佐时,偶尔遇到霍大将军,都只能退避道旁,望尘舞拜。
即便担任声校尉,也是膝行见礼,连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与霍大将军为敌。
眼看着霍去病越越近,陈升心
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久闻霍少将军英雄无双,今一见,果然
中之龙。
他双手持矛,中咬着一柄短刀,仿佛是从血海中杀出的一样,
赤的上身洒满鲜血,跨下的坐骑也是浑身浴血,奔驰间,在雪地上洒下大片大片的血花。
由中垒、步兵、虎贲组成的中军最早投战场,连
来无阵不与,虽然是汉军
锐,极耐苦战,但已经是久战之余的疲蔽之师,更慑于霍氏在军中的威名,几乎无
敢撄其锋芒。
一开始还有上前阻拦,但霍去病连斩数敌,余下的纷纷退避——甚至都没
朝他放箭。
虽然霍去病已经阵中,放箭容易误伤己军,可连他的坐骑也毫发无损,这已经不是运气能解释的了。
眼看霍去病离自己只剩十余丈,陈升觉得自己手都在抖,他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挥剑叫道:「步兵军!列盾阵!」虽然一片慌,汉军依然令行禁止。
步卒举起盾牌,列成一道横阵,牢牢挡在陈升的战车前。
陈升刚松了气,却见霍去病丝毫没有减速,而是迎着盾阵直冲过来。
眼看就要撞上,他一磕马刺,坐骑嘶鸣着腾空而起,越过盾阵。
陈升愕然张大嘴,然后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仿佛一直飞上天际。
霍去病一矛刺倒中军主将,错马相过时,顺势取下齿间的短刀,斩下陈升的首级,挂在长矛上,高高举起。
身后的羽林天军士气高涨,狂呼道:「万胜!万胜!」苍鹭面无表,汉军对霍氏心存顾忌,但他手中有的并不仅仅是汉军。
随着「隆隆」的鼓声,来自晴州的佣兵团蜂拥上前。
这些视金铢为信仰的汉子刚刚接到赏格:斩杀此者,立赏千金!一千金铢,足够寻常
一辈子的花销。
即使挥金如土,也能过好几年痛快子。
刀上讨生活,多活一天都是赚的,这样的重赏,足以让所有的佣兵为之疯狂。
比起佣兵的狂热,苍鹭此时格外冷静。
前面的羽林天军已经与中军厮杀在一起,屯骑军也绕到对方侧翼,正在攻击金蜜镝的中军。
此时唯一的危险就是己方的中军支撑不住,在金蜜镝败北之前,就被羽林天军击溃。
天子驾崩之后,两宫连番血战,但无论局势有多危险,苍鹭始终都把屯骑军扣在手中。
此时,他终于把这张底牌打了出去。
加上编的越骑军,屯骑军总兵力将近八百,而抛开长水军不提,金蜜镝的中军不过四百余
。
即使那帮混杂了各种宫卫的中军都能以一敌二,自己还多出八百匹马。
武库被大火焚烧一空,那些步卒连拒马都没有,平地对攻,踩也把他们踩死了。
眼看屯骑军就要攻对方中军的防线,一条大汉从金蜜镝身边大步抢出,挥刀将一名屯骑军斩落马下,然后挡住另一名屯骑军刺来的长戟,左手一翻,从腰间数把长刀中拔出一柄,拦腰将对手斩成两段。
他虽然只是步战,却骁勇异常,如同虎羊群,势不可挡。
赵充国,车骑将军府中长史。
不愧是被称为万敌的猛将。
但终究只是匹夫之勇而已。
苍鹭拔出一面令旗,往左面一指。
那帮乌合之众也该出动了,只要把他们投战场,即便是一两千
猪,羽林天军也得费一番手脚才能杀尽。
能给屯骑军争取一点时间,这些家全死光自己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左翼的魏疾看到旗号,向苍鹭点了点,然后对身边的家
吩咐几句。
苍鹭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羽林天军,仔细寻找他们的弱点,不时瞟一眼金蜜镝的中军和后方隶徒之间的距离。
那些隶徒显然也知道局势不妙,正极力追赶,以至连基本的阵型也无法保持。
照这样的速度,等他们投战场,也只会变成一盘散沙,全无威胁。
忽然身边一阵喧哗。
苍鹭不屑地冷哼一声,霍去病再剽悍,终究不过是匹夫之勇,两支佣兵团,杀他十次也尽够了。
苍鹭随着瞥了一眼,却发现身边的军士们,没有一个去留意正与佣兵血战的霍去病,而是齐齐扭,望着左边。
苍鹭转过,瞳孔猛然收紧。
左翼那帮乌合之众正在移动,但不是投战场,而是向后,
水一样退
朱雀门。
以苍鹭的镇定自若,此时也仿佛被迎面重击一棍。
左翼军士的数量占了己方总兵力的一半以上,他们突然退出战场,不但使得双方兵力逆转,更将自己左翼彻底露。
苍鹭心下闪过一个念:金蜜镝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果然,长水胡骑已经转向,徒步的期门武士、殿前执戟、都侯剑戟士一拥而上,用血
之躯截住屯骑军的铁骑。
摆脱纠缠的长水胡骑挥舞弯刀,狂呼着扑向左翼的空当,最前面一须发斑白,竟是金蜜镝亲自来战。
旁边的赵充国迈开大步,疾如奔马,紧紧护在金蜜镝左右。
苍鹭薄膜一样的眼皮飞快抖动着,无数兵法、战策、谋略、诡计、诈术……一瞬间涌脑海,宛如一团璀璨的烟火不断绽放。
可是他找不到一条策略能扭转局势。
也没有一条计谋能把魏疾带走的军士重新召回来。
他终于明白战前刘建为什么颁下诏书,声称跳踉之徒,犹举螳臂,命中大夫魏疾尽讨之——在刘建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个螳臂挡车的跳踉小丑,要被「尽讨之」。
魏疾并没有亲自出马来讨伐自己这个跳踉之徒,他只是放开左翼,任由自己的螳臂去挡金蜜镝的铁骑。
苍鹭握着铁如意的手掌僵在半空,他浑身的血都仿佛被
抽
,脸色越来越苍白。
忽然他身体一晃,「哇」的吐出一鲜血,仰面向后倒去。
「呯」的一声,铁如意掉在车上,然后滚落雪中。
…………………………………………………………………………………刘建并非第一次踏进永安宫,但当那个好不容易才能
觐的诸侯太子,此时摇身一变,成为这座宫殿的主
,心
与以往截然不同。
让刘建遗憾的是,往自己费尽心思
结的太后居然不在,否则观赏她此时的表
,会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刘建的亲信已经将永安宫清理一空,原有的宫内侍都被驱往别宫。
当初随吕雉前往寝宫的心腹尚有一些被羁押在宫内,但天子圣明,察觉到这是剑玉姬等逆贼的谋,妄图把一批充满敌意的
细留在宫内,于是下令全部诛杀。
刺鼻的血腥气与宫中椒兰、脂的香气混杂在一起,让刘建心神舒畅,仿佛又回到自己远在江都的宫苑。
宫前的捷报已经传来,眼下的局面一片大好,那帮试图挟制天子的匪类尽遭天谴。
北军伤亡惨重,已经失去利用价值,把他们扔给金蜜镝,回一并讨平,也免得自己再找理由把他们统统灭
。
金蜜镝虽然屯兵宫外,但与姓苍的匪类大战之后,他手中能动用的马不过一千余
,自己在北宫的家
也有此数。
魏疾的战策谋略更在苍鹭之上,有他坐镇指挥,完全可以支撑到勤王之师到来。
若非绣衣使者江充投降,自己还不知道吕氏仍有后着。
太后下诏将虏将军董卓调到伊阙,作为最后的底牌,结果来不及出手,吕巨君就全军覆没,连太后也彻底倒台。
这张底牌也就此易手,成为自己最大的倚仗——连仙姬都不知晓。
那个虏将军不过一介武夫,见识短浅,何况太后已然失势,他不向自己效忠,还能如何?到时随便给他一点赏赐,就足以让他肝脑涂地了。
金、霍二执迷不悟,殊为可恨!两个过气的老东西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自己一道圣旨,即刻就能讨平。
刘建登上阶陛,四下环顾片刻,然后坐在御榻上,指着阶陛下方,颇有感触地说道:「朕当就是在此拜见的吕雉。
」成光摸了摸身下的锦垫,掩笑道:「此处便是太后凤
坐过的呢。
」刘建哈哈大笑。
「待太后归降,就让她来此拜见陛下。
」成光用甜腻的声音说道:「到时臣妾要她除去冠服,身跪拜,好生看看太后的身子有何不同。
」想到那具黑色宫装遮掩下的高贵体,刘建心下一团火热,如今南北二宫皆为朕所有,吕赵二后若是识趣便罢,若是不识趣……刘建想想就觉得兴奋。
刘建越想越按捺不住,「张恽!」张恽扑地跪下,「才在!」「朕已然
主北宫,一众宫眷,为何不来拜见朕呢?」「
才这就去传旨!」刘建微微颔首。
张恽刚刚退下,一名内侍小跑着进来,在阶下叩拜道:「启奏圣上,有求见。
」说着捧起一块玉佩。
近侍接过玉牌,呈到天子面前。
看到玉佩上的「广源」二字,刘建有些疑惑,「这是谁?」成光接过玉佩,笑道:「这广源行也不是外,仙姬历年拿来的钱铢,倒有一半是广源行所出。
没想到他们会在宫里。
」「一个商贾而已。
」刘建不以为然地说着,准备打发他们离开。
成光道:「广源行身家丰厚,圣上不妨见见。
」刘建想了想,「召他进来。
」一个面目痴肥的胖子进来,远远对着御榻跪拜,呼万岁。
「我见过你。
」成光道:「你不是跟仙姬在一起吗?」那胖子闻言泣下,一边连连磕,一边哀声道:「求娘娘救命!」「出了什么事?说吧。
」「小的庞白鹄,是广源的执事……」庞白鹄一番哭诉,听得刘建与成光面面相觑。
原来寝宫的变故并非遭到吕氏死士的刺杀,而是内讧。
剑玉姬和齐羽仙谈笑之间突然向盟友出手,各家急之下,被迫联手,最终众败俱伤,参与刺杀吕雉的势力几乎死伤殆尽。
庞白鹄侥幸逃生,见天子驾临,才出来拜见。
至于火拚的原因是晴州商会决意向天子效忠,与各家一同辅佐圣主。
剑玉姬却想把天子控制在手中,试图独占利益,由此引发矛盾。
广源行痛定思痛,决定与剑玉姬等分道扬镳,全力支持天子。
「我广源行发誓:从今往后,唯天子之命是从。
不仅如此,除商税之外,每年还将向少府进献十万金铢。
」商税进的是国库,进献少府才是往自己袋里塞钱。
这等好事,刘建自然笑纳。
「难得商贾之中,有尔等忠义之辈,朕心甚慰。
」虽然看不起晴州那帮利欲熏心的商贾,但瞧在金铢的面子上,刘建还是温言勉励了几句。
庞白鹄视线与成光一触,各自分开,「小的还有一事禀告圣上。
」「哦?」「剑玉姬动手之前,小的听她手下的使者传讯,说他们劫持了长秋宫的赵皇后,正从密道送北宫……」刘建霍然起身,「哪条密道!」…………………………………………………………………………………一颗血淋淋的
颅被挂上旗杆,薄膜般的眼皮半垂下来,失去生命的瞳孔已经扩散成一片模糊的
影,依稀透出茫然和不解。
就像他不明白金蜜镝为何会选择一个拙劣的阵型一样,苍鹭无法不理解魏疾为何会在此时撤军,把自己出卖给敌。
难道他们不明白,自己脑中的兵法是他们获胜的唯一希望吗?自己一死,他们还怎么抵挡金、霍两
的铁骑?就靠那些猪一样的家
?我还有很多兵法和计谋没有来得及施展啊。
苍鹭用目光不甘地叹息着。
「这个蠢货。
」霍去病懒洋洋靠在马鞍上,席地而坐,两名投降的军司马跪在他脚边,给他擦拭靴上的血污。
吕奉先道:「为什么不让我上?」霍去病道:「你也是个蠢货!」「我才不蠢呢!」吕奉先左右看了一圈,「你们打完了吧?」「怎么?」「给我一队马。
」霍去病斜眼看着他。
「我去杀江充!」吕奉先气恨地说道:「那个狗贼,竟然背叛我!要不是他带投降刘建,我们才不会输呢!」「来
啊!」霍去病道:「把吕少爷的嘴
给缝上。
」吕奉先往后退了一步,捂着嘴道:「
嘛!」「免得你死在那张
嘴上。
」霍去病骂道:「还他妈连累我!」生死关,魏疾突然带着超过半数的兵力撤出战场,金蜜镝轻骑突进,战事已成定局。
赵充国一马当先,斩杀刘建军主帅,刘建军中军随即崩溃。
魏疾紧闭宫门,缩不出,残余的北军士卒尽数归降。
那两支佣兵团原以为能拿下霍去病,大发一笔横财,谁知局面一溃千里,反而被羽林天军剿灭近半,余下的四散奔逃,有几个身手高明的,试图跃上城墙,反而被城上的刘建军放箭退。
战局的变化让霍去病也觉得目不暇接,刘建与苍鹭貌合神离并不是秘密,将佣兵团排斥在外,也在理之中,可是他连北军
锐都弃如敝履,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
越骑、屯骑原属吕氏嫡系,刘建有所提防也说得过去,中垒、步兵和虎贲这三支北军,可是一开始就追随刘建的,他竟然也一并弃之。
难道他真打算倚仗那帮门客家守卫宫城?大胜之余,金蜜镝依然浓眉紧锁。
刘建以舍弃手中整个北军为代价,使得苍鹭兵败身死,可见其狠决。
也许他只是为了剜除毒瘤,才不惜自断一臂。
偏偏歪打正着,保留了大部分兵力,让自己一战决胜,全歼其军的布置成为泡影。
最让他担心的是赵皇后没有出现。
假若赵皇后尚未屈服,那么自己必须立即开始攻城,可军中缺乏攻城武器,要打下北宫,绝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
而另一种可能就更危险了——刘建另有倚仗,即便抛弃北军和昔的盟友,也有十足的把握获胜。
果真如此,刘建的倚仗也就呼之欲出了。
金蜜镝道:「江充的下落找到了吗?」「属下方才问过。
」赵充国道:「吕巨君那逆贼自焚前,江充就率军投降了刘建。
但投降不久,有看到他被五花大绑地带走。
」金蜜镝沉默片刻,「董卓确实到了伊阙?」赵充国谨慎地说道:「我是听卢五这么说的。
不过让我说,董虏也许会听太后的,但不一定会上刘建那小子的贼船。
」「子都!」冯子都瘸着腿过来,「末将在!」「将此间之事转告大将军。
」金蜜镝道:「请大将军下令,召诸将军即刻京,为天子服丧。
随从以十为限,违令者,以军法行事。
」冯子都复述了一遍,然后翻身上马,往尚冠里驰去。
金蜜镝望了眼城楼,「准备攻城。
」赵充国一挺胸膛,「是!」第七章程宗扬紧盯着陶弘敏,「你不是骗我吧?」陶弘敏摊开双手,「我骗你嘛?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啊!」「你真的听说赵皇后在北宫?」「我当时在帷幕外面,里面先是争吵,然后打了起来,听见有
说赵皇后被劫持到北宫什么的。
」陶弘敏冷笑道:「多半是看我们这些走狗失去价值,刘建才翻脸,打算把我们全都灭。
」「真是刘建下的令?」「太平道不是刘建的吗?」程宗扬摸着下
道:「这可说不准……」连成光这个太子妃,剑玉姬都能拿来当筹码,刘建这个太子在她眼里是什么货色可想而知。
与其说太平道是刘建的,不如说刘建是剑玉姬的
。
剑玉姬才是当家作主的。
「你们那么多打不过一个剑玉姬,也太废物了吧?」「我们是没想到好不好。
」陶弘敏叹道:「大意了。
」陶弘敏的哀叹程宗扬倒是能理解。
剑玉姬那脸翻得比书都快,别一手胡萝卜,一手大
,好歹还能尝一
。
这贱是把大
作成胡萝卜的模样,想吃胡萝卜的,全都吃了闷棍。
自己跟她联手刺杀吕雉,结果连毛都没摸着,半路就挨了一。
陶弘敏更惨,又是拿钱,又是出力,总算熬到吃胡萝卜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吃了一大堆亏。
前脚引自己上钩,后脚就把自己下锅。
那边抓住赵飞燕,这边就对盟友痛下杀手。
好像在那贱看来,耽误一秒钟都是可怕的罪行,效率实在太高了。
程宗扬算是看明白了,对这贱,就不能搞什么谋定而后动——反正怎么谋都谋不过她。
稳扎稳打更不可取——谁都没那贱把得稳。
最好的方法是上去就!多一点铺垫都算输。
程宗扬专门待道:「见到剑玉姬,千万别废话,直接砍死!」…………………………………………………………………………………
秸扎在颈中,带来一阵刺痒。
而赵合德能做的,只是勉强睁大眼睛。
她被装在蒲包里,像货物一样被搬到车上。
透过蒲包的缝隙,她看到自己被带出长秋宫,看到自己被送到相邻的宫苑,看到投降的军士在一位法师指挥下,搬起一根巨大的木柱,从东南角运到西南角。
另一队降卒同样肩扛手抬,将一根木柱从西南角运到西北角。
第三队军士再费力地将另一根木柱从西北角运到东北角……合德不懂他们在做什么,但她认得那位法师,冯源。
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载着蒲包的大车与冯源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因为沿途的大车远不止一辆,宫里突然多了几千名军士和降卒,内侍们不得不四处搜罗粮食,运到厨下。
宫娥们流
厨,不停歇地烧水煮饭,再运往各处。
一片忙碌中,没有注意有辆大车拐了个弯,被推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内。
院内有浓浓的酒味,墙边摆着许多盛酒的木桶。
她看到旁边一只渗着血迹的蒲包被抬起,放进一只准备好的木桶内。
那是蛇夫,她遇袭时被弩箭
中,伤
一直在流血。
赵合德想着,然后自己也被搬起,塞进木桶。
木桶很大,里面比自己想像的要宽松,甚至能用抱膝的姿势坐下。
可自己的手脚一点都不能动,只能斜靠在桶壁上。
接着桶盖扣上,砰砰几声,砸上钉子。
整个世界都陷黑暗。
黑暗中,木桶时而颠簸——这是在车上。
时而一上一下的晃动——似乎被挑着。
时而桶底传来磨擦声——似乎正在穿过一条狭窄的甬道。
忽然听到滚动的声音——赵合德心揪了起来,她不知道谁在那只滚动的木桶里面,但不管是谁,身体无法动作,只能身不由己在桶里来回碰撞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然后停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让她以为自己被遗弃了。
周围没有一点声息,那些把她们劫持来的,似乎全部消失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座仙境般的宫殿里面。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座宫殿时的震撼,那时她对这座宫殿充满了幻想,羡慕每一个能在里面生活的,想像着姊姊在仙宫过着怎样令
艳羡的生活。
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那时有多么天真。
这座仙宫,是一座不折不扣的血海地狱,上到天子,下至宫,都是这座宫殿的祭品。
假如世间有神灵,她只想在神前许下一个愿望:与姊姊一起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不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叫道:「在这里了!」那种不男不
的声音,让赵合德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自己仍然没能离开这座宫殿。
他们还在这里。
旁边的木桶被撬开,有
说道:「不是。
」不多时,顶桶盖发出吱哑吱哑的声音,被
用力撬开。
那扯开蒲包看了一眼,「不是。
」「不是。
」「不是……」「哎哟,这不是皇后娘娘嘛。
」一个公鸭嗓子响了起来。
赵合德闭上眼睛,眼角沁出泪花。
她最害怕的是,当木桶打开,自己再也见不到姊姊。
世界这么大,她只有姊姊相依为命。
「这么蜷着多难受?赶紧把娘娘请出来啊。
」「别价。
」那公鸭嗓子道:「就这么原样带去。
」黑袍大袖的内侍仿佛乌鸦一样围过来,抬起木桶,然后穿过重重宫殿。
前方是一座她所见过最华丽的宫殿,各种她叫不出来名目的宝石被镶嵌在宫室上,就像最普通的沙砾。
台陛上的积雪已被扫净,上面铺着一条猩红的地毯,更显得石阶仿佛是用白玉砌成,一尘不染,闪闪发光。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仿佛置身云端。
蒲包方才被扯开少许,秸又一次刺进脖颈。
赵合德低低叫了一声,叫声刚一出,她便怔了一下,然后连忙咬住红唇。
幸好叫声很微弱,没有引起那些乌鸦的注意。
她沉下心,依照的卓教御传授的心法,将细弱的真气在经脉内缓慢游走。
内侍穿过宫殿,跨过一条彩虹般弯曲的廊桥。
廊桥尽是一处
致的宫室,装饰比刚才的正殿更加华美。
殿外白雪消融,殿内暖香四溢,隐隐传来丝竹鼓乐的声音。
内侍放缓步子,在一道帷幕前小心停下,将木桶排成一列。
她看到自己认识的罂粟;脸色苍白的蛇夫
;那位并不太喜欢自己,常被戏称为掌教夫
的尹馥兰;在宫内照料定陶王的盛姬;还有姊姊。
赵飞燕转目看来,姊妹俩目光相接,凄楚间都有一丝欣慰。
假如无可幸免,死在一起便也罢了。
禀报之后,内侍再次抬起木桶。
一连穿过数重帷帐,鼓乐声越来越清晰,最后一道帷幕掀开,赵合德只觉眼前一亮,四株青铜灯树高及殿顶,将帐内映得如同白昼。
一对男坐在御榻上,言笑自若。
一名穿着宫装的嫔妃背对着两,跪在榻前,她
戴凤钗,腰佩印绶,衣饰华美,下裳却被翻起,
露出雪滑的腰
和双腿,低垂的
面微露羞色,任由两
观赏。
一名内侍跪在旁边,满脸谀笑地说道:「这位林婕妤为乖巧,善于奉迎,是宫中少有几位没有进过永巷的。
」御榻上的子道:「可惜
老珠黄。
」那林婕妤虽是难得的美儿,但仔细看时,能看到眼角细细的鱼尾纹。
毕竟是先帝妃嫔,在宫多年,已非当初的丽色。
成光是太子正妃,晋位正宫皇后顺理成章。
她与刘建沆瀣一气,在江都做的那些勾当,张恽也有耳闻,知道她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看到她视线移来,赶紧讨好地伸手上前,将林婕妤剥开。
成光目光微转,掩笑道:「好个
的货色。
我且问你,到底被多少用过,怎的连后庭都变黑了?」林婕妤忍住羞意,窘迫地说道:「回娘娘,
婢被吕侯爷则用过……」刘建厉声喝道:「身为先帝妃嫔,居然屈身从贼!行同禽兽!其罪当诛!」林婕妤花容失色,娇躯
颤。
张恽跪地高呼道:「天子圣明!」成光乐不可支,「快瞧快瞧,她都快吓尿了。
」刘建抚掌大笑。
「难得能引圣上开心,也罢,允其更衣侍。
」「圣上仁德,连先帝遗眷也能雨露均沾。
」张恽马滚滚,拍得刘建浑身舒坦,然后喝道:「林婕妤,还不谢恩!」林婕妤退到阶下,向刘建叩首,媚声道:「谢圣上洪恩。
」林婕妤移开身体,才看到刘建身前还跪着一名妃子。
她长裙委地,衣襟被扯得散开,酥胸半露,正像狗儿一样跪在刘建膝间,扬着颈,用唇舌抚慰天子的龙根,却是迎春殿的董昭仪。
打发林婕妤下去更衣,刘建眼睛一亮,看着刚被带帐内的众
。
两名内侍扶起赵飞燕,要她在天子面前跪拜。
赵飞燕四肢无力,没有扶着连站都站不住,那种娇怯的美姿,让刘建看得色授魂与。
成光看不过眼,冷冷哼了一声。
刘建得意无比。
南宫屡遭兵火,已经打得一团糟,宫室残不堪,没有多少防御能力,幸而自己英明果决,诏命移驾。
北宫城坚地险,又有魏疾这等忠臣良将尽心辅佐,即使宫城被,尚有永安宫可以倚仗,只待董卓提兵
京,诸逆自当束手,眼下尽可高枕无忧。
眼看着色冠后宫的赵飞燕,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连来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刘建哈哈一笑,大度的一摆手,「赵后是朕的皇嫂,如今还未去尊号,尚是皇后。
哪里需要跪拜?」赵飞燕红唇抿紧,一言不发。
公鸭嗓的内侍凑上前去,耳语几句。
刘建点了点,吩咐解开禁制。
片刻后,赵飞燕轻咳几声,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先帝驾崩,群臣议储未决,却不曾听闻兄终弟及。
」赵飞燕道被封得久了,说话有气无力,愈显柔弱,言辞却直指刘建得位不正。
此时殿内全是自家心腹,刘建懒得再装模作样,索撕下面具,露出狰狞之色,「让我当儿子?刘骜那死鬼也配!朕叫他一声兄长,已经对得起他了。
」赵飞燕竭力忍耐,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泣声道:「建太子,先帝何曾对不起你?」如果是继嗣,刘骜名义上还有后。
可刘建得了帝位还不满足,硬把继嗣改为兄终弟及,让刘骜彻底绝后。
当初他为了继嗣,对两宫各种结讨好,种种许诺说了无数,一朝得手,便翻脸无
,连表面工夫都不屑于去做。
「对不起我的多了。
朕有时想想,都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刘建和天子哪里有什么仇大恨?不过是拿来威胁赵飞燕而已。
赵飞燕哽咽道:「朝廷自有礼仪。
岂容先帝尸骸受辱……」「礼仪那还不好办?」刘建狞声笑道:「朕就算把一条狗塞到梓宫中,按天子礼仪发丧,那些外臣难道还能把棺材扒开?至于那死鬼的尸体,哈哈……」赵飞燕闻言痛哭流涕。
那种梨花带雨的美态,让刘建看得心花怒放。
「你以为我不敢吗?」刘建越发刻意地拿言语刺激她,狞声道:「朕剥了他皮,镶在朕的天子旗上。
拿他的腿骨制成骨笛,把他的骨作成酒碗……朕要在他的寝宫大摆筵席,让他的妃嫔全都脱得一丝不挂,在朕面前吹笛
舞,捧巾侍酒。
哈哈……」赵飞燕浑身发抖,眼前这男子已经是丧心病狂,虽然穿着天子服色,冠冕堂皇,内里却如同鬼蜮,面兽心,衣冠禽兽。
「你不是……是妖邪……」「妖邪?妖邪已经被朕尽诛!」刘建大笑道:「那帮太平道的妖
被朕杀得
净净,待朕到那个妖姬,便把她手脚砍掉,做成
彘!」刘建
气一变,「要想保住刘骜那厮的尸身,倒也好说……」他指了指身下,「看到这位董昭仪了吗?照她的样子做一遍,朕就让那死鬼风光大葬。
」赵飞燕这才注意到他身下的董媛,不由羞愤欲绝。
旁边的内侍「咯咯」笑着说道:「圣上已经登基,是当朝皇帝。
娘娘眼下还是皇后,皇后给皇上侍寝,天经地义。
」另一个内侍道:「北宫可是有好几个美儿蒙圣上恩准,允许更衣
侍,都欢喜得什么似的,这会儿都在下面打扮。
南宫里面,娘娘可是一个。
这是娘娘的福分啊。
」这些内侍都是出自江都王邸,刘建的心腹亲信,刘建私底下的各种勾当,都少不了他们。
这会儿在旁边七嘴八舌的劝说,让她收起悲色,先下去梳洗妆扮,再到帐内侍。
「都住!」成光娇叱一声。
她柳眉挑起,大为不悦,那些内侍一一个皇后,叫得她恼怒不已。
要知道,自己才是正宫。
「不用梳洗打扮。
让她就在这里,当着本宫的面脱光了,自己过来。
」内侍伸手去扯赵飞燕的衣带,却被成光喝止,「让她自己脱!」刘建道:「皇嫂刚来,不像北宫这些调教过的,未必肯听话。
」成光笑道:「若是她肯自己脱呢?」刘建用手指挑起她的下,亲了一
,笑道:「若能如此,便让她先服侍朕的
妃。
」「君无戏言,圣上可莫要眼馋。
」成光娇笑着叫来一名宫,吩咐几句。
那宫出了帷帐,片刻后端着一只铜盆进来,不由分说,将一盆带着冰屑的凉水泼在赵飞燕身上。
赵飞燕衣衫尽湿,玉容一下变得雪白。
「都放开她。
」成光道:「她要不肯脱,就活活冻死好了。
」内侍松开手,赵飞燕双手环抱,娇躯瑟瑟发抖。
终究是严寒天气,帐内虽然烧着炭炉,也挡不住雪水的彻骨寒意。
成光娇声道:「让她好生想想。
若想不明白,就接着泼。
」刘建哈哈大笑。
自己的妃果然好主意,让内侍动手,怎比得上皇后自己宽衣解带来得有趣?颜面要紧,还是
命要紧,北宫这些妃嫔便是榜样。
赵飞燕虽然还在顾及体面,但一个弱质子,又能支撑多久?两
把赵飞燕扔到一边,用猫戏老鼠一样的目光往后看去。
刘建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这些都是刘骜的妃子?倒是有几分姿色……你,叫什么名字?」刘建指了指后面的罂粟
。
内侍上前给罂粟解开禁制,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无论刘建问什么,都是一副
不能言的样子。
内侍一连解了几次,费了半天手脚,也没让她说出话来,只好跪禀道:「她身上的禁制颇为繁复,才怕是解不开。
」刘建道:「赵氏为什么能解开?」「娘娘是弱质流,用的禁制也简单。
此多半是有些修为,下的禁制也多半……多半有些不同。
」刘建只好放开。
后面是蛇夫,她手肘的箭伤一直没有处理,失血过多,此时昏迷不醒。
刘建看着她丰硕的身子,馋涎欲滴,最后还是摆摆手,让先行救治。
接下来的尹馥兰,禁制倒是一解就开。
她是个晓事的,装出惧怯的模样,只说自己是宫中官,与皇后一道被劫持至此。
刘建对她的顺从颇为满意,「既然是宫中官,可被刘骜那厮收用过?」尹馥兰张
结舌,半晌才羞怯地说道:「用过……」「我就说嘛!」刘建一拍扶手,「刘骜那个好色之徒,什么事做不出来?瞧瞧,长秋宫的
官他也不肯放过。
禽兽!」成光笑道:「圣上息怒。
那个死鬼收用过也就罢了,后面那个好像还是处子呢。
」两名内侍把赵合德从蒲包里扶起身,刘建一眼看去,身体立刻酥了半边。
赵飞燕已经是国色天香,可这个不知名的少丝毫不逊于她。
纵然身上只是平民的布衣,也难掩其倾城丽色……咦,她怎么用的是平民服饰?无妨,什么服饰都不重要。
只要自己愿意,让她穿上皇后的服饰侍又如何?赵合德咬住唇瓣,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哭,要勇敢。
还差一点点,自己就能拯救姊姊。
「等等!」成光忽然开,盯着最后一个
子道:「盛姬?!」听到这两个字,刘建一下清醒过来。
眼下对他帝位最具威胁的,唯有定陶王那个臭未
的小娃娃。
「你是盛姬!」盛姬慢慢抬起,望向成光。
内侍上前准备解开她的禁制,成光却喝止道:「住手!」她目光闪烁片刻,然后嫣然一笑,娇声道:「圣上登基本是众望所归,这贱婢偏要带个无父无母的丧门星来添。
圣上以为,该如何处置她才好?」刘建笑道:「看她身子颇为白晰,不如绑起来炮烙一番。
」「陛下圣明。
来啊,」成光道:「先把她舌
割了。
」一名内侍拿出尖刀,狞笑着走来。
盛姬望着刀锋,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这时,一只白兰般的玉手夺过尖刀,接着一闪,凭空消失。
错愕间,只听一声惨叫。
方才那名少不知何时出现在赵氏身边,她握着那柄尖刀,
刺进一名内侍胸
。
帐内一片喧哗,下方击鼓奏乐的宫惊叫失声,几名披着轻纱
舞的贵
尖叫着仓皇逃开。
张恽缩着身子,眼珠四处转。
赵合德几乎要哭出来,她浑身都在颤抖,却没有丝毫迟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拔出尖刀,然后一手扶起赵飞燕,挥刀割开帷帐。
「抓住她们!」刘建咆哮道。
内侍蜂拥而上。
一直软绵绵伏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罂粟突然飞身跃起,脚尖灵巧地连点数下,踏着灯盏凌空而行,转瞬跃到灯树顶端。
然后双足一蹬,硕大的青铜灯树倾斜过来,灯油瀑布般泼下。
一名内侍尖叫着向后退去,不意撞到一只木桶。
桶中失血昏迷的子忽然睁开眼睛,一条手臂悄然探出,像蛇一样攀住他的脖颈,「格」的扭断。
趁着殿内大,她钻出木桶,身体贴在帷帐下方,无声无息地游了出去。
「保护陛下!」喊叫声中,罂粟已经看清赵合德的位置,飞身跃下。
正在帷帐外重更衣的尹馥兰眼看着灯树倒下,同样吓得尖叫不已,罂粟一个耳光封住,然后扯过她手里的衣物,丢给被合德扶携过来的赵飞燕。
赵飞燕浑身湿透,手脚冰凉,赵合德也不比她好多少,她半身溅满鲜血,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住刀柄。
「你的遁影术呢?还不快用!」「我……我要行气。
」「你们两个真是没用!快走!」罂粟左右看了看,只好拿过旁边用来点烛的一丈红,横在身前。
她用嘲讽的气道:「尹大夫
,你不准备走吗?打算换个主子伺候?」尹馥兰神
尴尬。
说起来服侍天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把她们抓住!」帐内传来一声扭曲的嚎叫,「这帮贱!逮到她们!给朕的犬羊配种!」尹馥兰脸色顿变,转身就跑,连衣物都顾不上去拿,路过赵合德的时候,还嫌她走得太慢,妨碍自己逃跑,狠狠推了她一把。
…………………………………………………………………………………听到动静,程宗扬从檐角小心地探出,看了片刻,「陶五爷,你是不是逃得太快了?这寝宫怎么还在打呢?」「不会吧,我逃出来的时候
都快死完了,怎么还打呢?」两
伏在寝宫后方一处偏殿上,观察动静。
紧闭的殿门猛地被撞开,一个
子飞掠出来。
大冷天气,她身上只有一条翠绿的抹胸,臂玉腿尽露在外,一片白花花的
体晃得
眼晕。
尤其是胸前那对圆硕的豪,跑动时上下跳动,像是要从抹胸里跳出来一样。
陶弘敏瞪大眼睛,「这是玩的哪一出?大白天的奔?」程宗扬尴尬地捂住脸,毕竟是自家的
婢,就这么被
看光了,真心有点不合适。
陶弘敏哂道:「都是男,你装什么正经呢?不信你瞧瞧,谁眼睛不是瞪得老大?」郭解那三名兄弟都瞪着眼睛,一个个看得脸红脖子粗,郭大侠还好些,但脸上也微露朱砂之色,倒是他旁边那位怪模怪样的公子哥,神色淡定得紧,美色当前,居然还有间心四下张望。
放着都不看,陶弘敏心生佩服,「这位兄台养气工夫不错啊。
」蔡敬仲淡淡一笑,「见多了。
」陶弘敏肃然起敬,这气,分明是御
无数,看来这位也是个会玩的。
云丹琉第一个反应过来,「尹馥兰!她们都在寝宫!」说着飞身跃起。
程宗扬紧追着掠出。
尹馥兰一眼看到程宗扬的身影,不由喜出望外,叫道:「主子救命!」陶弘敏讶道:「程兄,你认识?」程宗扬只好道:「敝。
」陶弘敏讪讪笑道:「难怪呢……身段不错哈。
」说话间,一名内侍像被抛飞的麻袋一样横飞出来,随即一名宫打扮,却带着一丝妖异气质的美
箭
而出,目光一闪,又惊又喜地叫道:「主子!」陶弘敏很诧异,「她这是……叫你呢?」程宗扬咳了一声,「敝
。
」程宗扬先一把接住尹馥兰,对蔡敬仲道:「衣服给一件!」蔡敬仲果断道:「不给!」陶弘敏道:「我来我来!」说着脱下外衣,给半的尹馥兰披上。
那件夜行衣沾满血迹,好歹能够遮羞,尹馥兰也顾不得挑剔。
陶弘敏里面是一件皮制的贴身护甲,皮甲表面遍布符纹,微微闪动着暗蓝色的幽光,一看就是难得的好物,但面积不大,只够护着胸背要害,大半个膀子都露着。
程宗扬笑道:「五爷好心肠。
」「年轻,火气壮。
」话音未落,又一名宫装艳从寝宫杀出。
她容貌妖艳,出手却极为毒辣,专往眼睛、鼠蹊、肾囊等要害处招呼。
为了逃生,她生生抠出一名内侍的眼珠,然后趁机从阶上跃下。
落地时,她踉跄着险些跌倒,随即看到程宗扬,伸手叫道:「主子救我!」陶弘敏震惊了,「她也在叫你?」程宗扬只好又吐出那两个字,「敝。
」陶弘敏一脸难以置信,「哥,这皇宫是你家的?」「你觉得会吗?」「那怎么都是你家的婢?」「我还奇怪呢。
我的婢怎么都给收宫了?」两
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上前接住罂
。
罂粟身上倒没什么伤势,只是虚脱得厉害。
她吃力地说道:「合德还在里面!」第八章殿内已经冒出滚滚浓烟,程宗扬飞身跃上长阶,落地时揽住蛇的腰肢,抖手掷出,「老蔡!」蔡敬仲张开双臂,跟蛇夫
抱了个满怀,顺势一搂,手掌抓住她的丰
。
「你往哪里抓!」蔡敬仲一脸死相地说道:「多的地方,稳妥。
」蛇夫火冒三丈,劈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这种下三滥的登徒子,姑
见得多了!」蔡敬仲把她丢开,拿扇子指着她,沉声道:「你,会后悔的!」说着抖开折扇,傲然扇着风,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不屑再跟她争辩。
蛇夫看着他唇上的小胡子一翘一翘,着实觉得扎眼,狠狠啐了他一
,然后转过
,正看见云丹琉笑谑的眼神。
自从主答应云丹琉把自己收作
婢,蛇夫
已经以云大小姐的贴身
婢自居,当即告状道:「他敢摸我!」「我都看到了。
」云丹琉笑道:「这事是你的不对,一会儿可要记得向蔡公子道歉。
」蛇夫目瞪
呆。
殿内浓烟四起,重重帷幕遮掩下,宛如迷宫。
赵合德一边咳嗽,一边四下寻觅路径。
她被尹馥兰推了一把,跌倒在地,等拖着姊姊爬起身,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那些帷帐上绘织着华丽的图案,山林、飞泉、白鹿、仙鹤……栩栩如生,看得眼花缭
,让她辨不出身在何方。
试着弄帷帐,外面还有一层,再
,还有。
她来回走了一阵,不但没有找到出,反而撞上一群追来的内侍。
幸好在卓教御指点下,她行气速度快了许多,再次施展遁影移形,才逃脱出来。
赵飞燕的湿衣没有换掉,一直在瑟瑟发抖。
合德抱着姊姊的手臂,半边衣衫也被雪水打湿。
赵飞燕咳嗽着说道:「看殿顶……」赵合德无奈地说道:「看不到了。
」顶全是烟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焦糊味越来越浓,隐约能听到火苗升腾的声音。
赵合德赫然发现,四周都闪动着火光,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火海处,已经无路可去。
「不要走了。
」赵飞燕坐下来,「我也累了。
」赵合德像小时候一样,伏在姊姊膝上,泪水涟涟地说道:「都是我没用。
」「要不是你,我们也没办法从那个禽兽手里逃脱。
」赵飞燕揽着她的肩膀,将妹妹抱得更紧一些,柔声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姊妹今能死在一处。
这样携手共赴黄泉,我已经很满意了……」赵飞燕轻叹道:「可见上苍待我们不薄。
」赵合德涕为笑,「姊姊,来生我还跟你当姊妹。
」「好啊。
」「你不要再当皇后了。
」「好吧。
」「不许你再抛下我。
」「那你也不能抛下我。
」「拉勾!」两手指勾在一起,然后笑了起来。
远处传来几声金铁鸣,接着一声娇叱,听起来分外耳熟。
赵合德直起身子,「是大小姐!」她心里升起一丝希冀,可搏杀声渐行渐远,直至微不可闻。
正当她重新陷绝望的时候,「呼」的一声,燃烧的帷帐被劲风劈开。
一个影疾掠过来,然后猛地停住脚步,随即转身,展臂将她们两个抱了起来。
赵合德又惊又喜,「公子!」「程大行!」「咳!咳!别说话,我带你们出去!」程宗扬旋风般闯出寝宫,一边发出一声龙吟般的长啸。
云丹琉闻声从殿中掠出,刚踏出殿门,一根梁柱便从半空堕下,轰然一声,溅起无数火星。
程宗扬长舒了一气,将两
放下。
就这一下,他便清楚感应到,十数道死气同时升起,紧接着被自己的生死根吸收。
陶弘敏迎上来道:「这也是你的婢?」「睁大你的狗眼,这是皇后!」「哎哟,连皇后你都抱上了,还说不是你家的?」「闭嘴!」云丹琉脸色很难看,刘建等
都已经逃之夭夭。
她只找到因为昏迷而窒息的盛姬。
不过她在殿内撞见几具尸,都是被拷掠而死的宫
,死状惨不忍睹。
假如自己没能从闻清语等手中逃脱,下场可想而知。
在火场中待到此时,赵氏姊姊居然幸运的毫发无伤,只是吸不少浓烟,都有些咳嗽。
而赵飞燕身上的水迹被火一烘,倒是了不少。
陶弘敏道:「里面还有皇后没有?我也救个出来。
」他对汉国皇权的霸道殊无好感,今又诸事不顺,心里正没好气,忍不住出言调笑。
那个小美儿却乖乖答道:「没有了。
」陶弘敏来了兴趣,「没有皇后,有个妃子也行啊。
」「我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逃出去。
」程宗扬忽然提高声音,「真的假的?」他以为寝宫内是剑玉姬等,听罂
一说,才知道剑玉姬根本不见踪影,而刘建透出的
风,似乎已经与剑玉姬翻脸。
「饶命啊,大爷!」一名内侍被郭解提着过来。
他身上的乌衣被火星烧出几个大,这会儿趴在地上,战栗不已。
「再叫,就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程宗扬一句话吓住那内侍,然后仔细问起宫中的变故。
他越听越心惊,刘建竟然和剑玉姬翻脸,甚至狠狠坑了苍鹭一把,使得他兵败身死——刘建敢跟剑玉姬决裂,程宗扬并不算太意外,那厮本来就是个猖狂自大的家伙。
与其说他有胆量,不如说他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道剑玉姬有多厉害。
问题在于成光,她不是黑魔海的御姬吗?怎么会与刘建合谋反叛剑玉姬?难道她是假的?剑玉姬又在玩什么
谋?没道理啊,苍鹭显然是黑魔海
心培养的兵家,这种
材黑魔海有没有第二个都难说,怎么可能白白牺牲掉?程宗扬忽然道:「陶五,你最后一次见到剑玉姬是什么时候?」陶弘敏想了一会儿,「黎明前后。
」「你们动手的时候没看到她吗?」「没有。
」程宗扬心狂跳,这不会是演戏,剑玉姬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连成光都无法约束。
成光身为御姬,肯定是嗅到什么味道,才突然反叛。
如果能摆脱剑玉姬的束缚,成光的反叛几乎是必然。
毕竟在剑玉姬手下,她永远都只是个姬,而没有了剑玉姬,她就是真正的皇后。
赵飞燕等的遭遇更是奇怪,她们已经被闻清语等
劫持到北宫,而闻清语等
竟然莫名地扔下她们,消失无踪——有什么能比赵飞燕这位皇后更重要?盟友倒戈,刘建反水,苍鹭身死,程宗扬赫然发现,剑玉姬的处境比自己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惨。
至少自己的盟友还算靠谱。
剑玉姬会出什么意外呢?程宗扬想不明白。
她好端端在吕雉的寝宫里面,却突然对陶弘敏等痛下杀手,然后连面都没露,就一去不返?她去哪儿了?由剑玉姬安排刺杀吕雉的刺客全都黑衣蒙面,连陶弘敏也不知道是哪些
。
目前可以断定的,至少有龙宸和晴州商会两家。
黑魔海只有剑玉姬和齐羽仙两个,她们竟然还主动出手,简直是在发疯。
会不会她在冲突中被杀死了?可这也太儿戏了吧!以那贱
明狡诈,怎么可能会在没有把握的
形下出手?说实话,陶弘敏能逃出来,就已经让自己很惊讶了。
以剑玉姬行事的周密,陶弘敏应该连殿门都出不去,就被砍死了,别说还能背着逃跑。
如果说剑玉姬另有要事,才匆忙离开,程宗扬不知道,有什么事会比汉国的帝位更重要。
程宗扬正在伤脑筋,蔡敬仲凑过来,用扇角推了推墨镜,低声道:「杀皇帝你给多少钱?」「啥?」程宗扬一时没有听懂。
「你开价,我追上去把刘建杀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
暂且不管剑玉姬去了哪里,是不是有什么谋诡计,最要紧的是把汉国的帝位拿到手。
如今势力最庞大不是别,正是刘建。
而眼下就是一个诛杀刘建的大好机会!「你还啰嗦个!追!」刘建等
仓皇从寝宫撤出,裹胁着一众宫眷,移往永安宫。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竟然有在后追赶。
「是刺客!诛之!朕重重有赏!」内侍们纷纷转身,迎向刺客。
一道匹练般的刀光闪过,最前面三名内侍瞬间变成十几截,飞得到处都是。
一名年轻手持双刀,犹如杀星下凡,直闯过来。
后面一身着妖服,打扮跟妖
似的,旁边一名其貌不扬的布衣汉子,还有一名英气
的武士。
迎上去的内侍仿佛纸片似的,被他们一扫而开。
刘建一次看到这么猛的刺客,不由惊得魂飞魄散,一迭声催促御驾速行。
程宗扬把赵氏姊妹和盛姬给几名侍
照看,自己与云丹琉、郭解和蔡敬仲一起狂追。
时机稍纵即逝,他索不再掩饰行踪,明目张胆地追杀过来。
程宗扬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追上刘建,要怪只能怪刘建太讲排场,他好不容易捞到天子之位,在宫内出行也用上了天子仪仗。
天子御驾单驭马就有六匹,可各种仪仗摆出来,再多两匹马也走不快。
这些内侍手底稀松,程宗扬毫不留,双刀如猛虎扑出,大开杀戒。
郭解倒是没有多伤命,他迈开大步,一路行来,上前拦截的内侍碰到他的衣角就被震开。
蔡敬仲是能省事就省事,紧挨着郭解,除了摇摇扇子,手都没怎么动。
显然杀这些内侍没钱可拿,蔡爷懒得费力气。
御驾穿过廊桥,永安宫已然在望,可后面的刺客越追越近。
按目前的速度,车驾赶到阶陛下,差不多正好追上。
刘建一边频频回首,一边连声催促。
在他身后,天子仪仗扔了一场,内侍们簇拥着御驾一路狂奔,他还觉得太慢。
忽然刘建眼睛一亮,看到永安宫西侧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刘建索从车内钻出,跃上一匹御马,拔出天子剑,斩断缰绳,纵马往西奔去。
雪原无遮无掩,正适合纵马狂奔。
只要甩开这些刺客,带回朕的大军,立刻就要这些逆贼的好看!刘建恨恨想道。
程宗扬一脸看好戏的表,看着刘建像条丧家犬一样往西奔去。
别可能不熟,他可是知道的,那地方看着像雪原,其实是个大湖。
刘建一扎进去,不淹死也得冻死。
出乎他的意料,那厮居然没沉!湖面冰层冻得结结实实,刘建的御马装了防滑的蹄铁,不但没有踏碎冰层,反而越奔越快。
真要让他逃出去,自己这帮可就危险了。
程宗扬飞身掠上冰湖,他没有用什么踏雪无痕的功夫,而是足底贴住冰面,双膝微弯,双刀一左一右反握手中,刀尖一点,便滑出数丈。
宫中的御马自然神骏,这时撒开了飞奔,更是快如疾风。
众原本没指望程宗扬能徒步追上,可没想到他摆出那个古怪的姿势,竟然快逾奔马,如同流星般在冰面上呼啸而过,离刘建越来越近。
陶弘敏双手拢到嘴边,叫道:「程哥!太帅了!」云丹琉双眸闪闪发亮,一时看得神,险些被
砍中,还是郭解伸臂一拦,将长刀磕飞。
赵合德张大美目,她从未见过的速度能这么快,简直就像贴着冰面飞翔一样轻快。
赵合德心鹿撞,等回过神,正看到姊姊的目光,玉颊顿时红了。
刘建听到叫喊声,回一看,不由慌了手脚,他急忙拨转马
,试图重新奔回永安宫。
程宗扬身体微斜,弄出一个巨大的圆弧,脚下溅起重重雪,往刘建马前截去。
眼看着离刘建只余丈许,程宗扬犹豫着要不要掷刀把刘建砍下来算完,突然一声巨响,身前的坚冰轰然碎。
一道身影从湖中飞出,刚跃出冰层,背后便张开一双修长的羽翼。
程宗扬收势不及,大叫一声,「!」直接撞了上去。
那羽翼还没举起,就被程宗扬撞到身上,两
同时落
水中。
吕雉美艳的面孔有些扭曲,刚刚张开的羽翼被冰水浸湿,变得沉重不堪。
程宗扬也在意外,有没有这么巧啊?激的湖水中游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紫挥出紫鳞鞭,缠住吕雉的脚踝,娇笑道:「跑不了呢。
」吕雉被紫鳞鞭一扯,身不由己地往下沉去。
若论修为,吕雉还在小紫之上,可惜她本应该是飞舞在九天之上的凤鸟,此时以己之短对敌之长,纯属自寻死路。
只勉强挣扎几下,就被以水为生的小紫玩弄于掌之上。
小紫游鱼般兜着圈子,无论吕雉怎么挣扎,都被她轻松困住。
程宗扬帮忙堵住吕雉的去路,跟死丫厮混这么久,他也很下了一番功夫苦练水
,已不再是当初的三脚猫了。
最幸运的要数刘建,冰面裂的声音不断响起,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数十丈长宽的断层。
能清楚看到,冰层与湖面之间有一多高的空间,吕雉也正是藉此,在
冰而出之前,就抢先张开双翼。
刘建以毫厘之差跃过裂的冰层,甚至连水都没溅上几滴。
他惊魂甫定,看着几个全都掉进水中不见踪影,不由大喜,高叫道:「天祐朕德!朕乃圣天子!气运加身!水火不敢相犯!哈哈哈哈!」刘建猖狂的叫声,程宗扬在水下也听得清清楚楚,可没空理会他。
自己还以为死丫追着吕雉去伊阙,没想到她们竟然会回到永安宫,而且还会在湖底。
吕雉不傻啊,怎么会使出这种昏招?她去伊阙,说不定还能拉出一支救兵,留在宫里又能做什么?吕雉还在试图飞上水面,但缠在她脚踝上的紫鳞鞭越收越紧,任她施尽手段也无法摆脱。
小紫游了过来,在程宗扬身边打了个旋,将紫鳞鞭塞到他手中,「大笨瓜,别让她跑了。
」程宗扬没有死丫在水中说话的本事,只能点
。
小紫纤腰一折,翻身往吕雉游去,绕着她轻盈地打着转,不时攻出一招。
水中游斗,十个吕雉加起来也赢不了小紫,她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被小紫一指点中膻中,身体顿时瘫软下来。
「啵」的一声,程宗扬透出水面,大大
喘着气。
虽然钻出水面,可还是在水底,眼前是一个倾斜的石窟,岩壁看不到任何斧凿的痕迹,如同天然生成。
朱老和曹季兴坐在岸旁一块岩石上,手边放着一只葫芦,两只酒盅,还有一把用油纸包着的蚕豆,两根大葱。
两个老东西嘬小酒,抛颗蚕豆,再嘬
小酒,啃
大葱……小贱狗蹲在旁边,尾
跟旗杆一样,摇来摇去。
「我就说嘛,紫丫还能叫她跑喽?」朱老
嘬了
酒,眯着眼睛道:「大爷早就算准了,紫丫
今
鸿运当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净吹牛。
」小紫跃上岸,将吕雉从水里拖出。
「咋是吹牛呢?星象占卜,那是大爷的拿手本事!不信你问问小程子,大爷是不是给他算过?」「是,咋不是呢?」程宗扬道:「你要不是算过,能这么准弄个坑,让我掉进来?」他没再答理朱老的扯淡,对小紫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小紫晃了晃紫鳞鞭,「这你要问她了。
」吕雉不知被小紫用什么手法制住,她浑身是水,狼狈不堪,但傲气尚存,闻言只冷冷一瞥。
朱老嚷嚷道:「大爷掐指一算,就知道她躲在这地儿。
瞧瞧,瞧瞧,算准了吧!我说那谁……」他用下指指吕雉,「你也别哭。
我早就算过,你命中有此一劫!卦辞是咋说的来着?凤凰变成落汤——反正掉水里你就得倒霉。
」吕雉对他的恨意早已骨髓,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老东西被千夫所指也没楚过,这点目光他压根儿就没当回事。
「嘿,你还不信?我给你算算啊。
」朱老煞有其事地掐着手指,一边仰脸看着
顶。
「打住吧。
」曹季兴道:「你咋不说给我算的呢?」朱老连连咳嗽,「不说了,不说了。
」「别啊。
」打脸这种事,程宗扬向来喜闻乐见,尤其是打朱老的脸,那才叫个有益身心,娱
娱己。
「曹老,朱大爷给你算的什么?」「你猜。
」「这我哪儿猜得出来?」「聪明!」曹季兴竖起大拇指,「询哥儿给我算的那命,只有一种能猜出来。
」「什么?」「缺心眼儿的呗。
」朱老扯着他道:「喝酒!喝酒!」「对对,」程宗扬拿起酒葫芦给曹季兴倒上,「边喝边说。
」曹季兴抿了酒,「询哥儿给我算的是……」朱老
把半截大葱塞到曹季兴嘴里,「吃!」曹季兴一边嚼,一边含糊说道:「……皇帝命!」朱老
道:「咋就堵不住你那嘴呢?」程宗扬摸着下
道:「曹老,我冒昧问一句,你那啥……割了?」「割了啊。
打小就割了。
」「真割了?」「真真的。
」程宗扬长叹道:「别说,还真够缺心眼儿的。
」给一个太监算出来皇帝命,正常都
不出来这事。
「咋缺心眼儿了!」朱老道:「我算得准准的!是你没活对。
一把年纪,全活狗身上了。
」「我倒是不想活狗身上。
哥,你有路子吗?让我也当回皇帝。
」雪雪「汪汪」叫了几声。
朱老瞪着眼道:「叫啥呢?缺你吃的了?」小紫过来抱起雪雪,笑道:「它说它也要当皇帝,问大爷有路子没有?」「把它炖了!给大爷补补!」「行了,」程宗扬道:「大爷你是皇帝命对吧?曹老也是皇帝命。
我呢,大爷说了,也是天命在身。
得,这一圈坐仨皇帝了。
这皇帝命是地摊摆着卖的吧?烂大街了都。
「「你不一样,」朱老郑重其事地说道:「正经的天命所钟。
」「让你说得我都心动了。
可惜我没这胆子。
」程宗扬道:「这几天洛都死了多少了?为了帝位,杀了一个天子,三十多名两千石,北军八校尉死了六个,数千军士喋血宫中,宫
内侍死伤无数。
更别说还先烧了武库,接着烧了南宫的崇德殿和平朔殿,又烧了永安宫的太后寝宫……」小紫笑道:「程儿,你的圣
气又发作了。
」「我只是觉得死的已经够多了。
太后娘娘,你觉得呢?」吕雉冷冷道:「犯上作的逆贼,全死完也不嫌多。
」「要说犯上作,你们吕家才是正经挑
的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天子是怎么死的吗?」「要给天子报仇吗?」吕雉冷笑道:「那你杀了我吧。
」「我说过,弄清真相之前,我不会杀你。
」「真相很重要吗?」吕雉轻蔑地说道:「不过是各有所图而已。
」「你们这些贵族是不是当贵族当得太久了,一点都不把我们这些平民放在眼里啊?」程宗扬道:「你以为你只是输给几个对手吗?」「不然呢?」「其实你们是输给了心。
」吕雉放声笑道:「哀家真要看不起你了。
程公子年纪轻轻就能掀动风云,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物,原来见识如此短浅,说什么
心,连太学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都不如。
」程宗扬无奈道:「你非要这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儿,你为什么要跟她斗嘴呢?」程宗扬用吕雉方才的
气道:「不然呢?」「方法有很多啊。
」小紫道:「比如用你的大彻底征服她。
」「咳!咳!咳咳!」程宗扬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果断转移话题,「你们一直追到这里来的?」「是啊。
这个长翅膀的太后最会骗了,兜了一圈,又悄悄飞回来,躲在湖水下面的
窟里。
要不是雪雪,差点就被她骗了。
」雪雪「汪」了一声,对主
的夸奖十分得意。
程宗扬扭道:「大爷,你刚才不是吹了半天,说是你算出来的吗?」朱老
道:「也有狗的事。
」这老东西的脸皮真是厚到突天际了。
程宗扬心下不禁起疑,吕雉没有去伊阙找她最后的救命稻,反而又跑了回来,难道这座位于水底的
窟有什么古怪?他忽然一怔,吕雉不是
一个举止反常的了,剑玉姬的举动同样蹊跷。
剑玉姬在太后的寝宫失踪,几乎同一时间,已经逃离北宫的吕雉又冒险返回,这之间有什么关联?程宗扬有种感觉,自己已经触摸到了谜底。
一切的关键,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