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弄玉&龙璇字数:63001第一章「王师所至,群束手。『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比至平朔殿,吕逆持火炬,据薪哀嚎。
彼獠须发尽脱,冠委地,状如疯魔……」内侍公鸭般的嗓音在凉风殿内回
,「须臾火起,烈焰高炽,势所难止……诸军发掘灰烬,得吕逆骸骨数枚,齿六、玉佩二、铜印、虎符、节杖各一……「听着内侍的奏报,刘建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
吕巨君走投无路,最后抱着符节印章,自焚而死,还一把火将整个平朔殿都付之一炬,可谓是丧心病狂!天命在朕,这些臣贼子逆天而行,活该他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吕逆既亡,蹈火而死者百余。
余者皆缴械投诚。
拘于……拘于廊下。
」那内侍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没了声音。
刘建横了他一眼,心禁不住一阵烦燥。
自从上一名内侍被碎颅而死,这些内侍就像是吓
了胆,一个个畏手畏脚,面对自己招揽的几个客卿,连大气都不敢喘一
——这帮没用的废物!刘建摆了摆手,「下去罢。
」那内侍如蒙大赦,趴下来磕了个,倒退着出了凉风殿。
一名武将装扮的剽悍丈夫大步进来,他腰间的佩刀按规矩留在殿外,衣带上只剩下一个空挂钩。
「臣魏疾,拜见陛下!」刘建容色稍霁。
魏疾与那帮莽之辈不同,他在江都国任中大夫,有官职在身,而且勇力过
,是自己最得力的亲信。
自己招揽的门客壮士,都由他掌控。
此前听到军中鼓声,刘建派内侍去询问,却被指为擅闯军机重地,当场击杀,不得不派魏疾前去善后。
在刘建看来,那个苍鹭无非是略知兵法而已,为骄横鄙陋,若是上阵杀敌,绝非魏疾的对手。
只不过眼下正值用之际,才不得不容忍一二。
「问了吗?」「臣已问过。
」魏疾气贯丹田,声震屋宇,「苍布衣称宫中叛军尽数归降,他已然将降卒编伍,伺机进兵长秋宫!」「大善!」刘建抚掌说道。
苍鹭等主动出击,与金蜜镝拚个你死我活,实在是本天子之幸,最好他们两个能同归于尽,一个都别活。
刘建忧心尽去,笑道:「好好带你的兵!事平之后,朕即刻给你封侯!」魏疾大喜过望,「谢陛下隆恩!」魏疾谢恩退下,一名内侍过来,细声道:「启奏圣上。
诏书已经拟好。
」刘建心畅快,闻言
神更是一振,挺直腰背,一手摸了摸腰间。
腰间的革囊内装着一枚沉甸甸的玉玺,份量十足。
传国玉玺本该由专门的掌玺太监保管,但刘建怎么都放心不下,还是带在自己身上,贴身保管才觉得踏实。
内侍依次呈上诏书,不多时就铺了满地。
前面三十余份是追究吕氏党羽的,各种枭首、腰斩、尸、具五刑,乃至于族诛、夷三族……按照罪行轻重,不一而足。
每份诏书少则代表一条命,多则牵连数十
、上百
。
一道轻飘飘的诏书,就意味着一个鼎盛家族灰飞烟灭。
这种含天宪,手握权柄,生杀予夺尽在己心的滋味,让刘建心醉不已。
再往后,数十道诏书分别发往各诸侯封国,以及天下州郡,宣告新君顺天应命,承天子之位。
这些诏书文字大抵相同,内容也了无新意,但刘建照样看得起劲,一字一句都不肯错过。
最后几份,是发往秦、唐、晋、宋以及昭南的国书。
洛都的变故,自然瞒不过诸国的使臣。
这份国书就是宣告汉国局势已定,圣天子已然继位,周边诸国不用再打什么主意,老实派使臣前来恭贺。
刘建逐一看过,神愈发得意。
等看完最后一道诏书,他忽然变了脸色,厉声道:「大赦之诏呢?」内侍咽了吐沫,小心道:「逆贼尚未……」「荒唐!」刘建勃然大怒,「哪里有新君登基不大赦天下的!朕继嗣大统,德被四海,恩泽天下!天下万民都要感受到朕的恩德!至于那些逆贼,当然不在大赦之列!难道还要朕教你们吗!」内侍以
抢地,「
才遵旨!这就叫侍诏拟定大赦诏书!」刘建展示了一番圣天子的雷霆之怒,看到他惊惶的样子,感到十分满意,于是收起怒色,用淡然的
气道:「去罢。
」等内侍离开,刘建绕着摊开的诏书走了一圈,这才立定脚步,吩咐道:「来!奉玺!」两名内侍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解开革囊,躬身捧出玉玺。
「慢着些。
当心……」刘建不住指点,直到玉玺稳稳放在案上,才吁了气。
自己苦心孤诣,如今终于大权在握,自然快意非常,然而无分享,不免有所缺憾。
刘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开道:「成妃呢?」内侍回道:「娘娘去了北宫。
」刘建心一动,想起那位曾经权倾天下,自己也不得不厚着脸皮百般
结的吕太后。
他眉舒展,整张脸似乎都放出光来。
「传旨!备驾!朕——御驾亲临北宫!」…………………………………………………………………………………刘建准备亲临北宫的同时,一辆马车正从北宫驶出,奔往南宫玄武门。
「羽族多生活在南方森林处,
迹难至的高山密林之间。
直到武皇发兵远征,设置合浦、珠崖二郡,才与世略有接触。
羽族男皆纤体轻身,
子轻扬婉举,尤有殊色……」卢景光着膀子,伏在一张毡毯上。
那名藏身于死士中的秃驴悍然自,同时崩碎了手中的长刀。
卢景虽然避开要害,但背后还是被十余块碎片刺中,鲜血淋漓。
此时义姁正一手拿着银刀,一手拿着银制的镊子,将嵌在他伤中的碎片逐一挑出。
伤血
模糊的样子,程宗扬看着都揪心,卢景却十分淡定,一边任由尖长的银镊探进伤
,一边述说羽族的来历。
羽族与兽蛮一样,也分为许多不同的族群。
借助于与生俱来的飞翔能力,羽族将类难以攀援的
山作为自己的家园。
甚至飞波涛汹涌的大海
处,寻找栖居地。
南方连绵的群山成为天然的屏障,很长时间,羽族的存在都是一种传说,直到武皇开边,们才第一次与羽族世代生活的家园接壤。
能够飞翔的羽族带给们极大的震撼,同样令
震撼的,还有羽族
子的美貌。
以美色着称的异族并不少,比如狐族子,也是以美艳知名于世。
但与的狐
不同,羽族
子堪称坚贞的典范,一旦动
,便至死不渝。
很快,羽族子的美貌和痴
就引发了贪婪者的勃勃野心。
受到商会重金资助,以及官方私下纵容的捕队接踵而至,把羽族作为猎物,大肆捕捉。
大量羽族村落被摧毁,族被屠杀、掳掠。
幸存者只能迁往更险辟的山,把连绵的群山成为天然的屏障,也使得曾经温和好客的羽族变得封闭而排外……程宗扬耳朵听着,心神却早已飞往盘江之南,湿热而遍布瘴气的蛮荒
处,想起久无音讯的凝羽。
想起她的美貌、坚贞、痴,还有经历的不幸。
自己从太泉古阵带来的水晶手链还在身边,不知道何时才能给凝羽亲手带上……「堂堂汉国太后,居然有羽族血脉,这事够稀奇的。
」卢景声音响起,「我猜吧,多半吕雉的生父极那名羽族
子,有意隐瞒下来,其他吕氏族
对此并不知
,因此才会在吕父死后,把吕雉送
宫中。
」程宗扬抛开思绪,皱眉道:「既然吕雉是羽族,那吕冀和吕不疑呢?他们是一母同胞,还是同父异母?」「这个不好说。
但你不用担心。
」程宗扬一皱眉,卢景就看出端倪,宽慰道:「羽族与异族所生育的混血儿,子则随父,
则随母。
即便吕冀的亲妈是羽族,他也不会长出翅膀——就算他能长出翅膀,那胖子也飞不起来。
」想起吕冀的体形,程宗扬不禁失笑。
想让那胖子飞上天,再加两对翅膀都不够。
但紧接着他又皱起眉。
这次突袭永安宫,可谓是波折横生,最终的结果虽然差强意,可程宗扬心下始终有些不踏实。
首先是吕雉的下落。
按理说,有死丫带着朱老
和曹季兴那两个满身白毛的老妖
,吕雉长出翅膀也白搭,再怎么也飞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但吕雉一刻没有落网,这事儿就不算完。
然后是剑玉姬——这贱虽然排在第二位,但她的举动比吕雉的下落更让自己不安。
这贱主动附合自己刺杀吕雉的提议,没安好心是肯定的。
蹊跷之处在于,她在追杀吕雉方面似乎并不积极,而是热衷于玩弄一些不上台面的谋。
吕雉失踪,她们立即鸠占鹊巢,对外制造出太后尚在宫中的假像,却对吕雉的去向不闻不问。
假如吕雉落到自己手里,太后、皇后全在自己一方,帝位的正统彻底被自己控制,那贱还怎么跟自己斗?对于剑玉姬的反常举动,程宗扬百思不得其解。
卢景想了一会儿,「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奇怪。
动手刺杀吕雉的有龙宸,有太平道,甚至还有晴州商会,真正属于黑魔海的却没有几个。
」程宗扬与小紫中途折返,并没有亲眼目睹寝宫内的形。
卢景旁观了整个经过,对此倒是门儿清。
程宗扬仔细问了一遍,眉皱得愈发紧了。
刺杀太后这么大的事,居然用了一帮拼凑的马。
难道是手不足?剑玉姬在汉国经营多年,不至于只有那点
手。
那么黑魔海的都去哪儿了?卢景咳了一声,却是义姁将银镊探
他背后最大的一处伤
,清理里面的异物。
随着银镊的拨动,伤迸出一
鲜血。
程宗扬赶紧道:「五哥,你先歇一会儿。
」卢景虽然谈笑自若,受的伤可一点都不轻。
单单那秃驴的自,就导致他经脉受创,再加上迸飞的碎刀片,遍布背脊的伤
,程宗扬看着都觉得心悸,假如换成自己,只怕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大孚灵鹫寺这帮贼秃,简直是丧心病狂!」自己一没招他们二没惹他们,一帮贼秃偏偏跳出来添,想想都恨得慌。
卢景倒是看得开,「贼秃贼秃,不贼不秃,不秃不贼。
」程宗扬道:「我在洛都混了这么久,连一座佛寺都没见过,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何止洛都,」卢景道:「整个汉国也没几座寺庙。
」「那他们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呢?」卢景呲牙一笑,「就是因为没有,他们才得玩命地折腾。
」程宗扬似乎明白了一些,「他们给吕氏卖命,是为了进汉国?」「难说。
」卢景道:「汉国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道门诸宗还好一些,多少有些信徒。
佛门诸寺也下过不少工夫,可多年来一直无门可,据说对汉国垂涎已久。
如今能和吕氏牵上线,也不知道背后费了多少力气。
」程宗扬讶道:「什么声音?」随着卢景说话,一个轻微的「嘶嘶」声时断时续,仿佛有在车内窥视。
义姁用银镊探卢景背后一处伤
,挟住里面
碎的刀片,轻轻一拨,「嘶嘶」声随之响起。
义姁冷着脸道:「伤太
,刺
了肺叶。
」「!」程宗扬大骂一声。
他知道卢五哥伤势不轻,却没想到会伤及肺脏。
那块碎片太
,义姁试了几次都没能挟出,卢景不耐烦起来,双肩微微一张,背后肌
绷紧,然后一弹,一枚寸许大小的碎片被肌
硬生生挤出,带着污血跳了出来。
义姁为了求生,不得不低,原本就心不甘
不愿,对程宗扬和卢景等
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到这一幕,不禁悚然动容,手里拿着银镊,僵在半空。
直到碎片掉在毡毯上,她才如梦初醒,连忙夹起一团药棉,按住伤。
卢景道:「我觉着吧,你八成是被骗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啊?」「你想啊,吕雉纠集的那帮马,明摆着是用来对付殇侯的——她怎么知道殇侯会出现?」「石敬瑭。
他装作通风报信,引诱吕雉设下圈套。
」「没错。
那石敬瑭是为谁通风报信的?」「当然是朱老……咦?」程宗扬反应过来,如果石敬瑭接到殇侯的指令,向吕雉通风报信,那么朱老
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不管自己今晚会不会到北宫,老东西也必定会来。
而吕雉一直在等的,也不是黑魔海或者长秋宫派来的刺客,正是朱老。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吕雉为什么在紧要关,派出自己最信任的心腹暗中把吕冀送走,显然面对凶名在外的鸩羽殇侯,她也没有十足的胜算,因此不愿让弟弟卷
可能的危险之中。
那朱老为什么要
北宫呢?与吕雉了结当年的恩怨?老东西未必有那份闲心。
毕竟当年的凶手早就死光光了,剩下几个不沾边的晚辈,朱老真不一定放在眼里。
自己倒是一开始就问过死丫,她和朱老
宫
嘛呢?结果被死丫
把话岔开了。
卢景说自己被骗了,其实是指死丫没有说实话。
她非要去追吕雉,很可能有事瞒着自己——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不愿意说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骗了就骗了,只要她高兴,我就意。
」卢景奇道:「你就不奇怪她为什么瞒你?」「管那么多呢,反正死丫又不会害我。
」程宗扬同地说道:「连
的心思你都想弄明白,卢五哥,怪不得你没有
朋友呢。
」卢景翻了个白眼,「我是想着会不会跟岳帅有关。
」「哪儿那么多跟岳鸟……帅有关的呢?再说了,真要有关系,迟早也会跟你说明白。
得了,你这肺都扎了,还说这么多。
」车身忽然一顿,外面传来蹄铁在冰雪上打滑的磨擦声。
正在给卢景缝合伤的义姁手指一个不稳,险些将银针刺到伤
内。
在前面驾车的赵充国勒住马匹,压低声音道:「老五,老程,外边风有点不对。
」程宗扬将车帘掀开一线,只见南宫的玄武门大门紧闭,原本驻守此地的隶徒踪影全无,门楼上空无一。
一危险的感觉爬上心
,程宗扬立刻道:「转道!去西邸!」…………………………………………………………………………………襄邑侯府与襄城君府临街相望,飞檐斗角,气势磅礴,然而此时,富丽堂皇的侯府内却弥漫着一
浓浓的血腥气。
天色未亮,来自南北二宫的五名新晋中常侍便领着千余隶徒,将两府团团围住。
两名戴貂禅冠的中常侍分别取出诏书,宣读了天子谕旨和太后的懿旨。
宣布革去吕冀大司马之职,改封襄邑侯为景都乡侯。
取消孙寿的襄城君封号,责令其即刻宫。
董宣一手扯着缰绳,神冷峻。
平朔殿大火刚一升起,他就接到长秋宫送来的秘信,称太后明大义,已经同意移居长信宫,但吕冀趁
逃脱。
霍大将军与金车骑担心吕冀继续作,更担心江都王太子刘建抓获吕冀,抢走平定吕氏之
的功劳。
因此命他立即带领所属隶徒,包围襄邑侯府,务必捉拿吕冀。
接到秘信,董宣不禁心下狐疑,玄武门是通连南北二宫的门户,关系重大,命令自己带领部属去捉吕冀,怎么看都像是调虎离山的伎俩。
正当他准备亲自面见皇后,弄清原委之际,却有数名中常侍接连叩关而出,与北宫来的内侍会合一处,董宣拦下询问,果不其然,都是往襄邑侯府去的。
董宣知道这一晚宫中使臣四出,大肆诛杀吕氏党,再耽误下去,只怕真如秘信所言,连吕冀也落到刘建手中。
一旦刘建以天子的名义诛杀吕冀,平定吕氏之,就彻底占据了大义的名份。
董宣不敢再迟疑,只能一边派往长秋宫求见皇后,一边紧追着几名中常侍,免得他们抢走功劳。
秘信中特别提醒,吕冀在府内暗中豢养了数百死士,让董宣不能大意。
董宣权衡之后,带了一半部属前往襄邑侯府,另外一半近千名隶徒暂时给副手,严令他死守玄武门。
董宣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副手就接到金蜜镝和霍子孟联名签发的调令,命他赴平朔殿救火,同时看押投降的左武第二军。
众抵达时,两府已经
成一团。
城中兵戈四起,男主
却都不见踪影,加上各处吕氏府邸频频传来噩耗,有些
猾之徒就起了歪心思,结果没等董宣等
登门,府中自己就先大杀了一通。
中常侍念完诏书,府中又是一阵混,但紧闭的大门始终没有开启。
董宣皱起眉,正要派
门,却被一名中常侍拦住。
「董司隶稍安勿燥。
」那名中常侍笑眯眯地说道:「咱家来时,圣上专门待过,逆贼吕冀犯上作
,罪在不赦,但到底是太后胞弟,群臣之首的大司马,多少要给他留几分体面,允其自尽。
」董宣虎目微微眯起,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另一名中常侍察颜观色,开说道:「这么耽误着也不是个事。
不如先收系襄城君,押往宫中。
」「好主意。
」又一名中常侍接道:「孙氏倚仗吕逆的权势,作恶多端,天子早就吩咐过,犯
孙寿务必要抓活的,好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正是,正是。
孙逆妖妆异服,伤风败俗,早就该杀了。
」几名太监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董宣心烦不已。
他一声令下,属下的隶徒搬来撞木,片刻间便撞开大门。
「看来他们真是要来抓你呢。
」卓云君立在楼上,望着水般涌
府中的隶徒说道。
孙寿脸色苍白,那些身穿皂衣的隶徒尚能保持克制,随行而来的一众门客家却是肆无忌惮。
襄城君府中的家仆全部被驱赶到户外,稍有不从,立即白刃相加。
不多时,府中便哭声四起,夹杂着被杀者的惨叫和讨饶声,宛如末世。
卓云君穿着一袭杏黄色的道服,长发随意挽成一个道髻,此时凭栏而立,宛若临风仙子,不染凡尘。
惊理与胡手时受了些伤,正盘膝趺坐,运功疗伤。
她旁边放着一只半高的酒瓮,瓮
盖着一张黄纸。
吕冀靠在墙边,他手脚都被绳索捆住,嘴里塞着一团布,扭曲的肥脸上满是惊惧和愤怒。
中行说趴在地板上,他背心被胡拍过一掌,伤势极重,此时仍昏迷不醒。
楼内最后一,却是洛帮的大当家何漪莲。
「卓教御。
」她开道:「秦夫
命我来此接应诸位。
事不宜迟,还请尽早启程。
」卓云君退开一步,垂手道:「请姊姊吩咐。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姿态,何漪莲还是禁不住生出一丝荒唐感。
堂堂太乙真宗教御,在自己面前却如同小婢,执礼恭谨。
若是传扬出去,不知道会惊掉多少的下
。
惊理忽然睁开眼睛,「来了!」在重兵包围之下,一直没有动静的襄邑侯府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紧闭的大门猛然开,几辆马车疾驰出来。
那些马车厢板都包着厚厚的犀皮,连车前的驭马都披着重甲,坚固程度更甚于武刚车。
几名死士攀在车外,有的弯弓劲,有的挥舞长戈,将拦路的隶徒和家
挑开。
那些四马拖动的重车奔驰时声势惊,在长街上横冲直撞,无
能挡。
最后董宣亲自出手,挥刀斫碎包铁的车,才留下两辆,但还是有一辆硬生生闯过屏障,往上津门驰去。
两辆大车上载的都是珠宝和吕冀的姬妾,十余名死士被隶徒团团围住,血战不退,最终尽数战死,隶徒也死伤数十,更倒霉的是几名中常侍离大门太近,马车冲出时躲闪不及,当场就死了三个,另外两
也被马蹄践踏,多处骨折。
看着自己的姬妾死伤狼藉,几名幸存的红娇娃被
戴上枷锁,哭哭啼啼在雪地上跪成一排,吕冀先是额
青筋
跳,然后脸色由红转青,最后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面如死灰。
卓云君盯着最后那辆大车逃逸的方向,然后足尖一点,踏上栏杆,宛如御风而行般追了过去。
…………………………………………………………………………………「乡野民,拜见车骑将军。
」苍鹭躬身俯首,郑重其事地向金蜜镝大礼参拜。
金蜜镝双手抚膝,神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长秋宫所有卫士倾巢而出,在宫门前严阵以待。
吕巨君自焚不久,他就接到密报,称刘建招降了所有叛军,准备进攻长秋宫。
刘建一方本来就数众多,加上降卒,更是如虎添翼,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苍鹭果然来了,却没有料想中的大军,而是带了寥寥几名护卫,仿佛毫无戒备一样过来拜见,举止恭敬,不失礼数。
金蜜镝沉声道:「足下此来,所为何事?」苍鹭站起身,「太后懿旨,召金车骑赴永安宫,民奉令,送将军上路。
」霍去病闻言大怒,这厮貌似恭敬,话里话外却是恶意满满,真当金蜜镝这些重臣是好惹的?「你算老几!」霍去病喝斥道:「滚开!」金蜜镝抬手止住他,「待霍大将军宫,我等一道拜见太后。
」后面的吴三桂和刘诏等暗暗松了
气,金蜜镝是忠臣,但一点都不傻。
眼下永安宫的形无
知晓,不过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不是善地。
连吕太后都已经认输,不得不抛出吕冀抵罪,其间的险恶可想而知。
没能把金蜜镝诓去北宫,苍鹭脸上没有丝毫异状,不动声色地说道:「幸赖将军指挥,宫中叛已然平定。
自卫尉吕淑以下,吕忠、吕让、吕戟诸逆皆已授首,声校尉吕贼巨君自焚而死,从逆之辈尽皆缴械降服。
金车骑是军中宿将,这些降卒都出自军中,民不敢擅专,还请将军处置。
」第二章投降的军在刘建军的押解下,分成两列,鱼贯而
。
这些残兵败卒一个个垂丧气,心怀忐忑,神
间难掩仓惶。
投降的吕氏军有一千六百余
,包括
声军和卫尉军的残兵,以及左武第二军一千余
,其中一半都带着伤。
也不知道是刘建军获胜之后过于轻率,还是看管者对这些失去首脑的俘虏太过放心,这一千余名俘虏只是缴械,锁链脚镣一概皆无,连手都没有捆,就那么空着手被押解到长秋宫前。
霍去病对自己的胆量颇为自负,可陡然见到一千多壮汉涌过来,也不由得挺直身体,一手下意识地按住佩剑,直到看清他们手无寸铁,才暗暗松了气。
他并不怕刘建翻脸。
玄武、白虎两门都在自己一方手中,刘建敢动手,正好给了自己反击的实。
刘建击败吕氏,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毫无根基,就以他所倚仗的大军而言,只要自家族兄一出面,保证一半会当场倒戈。
要不要先发制呢?霍去病手指轻叩着瑶光剑,心下默默盘算。
金蜜镝一手握拳,在膝上摩挲了片刻。
谋逆属于第一等的大罪,这些军士作为从犯,按例应当一律斩首。
可他久历军伍,知道这些军士哪里有什么谋逆的心思?无非是身为军卒,听从主将的吩咐,奉命行事而已。
如今胜负已分,作的首恶葬身火海,这些军士随即缴械,毫无反叛之意,就像现在,明知前路未卜,也绝无异动。
金蜜镝目光从一众降卒脸上扫过,不由握起拳,按在唇上低低咳嗽几声。
这些都是汉军锐,堂堂大好男儿,就这么白白处死,于心何忍?苍鹭也不催促,只神色从容地立在一旁,显示出过
的耐心。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被俘的军士才被尽数带到,在长秋宫前整齐排成一个方阵。
接着几名将领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
经过连来的厮杀,
军中的将领几乎死伤殆尽,剩余的自知难逃一死,大都在吕巨君自焚时选择同归于尽。
此时幸存下来的多是些普通士卒,军官寥寥无几。
最前面是一名戴金冠的英俊少年,被军士押上来时,他还有些不服气,让
在膝弯踹了一脚才跪下来,嘴里还在抱怨,「绑得太紧了!」「小将军虎狼之姿,」苍鹭两眼望着空处,
中轻飘飘说道:「缚虎安得不紧?」吕奉先对他一百二十个不服,昂着脖子叫道:「要不是你使诈,你根本打不过我!」苍鹭望着天际低垂的彤云道:「小将军年纪轻轻便勇冠三军,一柄方天画戟所向无敌,堪称天下无双,自然不把我等这般庸
放在眼里……」他回
瞟了霍去病一眼,「只可惜有勇无谋。
」「好了,好了,我投降了。
」吕奉先叫道:「先把我解开!」被押解来的降卒太多,吴三桂与刘诏等也赶来压阵,听到这话不由面面相觑。
这小家伙的身手他们也领教过,说句天纵其才也不为过,可这脑子咋长的?他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呢?霍去病忍不住笑了起来。
吕奉先恼道:「你笑个啊!」「好好好,我不笑了。
」霍少病扬声道:「来啊,给吕少爷解开。
」吴三桂跨前一步,「霍少,这不合适吧?」中常侍唐衡也低声提醒道:「少将军,缚虎容易纵虎难。
」「你们不是吧?」霍去病奇道:「难道还真把吕家斩尽杀绝?」苍鹭道:「少将军以为呢?」「滚!哪里有你说话的份!」霍去病一声虎吼,斥退那个不长眼的民。
随即收起怒色,向金蜜镝拱手说道:「金车骑,吕冀等逆贼虽然作,但吕氏传承数百年,忠臣贤士累世不绝,岂能一概杀之?何况吕氏世称后族,牵连极广,单是吕奉先这小子,他姊姊是代王妃,姑母是燕王后,姑祖母是河间王太后,嫡祖母是阳阿公主……」霍去病说着有意停顿了一下,外
可能不了解,但金蜜镝想必知道这位阳阿公主——传闻长秋宫那位皇后就出自阳阿公主门下!霍去病还知道,这传闻不但是真的,而且长秋宫那位皇后对阳阿公主颇为感激,每逢年节寿诞均有致礼。
想杀吕奉先?你先问问皇后答不答应!方才那刁民语带挑拨,还想挑起自己对吕奉先的嫉妒,他懂个!自己的霍家同样与阳阿公主关系极
,自己与吕奉先光
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打小没少欺负他。
要不是自己被族兄一脚踢去了皇图天策府,吕奉先这小子现在还在自己后面当小尾
呢。
大汉立国以来,帝室与吕氏就累世联姻,彼此的关系盘根错节,别说外,就是刘氏与吕氏自家,不查玉牒宗谱也理不清楚。
数百年下来,各种亲上加亲,两家血缘早已经千丝万缕地织在一起,可以说打断骨
连着筋。
像吕奉先这种的,本身与一堆诸侯结亲,又是阳阿公主嫡孙。
长秋宫看在阳阿公主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留他一条命。
而太后吕雉因为赵飞燕的缘故,对阳阿公主私下多有不满,但吕奉先又姓吕,正经的吕氏族,极得吕雉喜
。
跟自己呢,又是光玩到大的
。
相比之下,刘建一个远支宗室,别看他是江都王太子,姓的是刘,可比起吕奉先来,两在刘、吕、赵、霍诸家眼里,真不一定谁亲谁疏。
金蜜镝开道:「吕奉先,你为何谋逆?」「我才没有谋逆!」吕奉先梗着脖子道:「是刘建谋逆!我奉命平叛!」霍去病放声大笑,「这事儿闹的……哈哈……怎么说呢?」随行的一名内侍指着吕奉先的鼻子,厉声喝道:「放肆!」「你也滚!」霍去病一脚把他踹翻。
那内侍趴在地上,气得直哆嗦,「你!你!你要造反吗?」霍去病握住剑柄,然后一道寒光从鞘中脱出,只轻轻一挥,就将那内侍的脑袋斩了下来。
场中万籁俱寂。
众目睽睽之下,「天子」派来的内侍横尸当场。
霍去病提剑微微一甩,几滴血珠从如水的剑锋上滑落,然后若无其事地收鞘中。
一行鲜血溅在苍鹭衣角上,他仿佛没看到同伴身首异处,神丝毫不变,只盯着那柄瑶光剑,眼也不眨地说道:「既然说了由金车骑处置,是杀是放,将军一言可决。
」霍去病道:「你不用拿话来套我们。
他们的生死你作不了主,金车骑也作不了主,如今能作主的只有一位:长秋宫,赵皇后!」徐璜一直没有开,这会儿才隐约品出点滋味。
霍去病力保吕奉先,一方面是两的
,另一方面则是溯本正源——站在皇后的立场上,攻打长秋宫是谋逆,可攻打刘建算什么谋逆?要不是眼下大伙儿暂时还没有撕
脸,霍去病就差明着说刘建也是谋逆的
党了。
徐璜心一阵激动。
程大行去了北宫,一直没有传回消息。
好不容易得知永安宫大局已定,传诏的却跑到刘建军中——显然在北宫的争夺中,刘建一方占了上风。
刘建接连拿到玉玺、虎符,又抢先控制住永安宫的太后,眼看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宗室大功告成,风一时无两,徐璜几乎都已经绝望了,可没想到一直没有明白表态的霍少会突然站出来,当众跟刘建顶上。
短短一会儿工夫,徐璜忽惊忽喜,心大起大落,忽而跌
谷底,忽而绝处逢生,真有种
晕眼花的感觉。
直到此时,他才捋清霍去病态度转变的关键:太后吕雉!霍子孟虽然在程大行的劝说下,遣羽林天军宫,但态度一直模棱两可。
直到确定太后失势,霍去病才毫不犹豫地亮明态度:站在长秋宫一方,跟刘建对着!霍氏可以接受长秋宫,甚至可以接受吕氏,但绝不能是刘建!霍子孟
受太后信重,天子秉政之后,吕冀虽然跳出来与他争权,但太后吕雉余恩尚在,霍子孟纵然偏向长秋宫和定陶王,也不愿与太后针锋相对。
如今吕氏失势,霍子孟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想明白这一层关节,徐璜顿时有了底气。
刘建此时看似风光,实际上只是一个泡影。
霍子孟与金蜜镝一旦联手,朝中大臣几乎都会站在他们一边,刘建倚仗的一帮家,在这些朝廷重臣面前,只是笑话!徐璜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起身喝道:「刘建竖子,岂能为君!」霍去病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这班阉竖虽然能力不咋样,眼力劲儿没得说。
特别擅长察颜观色,见风使舵。
苍鹭对他的喝斥安之若素,倒是他身后几名护卫目露凶光。
身后脚步声响,徐璜扭看时,却发现是原本驻守白虎门的羽林天军。
为首一名羽林郎抱拳禀道:「末将奉金车骑军令,移防长秋宫!」霍去病陡然变了脸色,盯着苍鹭道:「你这刁民!竟敢使诈!」一直面无表的苍鹭唇角微微挑起,苍白的面孔就像解冻的湖面
起涟漪,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兵者,诡道也。
」苍鹭安静地说道:「利而诱之,而取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是谓兵不厌诈……」霍去病拔剑往苍鹭斩去。
苍鹭身后一名护卫抢上前来,拔刀挡格,另外一扯起苍鹭,往后疾退。
苍鹭长吸一气,然后露出一脸惊容,失声叫道:「金车骑!你居然要把这些降卒杀光!当真是胡
余孽!豺狼成
!兄弟们!要想保命的,快跟我走!」场中的降卒本就惊惧不已,闻言立刻骚动起来。
吴三桂、刘诏、唐衡、徐璜等齐齐变了脸色。
长秋宫的守卫全加起来也不过四百来,单是在场的降卒就有守卫的四倍,一旦大
,必成大祸。
霍去病勃然大怒,反手绰起一根长矛,振臂一掷,直取苍鹭心。
苍鹭身边那名护卫大吼着挥出一拳,硬生生将坚木制成的长矛砸成一团纷飞的木屑。
?吴三桂飞身上前,试图截住苍鹭,却被苍鹭身边的佣兵团用劲弩开。
混中,金蜜镝声音响起,「老夫金蜜镝!听我号令:伏地者免死。
」金蜜镝声音并不高,但雄浑有力,沉稳异常,场中每个都听得清清楚楚,短短几个字立收奇效,降卒的骚动停滞下来,不少军士依言伏在地上。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这时,场中血光乍现,混在降卒队伍中的刘建门客拔出暗藏的兵刃,在群间大肆砍杀。
长秋宫前原本就诸军混杂,除了期门武士、宫中执戟、剑戟士、两厢骑士,还有投诚的卫尉军,以及长水、中垒、步兵、虎贲等投奔来的北军士卒。
此时又加上刚刚移调过来的羽林天军和押解来的降卒,局势更是混不堪。
混中,几名降卒一边大叫「将军救命!」一边朝金蜜镝奔来,甫一接近,就露出狰狞之色,悍然行凶,试图刺杀金蜜镝。
羽林天军刚刚赶来,见状只当降卒作,纷纷拔出长刀,准备加
战局。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得妄动!」「羽林军!退后!」霍去病叫道:「听金车骑的!」金蜜镝喝道:「退后五步!」刘诏和王孟手起刀落,将几名伪装成降卒的亡命徒格杀当场。
他们跟这些全都不熟,索
就认准金蜜镝,敢上来动手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其余在场的冯子都和王子方伤势未愈,唐衡、徐璜不擅争斗,此时已经被送进宫门之内,免得殃及池鱼。
金蜜镝与霍少病先后下令,羽林天军依言退开五步,然后按照吩咐,齐声呼道:「伏地免死!」「伏地免死!」越来越多的降卒伏在地上,双手抱在脑后。
假如换一个,眼下的混
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屠杀,将长秋宫护卫、羽林天军和降卒全都卷
血海。
幸好坐镇长秋宫的是金蜜镝,靠着他过的威望,混
迅速平息下来。
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苍鹭不仅已经扬长而去,还把一个天大的烂摊子丢给长秋宫。
稳住形势之后,金蜜镝立即派打探消息。
随着传回的报越来越多,局势也越发险恶——白虎门与玄武门几乎同一时间落
早有预谋的刘建军手中,眼下整个南宫四门紧闭,金蜜镝等
被困长秋宫,内外联络断绝。
驻守玄武门的一千余名隶徒同样中计,被伪造的军令调往烧成一片白地的平朔殿,况比长秋宫还危险。
弄清真相,霍去病像是被猛掴了一掌,一张冷脸气得通红。
与吕奉先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不同,他可是皇图天策府出来的,一向以智勇双全自负,没想到却在一个微末如芥的刁民手中栽了大跟
。
那刁民各种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先是伪造军令,将两处守军调走,接着借
移
降卒,亲自出马弄出一千多
的大阵仗,把众
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又在降卒中暗藏刺客,找到机会就
起发难。
这连环计一环套一环,一计更比一计歹毒。
尤其是移降卒,不但掩护了白虎门和玄武门的异动,还把一个大到能压死
的包袱砸了过来。
近两千名降卒,杀不能杀,用不敢用,留下来不但要从本就不多的军士中再分出手看押,还得费心安置,长秋宫又不是粮仓,单是这一两千张嘴,就是一个大麻烦。
闭门不纳更不可能,无论这些降卒失去控制在宫中闯,还是索
投到刘建一方,后果都不堪设想。
霍去病从到尾琢磨一番,险些气歪了鼻子。
他本来就打定主意翻脸,才保下吕奉先,当时还觉得是出其不意,狠狠给了刘建一记耳光,谁知家的耳光打得比自己更早更狠更响。
自己空负智计,不料却处处落后一步,等于被牵着鼻子打转。
霍去病从来没把刘建当成盟友,翻脸也没有负担。
可没想到刘建那厮翻脸更快,梳理一下时间就会发现,几乎在确定太后落败的同一刻,刘建一方已经开始动手,中间没有丝毫耽误。
单是这份行动力,就令惊心。
想到此处,霍去病反而怒气渐消,神变得郑重起来。
假如异地而处,自己会不会这么果断?即使自己够狠,外敌一去,就毫不迟疑地与盟友翻脸,那么自己能不能第一时间就布置好一切,并且准确地实施下去?更进一步,自己敢不敢以身犯险,亲自出面使用诈术,只为了把这个局作得更细?霍去病扪心自问,除了最后一点,相信自己不缺乏足够勇气之外,剩下的都不乐观。
「不要想太多。
」金蜜镝什么大风大没见过?苍鹭这点手段还不至于让他
了方寸。
此时见霍去病脸上时青时白,开说道:「诈术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药师想必给你说过,行险取巧只能偶一为之,乐此不疲,必受其弊。
「霍去病想了一会儿,然后叹道:「可能我天就喜欢冒险吧。
相比于堂皇之阵,险中求胜更合我的胃。
」说话间,吕奉先提一颗首级过来,笑道:「哈哈,我刚杀了一个刺客!斩首一级!」那小子没心没肺的模样,霍去病看着都觉得服气,「这会儿还能笑得出来?你心还真大啊!「吕奉先茫然道:「怎么了?」吕家的天都塌了,你居然的感觉都没有?霍去病拍了拍吕奉先的肩膀,「算了,没事。
你高兴就好。
」吕奉先倒是听劝,马上又高兴起来,他像蹴踘一样,抬脚把那颗踢飞,然后挥手叫道:「踢过来!踢过来!」霍去病与金蜜镝大眼瞪小眼,半晌霍去病才咳了一声,「这小子……很天真烂漫嘛。
哈哈……」话音未落,一名大貂档从宫中狂奔而出。
唐衡脸色又青又白,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一样。
他竭力保持镇定,但走到金蜜镝面前还是仍不禁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与此同时,一阵鼓声震天地。
…………………………………………………………………………………赵充国屈臂一扯,奋力拨转马首,往西邸驶去。
但这会儿大雪刚停,孤零零一辆马车驶到宫前,想不引注目都难。
玄武门侧方的小门很快开启,一支近百骑的骑兵狂奔出来,铁蹄溅开冰雪。
程宗扬顾不得去想玄武门怎么会落到刘建手里,只想着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对方显然知道这辆马车的来路,否则单纯前来试探,出动十余骑已经算多的了。
一下放出上百骑,明显是要把自己留在这里。
卢五哥重伤在身,义姁靠不住,赵充国还得驾车,能打的只有自己一个,还有一只手不能用。
程宗扬有点后悔,自己光想着剪除了吕雉的势力,又急着送卢五哥回去疗伤,一时大意,没有等收拾善后的秦桧、单超和石敬瑭一起走,结果这会儿连个帮手都没有。
追兵越来越近,最前面的骑手已经弯起角弓,朝马车放箭。
光挨打不还手,肯定是死路一条,可车上无弓无矢,想还手都没办法。
程宗扬在车内看了一圈,最后一把抢过义姁的药箱,在她愤怒的目光下,一通扒。
药箱内除了一堆药瓶,只有几柄银刀,两套长短不一的银针。
程宗扬拿着这点东西,真是哭笑不得。
那银刀就跟柳叶一样,又薄又轻,自己扔出去,估计连个响都听不见。
银针更是轻得如同鸿毛一样,毫不顶用。
箭矢空声越来越响,蹄声越来越近,幸好为了给卢景遮挡风雪,自己选了一辆带厢板的四
大车,若是那种带伞盖的轻车,自己早就成了箭垛。
程宗扬左手骨折,只能单手拔刀,贴着前面的车顶,用力斩开。
寒风立刻沿着缝隙涌进车内,将车顶板掀得更开,程宗扬左右连劈,将车顶整个砍下。
他最后一刀劈在车厢上方的连接处,接着一挑,车顶板翻滚着从车顶掉落,险些撞到后方的追兵。
可惜那些骑兵没有一个菜鸟,不但骑术湛,反应也是一等一的灵敏,早早就策马闪避,连一根毫毛都没碰到。
程宗扬一不做二不休,将厢板逐一卸下,全部踢到车后。
不多时,整个车厢就只剩下最后面一块。
程宗扬还指望它来挡箭,没有动刀,不过它的兄弟亲朋都已经不辞而别,剩下孤板一块,摇摇欲坠,不用砍也撑不了多久。
卢景抱着衣裳惊呼道:「你是要冻死我啊!」「我也是没辙了,忍着点吧,五哥。
」离西邸尚远,骑兵已经越追越近,眼看是跑不了了。
卢景往四周扫了两眼,忽然神微动,「西边那个夹道!进去!」「得勒!」赵充国应了一声,往着夹道的方向驱车狂奔。
卢景扭过脸,「你怎么不逃呢?」义姁咬牙道:「你把我道解开!」卢景道:「你瞧我腾得出手吗?」义姁脸色雪白,她修为被制,这会儿跳下车,被追兵围上就是个死字。
这瞎子到这时候还说风凉话,怎么就不冻死他呢?赵充国叫道:「坐稳了!」程宗扬和卢景齐声叫道:「这坐得稳吗?」马车猛然一颠,包铁的车碾开冰雪,在石阶上磕出一串火星,车身七扭八扭地冲进夹道。
亏得三练过,才没有被颠下来,可最后面那块厢板到底没能稳住,被颠得从车上脱落,一路翻滚着撞到一棵老榆树上。
后面马蹄疾响,骑兵紧追着冲进夹道。
这会儿整辆大车只剩下底板,卢景五指如钩,扣住车底,义姁无处借力,只能半跪在地上,双手抱住他的小腿。
程宗扬横刀而立,防备追兵的冷箭。
夹道只能容两骑并行,而且弯曲异常,三五步就是一个转弯,要不是赵充国御车的手段够高明,马车又颠得只剩个底板,恐怕还进不来。
骑兵紧追不舍,刚转过弯,看到前面兀自狂奔的马车。
最前面两名骑手各自弯弓,瞄向车上诸。
就在这时,顶传来一声忽哨。
几条影从天而降,他们一边发出怪叫,一边抬脚将两名骑手踹下马去。
哨声、怪叫声此起彼落,一帮少年纷纷现身,他们扯着绳索,猿猴般从树梢
下,有些直接拿脚踹
,有些腾出一只手挥舞绳套,一把套住骑手的脖颈,接着又高高
起。
夹道弯曲狭窄,擅长野战的骑兵在里面根本施展不出惯用的战术,为了便于马上骑,骑兵用的都是形制较小的角弓,但在弯曲的夹道内全无用武之地。
而这种夹道对那些市井少年而言,就和他们自己家里一样,别提多熟了。
他们在墙拉开弹弓,无数弹丸雨点般落下。
飞来的弹丸各式各样,有晒的泥丸,雕琢过的石丸,沉重的铁丸,甚至还有奢侈的金丸。
冲进夹道的骑兵不过三分之一,霎时间就被那些少年借助地势分成几段,首尾不能相望,外面只听到夹道内呼喝声、怪叫声连番响起。
程宗扬也是大开眼戒,这些少年若是上阵,只怕这些骑兵一波就能扫平。
但在这市井之地,却是大显身手。
打闷棍、撂黑砖、下绊子的手艺各种熟,这边把
打翻,那边就有
张开麻袋,往
上一套,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片刻工夫,巷内的响动便沉寂下来,地上只剩下三十来匹空马和三十多个麻袋。
几个游侠儿拿着大子,看哪个麻袋还在动,就照
一
。
卢景披了件单衣,大马金刀坐在已经快散架的车上,一手放在身前,摆了个道上亮明身份的手势。
为首的游侠儿十分客气,抱拳叫道:「卢五爷!久仰大名!」卢景点了点,「身手不错。
活儿也得利落。
」那游侠儿闻言大喜,被道上赫赫有名的卢家五爷一赞,脸上可是大有光彩。
「老郭呢?」「郭大侠在里面,五爷请!」第三章赵充国跳下马车,凑到一名少年身边,可着劲儿的套磁,「兄弟这身手,够牛的啊!」少年拱手道:「见笑。
」「我嘴笨,不大会说话,」赵充国一脸憨厚地说道:「要是说错了话,兄弟可多包涵。
」「见外了。
」「那我可说了啊?」少年仗义地说道:「尽管说!」「老哥我掏心窝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兄弟你千万别生气。
」赵充国语重心长地说道:「待在这地方……白瞎了你这材啊。
」那少年听着不乐意,「我们洛都游侠儿,不待在这里还怎么着?上天吗?」「从军啊!」赵充国眉飞色舞地说道:「跟你说,我那儿可就缺你这号能上天,能地的
才!」程宗扬把赵充国一把推开,打着哈哈道:「别听他扯淡。
那啥,外面还有不少追兵呢。
」少年没把赵充国的招揽当回事,闻言拍着胸脯道:「你们放心!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难怪呢,我说你们准备得这么充分哈。
」「那是!接到郭大侠的号令,周围几个里坊的兄弟都聚了过来!足有三百多刀,一百多把弹弓!连马都有二十多匹!」少年一脸骄傲,为郭大侠效力,是每个汉国游侠儿的荣耀。更多小说 LTXSFB.cOm
郭解已经接到消息,在门外等候。
他穿着一袭半旧的布衣,身后立着数名汉子,都是和王孟一样,追随他多年的手足。
虽然郭解身材远称不上魁梧,但见到这位名震天下的布衣大侠,程宗扬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总算踏实下来。
「老郭。
」卢景远远便说道:「杀死郑子卿那两个家伙已经找到了。
」郭解脚下一沉,足底的青石无声无息地纹开来。
这两是导致他家
被诛的罪魁祸首,连
来遍寻不得,还以为早被
灭
。
「一个杨七,一个伊震,都是襄邑侯府的死士。
」「吕冀指使的?」「吕巨君。
」看着卢景披着单衣,就像散步一样,随随便便走过来。
郭解忽然皱起眉,抬手扣住卢景的脉门。
卢景毫不在意,任由他真气透脉而,在自己经络内游走。
郭解眉越拧越紧,良久才松开手,「十方丛林?」「没错。
」卢景道:「就是那帮秃驴。
」「我来给你疗伤。
」「行啊。
」卢景毫不推辞。
卢景背上的外伤已经被义姁处理过,最的几处伤
用过伤药,拿丝线缝合整齐,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狰狞,但他受创最重的,还是经脉的内伤。
这会儿郭解亲自出手,帮卢景打通受创的经脉,众不敢打扰,都在外面守着。
义姁屈膝跪坐在门边,冷着脸不言不笑,只一手拿着火钳,拨着火盆中的木炭。
赵充国蹲在门,跟那些游侠儿大肆吹嘘军中的待遇,声称只要有军功,一年成家,三年立业,五年十年封个侯啥的也不是梦,轻轻松松就走上
生巅峰。
程宗扬却坐立不安,急切地想知道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自己躲过追杀的消息已经通过郭解的渠道散布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一名腿部略有残疾的汉子匆匆赶来,却是星月湖大营退役的老兵郑宾。
他带来了一个程宗扬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黎明前,枯井突然溢水,通往长秋宫的暗道被淹,无法通行。
」「什么!」程宗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暗道被淹,意味着外界与长秋宫的联络彻底断绝。
赵飞燕、赵合德,还有自己的云大妞,全都被困在宫中。
「怎么会溢水?」程宗扬气急败坏地说道:「老班不是说过,洛都的地下水都被汲空了吗?」郑宾挠挠,对这个很有点高
的问题无言以对。
「宫里有消息吗?」「有!」郑宾道:「蔡公子刚从宫里出来。
」「蔡公子?」程宗扬一脸懵懂,「哪个蔡公子?」说着他心里咯登一声,不会吧?郑宾往旁边一让,露出身后一个影。
廖扶葬身火中,大雪随即停歇,但漫天的乌云仍没有散开,光线一直沉沉的。
可这一出现,光鲜闪亮的色彩几乎亮花
眼。
程宗扬定睛一看,只见那戴一顶束发的金冠,冠上嵌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
身上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色织锦长袍,腰间束着一条五彩结穗的锦带,下面打着一串缨络,挂了七八块镶金嵌银的玉佩,外面是一件群芳争艳的绛紫色缎面披风,鼻上戴着一副茶色水晶的墨镜,手里摇着一柄大红洒金折扇……打扮得那叫一个风流骚气。
程宗扬目瞪呆,看着那
像个移动的骚包一样,一步三摇地踱着步子踏进院内,只觉一
风骚之气扑面而来。
那「刷」的一声收起折扇,一边在掌心拍着,一边晃着腿,一边扬着下
道:「你,瞅啥呢?」程宗扬咽了
吐沫,「……老蔡?」蔡敬仲「啪」的一声抖开折扇,手法娴熟,还花哨地打了个旋,一手在身前摇着,一边冷冷道:「怎么着?本公子不能换件衣服?」程宗扬几乎被他折扇上的金
闪瞎狗眼,「不是不行。
只是你这打扮……」蔡敬仲戴着茶色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程宗扬的感觉就是像被一把鱼刺扎在喉咙里,想吐又吐不出来,卡得难受。
「换件衣服,换换心嘛。
」蔡敬仲道:「在宫里穿惯了乌衣,虽然黑色是百搭色,可老穿也腻得慌。
在外面随便穿穿,款式啥的就不讲究了,只要留意色彩搭配就成。
如今京里风行的大红我镇不住,瞧来瞧去,还是这色儿配我。
至于大红,拿个扇子点缀一下就好。
」哎妈,你还讲究流行色呢?可这色儿它也不配你啊!墨镜自己倒是不陌生,月霜也戴过。
可这色锦袍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找的?程宗扬觉得自己活这么大,终于算是开眼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畸形的审美……去哪儿说理呢?蔡敬仲低
看了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吗?」「没有!」程宗扬斩钉截铁地说道:「特别时尚!」蔡敬仲推了推墨镜,然后矜持地拂了拂衣角,微微昂起
。
程宗扬死命忍着才没告诉这位爷,单是衣服骚气点倒也罢了,可怕的是蔡爷穿得这么,表
还是一副死
脸,外面花团锦簇,里面死气沉沉,活像一具裹在寿衣里的僵尸。
他偏过脸,不敢再看。
就蔡爷这打扮,多看一眼都得折寿。
「那个……我听说你被烧到了?伤得重不重?」「一点皮外伤。
烧到手背而已。
」蔡敬仲说着,专门伸出手,跟程宗扬比了比。
好嘛,两都伤的左手,不过程宗扬手上只随便绑了条绷带,蔡爷手上包的可是一条靛青色的鲛帕,正经的宫中贡物。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蔡……蔡……蔡常侍?」程宗扬很理解义姁为什么半晌才认出他来,蔡爷打扮成这等模样,确实不好认。
蔡敬仲不动声色,「你认错了。
蔡常侍早就烧死了。
」「你烧成灰我都认得!」义姁神激动起来,「怪不得太后会中计!原来是你这个叛贼!」「什么太后?」蔡敬仲拿折扇指着她,义正辞严地说道:「本公子从来都没听说过。
」义姁尖声道:「你还抵赖!枉自太后那么信任你!」赵充国也像是大吃了一斤的狗屎,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蔡公公……」蔡敬仲喝斥道:「什么蔡公公!是蔡公子!」「是!是!」赵充国赶紧服软,「蔡公子,我就问问那钱……」「没听说过。
」蔡敬仲板着脸道:「什么钱?」「我借给蔡常侍那钱——可是许过四分利的啊!」「你们都不知道?」蔡敬仲一脸愕然地说道:「蔡常侍烧死了。
」「我知道啊。
我就在下面看着呢。
」「那不就结了。
」蔡敬仲叹息道:「欠条也烧了。
死无对证啊。
」「别啊!」赵充国赶紧往怀里掏,「欠条一边一份,我这儿还有一份呢!」赵充国一边挥舞着欠条,一边过来要找蔡敬仲讨个说法。
程宗扬伸手拦住,他这会儿总算明白蔡敬仲为什么要这么一副打扮了。
先把他的死脸扔一边,就这身打扮扔到街上,谁能认出来他就是那位蔡公公?尤其是那副墨镜,蔡敬仲都戳到眼前了,还说了半晌话,义姁才认出来,遮蔽效果奇佳。
「那啥……蔡公公是蔡公公,蔡公子是蔡公子。
蔡公公已经不在了。
欠钱这事跟蔡公子没关系。
」眼看赵充国就要跳脚,程宗扬道:「别急啊!」「能不急吗?我全副身家都在这上面呢!」赵充国吼道:「蔡常侍自焚的时候,可没说过要赖账啊!」蔡敬仲摇着折扇,气风凉地说道:「
死如灯灭。
死还什么钱呢?」「蔡爷,你就别说风凉话了。
」程宗扬转道:「他忙着自焚,把这事儿给忘了。
但你放心,」程宗扬一把将责任全揽在身上,「这事算我的!」「凭什么算你的?」赵充国还没说话,蔡敬仲倒是先叫上了。
对于程宗扬的钱,他一向很有当家作主的觉悟。
蔡敬仲收起折扇,语重心长地说道:「钱没了,还在,这就是福气,你该惜福啊。
」赵充国叫道:「没这么说的!」「要不我给你出个主意?」蔡敬仲真诚地说道:「去找蔡常侍的后啊。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蔡敬仲一毛不拔外加死不要脸的架势,程宗扬也算服了,这是往死里赖啊。
「这事我作主,不要再说了。
」程宗扬打断他,然后问道:「宫里形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倒也没什么事。
」蔡敬仲淡定地说道:「就是剑玉姬那边来了几个,请皇后娘娘去北宫。
我看风不大对,先出来了。
」「卡!」程宗扬下掉在地上。
…………………………………………………………………………………长秋宫内,披香殿前。
一个中年穿着锦裘,双手握在身前,斯文有礼地温言说道:「太后已然允诺,即
移居长信宫。
如今北宫无主,婢冒昧,伏请皇后殿下即刻启驾,前往永安宫。
」蛇夫披
散发地靠在柱上,左手勉强握着一柄短刀,手指因为剧痛微微发抖。
她右肘被一支乌黑的弩箭穿透,鲜血染红了衣袖,手臂软绵绵垂在身侧。
云丹琉披风被刀锋斩,此时扔到一边,露出里面一袭白蟒箭袖劲装。
她上扎着英雄结,腰间束着一条天青色的长带,双手抱着那柄青龙偃月长刀,就如同一个俊俏的武士,英气
,孤身一
挡在披香殿前。
在她身前的雪地上,血痕遍布,几名黑衣尸横就地,其中一
几乎是拦腰斩成两段,死状惨烈之极。
在她身后,身着宫装的赵飞燕玉颊雪白,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
「不要再打了。
」赵飞燕的嗓音如同出谷黄莺一样婉转悦耳,只是语气中透出骨的凄凉,「我跟你们走便是。
」云丹琉挑起眉梢,明亮的双眸犹如寒星,毫不客气地说道:「别傻了。
一旦落到他们手里,他们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赵飞燕何尝不知?可是在那身后,赵合德正被一名大汉拧住双腕,一柄锋利的牛耳尖刀抵在她
白的玉颈上,随时都可能刺穿她的喉咙。
剑玉姬在皇后寝宫几次三番来去自如,程宗扬已经起了疑心,但派地毯式的找了几遍,始终没找到可疑的暗道。
最后只能推测,剑玉姬很可能是用幻术潜长秋宫。
眼下倒是可以确定了,长秋宫的确另有暗道。
之所以没能查出来,也许是暗道藏得太隐蔽,也许是派的故意瞒报。
可惜眼下即便知道也为时已晚,单超随程宗扬前往永安宫,作为皇后寝宫的披香殿内,只剩下几名侍。
至于宫中原有的宫内侍,没有一个能让
放心,还不及跟随定陶王
京的侍从可靠,早早就被打发出去。
黎明时分,赵合德依照她在上清观养成的习惯,去殿外诵经,结果闻清语突然出现,轻易就擒获了赵合德。
蛇夫拚死护住赵飞燕,好不容易支撑到云丹琉赶来。
可惜来的也只是云丹琉一而已。
披香殿是皇后寝宫,不方便外臣进,金蜜镝等
只能在外围警戒,此时只怕还不知道宫中出了
子。
闻清语神愈发谦恭,躬身道:「请殿下启驾。
」云丹琉伸手欲拦,赵飞燕却避开了。
她微微摇了摇,眼中波光流转,露出一丝决然。
云丹琉读懂了她的眼神,只好让开。
赵合德早就泪盈于睫,这会儿使劲忍着,才没有淌下泪来。
她觉得自己又笨又没用,不但帮不上一点忙,反而一次又一次成为累赘。
连累了姊姊,还有那么多。
赵飞燕一步一步走到闻清语身前。
闻清语含笑躬身,一边抬手欲扶。
赵飞燕犹豫了一下,将玉腕放在她手中。
闻清语笑意更浓,轻轻扶住皇后的手腕,接着往下一拧。
赵飞燕顿时跌倒在地。
闻清语柔声道:「定陶王何在?」赵飞燕吃痛地咬住红唇。
闻清语盯着她,然后轻启朱唇,吐出一个字:「搜!」话音未落,云丹琉便动了。
她从阶上疾掠而下,手中的长刀仿佛化为一条青龙,一闪便到了闻清语面前。
闻清语拖着赵飞燕闪身疾退,后面一名大汉猛然扑上,他对呼啸而来的青龙偃月刀视而不见,手中的锯齿刀直接斩向云丹琉的腰腹。
那柄锯齿刀的刀背遍布倒钩,犹如利齿,原本最善于钩锁对手的兵刃。
但云丹琉的刀锋用珊瑚铁强化后,锋锐异常,方才搏杀中已经有三应对失误,成为刀下亡魂。
这名壮汉索不再去赌运气,而是使出以命搏命的招术,要与她拚个两败俱伤。
却不料云丹琉凌厉的攻势突然一顿,随即抽刀便走,整个如同一朵轻云,飞上檐角。
随闻清语前来的部属不仅将披香殿四面围住,连殿顶也留有手。
程宗扬若是在这里,倒是能解开心下的疑团。
刺杀吕雉时,剑玉姬貌似手不足,只拼凑了一堆
马。
然而此时,在场的全是黑魔海的部属,一个外都没有。
蛇夫高耸的胸脯起伏几下,然后挺身闯出宫门。
刹那间,披香殿外刀光四起,殿上殿下战成一团。
殿角一扇屏风后面,定陶王刘欣伏在盛姬怀中,睡得正香。
盛姬紧紧搂着定陶王,一边用手捂住他的耳朵。
罂粟和尹馥兰一左一右守在旁边。
遇袭时,定陶王与盛姬正好在殿内,慌之下,只能躲在屏风之后暂避。
定陶王与赵飞燕不同,赵飞燕毕竟是皇后,即使落到刘建手中,顶多也是软禁在永安宫,一时半刻不会有命之忧。
而定陶王一旦被刘建抓到,只有死路一条。
赵飞燕放弃反抗,一半是因为妹妹,一半也是以身为饵,给定陶王留一条生路。
但闻清语显然早有定计,擒下赵飞燕,第一件事就是问定陶王的下落。
云丹琉与蛇夫各选一个方向突围,引得黑魔海诸
纷纷现身。
听着殿顶的拚杀声渐渐远去,罂粟和尹馥兰同时跃起,架起盛姬,往殿后暗道的位置掠去。
两并不知道暗道出
的枯井溢水,退路已绝,只想着藉此逃出生天。
罂粟刚踏
小阁,便发出一声惨叫。
一条幽灵般的身影从阁中跨出,他一手提着罂粟的衣领,一手在她颈中摩挲着,然后抬手嗅了嗅指尖,那双桃花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尹馥兰毫不犹豫,扔下盛姬转身就走。
西门庆制住罂粟,随手一丢,然后上前,殷勤地扶起盛姬,「小娘子可曾摔着?」这厮风流成
,百忙之中还不忘揩油,往盛姬脸上捻了一把,然后才笑眯眯往定陶王抓去。
顶风声一紧,一
的寒风从天而降,刀锋未至,西门庆浑身的汗毛就已经都竖了起来。
在临安吃过一次大亏,西门庆明显长了记,不等刀锋及体,就闪身避开。
云丹琉从殿上跃下,一把从盛姬怀中揽过定陶王,然后旋过身,青龙长刀空劈出。
后面一名黑衣举起重盾,只听一声微响,厚若
掌的青铜重盾就像蜡做的一样,被刀锋齐齐斩开。
锋芒所至,几乎连他的手臂也被一并斩断。
黑衣踉跄退后,紧接着又有两
从殿顶跃下。
「留下吧!」西门庆一抖折扇,三支钢扇骨疾
而出,但去向并不是云丹琉本
,而是她身旁的空处。
黑魔海多势众,只要困住云丹琉片刻,众
合围,定叫她
翅难飞。
西门庆出扇骨,不图伤
,只为截住云丹琉的去路。
赵飞燕已然在手,再拦下定陶王,圣教这一次可以说大获全胜。
出乎西门庆的意料,他出的扇骨竟然中了。
云丹琉腾身而起,直接用肩撞上一支扇骨,抬脚踏上
阁的檐角。
西门庆眼睁睁看着那支扇骨透云丹琉衣内寸许,然后又弹了出来,不禁瞠目结舌。
云大小姐的勇猛他早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么一个美儿,竟然有着一身出神
化的横练功夫。
一步之差,衔尾追来的黑魔海众到底没能拦住云丹琉。
等她身影消失在披香殿后,闻清语不敢多待,立即带着擒获的赵飞燕、赵合德,以及罂粟等
离开长秋宫。
云丹琉一个千斤坠,从空中笔直落下,落地时在雪上滑出丈许,卸去力道。
这点高度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怕震伤怀里的小娃娃。
又杀又打的一番折腾,那孩竟然还在睡着,小鼻子一鼓一鼓,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云丹琉哭笑不得,这小家伙睡得还真香。
黑魔海显然也担心她突围与金蜜镝所领的军士会合,大多数手都放在披香殿东侧。
云丹琉转而向西,虽然成功突围,却离金蜜镝越来越远。
此时虽然没有看到黑魔海的追兵,但想要把定陶王给金蜜镝,还要穿过大半个长秋宫。
云丹琉正要转身,身后却仿佛有一道屏障无声的裂开来。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战鼓声隆隆响起。
云丹琉立即意识到披香殿附近被设下禁音的法术,此时禁术消失,外界的声音才传宫中。
她侧耳听了片刻,然后解开白蟒劲装,再解开里面的护身银甲,将定陶王小心放在怀内,接着扣上银甲,束好外衣。
她举刀挥舞了几下,确定不会伤到定陶王,才飞身往西掠去。
…………………………………………………………………………………「所以你就把她们全都扔在宫里,自己跑了?」程宗扬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逃跑还如此理直气壮?他真想揪住蔡敬仲的领子咆哮一句:你丫的良知呢?蔡敬仲怫然道:「蔡某大有为之身,焉能置之险境?」「大哥!我知道你有用,可别
也不是垃圾啊!」「我不是来给你报信了吗?」好吧,蔡爷的
也就这样了。
能来报个信就够对得起自己了。
程宗扬揉了揉额角,不由错愕地发现,自己这一局居然已经输了啊?吕雉没有逮到,北宫被剑玉姬占着,还假借太后的名义四处传旨,等于拿走了所有的红利。
南宫全部落在刘建手里,董宣被设法支开,金蜜镝倒是还在,可长秋宫被一窝端了个净,不但赵飞燕被掳,自己还搭进去三个侍
,一个赵合德和一个云大妞。
自己还想拉开架式与剑玉姬斗一场,可现在的感觉,怎么好像那贱还没有用力,只拿根小手指轻轻一戳,自己就已经倒下了呢?好歹是三方逐鹿,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那贱
左灭永安,右平长秋,手握二后,脚踩两宫,大获全胜了呢?她是怎么做到的?程宗扬还没想明白,就看到蔡敬仲一点不见外地信步进了内室。
郭解和卢景在内室疗伤,估计顾不上答理他。
蔡敬仲在里面兜了一圈,然后出来,冷着脸吩咐道:「去打盆热水来。
越热越好。
」旁边的少年只当是郭大侠吩咐,立即奔出去找热水。
程宗扬心下一紧,「卢五哥的伤势……」蔡敬仲道:「没事。
」「那嘛要热水?」「泡脚。
」程宗扬还没弄明白谁要泡脚,少年已经打来热水。
蔡敬仲指了指边上,「放这儿就行。
」他随意坐在一张几案上,脱了靴袜,把脚放在木盆中。
严寒天气,被热水一烫,蔡敬仲惬意地舒了气,眯着眼睛道:「舒服啊……」程宗扬一
恶气几乎要冲
天灵盖,最后还是强忍下来,咬着牙问道:「蔡爷,你既然有这工夫跑出来,怎么不去知会金车骑呢?」「那边也在打呢。
兵荒马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常言说的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好吧,就你的命金贵。
程宗扬忍着气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暗道被淹,他难道是一路游出来,然后换的衣物?蔡敬仲用脚撩着水,「我?骑马出来的。
」「骑马?宫门不是封了吗?」「传旨的不拦。
」术业有专攻,死太监冒充传旨的倒是方便。
蔡敬仲往袖中摸了摸,「诏书在这儿呢。
」说着掏出一卷黄绫诏书。
「……你真是传旨的?」「怎么会呢?遇到一个熟出宫传旨,我就代劳了。
」蔡敬仲扯开诏书看了一眼,「哟,还是赦诏呢。
」刘建在诏书中宣布新君即位,大赦天下,除谋反外,其余罪行一律赦免,不再追究。
「这玩意儿有个鸟用,擦都嫌硬。
」蔡敬仲嘀咕着,把诏书随手揉揉
,打算拿来擦脚。
程宗扬黑着脸一把夺过,塞给郑宾,「你先回去。
把诏书带给秦夫,让她看着处置。
」赦诏还是有用的,程宗扬可没忘记宁成和义纵如今都是阶下囚。
「程儿,你不回去?」「我去宫里看看。
」程宗扬不甘心就这么认输。
自己手上的实力并不弱,绝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那贱一路横扫,毫无还手之力。
这会儿痛定思痛,他认为自己的失误一是警惕不高,对剑玉姬的
险估计不足,其次是力量太过分散,给了那贱
各个击
的机会。
第三是缺乏全盘的计划,总被牵着鼻子走。
眼下金蜜镝、吴三桂等在南宫,秦桧、单超、石敬瑭等
在北宫,还有宫外这批
。
自己一方的马被分割成三处,若不抓紧机会汇合,迟早会被剑玉姬逐一吃掉。
「去长秋宫!」程宗扬下定决心。
赵飞燕的皇后身份无可替代。
没有赵飞燕,自己一方就彻底失去了大义的名份,成为逆贼。
就连霍子孟和金蜜镝也抗不住这等后果。
眼下只能闯进宫内,查找赵飞燕的下落。
「老蔡,你也得去!」程宗扬开始点将。
蔡敬仲神不悦,「蔡某大有为之身……」「我要是输了,实验室就等下辈子吧。
」这下可戳到了蔡爷的心尖尖,死太监一推墨镜,断然道:「必须去啊!」第四章吴三桂焦烂额,好一番折腾,才把降卒安置到长秋宫相邻的西宫,回来正看到吕奉先蹴踘一样踢着一颗
,和几个胆大的期门玩得不亦乐乎。
吴三桂吓了一跳,「这是谁的?」「不知道啊。
」刘诏是真不知道,就看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子弄了颗,踢得热火朝天。
吴三桂倒吸一气凉气,「这么大的仇?」
杀了,
砍了,还把脑袋当球踢,这小子很毒辣啊……
一路滚了过来,眼看就要掉进沟渠,吴三桂拿脚一勾,截住那颗
。
吕奉先飞奔过来,「谢了!」说着抬脚盘起就要走。
吴三桂一把拉住他,劝解道:「死为大。
再大的仇怨,死了就算完事。
对吧?」「对啊。
」「这是谁?」「不知道啊。
」吴三桂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
还说个啊,
家真是在玩呢。
吕奉先一脸不解,「你想说啥?」「没啥。
」吴三桂拍了拍他的脑袋,爽朗地笑道:「你这娃娃,心很大嘛。
哈哈哈哈。
「「那当然!」吕奉先握拳道:「男儿应该心有天地,胸怀四海!」哥说的不是这意思吧?得了,你高兴就好。
吕奉先兴高采烈踢球去了。
吴三桂却没有高兴多久,一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呆。
皇后失踪了。
这个消息被严密封锁,如今知道的只有六个:金蜜镝、霍去病、唐衡、徐璜、吴三桂和高智商。
高智商带着狗腿富安负责寝宫内外联络,他是第一个发现出事的,然后通知了唐衡和徐璜这两个内臣。
「你是程大行留下来值守的,此事也不能瞒你。
」金蜜镝神凝重地说道。
皇后赵飞燕失踪,定陶王刘欣失踪,所有宫全部失踪,连程宗扬临走时指定主持大局的中常侍蔡敬仲也一并失踪。
如此出意料的一幕,震惊了所有的知
。
谁能想到苍鹭在宫外搅动风雨,仅仅是声东击西。
高智商就守在外面,却没有听到一丝动静,直到天亮才发现披香殿内所有都不见踪影。
殿外的雪地上残留着许多血迹,显然经历过一番恶斗。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线索。
皇后与定陶王的失踪意味着什么,众心里都一清二楚。
唐衡呆若木,徐璜面如死灰。
他们两个身家命都在于此,长秋宫出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霍去病同样不好受,他刚挑和刘建翻脸,这边长秋宫就没了。
失去皇后和定陶王,就失去了大义的名份,他再怎么折腾都逃不过臣贼子的名
。
金蜜镝尚能镇定自若,但浓眉也完全拧紧。
苍鹭等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什么小伎俩了,而是足以夺国的封喉一剑。
自己到底也是轻视了这些贼寇。
高智商趴在雪地上,像条小狗一样使劲嗅着,徐璜颤声道:「趁军心未,我们杀出宫去……」「不可!」吴三桂道:「此时妄动,必生大
。
不如死守宫禁,尽快知会主公,听其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攻其必守。
」霍去病道:「给我一彪马,我去凉风殿,斩杀刘建,断其根本!」高智商忽然抬起
,鼻尖还沾着几点雪花。
「是个。
她身上的香味……我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卢景趴在榻上,背后搭了条白布。
程宗扬把一颗殷红如血的药丸放在案上,对义姁道:「你是光明观堂的,通药
,是不是有毒也瞒不过你。
这颗毒药是殇侯亲制,每时辰发作一次,每次需要服一颗解药。
六颗解药都在五哥手里。
你想跑尽管跑,反正最多只能活一个时辰。
」义姁寒着脸道:「六个时辰之后你若不回来呢?」「那你就只有死了。
」「你!」「你要不想吃,我只好杀了你。
」义姁胸起伏片刻。
程宗扬道:「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刚拿到一份赦诏,令弟的罪行有指望赦免。
所以你要没事的话,多祈祷我能赢吧。
」义姁忍下怒意,过了会儿冷冷道:「我听明珠说过你。
」程宗扬心猛然一软,泛起一丝甜意。
「她可没说过,你是这样的卑鄙小!」义姁拿起药丸,一
吞下。
卢景哂道:「我说的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过来,给大爷捶捶腿!」义姁愤然将一条手巾摔到他脸上。
卢景把手巾啐到一边,还要再开嘲讽,被程宗扬拿块萝卜堵住嘴。
「冬吃萝卜夏吃姜。
多吃点萝卜去去火。
」从内室出来,一身风骚打扮的蔡公子正坐在铜镜前,一手拿着毛笔,一手拿剪下来的发,一根一根仔细刷着糨糊。
「行了蔡爷,别折腾了。
你打扮的已经很好了。
」「你不懂。
男嘛,还是要有点胡子,看起来比较成熟可靠。
」「哪个公子哥儿留一把胡子的?」「先帝的胡子就不错。
」蔡敬仲说着转过,「像不像?」程宗扬感觉就像吃了一斤砖
,心里堵得难受。
像!怎么不像?活脱脱就是刘骜的胡型,一左一右,两撇帅气的小胡子。
简直就像是从刘骜尸体上剃下来,粘在蔡爷脸上一样。
「非常好!」程宗扬咬着后槽牙说道。
蔡敬仲对着铜镜端详片刻,然后将须尾捻了捻,让它显得更加挺翘。
程宗扬一刀将铜镜劈成两半,「爷!走吧。
」「就你急。
」蔡敬仲理了理衣冠,「郭大侠呢?他不是也去吗?」郭解带着几名随从进来,「复道有鼓乐声。
」…………………………………………………………………………………长近七里的复道宛如长虹,横跨天际,连通南北二宫。
站在下面,能听到其中隐约飘来鼓乐之声。
一名市井少年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听见复道里面有动静,后来才响起鼓乐,中间还停了一段。
」「是黄门鼓吹。
」把蔡敬仲带来的确是带对了,死太监对宫里的规矩了如指掌,一听就知道根脚,「天子出行用的御乐。
」这么说,上面走的应该是刘建?程宗扬知道,复道里面全是各种易燃物,尤其是泼洒的灯油,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理净。
因此他送卢五哥回南宫时,都没敢走复道。
刘建摆足天子的仪仗,带着黄门鼓吹,一边走一边清理,恐怕再有半个时辰也走不完。
一个念立刻跳上心
:烧了它!剑玉姬手段再高明,策立的天子被一把火烧成焦炭,也不可能立马再变出来一个。
只要烧死刘建,大伙就彻底扯平,甚至自己还占了便宜——自己敢烧死刘建,剑玉姬未必敢烧死赵飞燕,她要敢烧,等于是把她手里的牌烧了。
没有赵飞燕,自己好歹还有霍子孟、金蜜镝等重臣支持,她还剩什么?太子妃成光?就算她想,别也得认啊。
「有弓箭吗?」程宗扬道:「还有火油!」旁边的少年龇牙一笑,「有!这鸟玩意儿,我早就想烧了!」那帮游侠儿都是唯恐天下不的
子,听说有
要烧两宫的复道,一个个磨拳擦掌,兴奋异常。
蔡敬仲道:「别在这儿烧啊。
」程宗扬扭看着他。
这死太监难道良心发现,知道护着宫里了?「在这儿烧,他们不就跑了?」蔡爷一手摇着扇子,一边出主意道:「你得从两烧啊。
」自己早该知道蔡爷的都已经沦丧到什么地步了,居然还对他的良知抱有幻想。
你别说,这主意确实周到,从两烧,刘建跑都没地方跑。
「火一烧起来,两边宫里都看得见。
趁着两大
,咱们正好进宫。
」蔡敬仲起正事来,还是有板有眼的,「不知主公意下如何?」程宗扬狠狠点了下
,「我看行!」蔡敬仲从袖里拿出一根线香,两
点燃,然后一折两段,一截自己留着,一截
给那些少年,叮嘱道:「你们带上弓矢火种,往前跑出三里,等线香烧完,立即放火。
」程宗扬道:「太远了吧?」「万一有漏网的呢?」复道两端各有一里多位于宫内,中间将近四里,众所在的位置靠近南宫,跑出三里,差不多是两
对称。
依照天子御驾行进的速度,大概正在复道中间,两端同时放火,正好把整条复道彻底烧净。
今年洛都城可谓是多灾多难,大火一场接一场,别的不说,pm2。
5肯定表了。
郭解一名追随者亲自带队,十余名少年手持火炬,跨上烈马呼啸而出。
鼓乐声渐行渐远,线香越烧越短。
程宗扬正准备点燃箭矢上的油布,忽然听到宫城上一阵喧哗。
一名身着白色劲装的子挺刀冲上城墙,她仿佛一名纵横无敌的
武神,所向披靡,手中的长刀犹如青龙,在身周盘旋飞舞,嘶吼咆哮。
城上的守卫多是刘建召集的家,在她的刀锋下一触即溃,根本无法阻挡分毫。
云丹琉的白蟒劲装洒满鲜血,她从城下杀到城,不知斩杀了多少对手。
好在这里远离城门,没有重兵驻守,否则以她一己之力,想冲北军
锐的阻截,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大小姐虽然生好勇,可并不傻。
这帮家除了
多,一无是处。
她一路杀来,直如虎羊群,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杀到城边,云丹琉跃上城堞,往下看了一眼,不禁有些踟蹰。
南宫城墙高达六丈,直接跃下去,就算自己能撑住,怀里的小娃娃也得震个半死。
只能看有没有绳索可以借力了。
云丹琉正想办法跃下城堞,却看到城下几个影飞奔而至。
中间一个一边狂奔,一边放声叫道:「云妞!我来接你!」云丹琉唇角绽出一丝笑意,回身一刀,将身后的追兵开。
程宗扬十指如钩,犹如猿猴一样在城墙上攀爬。
他左边一名布衣中年身手更是高明,脚尖一点,身体就笔直拔起丈许,竟然在陡峭的城墙上如履平地。
至于他右边那个,云丹琉一眼看去,都觉得自己眼花了,分不出是还是妖
。
那外面披着一条亮紫色披风,里面是
红色的长袍,脸上戴着一副极为少见的墨镜,脚踏一双绣花攒珠的丝履,手里一柄大红折扇摇得跟蝶翅一样,活像一只慌着采花拾蜜的穿花蝴蝶。
他一边倏倏地往上飞,一边唠叨道:「可是说好了啊,金铢!得是金铢!别拿银铢来糊弄我!」说话间,唇上两撇小胡子好像要飞出去一样。
程宗扬气得七窍生烟,「金铢就金铢!少根汗毛就拉倒!」「瞧你说的,还信不过本公子?」蔡敬仲扣住一枚铜铢,厉声叫道:「郭大侠!当心!」说着屈指弹出。
郭解听到背后袭来的风声,身体微微一沉,反手接住。
蔡敬仲直掠而上,「别挡我财路!」利字当,死太监狂
大发,一边不要命地冲上城
,一边拉起披风一通疯扯,撕得稀碎。
云丹琉望着越来越近的程宗扬,眼中满是笑意,她矜持地伸出手,想拉程宗扬一把,却被那只风骚的花蝴蝶拦腰抱住。
蔡敬仲一试斤两,大叫一声,「赚了!」然后一把将云丹琉扔了下去。
城上的守军勉强结好阵势,一波利箭雨点般来。
蔡敬仲站在城堞中间的凹处,半步不退,一把折扇甩得看不见影,将箭矢尽数拦下。
云丹琉毫无防备地从城坠下,惊得花容失色,一时间只本能地捂住胸
,生怕怀里的孩子掉下去。
忽然腰间一紧,却是那的披风不知何时已经拧成绳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侧系在那
腿上。
云丹琉下坠的冲击力使蔡敬仲往后滑了半步,险些从城堞间失足落下,他不惊反喜,赞道:「够份量!」程宗扬反身滑下,一把揽住云丹琉的腰身,叫道:「抱紧了!」然后抬肘一击,将城墙外面包的青砖击碎,一手扣住凹处,稳住身形。
云丹琉红唇发白,气得声音直抖,「他是谁!我要砍死他!」说话间,那从城
飞下,叫道:「拉住了!」他本来想靠程宗扬借把力,但程宗扬二话不说,抽刀将云丹琉腰间的布条斩断。
蔡敬仲在空中略微挣扎了一下,然后像只断线的风筝一样直落下去。
「啊!」云丹琉惊呼一声。
「放心吧,」程宗扬道:「祸害活千年,这妖孽且死不了呢。
」城下一名大汉正在押阵,眼看蔡敬仲落下,立刻猛虎般冲上去接住。
郭解步履从容,将城上袭来的箭矢、檑石一一挡开,护着两往城下攀去。
等两落到城下,蔡敬仲果然好端端地在下面待着,倒是赵充国因为接他,扭伤了手指,痛得呲牙咧嘴。
不过考虑到蔡敬仲摔成饼,自己的欠条就真打水漂了,这点小伤只能认了。
城上的家
弯弓放箭。
众退到弓矢
程以外,蔡敬仲受伤的左手勉强比出两根手指,对程宗扬说道:「两石!」程宗扬目视着他。
蔡敬仲举起手,发誓一样说道:「真有两石!」云丹琉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蔡敬仲「刷」的抖开折扇,「我们刚说好了的,只要我把你救下来,你有多重,他就给我多重的金铢。
我算算啊……」蔡敬仲掐指算道:「一枚金铢按官秤是二钱四分,一石一百二十斤,两石二百四……正好一万金铢。
」云丹琉怔了片刻,然后吼道:「你才有两石!你们全家都两石!」程宗扬微笑道:「蔡爷,你有种当着云大小姐的面再说一遍:她的体重有多少来着?」蔡敬仲把墨镜往下拨了拨,目光炯炯地看着云大小姐,过了一会儿诚恳地说道:「我没说你胖。
」如果目光能杀,蔡敬仲这会儿都成馅儿了。
云丹琉凤目生寒,从牙缝里拧出两个字,「两?石?」蔡敬仲扭道:「刀算吗?」程宗扬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蔡敬仲痛地说道:「那去掉五斤。
」「锵」的一声,云丹琉将那柄半高的青龙偃月长刀
在蔡敬仲脚前,几乎剁掉他绣花靴子上镶的珍珠。
「十五斤好了。
」「八十二斤!」蔡敬仲眼睛一亮,「你们的孩子得算吧?」「睁大你的狗眼!」「哦,是定陶王啊。
」蔡敬仲一脸失望。
在他眼里,诸侯王还不如云大小姐身上的赘来得美妙。
程宗扬赶紧伸去看,蔡爷失望是又少了一大笔钱,对自己可是意外之喜。
「一百五十斤!不能再少了。
」程宗扬笑道:「这你跟大小姐商量,只要大小姐认,我就掏钱。
」云丹琉冷冷睨视着蔡敬仲。
蔡敬仲上下打量云丹琉片刻,然后抖开折扇,遮住面孔,凑到云丹琉耳边,轻声道:「才有生子的秘方……」云丹琉「腾」的红了脸。
「才也不多要,只要秘方那钱跟大小姐加起来够一百五十斤就行。
」云丹琉咬牙道:「我有的是钱!——九十斤。
」蔡敬仲「刷」的收起折扇,「九十斤!我就说嘛,大小姐身轻如燕,体重绝不过百。
」九十斤,云妞那两条大长腿看着都不止……这种事,程宗扬再有胆子也不敢揭穿,老实装傻道:「多少金铢?」「三千七百五。
」蔡敬仲眼也不眨地说道:「打个折,你就给三千八吧。
」「还有打十一折的?」程宗扬冷笑,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跟他扯淡,「三千八就三千八。
」说着他小心往云丹琉怀里伸出手,想试试那小孩是不是还有气。
结果他手一伸,一直呼呼大睡的定陶王正好醒了,他抽了抽小鼻子,然后嘴一扁,放声大哭起来。
云丹琉脸色发僵,那件白蟒劲装渗出一片水迹,迅速洇开。
从郭解、赵充国到程宗扬,一群大老爷儿们全都瞪眼,三
加起来会的功夫大概有上百种,但换尿布这手艺谁都没练过。
「蔡爷?」程宗扬道。
蔡敬仲拿起折扇掩住鼻,一脸嫌弃地摇摇
。
「你一个当太监的,不就是伺候的吗?」「宫里好几十年都没生过了。
」程宗扬扭道:「老赵?」「我练的铁砂掌。
」赵充国憨厚地说道:「平常自个儿擦都硌得慌。
」「郭大侠……」程宗扬说了一半,自己就放弃了,「算了。
」程宗扬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个帮手。
倒是刚尿了裤子的定陶王哭声越来越嘹亮。
云丹琉一边笨手笨脚地拍着,一边道:「给我找块布!还有衣服!」「对!对!对!赶紧找一身衣服!」「两身!他也要换。
」忙间,远端的复道突然冒起一
浓烟。
程宗扬省悟过来,「差点忘了!赶紧放火!」「别!」云丹琉叫道:「赵皇后说不定在里面!」…………………………………………………………………………………复道内的易燃物虽然清理过,但泼上的灯油没有那么容易清理,火一起,复道内顿时浓烟滚滚,烈火沿着木制的廊桥迅速蔓延。
伴随御驾出行的黄门鼓吹扔掉乐器,拚命奔逃。
众连惊带吓,再加上被烟火一熏,有些体弱的宫
不由昏迷倒地。
程宗扬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果决的,就比如此时——明明放火的主意是自己出的,放火的后果自己也一清二楚,可看到那些无辜受到牵连的宫
,还是禁不住心生恻隐。
一名小宫跌倒在地,还未起身,就被慌不择路的内侍踩踏。
程宗扬腾身攀住横梁,从奔逃的流
顶越过,不惜大费周章地将那名宫
救起,送到安全区域。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蔡敬仲已经揪住几名内侍问明原委,过来说道:「御驾是空的。
半个时辰之前,刘建已经去了北宫。
」「皇后呢?」「不在。
」程宗扬微微松了气,但心
仍是沉甸甸的。
天子出行,单是随侍的黄门鼓吹就有一百余,加上其他内侍、宫
,其数不下五百。
如果按自己最初的意图两端同时放火,这些一个都逃不掉。
即便现在只在一端放火,伤亡也不会小。
刘建不在,难道这些都白死了?大火越来越近,滚滚黑烟薰得
眼睛都睁不开。
云丹琉说道:「刘建不在这里,把他们烧死有什么用?」蔡敬仲道:「这会儿若是救火,可就没时间救皇后了。
」云丹琉双手持刀,举过顶,然后一声娇叱,疾劈而下。
刀锋的青光没木制的桥面,足足劈出数丈。
接着她伸脚一踏,复道的地面齐齐断裂开来。
整条复道架在夯土的础基上,此时一端被云丹琉挥刀劈开,桥面悬空垂下,另一端在烈火焚烧下,很快难以支撑。
桥身发出「吱哑吱哑」的响声,一点一点下沉,片刻后,轰然一声巨响,桥身从空中堕下。
堕下的廊桥内还有未逃出的内侍,但云丹琉果断地弃之不顾,「好了!我们去北宫救!」「为何是北宫?」赵充国道:「说不定皇后还在南宫。
」「因为剑玉姬在北宫。
」程宗扬不再去想那些无辜的死者,「羽林天军和司隶的徒众都在南宫,闻清语掳走皇后,只有送到北宫才稳妥。
」刚给自己换了一个新身份的蔡敬仲显然不乐意冒险,「那我们也应该先跟金车骑他们会合啊。
」赵充国自告奋勇,「我去便是!」「你去知会金车骑。
我们去北宫。
」程宗扬道:「定陶王就别再宫了,请郭大侠安排
手,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下来,再设法送给秦夫
。
」王蕙身边有阮香琳和阮香凝姊妹,足以照看定陶王。
郭解当即派,把定陶王送走。
蔡敬仲道:「就咱们几个?」程宗扬道:「会之和单超等尚在北宫。
」云丹琉道:「那还等什么!」…………………………………………………………………………………北宫,白虎观。
北宫建筑大都集中在东北方向的永安宫一带,西南一带宫阙稀少,朱雀门以西,白虎门以南,面积占据北宫四分之一的区域内,几乎全是空地,唯有一座北寺狱隐藏在森森古木之间。
来自胡地的巫师退出争斗,吕氏门下的死士临阵倒戈,四散逃亡,吕雉羽翼尽失,孤身远飏,此时只剩十余名死士占据了北寺狱西侧的角楼,据险而守。
他们并不是不想走,而是被秦桧等拦住去路。
这十余名死士中,包括杀害郑子卿,嫁祸给郭解的杨七和伊震,还有几名已经被揭穿身份的僧。
程宗扬临行时专门待过,这些
一个都不许放过。
单超主张应全力进攻,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石敬瑭却拖拖拉拉,只张罗着一众手下架起大黄弩,把角楼四面围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还不动手,反倒摆出一副久战的架式,像是要跟对手耗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