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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过风雪】(1-24)(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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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向宁祖上是和硕格格的嫡出后裔,民国初年改姓避祸,她家至今遵守着满族传统。韩家那套鼓楼四合院临近中轴线,厢房墙面一排山水画,庭院供奉着乾隆御赐的转心瓶。

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戏,是演晚清末年的逃难格格,导演称她是本色出演。

韩家在世俗眼中已是名门望族,可这泱泱四九城,是天子脚下,真正如周时锡这般一手遮天的物,在中南海。真要论资排辈,韩家只是为周家端茶奉水的角。

韩向宁记得高一那年的开学典礼,以她为首的生群体站位整整齐齐,校服是清一色的白衬衫配英伦棕格裙,衬衫领前的波点领结永远优雅地系好。

她听厌主席台上的礼运大同篇,一双锐利的眼睛环视周遭,最终定睛在一张从始至终都漠然的脸上——是许绫,系着与众不同的绀色领结,像白宣纸上的一滴墨,千篇一律中最刺眼的例外。

许绫从高中到北传,都是绝对万众瞩目的焦点。

当许绫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韩向宁心底的较量从那一天开始,她向许绫无声的宣战。

班级里高傲如白天鹅的韩向宁竟融她与孟荷之间。孟荷从高中起就认为她们之间有剑拔弩张,硝烟弥漫的气息,但那兴许是错觉。

韩向宁常年混迹三里屯,酒朋友成群,她言归正传,说:“我朋友说薛亨屹那边有块地不错,在朝阳,拿来做酒吧挺好,但说是被盘下了。”

“薛亨屹是谁?”孟荷对他名号耳熟。

相识数年,孟荷从未听过许绫提及她的父亲,香港许氏财团也只是许氏,她从不追问,但她默认许绫是单亲家庭。

薛亨屹名声响亮,许绫略有所闻,“薛家那位少爷?”

韩向宁轻轻咽一酒,“是啊,他还开了家传媒公司,旗下艺资源好得离谱,我都想跳槽过去。”

孟荷睁大杏眼,极认真的语调:“那还不如自己成立工作室呢,何必受管控。”

韩向宁摇,明艳的笑容藏着一丝苦涩,“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说成立就成立啊?他公司资源不错,又没有天价违约金,谁不心动?还有一点,他们公司没有潜规则,我朋友签在他公司,说薛亨屹比艺还洁身自好。”

许绫起了兴致,笑问:“那块地谁拿了?我去会会?”

chapter13

韩向宁眉眼有三分混血感,她鼻梁尖尖,模样挺张扬。她目光从上而下,平淡地将许绫审视一圈,随即晃起酒杯笑:“绫绫,我过两天的杀青宴薛亨屹应该会出席,他是投资,你不如陪我去看看?”

许绫几乎没有

犹豫,碰碰她酒杯,说:“上天赏的机会,我哪敢不接?”

她韩向宁不是不计得失的圣,成年的世界中再知根知底的谊,都需要利益来维持。

她不能坦然承认她的牵线包含私心,韩向宁对待许绫的感,算得上微妙。倘若是孟荷有求于她,她倒能大大方方的慷慨相助,可当这个换作许绫,她竟真心希望许绫对她亏欠。许大小姐也有求

以许绫的子事成定有重酬,这笔债她横竖都不亏本。

那不是能轻易说清道明的感。今时今韩家仅剩光鲜亮丽的躯壳,她小心翼翼伪装的骄傲,薄弱得一触即溃。

偏偏许绫天生泰然自若,韩向宁记得她们每一次的对视,记得她看向自己的每一个眼神。从相识初期的漠然到如今的平静如湖。

许绫看向孟荷的眼神如西湖水般温,那样的目光却从未落在韩向宁身上。

韩向宁没有底气真正看清她的眼睛。她从高中遇到许绫时就心知肚明,这世上外有,她不会永远的万众瞩目。

如今她失势的家族无能为力为她护航,倘若她和许绫不曾相识,恐怕此生都不会有这般的失意。

谁又能坦坦承认妒忌心呢?之间妒忌才是常态,何来那么多宽容。

一个月内她试镜数次,从月初到月末,一本空的笔记早已写满密密麻麻的物批注,她的表演自然,大气、天赋超群,可偏生背景不过硬,拼命渴求的角色终是石沉大海。

为求一个角色她姿态都放低,亲自对导演登门拜访,谄媚地赔笑,却只换得对方一张轻飘飘的房卡,轻飘得仿佛这场易并不沉重,她冷笑,自恃清高地潇洒离去。在片场偏执的拒用替身,寒夜里是她穿着单衣ng无数次的身影,冷得发颤面上却波澜无惊,咬牙佯装一切轻松。

好妒忌你啊,许绫。

得天独厚,不费力的拥有一切。凭什么你天生优渥?

韩向宁的指节因用力而颤抖,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掌纹一路滑下,她仰饮尽残酒。

有些眼泪流进酒杯里,连声响都不会有。

这一次许绫的眼睛没有看向她。挂满雨痕的玻璃前,那个从容的身影正安静地望向窗外。

许绫像在倾听万物湿润的声音,落地窗外欧式路灯远远矗立,汽车驶过路面,碾灭万千颗在呼吸的雨珠。

窗外的露天咖啡座桌椅整齐排列,酒红色遮阳篷淋过淋漓风雨,雨缠绵得像丝绸,街道都融化在雨中。暖色调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铁艺桌椅上两杯咖啡静立,空气都静谧。

这一刻的北京,像黎——

她的酒吧设计在这一刻有了初稿。

……

当杀青宴上的红酒将每一张设计稿都浸得模糊,泡沫在酒中蹁跹,许绫终于如梦初醒。她恍惚间循着弥散的胭味抬,韩向宁在最中心如鱼得水,她朝她们遥遥举杯,眼神示意无法奉陪。

孟荷陪在许绫身旁,她习惯应付大世面,笑声浅浅:“阿宁越来越有大明星风范了,可是我总有一种她要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感觉,你说呢绫绫。”

许绫脱而出:“不会的。”

孟荷抿抿唇:“哎呀,我说笑啦。”

许绫觉得,即使韩向宁的牵线带有利用成分,那亦是之常。这世上的事千千万万,一桩桩一件件,有几件是非黑即白。

不为己,天诛地灭。

chapter14

许绫举目四望,带点关切的语气:“阿荷,我去给薛亨屹打个招呼?待会找你?”

孟荷当即会意,连连点:“去吧绫绫我没事的,我吃点东西。”

相视一笑,她们的关系从不担心有裂痕。

薛亨屹站在舞池中央,衬衫半敞,姿态盛气凌,金色发丝在灯光下像灵王子。

周遭喧嚣为他褪色成一片灰白噪点,他的眼眸低垂,像是浸在半杯未饮尽的酒里。薛亨屹乏味地转动酒杯,一行中他尤为出挑。许绫绕过衣香鬓影,她望向那双凌厉眉眼,高举酒杯,那份笑容没有奉承,“薛少,久仰大名。”

薛亨屹循声看去,握紧酒杯的指节倏然一顿。<var>m?ltxsfb.com.com</var>他错愕间抬眼,面上是意外的神色。

许绫是过目难忘的姿色,如何不认得。可他当真意外,怎么是她?那个胆敢拦周时锡车的姑娘。

他摆出傲慢姿态,盯她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许绫无法解读的错愕,随即含笑问:“你是哪家传媒新签的艺?”

艳冠群芳的影后他都司空见惯,他不认为世界存在漫电影般的邂逅,不过都是预谋。

许绫极认真地摇,模样规矩,眼中没有半分逢迎,“薛少误会了,我不是艺,我是传媒系的学生,只是听说薛少手上有地皮转让,我想和你聊聊这笔生意。”

薛亨屹在心底冷笑,寻常学生混得进杀青宴?一个学生也敢聊地皮?

他平淡的声线掺杂一丝倨傲:“不太凑巧,这块地皮我转让出去了。”

许绫一瞬间哑然。薛亨屹抿一酒,晃动酒杯的声音极轻,那是久经风月场才能养出的从容,“我替你们搭个线倒是可以,不过你打算怎么谢我?谈条件总要有所换。”

高跟鞋的落地声清脆,孟荷端着香槟款款而来,“我家的珠宝可以无偿借给薛少旗下所有的艺,我想孟氏珠宝的名号薛少应该有所耳闻。”

她一双笑眼清明不混浊,姿态何其认真,“我是诚心想和薛少个朋友,为表诚意,薛少大可随意挑选一套珠宝,明我必定亲自送上,无偿赠予。”

她一袭藕色长裙,言谈举止斯文,俨然大家风范。

戴孟氏珠宝相当于升咖,薛亨屹清楚这是双赢,“两位是朋友?”

她笑容纯净得像荷花,“你好薛少,我是孟荷,孟氏珠宝非常有意向能和薛少合作,也感谢薛少赏脸。”

薛亨屹清楚孟氏在圈内风评极佳,他一字一字地念:“孟、荷?”

孟荷正是因为得到过许绫那份没有任何算计的友谊,感受过那份纯粹的善意,她才会甘心愿的付真心,同样待许绫温柔。

许绫再一次举起杯,语气平静地引回正题:“今也算有缘相识,薛少若是愿意指点迷津,我定当重谢。”

在权力盘根错节的京圈,天真可是原罪,许绫坐拥许氏资本,自然有胆量和他谈判。

薛亨屹摆出副投降姿态,唇角弧度轻蔑,他递出两张金色名片,“我的电话不要打。”

娱乐圈他是初步涉足,旗下艺虽说邀约不断,却未能真正站稳脚跟,倘若他借此机会搭上孟氏,此后利益链都悬在同一条船。何乐不为?

孟荷抚过磨砂卡片的薛亨屹三字,定定看了数秒,“薛少大可开出条件。”

灰色调光线黯淡,他的脸隐其中,半明半暗,薛亨屹的眼睛像一对野心勃勃的黑宝石,他在笑:“下次见。”

chapter15

春天在忙碌的课业和活动中悄然而过,转眼已是蝉鸣四起的毕业季。

薛亨屹发来邀约时是六月盛夏,恰恰在许绫毕业典礼当天。许绫上学比同龄早两年,学分也早已提前修满。

她为此推掉典礼,典礼与她的创业大计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韩向宁则与之相反,她事先买通媒体来抓拍采访,目的是在毕业典礼刷脸,又是一年毕业季,她能借势炒作一波话题度。

北传毕业的名号,能巩固她艺考第一的学霸设。

韩向宁如何都不会想到,被她视如宿敌般妒忌的许绫,有多么羡慕她艺考第一的成绩。

因为那是独属于她个的,与家族无关的荣誉,是韩向宁生中辉煌的一笔。

在北传万千学子的记忆里,校友录上最辉煌的一页是乔明筱。而至今仍在校园里拥有传奇的,唯有许绫和韩向宁。学弟妹们提及她们时眼睛发亮,语气生动地说两像双生花,看似相似,却又处处各不相同。乔明筱和韩向宁是他们眼中的明星学姐,许绫则是冷艳温和,始终待疏离的财团千金。

韩向宁自出道起非议不断,可她的的确确是个尽责合格的偶像,三天内她商务广告电视剧综艺连轴转,一周内只吃素食维持身材,四天只睡七小时,线下活动表管理永远满分,绝无黑脸。

她的世故刻在骨子里,在外是温柔谦和的假面,暗地则对划分三六九等,比许绫摆在明面的疏离多了些圆滑温和。

她在外完美到天生该活在聚光灯下。

韩向宁部分丝称她是‘北京市花’,孟荷被逗得眼尾弯弯,她自认‘市花’衔太重,担不起。而天涯黑帖会以‘格格’黑称讽刺她资源咖,彼时她咖位堪堪才摸到三线,放眼资源实绩都平平无奇。可她天生自带话题讨论度,各类论坛讨论帖层出不穷,常年霸榜天涯版面。

先前有位高中生省吃俭用去活动见韩向宁,那是在满天绒雪的雨天,棉麻白裙淋了半身雪,她的模样实在称不上得体。她冻得发红的掌心小心翼翼捧上手工巧克力,兴许是过分紧张,久到簇拥的群都渐渐远去,都没胆量跟韩向宁搭话。

韩向宁倒是记得。那是一盒色包装的巧克力,在一众名贵礼物中绝不起眼。包装纸是淡淡的薰衣香味,左上角系着歪歪斜斜的欧根纱蝴蝶结。可她更记得那双独属于少青涩,纯净的眼睛。

韩向宁将皱褶的包装纸抚得平整。她收过比之珍贵千百倍的礼物,却偏偏在看到少那工整规矩得如同她本一般的祝福语后,动了恻隐之心。

得知生家境并不宽裕后她匿名资助,承诺资助到她大学毕业,一次改变生的机会总胜过一切虚浮的幻想。

许绫看在眼里,光这一点而言,韩向宁被万千簇拥是当之无愧。她认为韩向宁像这般以身作则的,才能称之为偶像。

她对韩向宁并不那么热络,是格使然,许绫天生心思内敛,喜怒不形于色。但她的的确确是真心将韩向宁当成挚友的,韩向宁也的确是个值得被追随的

韩向宁追问她没去典礼的缘由,许绫笑说今天舞台的主角留给你,韩向宁微微低,将一束百合花递到她手中,“绫绫,毕业快乐。”

“谢谢我们韩大明星,可我忘了给你准备,宁宁不会怪我吧?”许绫诧异。

“那许大小姐先欠着吧。”灯影忽闪忽亮,她的眼睛在此刻宛若潭水。

她点,牵住韩向宁的手,轻轻地牵住,轻轻地说,毕业快乐,向宁。

许绫明白总有要从你的生命中离开,却依然不喜欢告别,无声无息的告别会在记忆里悄然遗忘,像四年光如地铁般一瞬而过。但一场盛大到每个欢声笑语的告别典礼,会在许多年后都刻骨铭心,她不想应付那些潸然泪下和前程似锦的祝愿,相当有先见之明的远离是非之地。

chapter16

……

另一端的薛亨屹早已查过许绫——二十岁,香港出生北传毕业,母亲是财团掌门,唯生父成谜。

始终要相信直觉,相信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薛亨屹的直觉从未出错,他第一眼就认定许绫绝非等闲。小门小户养不出她这般气量谈吐,二十出能应对大场面不怯场的生本就寥寥,而她许绫,胆敢对素昧平生的举杯,只为给自己搏一个机遇。

薛家自然不止他一个继承,他涉足传媒界只是为自己争夺话语权。

他想起那时她身边仗义的孟小姐。孟荷像他中学时追过的热血漫画主:侠气、美丽,马尾永远高高束起,一双眼睛灵动明亮。

她和那位主角过分相似,以至于薛亨屹卖她一个。他在心底做了成本收益分析:帮一个几乎零成本的忙,却能同时卖给许绫孟荷两个,这笔买卖极为划算。

他不过是想牵线搭桥结识孟家,那块地对他而言可有可无,顺水罢了。况且地皮早已属于周时锡。

他手指抚过眉毛,电话中语调散漫:“老周,帮我个忙,我这有个朋友看中你那块地,商量下转给她?她是个不差钱的主,你可以随便喊价。”

周时锡搅咖啡拉花,“我看中的地盘还有转手的道理?”

薛亨屹咬根烟笑:“你确定吗?她是上次拦你车的姑娘。”

电话另一端陷沉默,周时锡顿了顿,说:“约在哪?”

薛亨屹接话茬:“你来定。”

薛亨屹觉得许绫身上有劲儿,她明明该是求姿态,身板却直挺挺,够傲气。有点像去年在王府井卖唱,死活

不肯签他公司的那个孩。许绫胆儿大,他觉得挺有意思。

……

六月份的北京正逢毕业季,雀跃而青涩的六月是一场盛大的告别,每个都在与青春挥手。车窗掠过胡同的国槐,许绫从中闻到类似柠檬味般的酸涩。

许绫穿了条紫藤花刺绣的白色旗袍,一招魂似的长发用翡翠簪子松松盘起,步伐走得轻飘。

午间一阵风清爽,餐馆门前一棵树像被刻意慢放,落叶慢节奏地将道路铺满。附近停着几辆奥迪,薛亨屹守在门前,忍着烟瘾将火机放回西服袋,循着风遥遥望去,见一窈窕身段走来,他目光骤然一紧。

薛亨屹第一次见她这副装束。剪裁极合身的旗袍将她身段包裹,腰细得堪堪一握,镂空处露出半片玉色酥,那团浑圆软摇摇得她步子都娇俏。她那双狐媚极的眼扫过时,他神色拘束得有些不自然,竟硬生愣足十秒,声音低了半分:“许小姐挺准时。”

“薛少特地接我?太客气了。”许绫招手的动作矜持得体,她的笑像盛夏初雨,荷叶露珠般清爽。

他极力压抑胸那团火,面上波澜不惊,声音却轻浮:“我帮你拎包?”

许绫摆手,“不敢当,薛少引路就好。”

餐馆位于朝阳区中心地段,名号却鲜为知,店门迎宾小姐一水素色旗袍,规规矩矩地站齐,微笑地为他们指引方向。

餐馆内部装潢淡雅,古色古香,当走廊尽最后一间包厢的门被拉开,迎宾小姐才鞠躬离场。

当一阵沉甸如古典时钟的落地声被传耳中,圆桌正中央的周时锡终于抬。先眼帘的是一双羊皮高跟。

chapter17

数月之后,他们竟在此地重逢。她那双锐如利刃的眉眼,仍然有一层她不自知的妩媚。他不自禁地笑,弧度却极浅,让捕捉不到。

她甚至是以薛亨屹好友的名义同他见面。

周时锡的眼神带有审视,暗暗揣测她究竟何方神圣,他们之间未免过多巧合。

越美的诱饵越要提防。

他不信天意,只信为的巧合。

周时锡在心底推演:如果那天开的不是法拉利,而是夏利,你还会敲响车窗吗?

即便真是天意,也该有它的前提。

“时锡,你怎么还没点菜?我能等客可等不了。”薛亨屹轻轻地为许绫拉开座椅,“请坐。”

许绫低笑道谢,她随即抬手,“好久不见,周公子。”

薛亨屹觉得自己像牵线的月老,“你们既然都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

他周时锡若是有意,薛亨屹自然不打她主意。

周时锡将桌面圆盘转动,一碟蜜桃酥转到她面前,摆出主公架势,“托你薛大少的福,我们又见面了,尝尝吧许小姐,这家店招牌。”

薛亨屹抬抬眼皮,戏谑说:“我晚点还约祈越打保龄球呢,把你俩送到这我任务完成,差不多我就溜了啊,你们慢慢聊。”

薛亨屹扫过坐姿端庄的许绫,他调笑两声,却无炫耀意味:“哎许小姐,你那天敲时锡的那辆车,可是我国第一台法拉利。”

但他也清楚许绫底细,顶级财团的出身注定她有资本张扬,薛亨屹想她必然不会把这当回事。

许绫装作惊讶地哦一声,“是吗?”

她从小习惯家族的铺张奢靡,自然对此满不在乎,许绫身上有一种淡然的松弛感,明眼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主。她敲他车窗的的确确只是无奈之举,有心要如何解读,她也堵不上悠悠众

果然是薛亨屹预料之中。她语调间的漫不经心,让薛亨屹认为她绝非攀附之辈。

周时锡冷哼,他盯向薛亨屹,眼神示意他别往下说。

薛亨屹被这眼神逗乐,他轻松地点点,一副我明白的神,举杯抿了茶。

许绫伸筷夹一个蜜桃酥,抬瞥过他一眼。他上身一件靛蓝色条纹的西服外套,搭配一条规矩不出错的黑色丝绸西裤,在她见识过的中,他是最适配冷色调的。

“谢谢周公子,薛少应该有和你说过我此行的目的吧?我开门见山了,我对周公子手上的地皮很感兴趣,地段我很喜欢,周公子可否愿意忍痛割?我愿意用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格收购,周公子大可开。”

她同样意料之外。兜兜转转,竟又与周时锡纠缠,周家祖辈是历史书上的物,纵然她真有攀附心思,也没胆量展露半分。

她财权都有,虽说远不及他,却也能极大程度的抑制那份微弱的高攀念。比起攀这根高枝,她倒对他这个更有兴致。

他一双眼太过风流,看时总是含

许绫只感叹京城之小,隔墙有耳,处处是他周时锡的眼线,都可能与她敌对。

他似笑非笑,眉梢一抬,“让地皮不难,但我想知道许小姐收购地皮的用处是什么?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转让,以免成为什么‘帮凶’。”

薛亨屹无声地品茶,静观二针锋相对。他只发觉京圈的确小,处处熟面孔。

“我不瞒您说,我想开一家会员制的酒吧会所,只对部分会员开放,只服务于像周公子薛少这般的贵宾,既然要开二位早晚都会知道,我不妨直言。”

周时锡抬眼,“许小姐倒是有底气,大学刚毕业就敢巨额投投资,不计较亏损吗?”

“我总得尝试,万一呢?”

薛亨屹打打哈欠,试图缓解针锋相对的氛围,“我也是大学毕业就开传媒公司,许小姐挺像我。”

像吗?许绫心中有数,他们家世可远比她优渥,祖辈都在历史书上的物。

而她父亲在金字塔中不过位列中端。

chapter18

“薛少说笑了,我何等何能和你相比,我只想做些小生意,好过替挣钱,至少自由,你们说呢?”

周时锡停顿数秒,像若有所思,他手指轻叩桌面,“我六折租给你,但条件是,我要百分之三十。”

这个条件让许绫和薛亨屹俱是一愣,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周时锡到底有何用意?半价出租却要持

许绫扯扯嘴角,“周公子也瞧得上这小本生意?”

“嗯,就请许小姐教我创业。”

这块从薛亨屹手里过来的朝阳区地皮,最初的蓝图再清晰不过——一座巨型保龄球馆,将是他商业版图一枚恰到好处的落子。他当时算尽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会闯进来一个许绫。想到这里,他唇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他对投怀送抱的没好感,但他看上的例外。

薛亨屹嗤笑出声,“行啊,我支持你们。”

许绫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持代表掌握话语权,同他合作,可行吗?

周时锡离京三年,京圈事早已更迭,他仿佛是个陌生来客。若能借会所当作报收集地,也算物尽其用。

周时锡到底也年轻,离开象牙塔的时间不长,他理之下,还流淌着一未被完全磨平的,属于年轻的热血。屡次三番的巧合,他的的确确想探探她的谜底,持投资会所的资金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他只是很期待这只小狐狸,能在北京城闹出什么风

他清楚许绫是香港财团继承,这至少能确保项目不会因资金链断裂而烂尾,投资风险可控。

周时锡的目标远比她远大——他要

许绫手托起下,“周公子能赏脸看得起我,那自然是我荣幸,但此话当真?若是一时兴起,恐怕会有一些麻烦事。”

“许绫,即便我今天不,但我把地皮卖给你,你能开起来,这些会认为我们没有关系吗?他们凭什么单纯认为,我们只是租客关系呢?你认为呢?”他一双眼扫在她身上,目不转睛。

她极轻柔地喘息,旗袍镂空处,碎珠般的汗珠悄然洇湿锦缎,那团柔软,平缓,温柔地起伏,一接一将他的理蚕食。

周时锡将视线别开,不再停留。

她足够勾,但他不急于一时片刻,往后来方长,总会有机可乘。正如一杯好茶,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韵味。

许绫清楚周时锡和薛亨屹定是将她背调了个底朝天,否则以他们这般物岂会这般冒险?他们背地里必定思熟虑的衡量过她的价值,才会有今这出戏。

周时锡也许更早,也许早在王府酒店时他就对她的身世清清楚楚,在他面前她仿佛没有秘密。倘若她许绫今天不是财团继承,只是个出身普通的名校毕业生,他们的眼神绝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半分。

薛亨屹帮她牵线是因为需要孟氏资源,周时锡目的更是清晰,他清楚和她合作至少没有资金链断裂的可能,这样两个心思沉的笑面虎算盘都打在她身上。

今天换作任何一个和她家世相当的,也许都会有这个合作机会。她许绫没什么特别,只是胜在有缘分。

她其实不愿承认她在走捷径,可香港财团的家世是她最大底牌,她无法否认。孟荷也同样是她的脉之一。

缘分让她结识孟荷并将这张牌打出,天意让她再一次遇到周时锡。

整个国家都对她眼前的家族有三分敬畏,她并不例外,那双眼扫过来时她闪过一瞬心慌,但心里更多是对世界的胆量与无畏,那些恐惧与担忧,且都留给后。

彼时彼刻他们四目相对,似乎一切的犹豫都该置之脑后,他一双潭般的眼睛不见底,钩子般定在她身上。许绫被盯得坐立难安,喉咙无端燥热,一杯涩茶喉,她抿抿唇,意识清醒几分,当即心甘愿的拍板——和他成为盟友。

仿若晚一秒钟都要重新抉择。

可她依然不甘心,咬牙切齿的想:我最大的王牌始终是背景。

她并非不害怕,只是心底那份摆脱被掌控的生的欲望压倒了对风险的恐惧。若是错失此次机会,她怕往后生中再没有这样无所畏忌的勇气。

若是周时锡持那是大大不同,且不说资金链再不用担忧,京圈赏三分薄面的主和她合作,开业之前会所就会声名鹊起。即便后和他裂翻脸,她也依然输得起,有所退路。

赌一赌吧,周时锡,让我们的生有相线吧。

于是她双手奉茶,带有一丝讨好意味地笑:“好呀周公子,那看来我们的合作是必然的了。”

薛亨屹只觉包厢气氛升温,呼吸都变得暧昧,他见缝针道:“到时候让我家艺也来露露脸,沾沾你们的光?”

薛亨屹心中窃喜:这事成了他们都算欠他后自有用处。

她高高举起茶杯,点笑:“薛少说笑啦,今天就让我做东,承蒙二位关照,也祝我和周公子合作愉快。”

“行,提前预祝你们合作一切顺利。”

三只茶杯虚虚一碰,连声响都吝啬,溅落的水滴也没将谁心思浇得滚烫。

chapter19

……

彼时的2002年,我国刚正式加wto不久,社会风貌一派欣欣向荣,对外贸易如春般快速增长。一部流星花园台偶剧在2001年横空出世,瞬间风靡亚洲,其主题曲席卷钱柜点唱机的榜首,笼络了万千少芳心。校园论坛里吵得轰轰烈烈的帖子,标题仍是那个经久不衰的辩题:花泽类和道明寺,到底谁更好?

周杰伦也在这一年崭露峥嵘。三月的华语音乐传媒大奖上,他一独揽四项大奖,彼时的这位台湾新宠,专辑火遍宝岛大街小巷。镜前的周杰伦面容尚存青涩,一标准的台湾腔,站在并不算宏大的舞台上,可万千歌迷却透过他那双眼睛,只窥见了一个未来的,跨时代的天王巨星。

这是一个一切都在土而出的年代。

彼时真正称得上街知巷闻,无论男老少都能哼上一句的,莫过于:“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那是朝气蓬勃的2002年,那是她遇到周时锡的第一年。

转眼又已是七月,北京城仍在盛夏,可枝桠上的绿叶已有几片褪色成了厚重的昏黄色。

下过雨后的青色小道冒出青苔,路面残存一洼洼明镜似的积水,将下午时分的那份灼热冲刷殆尽,傍晚天的乌云灰沉沉,衬得黄昏像块发霉橘皮。

许绫再一次见到周时锡,是一周后的那通来电,那时她正咬着笔帽对那本理解媒介做批注,为下一场面试做充分准备。书下压着一份报纸,标题是一则商业新闻,许绫略带嘲讽的想:这笔收购的金额,不过是许朝仪去年慈善

捐款的零

客厅音响里孙燕姿歌声清亮地唱着:“不同于任何意义你就是绿光,如此的唯一……”

手机骤然冒出的铃声震得她字迹都歪斜,周时锡说来酒吧街偷师学艺,许绫盛难却,决定加‘为非作歹’一族,他们约在西城挺有名的一酒吧,et,遇见。

名字漫脱俗到,连带他们公事公办的邀约,都缠上几分暧昧。

当许绫掠过层层酒雾进来时,驻场歌手正热泪盈眶地唱反方向的钟,感真挚到一行群众都迷跟唱,她被挤得险些踉跄摔地,限量款小高跟的细跟在摇摇欲坠。紫、蓝、红,三种色调相融,将她穿着一字肩墨绿鱼尾裙的身影罩得朦胧,似梦似幻,难分虚实。

周时锡坐在角落处的隐蔽卡座,从他落座至今不过一小时,搭讪被拒的模能组一只足球队,他一一回绝。寻欢作乐的地不讲究家世地位,他失去显赫身份的震慑,围绕在旁的多是本能的对他容颜垂涎。

将他神经浸得酥麻,灯红酒绿下自觉的放松,总不会太紧绷,至少在这他能少听些恭维官话,寻常姑娘倒比世家小姐胆大,非但不摆谱,还敢邀他喝酒?周时锡低眼举杯,当冰凉酒滑过喉咙,他正透过玻璃杯观赏灯光下七彩的她。

许绫待到最后一位模都悻悻离去,方才姗姗来迟。

酒色多靡丽,多纯白都被揉夜里,可他廓竟依旧分明,冷峻。那双眼勾地笑,望时笑得薄幸。

周时锡面前放了两杯长岛冰茶和一整瓶罗曼尼康帝,剔透的冰浮在杯壁,他散漫地抬眼,指尖一顿,眼底薄凉在见到许绫那瞬全数消散。

他勾勾唇,酒往喉咙里咽,比起上次在包厢的旗袍装束,她今夜显然更艳几分。亮如白雪的肌肤套在一袭墨绿,贴合得像从身上凭空长出,她像一枝洁白的紫罗兰,被束在竹青色的窄花瓶,倾力地探呼吸。

一字肩将锁骨勾得分明,扫过她如玉光滑的脖颈,那团圆润贴在一层轻薄衣料,两颗诱的圆点并无遮拦,几欲呼之欲出。

她没穿内衣。

聪明谨慎如许绫,会忘这茬?

chapter20

周时锡为她安上蓄谋勾引的罪名。许绫,你想勾谁?

他心里蚂蚁攀爬似的痒,仰往喉咙里灌辛辣酒

迎上如此赤的目光她也不羞,声音三分抱怨,像是娇嗔:“周公子比我想象中更受欢迎。”

他漫不经心地摇摇杯子,“一杯我喝过,一杯给你点的,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两杯喝完,再重新给你点一杯,反正都记我账上,如何?”

许绫落座他跟前,眼影亮片闪烁,上挑的眼尾张扬、妩媚,一双眼湿漉漉的含,殷红的两瓣唇半张,做足勾姿态:“我要是信不过周公子的品今天就不会来,还是说……周公子觉得自己喝了酒……就不是君子了?”

妲己现世也不过如此。那天在王府酒店他其实想说:你不像宋引章,因为你不会相信周舍。可最终还是压回唇齿,没开

周时锡声线暧昧地转移话题:“这儿氛围怎样?”

许绫一双眼环顾周遭,禀告般的诚实语气:“挺好的,我刚进来时就特别多,跟你搭讪的……也多,这一圈开洋酒的客户不少,看来生意挺火。”

“这儿装修不太上档次,但消费不低,地段选得好自然也不愁客源,刚进门时那三流歌手都挺招客喜欢,我们要是请歌手你想找谁?”

她盯着他眼睛笑,笑得真实意,眼里却是秋波流转,“音响的确差一些,但意大利真皮座椅周公子都看不眼?真要请歌手也得咖位高,得是老牌歌王才配得起周公子的身份,能捧周公子场的都是达官显贵,哪怕周公子往账单后加两个零,都会有争先恐后买单。”

周时锡冷哼,对这番恭维不为所动,“许绫,别再喊我周公子,听得我浑身发麻。”

许绫调皮地哦一声:“不行。”

“为什么?”

“这是尊称。”

实际是她认为这个称呼背德感极强,念起来尾音都缠绵。她无端想喊。

周时锡忽地朝她笑,是真的在笑,没有讥讽意味。可笑声像未融的寒冰,听得她心底寒意往外飘,如临渊,“尊称,你需要对我这么毕恭毕敬?不能放松些,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喜欢仗势欺吗?”

她摆正坐姿,坐得极端正,像只刚修炼成的小白狐狸,“怎么会呢?周公子冤枉我,我只是想客气些。”

“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你和我就是平等,谁也不欠谁,不用尊称,以后别这么喊我。”

“其实我很好奇,周公子这样的身份,这辈子都不需要对谁低吧?”

周时锡不置可否,他净白指节敲向桌面,“别再喊我周公子。”

她试探地开,“那,周……时锡?”

“把周字去掉。”

“时……锡。”

“嗯。”

她咽酒,一时间未能接受称呼的转变。若非周时锡一双眼勾得她心神不宁想探他底,她今天定是穿得规矩本分。

他仍在笑,酒吧的绯色光影为他平添几分浮,“这么胆战心惊可不像许大小姐的作风,请我表姐包场的气势呢?请我包场时你就没想过被传攀附权贵?现在还一一个周公子,装什么不熟?”

周时锡指间还沾着会议室里雪茄的余味,那场关于海南新地块的争吵声仿佛还没散尽。今天下午,他刚用一份对赌协议压下了董事会里所有的异议。

此刻他谈笑自如,将会议室里的那沉稳,不着痕迹地敛起。

chapter21

许绫佯装无辜般眨眼,声音软如绸缎:“我只是怕别误会我们有特别的关系。”

他不在意地耸肩,“今天只是想打探一下敌,顺便听听你对装修的看法,至于酒只是用来烘托气氛。”

“我更喜欢新一些的风格,这里对我多少有点过时了,你觉得呢,时锡?”最后两字她尾音拉得绵长。

她自认同他尚浅,许绫不同于许朝仪香港际花的左右逢源,她天生冷,不攀附,推拒一切不清不白的暧昧,待待物永远规矩,本分,知礼节。

校内对她是清一色的清高评价。

许绫并非不向往缠绵悱恻的,并非不向往天冷时笑眯眯牵住她掌心,可胆敢追她的寥寥可数,香港财团的千金身份足以震慑一切不自量力的追求者。任名校学生再清寒,都有三分风骨,她却十足千金做派,浮华,奢靡,学长同她搭话都要斟酌分量,唯恐被扣攀附的高帽。

而那些母亲牵线搭桥的公子哥,他们千篇一律的绅士,体贴,衣冠楚楚,可又都将明摆在明面,过分势利。一份感中,利益与家世是优先考量,真心竟排列到末尾。

她尚存对的向往,无法消化一份并不纯粹的感,无法接受对方的掺杂着利用,光是脑海中浮现的假象,都近乎窒息到将她淹没。

念他名字时她声调都变得别扭。周时锡何等出身?公子王孙能搭话都是痴心妄想,更遑论高攀?

她都尚且如此,周时锡的婚姻大事应当更无选择的权利,那些虎视眈眈的名门闺秀对他有几分真心,她不清楚,只是打心底好奇,他的会不会比眼前这杯酒浓烈。

周时锡抬手示意伙计开酒,一杯酒将她思绪牵回,“能喝吗?”

“醉了你带我?”

他侧眼瞧她,“怎么不是你稍我一程?”

她轻轻抿一酒,“如果信得过我的车技也行,周公子敢坐吗?”

“有劳许大小姐。”宾利钥匙推过去时无心碰及她指尖,她轻轻攀上他尾指,摩挲了一圈,他抬眼时唇角弧度平直,眼里沉如墨色。

周时锡的指节修长,有一处薄茧。许绫迷迷糊糊地想,这双手该去弹肖邦。

“感谢周少让我年纪轻轻坐上宾利。”

周时锡笑一声。

高脚杯中盛满酒,像一堵无形的水墙,眼前这位得天独厚的太子爷同她不过一杯红酒之距,却像相隔数万里之远。

明明他最有唯我独尊的资格,竟偏偏拒色于千里,倒像纨绔子弟中的异类。

可她偏偏不信这世间真有出淤泥而不染。

圈内空来风的流言蜚语太多,他这般物若真心想做戏,她岂能轻易看穿?

她对他始终三分警惕。

周时锡眼中平静无波,“许绫,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总不会吃了你。”

胆,她眼神直勾勾地盯他,“这么多美前仆后继,周少当真一个都不心动?还是说我在这挡你桃花?”

他冷笑,“你把我当什么轻浮的花花公子?”

她满眼不解:“逢场作戏在圈子不是很正常?”

“许绫,我要真是花花公子,你第一次上我车的时候都未必能安稳下车,在你眼里我难道天天花天酒地左拥右抱?是不是我今天在这办了你,你都觉得合合理,是我能出来的事?”

她仿佛被窥见心思,一霎间哑无言,一杯酒下肚,许绫两颊火烧般的红,意识到醉之前,她事先将位置信息发给司机和孟荷。

“误会周公子了,我自罚一杯。”

周时锡低低叹一声气,夺过她杯中酒,“不能喝别逞强,我不想扶醉鬼回家,更不想你司机来接你的时候像打量贼一样打量我。”

她脑海里无端浮现出正君子四字,可用在他身上实在不恰当。

他一双眼沉夜色,晦暗不明。她恍恍惚惚,醉到无意识地伸手,他低眼,任由那只手悬在半空良久,才终于舍得握住她温热的掌心。

“牵住我。”

chapter22

周时锡在行车途中极守规矩,没解开她半颗衣扣,宾利驶向楼盘时,保安远远扫过那一排特殊车牌号,极有眼力见地为他放行。宾利如黑豹般融夜色,周时锡牵起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一步步将她扶回别墅门,像在教初生婴儿学走路般,极有耐心。

周时锡瞥一眼楼盘名称,心中冷哼,想起初见时送她回燕莎的小区。那住址不出他所料,当真是假的。

许绫,你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

古典的别墅大门被推开,周时锡面孔却没半点欢喜,送她到家的任务顺利完成,他没有多待的理由,下意识转过身,要往外走。可许绫竟握紧了他的掌心。她用指尖描摹他每一条掌纹,触感酥麻而绵长。

十指相扣,将两定格在别墅门前,定格在夏末的雨夜。午夜的风湿热,绵软,偏生在他们身边徘徊。风穿过相扣的指节,掌心便是一片凉意。

他温热的喘息缠绕在她耳边。她双眼盈满水光,浸泡在酒色里,无端染上三分欲。纤长的指尖似有自主意识,去挑他的领带——那抚过面料的指甲,红如枫叶——而后,指尖抵达他耳廓。

他意识清醒,一双眉却因动而蹙起。欲望的种子在萌芽,周时锡的指节也落在她眼眉,他下意识想将她裹怀里,他嗓音略有沙哑:“许绫,你清醒吗?”

意识最清醒的那一刻拥吻,才会烙在记忆处。

她依在他怀里和他掌心相缠,那便是她的回应。

她醉得意识空白,身子几乎要颠倒落地,许绫掌心抚上他脖颈:“周时锡……”

“许小姐。”

是保姆一声温柔的呼唤。

呼唤声在沉寂的午夜回,将他从温柔乡惊醒。

最终他只是目送她摇摇晃晃的身影被搀扶进去,亲自下车确认她相安无事,才安心离开。宿醉后的失控,最终以他依依不舍的诀别收场。

那辆宾利驶长安街的夜色。

宿醉已是半月前的事。

接下来的子像陷了减速带,每一分每一秒,对许绫都漫长无比。频繁面试并没带来理想结果。北传的招牌虽亮,可北京城有些门是金子砌的,她这一纸学历太轻薄,敲不动那几扇门。小企业她不愿将就,大企业的门槛又一时难以跨越。

剥离财团千金的身份,她想凭借自身在北京城站稳脚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她的思绪偶尔会飘回新源南路的那家传媒公司。那曾是生一个清晰的岔路,却被韩杨那双不安分的手推向了完全相反的轨道。

几经权衡,她反倒静下心来,全副心思投身于创业计划上,回绝了一切不相的邀约,是高考当天都未曾有的专心致志。

许绫

在鼻梁上装模作样挂了副无度数的细框眼镜,镜片后一双眼水灵灵,她身上是一件淡如柳叶绿的丝绸吊带裙,清新得眼前一亮的风格。

她却像一只道行不的狐狸硬凹清纯。

近来一个月她和周时锡纠缠的次数变得频繁,以商讨装修为由,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酒店餐厅。

仿佛失忆般默契,谁都没有主动提及宿醉当夜的事。

宿醉后的相拥是否已经被遗忘,也只有当事清楚。

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彼此对面,在外看来是郎才貌般登对的俩,勾得邻桌频频侧目,而他们面面相觑,心无波澜。

下午时分名媛千金扎堆,她们轻轻摇起羽毛扇,姿态优雅地品茶,镂空扇后透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周时锡清俊的侧脸上。

chapter

她注意到他从不主动触碰甜食,却总会出于礼节为她点上三层甜品塔,甜点摆盘致,马卡龙,司康饼、栗子挞看得许绫兴致恹恹,她不嗜甜,抿一气泡酒后言归正传。

“周公子,你天天见我不怕别误会?”

周时锡挑眉,那道冷冽目光扫过她,“我倒是想知道,你希望他们怎么误会。”

周时锡浑不在意。他太清楚规则:即便有报社能摸到他的边,那些照片也会在曝光前自动‘消失’。北京城有北京的规矩,他的姓氏本身就是最大的规矩。

马卡龙感齁甜,她不自然地蹙眉,呼一气,“你的史应该没什么敢讨论,只是我倒无辜,平白成为那些名媛眼中的假想敌。”

他用银叉尝了半块栗子挞,没有预料之中甜得发腻的感,栗子粒混合油搭配,香浓,醇厚,意外的融合。

钱不算白费。

许绫学的是传媒系,周时锡是金融系,两个毫不相的专业,两个看似平行世界的,此时此刻面对一份设计稿竟都自认才疏学浅,毫无天赋。

许绫属于富家子弟中有抱负的那一批,尚有凌云壮志的创业梦,妄图将一切不着边际的想法一一实现。许朝仪的越洋电话频频打来,言语中对她创业的担忧与牵挂像一根无形的线,将相隔千里的彼此牢牢缠绕。

她其实感动。年岁渐长就会明白,这世间除了沾亲带故的关系,没有谁会不图回报,真实意的对你关切。那些喋喋不休的念叨,在岁月长河里竟成了被的证明。

周时锡那块地皮在朝阳区中心,前身是民国风靡至今的餐厅,历史悠远,胡同里说书先生讲它的前世今生能从天光说到天黑。餐厅搬迁后薛亨屹接手,却没时间打理,内里装潢几乎并无改动,推开那扇隔扇门,喇叭留声机里依旧是周璇的夜上海,抽屉处,蜷缩着一份翘边、泛黄的旧报,字迹已然模糊。透过那扇布满尘灰的蓝绿色满洲窗,似乎得以窥见那个曾灯红酒绿的年代。

它正对面的酒店曾举办过国宴,周时锡自是国宴常客。

设计稿布满涂改痕迹,许绫已经忘记最初版本的繁枝细节,但七彩玻璃外墙的设计仍被保留,她将设计稿推到他眼前,“我想建个七八层,要有露台、吧台,还有泳池。”

周时锡目光停在那扎眼的七彩玻璃外墙,“泳池维护成本高,冬天是摆设,也容易滋生细菌。”

许绫指尖在‘泳池’上点了点,那里有她反复计算的痕迹。她的信托基金利息有限,取不出本金,或许得动一动陆屹州那笔天文数字的抚养费了。

“所以,要撤掉吗?”她问。

周时锡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心下一软,“留着吧。夏天会受欢迎。”

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她的渴望比任何成本核算都更有力。

“那就是建十层楼?一整栋是七彩玻璃外墙,如果只是会员制不对寻常百姓开放的话,我们的收也会大幅度缩减,你怎么想?”

周时锡沉默片刻,拿起笔在线稿上标着楼层。“一到七楼,餐厅和客房。八楼做宴会厅,以后办慈善晚宴——这得靠你北传的脉了,许大小姐。”

她凑过去看,发梢几乎蹭到他的手腕。“那九楼十楼呢?做雪茄房和包厢?”她指尖点向顶楼,“这里,露天吧台和泳池,夏天可以吹风喝酒。”

他脸上现出温和。“泳池你从最初线稿就有。”他笑了笑,“这么喜欢就留着吧。”

“装修方面那给周公子?我在这方面没有熟,但我提供资金资助,有劳你了。”

“许小姐果然阔绰。”

chapter24

许绫目光炯炯,左手撑着脸,古井无波地说:“周公子,你知道我家是香港财团吧。”

财团财产来历净,她自然不羞于承认。

他倒坦然:“许绫,我不打无准备的仗。”

她的猜想果然准确。她要没点能与之换的真金白银或真才实学,周时锡这般物定不会费时间和她周旋。

她附和地点:“周公子当然要谨慎,了解合作伙伴是有必要的,毕竟我们现在是盟友了。”

周时锡一挑眉,声音如提琴声般低沉,说:“这话意思你是认为自己不够了解我?”

“那要看周公子给不给我机会了解。”

他勾唇的弧度三分轻蔑,却没再说话。

许绫,你怎么总问些难以回答的话?

周遭喧嚣一瞬褪去,许绫的世界里只剩下周时锡喉间那一处凸起,它极缓、极沉地滑动——像一个小小的、欲的开关。她不自觉地屏息,呼吸都轻缓,眼底漫上一层潋滟水光,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试图压下心那阵燥热。

她脑内那些的厮混画面,不再是可怜的脑补,而成了对这具身体的成瘾预告。

平心而论,周时锡近乎完美得无可挑剔,清俊、绅士、知礼节,显赫到载史册的出身。偏偏净得没有一丝桃色绯闻。

做梦都不敢想能高攀上他。

她虽不是八卦的,却也对圈内名史知晓一二。认识有段时间,许绫依然规矩的没过问他史,她不是会逾矩的

但他若当真有意抛出钩子钓她,她也未必会不解风的推拒,只是看他的筹码有多重,饵有多诱

如果只谈身体的欢愉,他是个不二之选。

勾得她心痒的磁嗓音终于开,调般地笑:“许大小姐财大气粗。”

许绫高高抬,迎上他的目光,指尖轻轻划过杯沿:

“周公子,”她声音压得低,像羽毛搔过,“我财大气粗……那你呢?”

“你希望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描摹,从眉梢到下颌线,尽收眼底。她想说的话在唇齿徘徊,最终却还是狠心拆碎,连同酒一并咽下。

许绫抿抿涩的唇,眼底一片看不透的暗色,像是忧戚。她没身份质问他什么,又能希望他是个怎样的呢?是听话如傀儡般服从她命令行事?

那多无趣。

他礼貌地碰上她酒杯,西装革履,何其绅士,一双眼偏生又撞上她。周时锡的领带系得松垮,软趴趴地往左倾斜,她勾唇,眼珠子被定住似的盯着他领那寸皮肤,喉间有团火烧,渴得发烫。软舌分泌出涎水,在唇齿之间。她迭的一双腿不自禁在抖,再盯下去真坐不稳了,当她视线掠过那寸案发现场时,心想:衬衫之下会是怎样的风景?

许绫晃起酒杯,想起一直以来的念:他那副皮相就是最好的谎言。被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注视着,再漏百出的话,你也只会心甘愿的信以为真。

他这么盯着我……谁才是猎物?

……

时间已是七月末。

当最后一条修改意见在酒中达成共识,窗外的天色早已从黄昏沉墨蓝。

他们于店门道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汇北京不同的脉络里。

周时锡同许绫兵分两路,他的车行驶方向是西城区的云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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