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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喉结明显滚了一下,手指在递袋子时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声

音发红的耳尖藏不住。

「姐……姐姐,你没事吧?」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年轻藏不住的关心和一

点点惊艳。

玉梨没说话,只把门缝又关小了一点,接过袋子,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

就把门死死关上。门板隔绝了那道视线,她却像被剥光了一样抱住自己,滑坐在

地上呕。

药片是色的,小小一片,躺在透明塑料板里无辜得像糖果。她就着凉水吞

下去,苦味在舌根炸开,她却觉得那是自己应得的惩罚。

药效上来时,她整个像被抽了骨,瘫在床上,昏沉睡去。

梦境来得毫无预兆。

她站在学校礼堂的舞台中央,灯光炽白,全校师生、父母、老师、甚至成心,

全都坐在台下。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却赤着,腰窝的纱布被血浸透,一滴滴

往下淌。台下忽然发出笑声,像水,像刀子。

成心站起来,指着她,声音温柔得像从前:「梨梨,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她想跑,却发现脚踝被铁链锁在舞台中央。熊爷从黑暗里走出来,笑着把她

按倒在所有面前。尖叫声、快门声、闪光灯铺天盖地。她看见父亲捂着脸,母

亲昏倒在座位里,成心转身就走,背影冷得像一块冰。

「不要看我……求你们……不要看……」

她哭着醒来,浑身冷汗,腰窝的伤因为剧烈动作又渗出血,把床单染成淡

红。

灯亮着,昏黄的光像一滩融化的蜜。那袋喵喵静静躺在枕边,像在等她。

玉梨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小勺。她告诉自己,只一点点,就一点点,让梦走

远一点,让疼停一会儿。

末落在舌尖,甜味瞬间漫开,像有把整个春天都揉碎了喂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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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看见成心站在宿舍阳台上,夕阳把他的白衬衫镀成暖金色。他回

冲她笑,眼角弯弯,像所有他们还没来得及一起度过的夏天。

「梨梨,来。」

他向她伸出手。

玉梨扑过去,抱住他,脸埋在他胸,闻到洗衣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成心

吻她的发顶,手掌轻抚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别怕,我在呢。」

他们一起躺在宿舍单床上,被子是浅蓝色的,阳光在窗帘上跳舞。成心用

指尖描摹她的眉毛、鼻梁、嘴唇,声音低得像怕惊碎什么:

「梨梨,我攒够钱了,我们去云南好不好?我想看你穿着白裙子,在苍山洱

海边跳舞,只给我一个看。」

她哭着点,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惊

成心吻掉她的眼泪,吻她的鼻尖,吻她的唇角,最后落在她耳边,用气音说:

「我你,永远只你一个。」

那一刻,腰窝不疼了,昨夜的血腥、耻辱、叫,全都不见了。只剩成心的

怀抱暖得像整个世界。

玉梨在幻觉里蜷缩着,嘴角带着极轻的、近乎幸福的笑,眼泪却一颗颗滚进

鬓角。

她终于,第一次,在醒着的时候,也睡着了。

第七章

玉梨醒来的时候,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光已经变成傍晚的橘红,像一汪融化

的蜜糖,缓慢地淌过地板,淌到她脚边。

她没动,只是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上那道旧裂纹。幻觉退去了,

甜腻的化学香还残留在鼻腔处,可梦里的成心却留了下来——他的声音、他指

尖的温度、他吻她眼角时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我你」,像一根极细极韧的

银线,从梦里一路牵到现实,勒得她心生疼,却又给了她一种近乎残忍的、活

下去的理由。

「成心……」

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她不能死,不能疯,不能彻底沉进那袋末里。因

为成心还在这个城市某个角落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只要他还活着,她就得找到他,

跪在他面前,把所有肮脏、所有背叛、所有不辞而别的罪,一件一件说给他听。

哪怕他转身就走,哪怕他扇她耳光,哪怕他看她一眼都嫌脏。

只要能得到他的原谅,她什么都愿意付出,哪怕最后只换来一句「我早就不

你了」。

这个念像一枚烧红热的烙铁,瞬间烙穿了她所有麻木与空,把碎成齑

的灵魂重新焊在一起,虽然焊得歪歪扭扭,血淋淋的,却终于有了形状。

玉梨撑着床沿坐起来。腰窝的伤撕扯得她眼前发黑,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可她咬着牙,一点点把腿挪到地上,像第一次学站立的婴儿,摇摇晃晃,却固执

地不肯倒。

她请了两天假,对导员说自己被电瓶车撞了。第三天清晨,她身体好了一些。

化了淡到几乎看不出的妆,遮住眼下的青黑和唇角的,穿上最宽松的卫衣,

把帽檐压得很低,一瘸一拐地回了学校。

十月的风卷着银杏叶,像一场金色的雪。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可她挺直了背,像从前在舞台上那样,把所有疼痛藏进最的肌记忆里。

舞蹈楼前,几个同学看见她,眼睛刷地亮了,又很快染上心疼。

「玉梨!你怎么了?听说你出车祸了?严重吗?」

她笑了一下,嘴角牵动时伤又裂开一点,她却像感觉不到。

「没事,小擦伤,养两天就好。」

「可下周就是天鹅湖选拔了啊!」室友拉着她的手,声音发急,「你黑

天鹅的独舞不是内定了吗?现在还能跳吗?」

玉梨垂下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颤抖的影。

「能。」她声音很轻,却像从骨缝里挤出来的,「我不能缺席。」

她没说的是:那支舞是去年和成心一起看过的录像,她穿着白纱旋转时,他

坐在小板凳上,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辰,说「梨梨,你以后一定要跳黑天鹅给我

看」。

她欠他一支黑天鹅。

欠他一个净净的、没有被玷污过的周玉梨。

所以她必须好起来,必须站上舞台,必须在聚光灯下,把昨夜所有下贱的呻

吟、所有血污的痕迹,用最锋利的足尖,一点点碾成灰。

下午的排练室,镜墙冰冷。玉梨扶着把杆,慢慢压腿。伤撕裂的疼像水,

一波波涌上来,她却只是咬紧后槽牙,把腿压得更低,低到韧带发出细微的「吱

呀」声,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时会断,却偏偏不许愿般地撑住。

镜子里的瘦得可怕,腰窝的纱布在卫衣下隐约鼓出一块,可她的背脊笔直,

像一株被折断过却仍往阳光生长的白梨树。

「成心,」她在心里一遍遍念他的名字,像念一道护身咒,「等我……等我

把欠你的舞跳完……我就来找你。」

「哪怕你已经不我了,哪怕你有了别……我也要亲说一次对不起。」

「然后,把我这条命,还给你。」

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落进来,把她的瞳孔碎成两汪琥珀色的湖,湖面平静,

湖底却翻涌着血与火。

吸一气,踮起脚尖。

音乐响起。

黑天鹅的旋律,像一把迟到的春雨,落在她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排练那天,排练厅的空气像被拉满的弓弦,绷得发脆。

玉梨站在把杆前,换好黑色练功衣,腰窝的纱布在紧身衣下鼓出一圈僵硬的

弧。她吸一气,足尖绷直,音乐起的那一刻,整个像被无形的线提起,轻

盈地滑进中心。

第一组piqueturn净利落,第二组grandjete却在落地时偏了半寸。

腰窝的伤像被生生撕开一道子,火辣辣地疼,会那处尚未愈合的肿胀在摩

擦中骤然炸开,她咬牙把腿抬到180°,却在收回时膝盖轻微一抖。那一抖极轻,

却逃不过导演的眼睛。

「停——」

音乐戛然而止。

导演抱着臂站在镜前,眉心拧成一道刻的川字:「玉梨,你今天是怎么了?

黑天鹅不是小白鸽,腿抖什么?魂儿呢?」

玉梨的呼吸了,额渗出细密的汗。她想解释,却只挤出一句涩的「对

不起」。

「对不起没用。」导演叹了气,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惋惜,「你,「给你三

天。三天后还这样,我就只能换了。黑天鹅不能瘸。」

一句话,像一柄钝刀,慢慢进她胸最软的地方。

她鞠躬退到角落,指尖冰凉。同学们投来担忧又微妙的眼神,有小声安慰,

已开始在心里盘算替补的位置。玉梨忽然觉得整个排练厅都成了巨大的冰窖,

冷得她牙齿打颤。

她逃进厕所最里面的隔间,反锁,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

眼泪来得毫无预兆,像决堤的洪水,把罩都浸得湿透。她咬着手背不敢哭

出声,只能让呜咽在喉咙里翻滚成血腥味。

疼。腰在疼,会在疼,心脏在疼,所有疼纠缠在一起,像无数根带刺的藤

蔓,把她往渊里拖。

就在那一刻,那袋末的影子忽然从记忆处浮上来。

她想起舌尖触到晶体时,世界瞬间安静的错觉;想起疼痛像被谁温柔地摘走,

只剩灵魂轻飘飘飞到九霄云外的解脱;想起在幻觉里,成心抱着她,说「梨梨别

怕,我在呢」。

那种感觉太美好了,美好到让她害怕,也让她……渴望。

玉梨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她从书包最里层掏出那只小小的塑料袋,只

剩薄薄一层,像一捧着一捧罪恶的雪。

「只……只用一点点……」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声音卑微得像乞怜,「就一

点点,让我跳完这一支舞……让我别丢掉黑天鹅……让我还能有一点点资格去见

他……」

她用指甲挑了一小小一撮,放在舌下。末化开的瞬间,甜味像水,迅速

淹没所有神经末梢。

世界开始轻微地摇晃,像坐在一艘缓慢漾的秋千上。

她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成心的笑。那笑太清晰了,清晰到她能看见他睫毛

在夕阳里投下的细碎影。

「梨梨,你是最的。」幻觉里的成心轻声说,手掌覆在她腰窝,掌心温暖

得像一团火,却奇迹般地不疼了,「去跳吧,我在舞台上,你永远是我的黑天鹅。」

玉梨睁开眼,镜子里的眼眶还红着,可瞳孔处却亮起一点近乎偏执的光。

她走出隔间,洗了把脸,水珠挂在睫毛上,像碎钻。

下午的最终排练,音乐再次响起。

这一次,她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托住。足尖点地,轻得没有声音;大跳腾空,

腰窝的疼被一奇异的暖流压下去;32圈fouette转得又快又稳,黑色练功裙绽

成一朵又一朵凌厉的花。落地的一刻,全场安静了半秒,随即发出掌声。

导演愣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这才是我的黑天鹅。」

玉梨站在聚光灯正中央,汗水顺着下颌滚落,嘴角却扬起一个极轻的、几乎

幸福的弧度。

知道,她舌下那粒尚未完全化开的晶体,正一点点把她的灵魂偷走。

也没知道,她眼底那点近乎圣洁的光,其实是魔鬼借给她的火。

而她,心甘愿被点燃。

排练结束群散去,玉梨站在排练厅的死角,掌心贴着冰凉的镜墙,指尖却

烫得像要烧起来。舌下那粒晶体已经化尽了,可余韵还在血管里窜,像无数只

细小的金色蝴蝶,扑棱棱扇着翅膀,把疼痛、羞耻、血腥味,全都扇到极远极远

的地方。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得吓地亮,亮得像两刚被凿开的井,井底

却盛满了黑色的、黏稠的罪。

「我在做什么……」

这个念刚冒出来,就被另一更汹涌的淹没。

「可我跳得那么好……那么好……成心如果在台下,一定会鼓掌到手红,一

定会冲上来抱住我,说『梨梨,你是我的骄傲』……」

她闭上眼,幻觉像水倒灌:成心的掌心覆在她腰上,温热,坚定,隔着纱

布也能把疼痛吸走。他低吻她汗湿的鬓角,声音带着笑:「我的黑天鹅,终于

飞起来了。」

那一瞬间,玉梨几乎要哭出声。

可睁开眼,镜子里的只有她自己。腰窝的纱布被汗浸得半透明,会还隐

隐作胀,腿间残留的肿痛像一根根细针,提醒她:你不是天鹅,你是卡在狗

到失禁的母狗。

两种声音在脑子里撕扯。

一个是原来的周玉梨,净、骄傲、把舞蹈当信仰的那个孩,在哭喊:

「停下来!你会毁了一切的!你会连最后一点自己都保不住!你会变成他掌心里

的玩物,一辈子爬不起来!」

另一个声音却甜得发腻,像熊爷的声音,又像药物本身在哄她:「怕什么呢?

疼吗?不可怕的。一点点末,就能让你重新变成天鹅。成心不就想看你飞吗?

你飞给他看啊,飞得越高,他越你。等你站上舞台,灯光一打,谁还记得你昨

夜跪在地上哭?谁还敢说你脏?」

玉梨的指甲掐进掌心,血丝渗出来,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像立誓一样,对自己说: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能跳完黑天鹅,只要能净净地站在成心面前,只要能让他原谅我

……

我什么都愿意。

哪怕把灵魂卖给魔鬼,也要换他一句『梨梨,没事了』。」

泪水滚下来,却带着笑意。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母亲说过:舞蹈家是用命在跳舞的。

她以前以为那是夸张。

现在才懂,那是真的。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会是把灵魂,一点点,剜出来,喂给那袋

晶莹的雪。

「成心,」她在心里轻声唤他,声音甜得发颤,像个堕落的修在对神明忏

悔,又像在对他许诺,「你等着我。

等我跳完这支舞,我就来找你。

到时候,我会跪下来,把一切都告诉你。

如果那是地狱,我也认了。

只要你还在,我就还有救。」

吸一气,把泪水吸回去,把颤抖的手指藏进袖,把那袋末重新塞

进书包最里层,像藏一颗随时会炸的心脏。

镜子里的孩站直了背脊,腰窝的血迹在黑色练功衣下隐成一朵暗红的花。

她踮起脚尖,轻得没有声音。

黑天鹅的音乐,在她心里自己响起来了。

这一次,她飞得不为掌声,不为导演,不为任何

只为那个还在城市某个角落呼吸的男孩。

只为一句,可能永远也听不到的「没关系」。

哪怕用整个灵魂去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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