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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落樱之刃:最后的幕末残照巨乳女武士的堕落】(上)(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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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到来,最锋利的,不是我手中的刀,而是这副皮囊吗?’

那些曾经带给我无尽痛苦和屈辱的东西——这具过于丰满的身体,这张足以让男疯狂的脸——如今,却要被我主动地、清醒地,当成武器来使用。

我闭上眼睛,吸一气。

当眼睛再次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杀气和冰冷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同小鹿般、带着些许怯懦和茫然的柔弱。

“阿吟”暂时消失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名为“露”的,从京都流落至此的舞姬。

我拿出作为“用心”积攒的积蓄,用这笔钱,为自己置办了一身像样的行——一件绯红色的、绣着流云飞鹤纹样的和服,以及一套完整的化妆用具。

我将齐肩的短发仔细梳理,用假发结成一个优雅的岛田髻,上几支廉价但致的珠钗。我用白覆盖住脸上的风霜之色,用红脂点缀嘴唇和眼角。

当镜中出现那个完全陌生的、美艳不可方物的时,连我自己都感到了一阵恍惚。

她身姿曼妙,胸前的饱满将和服撑起惊的弧度,行走之时,腰肢款摆,身后的部勾勒出成熟的曲线。她的眼神低垂,带着惹的脆弱感。

[up:21877369]

这就是我的伪装,我的武器。

我将一把巧的怀剑小心地藏那宽大华美的和服腰带处,冰冷的剑身紧贴着我的肌肤,那份触感让我保持着清醒。而雪子托付给我的那把胁差则被我用布带牢牢地固定在了后腰,藏在层层叠叠的和服之下。它是我此行的最终目的,是我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同为壬生之狼的同伴的承诺。

我没有直接去冈田的府邸,那太刻意了。

选择在箱馆最高级的那家料亭“松风楼”开始我的“表演”,这里是冈田和城中权贵们最常宴饮作乐的地方。

我以京都流落舞姬的身份请求在料亭献舞以换取盘缠,老板娘看我容貌绝世、气质不凡,便答应让我一试。

那晚,当我在一众酒客面前随着三味线的乐声翩翩起舞时,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似乎也包含着这些风雅的技艺,我的舞姿融合了京都的典雅和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每一个旋转、每一次回眸都牵动着在场所有男的心弦,尤其是当灯光照在我那随着动作而起伏的胸部和部时,我能听到无数声吞咽水的声音。

一曲舞罢,满堂喝彩。

我成功了。

接下来的三天,京都来的绝世舞姬“露”成了箱馆上流社会中最热门的话题,无数男为了一睹我的风采而一掷千金。

而我则在等待,等待那条最肥的鱼咬上我这个心准备的鱼饵。

第四天傍晚,冈田的请柬如期而至。

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料亭门,将我抬进了那座守卫森严的府邸。

府邸内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奢华景象,致的庭院、考究的陈设无一不在炫耀着主的财富和权力。而那些看似随意站立的护卫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比我在外面看到的更加锐。

我被直接带到了宴会大厅。

主座上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正用一双邪的三角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他就是冈田。

“哦……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他舔了舔嘴唇,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露’小姐是吧?来,到我身边来。”

我压下心中的恶心,迈着小碎步柔顺地跪坐在他的身旁。

“为大献舞,是小子的荣幸。”我的声音甜美而温顺。

宴会开始了,我为他以及他的一众心腹献舞。我的眼神始终保持着那种恰到好处的怯懦,仿佛不敢与他们对视,但我的余光却在飞快地扫视着整个大厅的布局,记下每一个护卫的位置和每一条可能的逃生路线。

我的武器,一把巧的怀剑,正藏在我宽大的和服腰带之中。

一曲又一曲,酒过三巡。冈田已经有些醉了,一只肥腻的大手开始不老实地在我身上游走,抚摸我的后背,揉捏我的腰肢。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想起高杉信司,让我想起地牢里的屈辱。我的胃在翻江倒海,但我脸上却必须挤出羞涩而迎合的笑容。

‘快了……就快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终于,宴会结束,宾客散去。冈田遣散了所有的下,只留下两名贴身护卫守在门外。

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大笑着朝他的寝室走去。

“小美,春宵一刻值千金,让本大好好疼你吧!”

他的寝室在府邸最处,这里远离了外面的喧嚣,也远离了大部分的守卫。

他将我扔在柔软的被褥上,像一肥猪般压了上来,浓烈的酒气和男身上的臭味扑面而来,让我一阵作呕。

“别急啊,小美……”他喘着粗气,开始撕扯我的和服。

我没有反抗,反而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大……请……请温柔一点……”

我的顺从让他彻底放下了戒心,他笑着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如何解开我繁复的和服上。

就是现在!

我的眼神在那一瞬间由柔弱变成了冰冷的杀意。

我的手闪电般地从腰带中抽出那把怀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捅去!

然而,就在刀尖即将刺他咽喉的那一刻,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发生了。

冈田因为醉酒身体一歪,正好偏了一下。

“噗嗤!”

锋利的刀刃没有刺穿他的喉咙,而是地扎进了他的左肩。

“啊——!”

剧痛让冈田瞬间清醒了大半,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有刺客!来!有刺客!”

我暗道一声不好,一击不成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我立刻拔出怀剑翻身而起,准备补上一刀。

但冈田虽然肥胖反应却不慢,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

“砰!”

寝室的门被撞开,守在外面的两名护卫持刀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屋内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向我扑来。

我手持怀剑,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

柔弱的舞姬“露”已经消失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手染鲜血的修罗,“阿吟”。

冈田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脸上满是惊恐和怒。他看着我,看着我那张依旧美艳但眼神却判若两的脸,终于明白了什么。

“你……你不是舞姬……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

我的回答,将

会是我的刀。

寝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冈田捂着流血的肩膀惊恐地向后退缩,两名持刀护卫则一左一右形成夹角之势,将我围在了中央。他们是冈田从旧幕府军中招揽来的高手,眼神狠戾,步伐沉稳,手中的武士刀在灯火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我的武器只有一把不到一尺长的怀剑,在这样开阔的房间里,面对两把长刀我处于绝对的劣势。而那把胁差被我用布带紧缚在后腰内侧,在这种瞬息万变的白刃战中根本没有机会从层层和服下解开取出!

门外更多护卫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其中还夹杂着拉动枪栓的金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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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把这个疯给我碎尸万段!”冈田躲在护卫身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左边的护卫率先发难,他一声低吼双手握刀,一记势大力沉的当劈砍(唐竹)便向我天灵盖袭来,刀锋空带着呼啸的风声。

我没有硬接。我的身体比我的思绪更快,脚下猛地一滑,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刀锋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落下,将我身后的地板劈出了一道的裂痕。

与此同时,另一名护卫已经从我的右侧攻来,他的刀法更为刁钻,一记横扫(胴斩)直取我的腰腹。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我利用闪避第一刀的惯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欺身而上,整个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贴近了那名刚刚劈砍落空的护卫。

他一击不中,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正是我要的绽!

我的左手闪电般地探出扣住了他握刀的右手手腕,同时我手中的怀剑倒转,用刀柄的末端狠狠地顶在了他手肘的麻筋上。

“唔!”

那名护卫发出一声闷哼,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酸麻无力,五指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就是现在!

我左手顺势一带一扭,便用柔术的技巧将那把武士刀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当我的右手再次握住那熟悉的、缠着柄卷的刀柄时,一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

‘啊……就是这个感觉。’

这重量、这质感、这完美的平衡……它就像是我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冰冷的钢铁仿佛有了生命,在我的掌心兴奋地嗡鸣。

舞姬“露”那柔弱的外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武士“阿吟”那压抑的伪装也在这一刻被完

全点燃。

我回来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另一名护卫的刀锋已经近在咫尺。

他看到同伴被瞬间夺走兵器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丝毫停顿。

然而,他面对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手持怀剑的弱子了。

我甚至没有去看他,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向后撤步、旋身、挥刀。

一道银色的圆弧在昏黄的灯火下一闪而逝。

“唰!”

那名护卫前冲的身体猛地僵在了原地,他的脸上还保持着狰狞的表,但眼神中的光彩却在迅速地黯淡下去。

下一秒,一颗大好颅带着一腔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无的尸体在涌的血泉中向前踉跄了两步,才重重地倒下。

而被我夺走兵器的第一名护卫此刻才刚刚从手臂的酸麻中反应过来,他惊恐地想要拔出腰间的胁差自卫。

太迟了。

我的刀没有丝毫的停滞,在斩落第一颗之后,刀锋顺势回转划出一道更为迅捷的轨迹。

手起,刀落。

第二颗同样飞上了半空,在空中翻滚着,最后“咚”的一声落在了冈田的脚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寝室里瞬间陷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两具无尸体脖颈处“滋滋”冒血的声音。

我瞥了一眼手中这把夺来的打刀,不过是把量产的凡品。而接下来挟持质,用这尺寸过长的兵器反而碍手碍脚。我毫不留恋地将它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刚才的打斗让我那身华美的友禅染振袖已是一片凌,我正好借此机会迅速整理了一下有些松脱的腰带。同时将一直用布带牢牢固定在后腰、藏于层层内衬之下的那把“胁差”取了出来,重新、也是第一次将它光明正大地别在了我的腰带外侧。

从这一刻起,舞姬“露”彻底死去,武士“阿吟”重掌此身。

做完这一切,我才从腰带处抽出了我最初用于刺杀的那把怀剑。这柄不足一尺的短刃才是眼下最致命、也最便利的挟持工具。

冈田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他引以为傲的两名高手在一个照面之间就变成了两具尸体。他张了张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温热的体从他的胯下流出,迅速浸湿了昂贵的丝绸裤子,一骚臭味在浓重的血腥味中弥漫开来。

他被吓得

失禁了。

我缓步向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

“魔鬼……你……你是魔鬼……”他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缩,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

我没有理会他的呓语,一把揪住他油腻的发将他从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来。

“啊!疼!疼!”

“砰!”

寝室的大门终于被撞开,十几个持枪护卫黑的枪对准了室内。但当他们看清里面的景象,尤其是看到我手中的质时,都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我将冰冷的刀锋架在了冈田肥硕的脖子上。

“不想让他死的话,就把枪都放下。”我的声音不带一丝感

护卫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不不愿地将枪垂了下去。

我拖着不断挣扎求饶的冈田开始向外走,在经过那两具无尸体时我停下了脚步,将嘴凑到冈田的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听好了,肥猪。你现在,马上去下令。”

“下……下什么令……”他吓得浑身发抖。

“释放一个叫‘雪村健司’的前会津武士。要毫发无伤。如果他身上有任何一道新的伤痕,我保证你身上的零件会比他少一件。”

冈田的三角眼里充满了困惑和恐惧。

“雪村……健司……你……你到底是谁?为了一个前朝的叛逆,值得吗?你想要钱吗?我都可以给你!放了我!”

我拖着他走出了寝室,面对着走廊里那一张张紧张的脸和黑的枪

我冷笑了一声。

“钱?”我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那种东西而来吗?”

我猛地将他的身体转过来让他面对着我,也面对着他那些不敢开枪的下属。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自己上那因为打斗而有些散的发髻扯了下来,任由那齐肩的黑发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冰冷的光泽。

“你问我是谁?”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

“我就是你们这些维新走狗中的‘旧时代残党’。”

“我就是你们以为早已被赶尽杀绝的‘壬生之狼’。”

我将刀锋在他的脖子上压得更了一些,一道血痕缓缓渗出。

“我的名字是——橘梓!原新选组,斋藤一组所属!”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的耳中炸响。

新选组!那个曾经让无数尊王攘夷志士闻风丧胆的名字!

冈田的眼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绝望。他终于明白他招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刺客。

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橘梓……新选组……”

这个早已应该被埋葬在历史尘埃里的名字如同最恶毒的咒语,让走廊里所有持枪的护卫都感到了一阵从心底升起的寒意。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刺客,而是一个传说中沐浴在血与火中的亡灵。

但亡灵终究是亡灵,我再快也快不过他们手中那数十支步枪同时出的弹雨。

我的豪言壮语不过是攻心之计,是为我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铺上最厚重的砝码。

我不是傻子,我不想也不会死在这里。

“看来你们的主子在你们心中也没那么重要。”我看着那些犹豫不决的护卫,将手中的刀锋在冈田的脖子上又压下了一分,鲜血流得更急了,“我的耐心有限,在我的刀切断他喉咙之前,我只说一次。”

我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冰冷清晰。

“一,在府邸大门外备好两匹快马,备好鞍鞯和足够一夜的粮清水。”

“二,让所有都放下枪,退出这条走廊,在我指定的路线上列队站好。如果让我看到任何一个有举枪的动作,你们就可以准备为你们的主子收尸了。”

“听、听到没有!照她说的做!快去!”冈田感受着脖子上刀锋的冰冷和死亡的临近,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对他的下属们嘶吼着。

护卫们面面相觑,最终在领的示意下缓缓地、不不愿地开始后退,将枪朝下。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露出一丝绽,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我打成蜂窝。

“很好。”我挟持着肥胖的冈田开始缓缓向府邸处移动,“现在,带我去关押雪村健司的地牢。”

冈田的身体明显一僵,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地……地牢在东边的院子……我这就带你去……”

我的刀锋猛地一划,在他的肥脸上留下了一道的血痕。

“啊!”他惨叫一声。

“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冷冷地说道,“我虽然是个,但我杀过的比你见过的死还多。你的心跳在加速,眼神在向左下方瞟,这是在说谎时的典型反应。我再问一次,雪村健司关在哪?”

我那如同看透心的

眼神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他终于明白想在我面前耍花招是自寻死路。

“在……在西边的仓库……下面的暗牢里……”他结结地吐出了真相。

“带路。”

我挟持着他走在这座奢华的府邸中,一路上所有的护卫都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这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一个身穿华服、身形婀娜的挟持着这里的主,而数十名持枪大汉却只能像送葬队伍一样沉默地跟在后面。

我们来到了西边的仓库,这里湿堆满了杂物。推开一排货架,果然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让他们把门打开,把雪村健司带上来。”我对冈田命令道。

冈田不敢违抗,立刻对跟上来的护卫领下了命令。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但步履蹒跚的身影被两名护卫从暗牢里架了出来。他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鞭痕和烙印,显然受尽了折磨。但他那挺得笔直的脊梁和那双即便身处绝境也依旧锐利的眼睛,都证明着他那未曾被摧毁的武士之魂。

他就是雪村健司。

他被架出来时目光先是落在了我手中的质冈田,以及我抵在他喉咙上的那把闪着寒光的怀剑上。随即,他的视线被我腰间之物所吸引——那把属于他的、刀锷上刻着“诚”字的胁差正静静地挂在那里,证明着我的来意。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随即化为了然、感激以及对同伴的敬意。

“这把刀……”雪村健司看着我腰间的胁差,又看了看自己这副残的身躯,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我早已不配拥有它。但它在你身上,让我看到了新选组未曾熄灭的魂火。请你收下它,让它代替我继续战斗下去。”

我看着他那双真诚的眼睛没有推辞,只是郑重地点了点。这把胁差的意义在这一刻已经超越了委托。

我转回,用抵着冈田的怀剑轻轻一压,对他说道:“很好。现在我的下一个要求,给他一把刀。”

“什么?”冈田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给他一把刀。”我的刀锋再次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新的血痕,“别让我说第三遍。”

冈田吓得魂飞魄散,立刻命令护卫解开雪村的镣铐,并递上了一把武士刀。

雪村健司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整个的气势都变了。他不再是一个阶下囚,而是一苏醒的雄狮。

现在,我不再是孤身一

“最后一个命令,冈田。”我拖着他开

始朝府邸大门的方向走去,雪村健司则手持武士刀护卫在我的另一侧,“让你的狗在从这里到大门的路上列成两队,放下武器,迎接我们。”

这无疑是极致的羞辱,但为了活命,冈田只能照做。

于是,箱馆最令恐惧的府邸中上演了最为荒诞的一幕。我和雪村健司挟持着这里的主,走在一条由他自己的护卫们用屈辱和沉默铺就的“通道”上。

我们终于来到了大门,两匹神骏的黑马早已备好。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只要我一放开冈田,只要我转身的瞬间,迎接我们的就是死亡的弹雨。

“雪村先生!”我低喝一声。

“明白!”他毫不犹豫,翻身上了其中一匹马。

我依旧用刀挟持着冈田,将他当作我最后的盾牌。

“你……你答应了的!”冈田感受着我身上那愈发浓烈的杀意,开始疯狂地尖叫,“你说过会放了我的!”

“我只说了照做可以让你活命。”我冷笑着在他耳边低语,“但我可没说能让你活多久。”

我看着雪村健司已经准备就绪,对他使了个眼色。

“向北跑,不要回!”

“保重!”

雪村健司一拉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向着黑夜中狂奔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将最后的低语送进了冈田的耳朵里。

“地狱里,记得向阎王忏悔,你不该惹上一个不该惹的。”

话音未落,我手中的怀剑没有丝毫的迟疑,闪电般地划过。

一道血线在冈田肥硕的脖子上绽放开来。

我没有给他任何发出惨叫的机会,而是用尽全力将他那沉重的、正在死去的身体猛地向前方的护卫群推了过去!

“大!”

护卫们发出一阵惊呼,下意识地上前去接住他们那正在血的主

阵型了。

视线被挡住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混

我没有丝毫停留,转身飞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开枪!杀了那个!”

护卫领的怒吼声在我身后响起。

“砰!砰砰砰!”

的枪声终于在我身后炸响,子弹带着尖啸从我身边擦过,有几颗甚至中了马。战马吃痛,跑得更快了。

我伏在马背上将身体的重心压到最低,扔掉怀剑,拔出腰间的胁差并倒持,随时准备格

开可能向我面门的流矢。

府邸的灯火在我身后迅速远去,枪声也渐渐被风雪声所淹没。

我成功了。

我看着前方,雪村健司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即将消失在风雪之中。我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我完成了委托,拯救了一个无辜的武士。

我手刃了仇敌,洗刷了部分的屈辱。

我用我的智谋和剑,而不是屈辱的承欢赢得了这场战斗。

胸中一压抑已久的郁气随着呼啸的寒风一吐而出。

斋藤健吾,你看到了吗?

我,还活着。

而且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我一拉缰绳,座下的骏马长嘶一声,向着茫茫的、未知的雪原处狂奔而去。

风雪是北国天地间最狂野的挽歌。

我骑着那匹抢来的骏马在无边的雪原上狂奔了一夜,身后再无追兵的迹象,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危机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橘梓,原新选组,斋藤一组所属。”

当我在冈田府邸中喊出这个名字时,固然震慑了敌,但也等同于在这片虾夷大地上为自己点亮了一盏最醒目的引魂灯。箱馆的新政府官员们绝不会放过一个“死而复生”的壬生之狼,尤其是在这片旧幕府残党最后的盘踞之地。

天色微明时,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猎小屋暂时躲了进去。马匹已经力竭,我也同样如此。之前在冈田府邸激战时强行压制的伤,此刻正火辣辣地向我抗议着。

我撕下和服的衬里,地为自己重新包扎。看着身上那件为了潜而穿的、此刻已满是血污和损的绯红色舞姬服,我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又是这样……’

又是这样赤着、狼狈地从一个牢笼逃向另一个更广阔的牢笼。

我从腰间解下那把属于雪村健司的胁差,刀锷上那个刻的“诚”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

这把刀是我的承诺,如今承诺已经履行。雪村健司应该已经带着他的刀去寻找他的儿了。

而我呢?我的路又在何方?

斋藤健吾为我指明的“生路”会津已经陷落,我现在所在的虾夷是旧武士最后的坟场。新政府的大军随时都可能渡过津轻海峡,将这里的一切彻底抹去。

我不能再以“阿吟”的身份在任何城镇停留了,橘梓这个名字已经是一个通缉令。

唯一的去处只有一个

那个集中了虾夷所有旧幕府残余势力、由总裁榎本武扬和陆军奉行大鸟圭介所领导的最后据点——五棱郭。

去那里或许能得到暂时的庇护,但那也意味着将再次投身于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

‘活下去……’

斋藤健吾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他让我活下去,是希望我能远离战火,找个地方平静度吗?

或许吧。

但我做不到。

我的这条命是他用自己的生死未卜换来的,我的这份自由是无数会津武士的忠魂换来的。我无法心安理得地抛下这一切,去追寻一个的苟活。

如果武士的时代注定要终结,那么我至少要亲眼见证它的终末。如果新选组的“诚”字旗注定要倒下,那么我至少要在它倒下的地方献上我的刀。

这,才是我对他最好的回答。

我脱下了那身累赘的舞姬服,从马鞍的行囊里翻出了我那身早已洗得发白的男式和服重新穿上。我将发束起,将那把无名的打刀和雪村的胁差一并在腰间。

镜中,那个冷峻的武士“阿吟”又回来了。不,比“阿吟”更加锋利,更加决绝。

因为这一次,我不再是为了生存而战。

我是为了信念。

经过两的跋涉,躲过数次新政府军的斥候巡逻队,那座巨大的、拥有五角星形状廓的西式棱堡终于出现在了风雪弥漫的地平线上。

五棱郭。

这里就是旧武士最后的梦。

我刚刚靠近便被一队手持夏普斯步枪的士兵拦了下来,他们穿着混杂了式与西式的军服,脸上带着久经战阵的肃杀之气。

“来者何!此地为军事要塞,速速离开!”

我翻身下马,将刀放在雪地上以示没有敌意。

“我找。”我抬看着为首的队长,“我找你们的陆军奉行并,土方岁三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警惕的神色。

“你是什么?凭什么见土方先生!”

“就凭这个。”我解下腰间的胁差扔了过去。

那名队长接过胁差拔出寸许,看到了刀身上雕刻的铭文和刀锷的样式,脸色微微一变。他显然认得这是新选组队士的配给之物。

“你……是新选组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可你是个。”

“是不是,让他亲自来

看便知。”我平静地说道,“你只需告诉他,斋藤一组的橘梓从地狱回来了。”

……

我被带进了五棱郭的核心,一座被称为“奉行所”的式建筑,在这里我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男

土方岁三。

他比我想象中要清瘦一些,一身笔挺的西式军服留着短发,但那双眼睛却比我见过的任何都要锐利,仿佛能刺穿的灵魂。他就是新选组这“壬生之狼”的脑与魂。

他没有坐着,而是站在我的面前沉默地、审视地看着我,那种压迫感甚至比斋藤健吾给我的感觉还要强烈。

“你说你是斋藤一组的橘梓。”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但我得到的报告是,斋藤在鸟羽??伏见之战后便已下落不明,他麾下的队员非死即降,无一生还。”

“报告,有时候也会出错。”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是吗。”他冷笑一声,“一个出现在斋藤的队伍里本身就是一件奇事。你说你是他的,如何证明?”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房间中央的空地上,缓缓抽出了我那把无名的打刀。

我摆出了一个架势。

那不是任何流派的起手式,而是新选组内部在进行组内对练时斋藤健吾最常使用的、一种结合了无外流剑术与我流技巧的独特架势。姿态看似松散,实则杀机暗藏。

土方岁三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这个架势除了斋藤本和他最亲近的队员,外绝不可能知道。

“……看来你没有说谎。”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斋藤……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坦然地回答,将那晚发生的事以及斋藤为了救我而生死不明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土方岁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

“是吗……那家伙,还是老样子。”他低声说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缅怀。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我,但这一次眼神中的审视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更为复杂的东西,那是对一名优秀战士的认可。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寻求庇护吗?”

“不。”我收刀鞘,挺直了脊背,“我是来战斗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新选组的‘诚’字旗还没有倒下,只要它还在,我就有挥刀的理由。请允许我,橘梓,作为新选组的一员战斗到最后!”

我的声

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

土方岁三看着我,看着我那张沾着风雪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脸。

许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罕见的、带着些许欣赏与残酷的笑容。

“很好。”

“欢迎回来,新选组队士。”

明治二年,春。

箱馆的冰雪终于开始消融,但五棱郭上空的战争云却愈发浓厚。新政府的舰队已经彻底封锁了港,山道上天皇的赤熊麾军团也已经完成了对我们的最终合围。

这座星形的堡垒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岛。

而我,橘梓,则在这座孤岛之上蜕变成了一真正的恶鬼。

自从正式归土方岁三麾下,我便成了他手中最锋利也最无的一把刀。我被编了直属的“差图役”部队,负责最危险的侦察、突袭和斩首任务。

每一次任务都意味着一场杀戮。

我渐渐发现自己开始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只有在刀锋切开敌的瞬间,那温热的触感和涌的鲜血才能让我暂时忘却心中的空和那一声纠缠不休的枪响。斋藤健吾的影子、高杉信司的狞笑、那些屈辱痛苦的记忆,只有在杀戮的极致兴奋中才能被短暂地压制下去。

我的剑法也在这一场场生死搏杀中变得愈发狠厉、简洁,不再拘泥于任何流派的招式,一切只为了最高效地夺取生命。我甚至开始像传说中的宫本武藏一样,在混战中同时使用打刀和胁差。左手的胁差用于格挡、牵制和近距离的刺杀,右手的打刀则负责致命的斩击,二刀流的技艺在我的手中变成了一曲死亡的舞蹈。

同伴们看我的眼神也从最初的惊艳和好奇,逐渐变成了敬畏与恐惧。他们私下里称我为“五棱郭的赤色罗刹”。

我不在乎。

罗刹,总比任宰割的玩物要好。

那一天,我们接到命令,突袭一处位于七重滨的新政府军前哨阵地,意图烧毁他们的弹药补给。

夜色如墨,海风带着咸腥的气味。我们一行二十如同鬼魅般潜行在海岸边的松林之中。

然而,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

当我们靠近那处哨站时,迎接我们的是早已埋伏好的密集枪火!

“砰砰砰!”

林中火光四溅,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我们身边织成一张致命的网络。几名同伴瞬间中弹倒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是陷阱!撤退!”队长大吼。

但在这种况下,转身逃跑只会成为活靶子。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红光。

“退路,在他们身后。”

我低语一句,不等队长反应,整个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掩体后冲了出去。

我没有走直线,身体以一种惊的柔在树木与岩石之间划出一道道字形的轨迹。我的步伐轻盈而迅捷,每一次落地都恰好能借助地形避开大部分的弹道。

的枪根本无法锁定我这道在黑暗中急速穿梭的红色魅影。

“铿!”

我终于冲了敌阵,左手的胁差准地格开了一名士兵刺来的冰冷铳剑。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我身体顺势一旋,右手的打刀已经如同毒蛇的獠牙无声无息地划了他的颈动脉。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捂着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战斗从这一刻起进了我的领域。

我左胁差右打刀,如同卷起了一阵钢铁的风

面对从正面刺来的铳剑,我不再闪避,而是用左手的胁差向上格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已经如同没有骨般向右侧滑出半步,右手的打刀顺势递出,刀尖从那名士兵的肋下缝隙中准地刺,贯穿了他的心脏。

我甚至没有拔出刀,而是以他的身体为轴猛地一转,将他当作盾牌挡住了侧后方来的一颗子弹。

子弹嵌体的闷响听起来如此悦耳。

我一脚踹开尸体,打刀顺势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雨,浇了我一身。

“怪物!她是怪物!”

新政府军的士兵们终于感到了恐惧。在他们眼中,这个浑身浴血、手持双刀的根本不是类。她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每一次挥刀都必然伴随着生命的凋零。

我沉浸在这种掌控生死的快感之中,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我像一羊群的饿狼,左劈右砍。胁差格挡、穿刺,打刀斩首、断肢。鲜血染红了我的和服,也染红了我的视野,世界仿佛只剩下红色。

我方的同伴们也趁着我制造的混冲了上来,与敌缠斗在一起。

战局竟然因为我一个的突而被硬生生地扭转了。

就在我斩下第五个敌颅,正准备冲向下一个目标时,异变突生。

一名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士兵在目睹了同伴被我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之后,眼中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发出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没有像其他那样慌地开枪,而是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端着铳剑以一种完全舍弃了防御的姿态向我发起了决死冲锋。

‘又一个来送死的。’

我心中冷笑,准备用同样的方式将他了结。

然而,就在我与他错而过、右手的打刀即将划过他脖颈的瞬间,他竟然做出了一个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动作。

他没有去格挡我的刀,而是猛地将身体向我的刀刃上撞了过来!

“噗嗤!”

我的刀地陷了他的胸膛。

但与此同时,他也用这生命中最后的一撞为自己争取到了零点一秒的时间。他那本该刺空了的铳剑因为身体的前倾改变了轨迹。

我只觉得左侧的小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冰冷的铳剑竟然划开了我的和服,在我的侧腹留下了一道可见骨的伤

我……受伤了?

自从来到五棱郭,我第一次在战斗中受伤。

我震惊地低看着自己腹部流出的鲜血,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被我的刀贯穿了身体却依旧死死瞪着我的年轻士兵。

他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名士兵的生命在飞速地流逝,但他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我身后的方向,那是他家乡的方向。他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了几个字。

“小花……对不起……”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小小护身符从他的怀中滑落。护身符的袋散开了,里面掉出的不是经文,而是一张被摩挲得有些模糊的、两个年轻的小小画像。画上一个和他一样年轻的孩正笑得一脸幸福。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愣在了原地。

这个被我杀死的“敌”他不是一个符号,不是一个数字。他是一个,一个有未婚妻在家里等他回去的。他那惊的求生意志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叫“小花”的孩。

我……都了些什么?

我手中的刀忽然变得有千斤之重。

我一直在用杀戮来麻痹自己,告诉自己这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把敌都看作是没有面目的、必须清除的障碍。

但现在,这个年轻士兵的死和他对未婚妻的眷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那早已变得麻木和扭曲的灵魂。

他想活下去是为了守护。

而我……只是为了遗忘。

腹部的伤开始传来阵阵剧痛,这疼痛是如此的真实,它提醒着我我不是什么罗刹,不是什么恶鬼。我也会受伤,也会流血。

而我杀死的每一个也都和我一样,是会流血、会痛苦、会死亡的活生生的

“橘!小心!”

同伴的吼声将我从失神中唤醒。

我猛地回,只见一名敌军军官正趁我分神之际举刀向我砍来。

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刀光闪过,那名军官的落地。

战斗还在继续。

但我却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嗜血的快乐了。

我的每一次挥刀,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个年轻士兵临死前的眼睛和他中那个“小花”的名字。

我的剑依旧锋利。

但我的心却了。

战斗结束了。

当最后一个敌倒在我脚下时,林间空地重归死寂,只剩下海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伤者压抑的呻吟声以及……我自己心脏那沉重而空的跳动声。

我站在尸骸之间,如同地狱绘卷中走出的修罗。

温热的鲜血将我身上那件蓝色的和服浸染成了暗红,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在火把摇曳的光芒下,这身血衣反而将我那惊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丰腴的腿……组合成一幅既妖艳又恐怖的画面。

幸存的同伴们,那些旧幕府军中百里挑一的锐武士,慢慢地向我聚拢过来。

但他们停在了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没有敢再上前。

他们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我时那种惊艳和好奇,更没有男本能的欲望。

什么都没有。

只剩下如同仰望神明、又如同直视鬼魅般的……敬畏与恐惧。

在他们眼中,我或许已经不是一个“”,甚至不是一个“”。我是一个符号,一个名为“胜利”的、由鲜血和死亡铸就的图腾。

“橘……橘大……”

带队的队长,一个在战场上刀砍眼都不眨的壮汉,此刻对我说话,声音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您……没事吧?”

我没有回答。我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笼罩了起来,他们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

我的目光空,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我手中那把还在滴血的刀。那张画着年轻

的小小护身符比我斩下的任何一颗颅都更加沉重,正坠着我的灵魂不断下沉。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却又有一个声音从那片空白的最处清晰地响了起来。

那不是那个士兵的声音。

那是我自己的、早已被遗忘的、属于“”的声音。它借由他那双充满了眷恋的死不瞑目的眼睛,对我发出了最残忍的拷问:

“像你这样美丽的,为什么会是一只知杀戮的恶鬼?”

为什么?

我侧腹的伤在剧烈地疼痛着,汩汩涌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我的半边身体,与身上那些早已开始凝固的别的血混在了一起。黏腻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我有些失神。

我缓缓地抬起自己那双沾满了鲜血的手。

“我的手……只会带来死亡……”

我的生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就一直与死亡为伴,为了活下去而杀,为了复仇而杀,为了信念而杀……

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我以为我已经为自己找到了挥刀的意义。

为了新选组的“诚”,为了不辜负斋藤健吾的牺牲。

可是,那个年轻武士的死让我一直以来所坚信的一切都动摇了。

他也有他要守护的东西,他也有他的“诚”。我手中的刀斩断的不仅仅是他的生命,还有一个名叫“阿花”的的全部希望和未来。

那我所坚守的“诚”又是什么呢?

是为了一群早已注定要被时代淘汰的,去杀死另一群对未来满怀希望的吗?

是为了一份早已逝去的忠义,去制造更多、更的仇恨与悲剧吗?

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种孤独比我一个在京都废墟中流时更甚,比我被囚禁在地牢里时更甚,那是一种……灵魂上的、无能懂的孤寂。

我被同伴们敬畏着,却也被他们疏远着。我为他们带来了胜利,但没有能理解我此刻内心的痛苦与茫然。

在这一瞬间,我无比地想念。

我想念那个和平的、不需要用刀剑来说话的现代社会。

我想念斋藤健吾,想念他那虽然冷酷但至少还会将我当作一个“”来看待的眼神,想念他那粗糙而温暖的手掌。如果他在这里,看到我现在这副鬼不鬼的样子,他会怎么想?他会……失望吗?

我甚至开始想念那个我从未拥有过的、属于“橘梓”这个身体的平凡

她本该……像那个叫“阿花”的孩一样,拥有温暖的手去织布、去、去创造,而不是像我这样让这双手沾满洗不尽的鲜血。

原来我所以为的坚强和觉悟不过是一种自欺欺的麻木。

当这层麻木被血淋淋地撕开时,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痛苦。

肾上腺素在飞速地退去。

随之而来的是失血过多的眩晕和从灵魂处涌起的、难以承受的疲惫。

我手中的刀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再也握不住了。

“当啷。”

打刀和胁差相继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被鲜血浸染的泥土上发出了两声清脆刺耳的声响。

支撑着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随着这刀声被彻底抽走了。

我双腿一软,缓缓地、无声地瘫坐在了这片由我亲手制造的尸山血海之中。

我不在乎身下的泥泞和血污,不在乎同伴们惊慌的呼喊。

我只是抬起茫然地看着那片被硝烟遮蔽的、看不见一颗星星的夜空。

我为什么要战斗?

我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好像……把答案永远地遗失在了刚才那场杀戮之中。

黑暗如同温柔的水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我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放弃了抵抗。

意识是在一片温暖的朦胧中缓缓复苏的。

没有了刺骨的寒风,没有了浓重的血腥,也没有了兵刃击的喧嚣。

我的世界只剩下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药香气,和侧腹伤处传来的、被小心翼翼触碰着的轻微刺痛。

我仿佛陷了一场漫长的梦境。梦里是那个年轻武士临死前悲哀的质问,是斋藤健吾生死未卜的脸,是我在现代社会里平凡模糊的过往。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旋转、织,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我……到底是谁?

“……好了,这样应该就不会再裂开了。”

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耳畔的声音将我从混沌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野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眼帘的是一间朴素洁净的和室,我就躺在柔软的被褥上,身上那件浴血的和服早已被换下,换上了一件净的寝衣。而我的身旁正跪坐着一个孩。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

简单的发髻,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脸颊旁。她的眼睛很大,像林间小鹿的眼睛一样清澈而纯粹。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为我侧腹的伤缠上最后一圈净的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她的动作是如此的轻柔,仿佛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

她就是把我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孩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抬起。当她看到我睁开的双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瞬间绽放出混杂着惊喜、安心与一丝……不知所措的光芒。

“啊!您……您醒啦!”她有些慌地向后挪了挪,对我地鞠了一躬,“太好了……土方先生他们都担心坏了。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的声带像是生了锈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沉默似乎让孩更加紧张了,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有些语无伦次地自我介绍道:“那、那个……我叫早苗,浅田早苗。是……是这里的医护士……请多指教,橘大!”

她对我使用的称呼是带着极高敬意的“様”(),而不是平级的“殿”(n)。

我艰难地动了动想要坐起身,侧腹的伤立刻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啊,请不要动!”早苗立刻焦急地按住我的肩膀,“您的伤,铳剑的刃很粗糙,伤到了筋膜,必须静养才行。您……您能忍着这样的伤还斩杀了那么多敌,简直……简直就像是神话里的物一样。”

她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难以掩饰的崇拜。

她看着我的眼睛,那双纯净的眸子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我……我听说了您在七重滨的事迹,大家都说您一个就改变了整个战局。您……真的太强大了。”

强大?

我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如果那也算强大的话,代价又是什么?

早苗并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波澜,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用一种混合着羡慕与憧憬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我真的很羡慕您,橘大。”

她低看了看自己那双同样纤细却因为常年捣药而有些粗糙的手。

“我的父亲曾经也是一名医生,他教我医术是希望我能用这双手去拯救生命。可是在这场战争里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我只能在后方缝合那些永远也缝不完的伤,看着那些昨天还活

生生的生命今天就变成冰冷的尸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抬起再次看向我,眼神中的羡慕变得更加浓烈。

“但是,您不一样。”

“您手中的刀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您能主动出击去斩断不幸的根源,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大家、去决定胜负的走向。这种……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强大,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

斩断不幸的根源?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年轻武士临死前的脸,他也是别眼中的“不幸根源”吗?

早苗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我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脸颊更红了。

“而且……那个……恕我失礼……”她小声地补充道,“您……您还拥有如此美丽的容貌和……和身姿。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浑身是血地被抬回来,我……我都看呆了。明明是在那么惨烈的境况下,却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神……”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拥有您一半的美貌,或者……哪怕只有您十分之一的强大,或许……我的生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吧。”

她的话像一根根温柔的、却又无比尖锐的针扎进了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强大?

美丽?

这些东西带给了我什么?

它们让我失去了平静的生活,让我变成男的玩物,让我沦为杀戮的工具。

我所拥有的正是眼前这个天真孩所向往的。

而她所拥有的那份能拯救生命的温暖技艺以及那颗纯净善良的心,却正是我早已失去的。

何其讽刺。

我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崇拜与羡慕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我自己的模样——一个脸色苍白、眼神空的、被她幻想成“英雄”的杀凶手。

她所羡慕的一切,正是我此刻……最恶痛绝的东西。

“不要……”

我终于发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声音,沙哑、涩,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不要……成为我这样的。”

说完这句话,我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将转向了另一侧,背对着她那充满了善意和天真的脸。

我不想看到她的眼神。

因为那会让我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丑陋、多么不堪的……怪物。

早苗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冰冷

话语给吓到了,房间里陷了一片令窒息的沉默。

许久,我才听到她带着些许委屈和不解的小声啜泣。

我没有安慰她。

因为一个恶鬼是没有资格去触碰天使的眼泪的。

就在这时,一道粗犷沉稳的雄声音从门传来,打了这令痛苦的僵局。

“你说得不对,橘大。”

我身体一僵,缓缓地转过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武士正站在门。他是我所属的“差图役”部队的队长永仓,一个从新选组试卫馆时代就跟随土方岁三的老,剑术高强,也是少数几个敢于直视我眼睛的男

他没有理会跪在一旁被吓得停止了哭泣的早苗,而是径直走到我的床边,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没有同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属于战士的、对事实的陈述。

“你说不要让她成为你这样的。”永仓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但你可曾想过,正是因为有了你这样的,像她那样的医护士才有更多可以拯救的生命。”

我皱起了眉,不解地看着他。

“七重滨那一战我们中了埋伏,对方兵力是我们的三倍。”他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如果没有你,我们二十个会在半刻钟之内被他们的步枪全部杀,一个不留。我们现在应该都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缠着绷带的侧腹。

“你用你的一道伤换了我们至少十个兄弟的命。你说你是恶鬼,”他嘴角扯出一抹残酷的笑意,“没错,在战场上你就是恶鬼。但是,我们需要你这样的恶鬼。你的剑是我们的盾,你斩下的每一个敌都是在为我们这些注定要死的多争取一喘息的时间。”

他的话是如此的直白、如此的现实。没有安慰,没有劝解,只是将战场上最冰冷的逻辑血淋淋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早苗在一旁听得目瞪呆,她那双纯净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她或许从未听过有能将“杀戮”与“拯救”如此赤地联系在一起。

“你或许已经不在乎了,”永仓队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有些粗糙的画纸,在我面前缓缓展开,“但你早已经成为了这五棱郭中所有士兵的神。”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画纸上。

那是一幅用木炭勾勒出的栩栩如生的速写。

画中,一个正立于尸山血海之上。

就是我。

画师的技艺算不上顶尖,但却准地抓住了我的神韵。画中的我一身浴血的和服紧紧地贴着身体,将那夸张的、充满感的曲线以一种近乎靡的姿态描绘得淋漓尽致。那不堪一握的纤腰之上是两团撑起衣衫的巨大房,之下则是向两侧扩张开来的、如同满月般丰腴的部。

然而,这具充满着生命与欲望的绝美胴体手中却握着两把滴血的利刃。左手的胁差护在身前,右手的打刀高高扬起,摆出了一个二刀流的进攻架势。我那被画师刻意加长、如同泼墨般飞扬的黑发与身上飞溅的鲜血构成了一种狂野而妖异的美感。

最传神的是那双眼睛。

画中的我脸上没有任何表,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明般的漠然。

美丽与恐怖,神圣与杀戮,在这张小小的画纸上被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我失神地看着这幅画,喉咙有些涩。

“一个会津来的年轻小子画的。”永仓队长说道,“他以前是个画师的学徒。那一晚他也参加了突袭,是幸存者之一。他说他当时吓得连刀都快握不住了,但是当他看到你像天神下凡一样冲敌阵时,他忽然就不怕了。”

永仓将画纸放在我的床边。

“他说,看到连神都亲自降临战场为间杀伐,他一个男又有什么理由去畏惧死亡呢?现在这幅画的摹本已经在士兵们私下里传遍了,他们不再叫你‘赤色罗刹’,而是称你为‘刀姬’,是守护我们这些旧武士最后的、美丽的战神。”

“刀姬……战神……”我喃喃自语。

“没错。”一旁的早苗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那幅画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种混杂着崇拜与羡慕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永仓队长说得对!就是这样!您在我们心中就是这样的存在!您是……是我们的希望!”

我看着那张画,又看了看早苗那张充满希望的脸以及永仓队长那张理所当然的脸。

我心中的痛苦和迷茫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在那个年轻的敌兵眼中,我是夺走他未来的丑陋恶鬼。

而在我的同伴眼中,我却是守护他们未来的美丽战神。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我?

又或者,这两个都是我?

我赫然成为了这座堡垒里无可争议的“斩”,我的剑技、我的身姿都成了士兵们在绝望中寻求慰藉

的传说。

我拯救了他们,也被他们……捧上了神坛。

我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张画,但那双手却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双手既是斩断敌生命的凶器,也是同伴眼中带来希望的神器。

我……到底该如何自处?

我的生意义并没有失而复得。

它只是被分裂成了两个我无法理解的、截然相反的极端。

而我就被困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动弹不得。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我拒绝了所有的探望,包括早苗那小心翼翼的关心。我只是一个静静地躺在房间里,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毫无意义的木纹。

那个年轻武士的质问、永仓队长的辩护还有那张名为“刀姬”的画,像三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然而,武士的身体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即便灵魂陷了迷惘,体的本能依旧在渴望着恢复。伤在早苗的心照料下开始缓慢愈合,总躺在被褥里只会让身体变得迟钝。

于是,在第四天的午后,我终于走出了那间令窒息的小屋,来到了五棱郭的庭院里。

我需要走动,需要让气血流通,这是最基本的复健。

午后的阳光难得地穿透了北国的云洒下些许暖意,庭院里虾夷共和国的士兵们正在进行着常的练。他们有的在练习剑术,有的在保养步枪,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兵油和一种末来临前特有的紧张压抑气息。

我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了平静的湖面。

所有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慢了下来,无数道目光或隐晦或直接,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没有佩刀,宽松的衣物反而让我的身姿显得愈发曼妙。因为伤势还未痊愈我的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武者特有的、如同磐石般的沉稳和坚毅。

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

它们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我的身上,我能清晰地分辨出那些视线都落在了哪里。

落在了我行走之时,胸前那两团因步伐而自然晃动的饱满曲线上。

落在了我那被和服包裹着,随着腰肢的扭动而显现出惊感的、如同波般起伏的部上。

曾几何时,这样的视线只会让我感到羞耻和厌恶。

但现在,我的心中却毫无波澜,仿佛他们注视的只是一具与我无关的

、名为“刀姬”的美雕像。

“喂……快看,是刀姬大……”

“天啊……真的像画里一样……不,比画里还要……”

“闭嘴!你想死吗!那可是能一个冲垮一个百队的罗刹!”

“可是……你不觉得吗?她走路的样子……那、那个……”

“咳……别说了,被永仓队长听到,你的腿会被打断的。”

士兵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朵,他们中的那个“刀姬”听起来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地一步一步走在这条环绕着奉行所的石子路上。

就在我绕过一处拐角准备返回房间时,两名军官的对话毫无征兆地钻了我的耳朵。

其中一正是永仓队长。

“……新政府军的援军,今天已经抵达箱馆港了。看来,总攻击就在这几了。”

“哼,又是一群脑满肠肥的萨长公卿,派来抢功劳的吧。”永仓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这次来的似乎不是等闲之辈。”另一名军官的语气有些凝重,“据说领军的主将是在鸟羽??伏见之战中立下大功的新锐将领,此手段狠辣,作战勇猛,受大村益次郎的赏识。好像是叫……高杉……”

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高杉……

这个姓氏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进了我记忆最处的、那个被我刻意封锁起来的最黑暗的房间。

“哦,我想起来了。”那名军官继续说道,“是叫高杉信司。对,就是这个名字。据说他会作为这次总攻击的前线总指挥……”

高杉……信司。

当这三个字清晰地组合在一起传我耳中的那一刻。

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随之而来的是如同火山发般的剧烈绪奔流!

地牢里的恶臭。

斋藤健吾那双绝望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高杉信司那张狞笑的、充满欲望的脸。

身体被贯穿的疼痛和被迫承欢的屈辱……

所有我试图用杀戮去遗忘、用麻木去掩盖的画面,在这一瞬间全部以一种无比清晰、无比残忍的方式重新冲刷着我的神经!

“啪!”

我手中端着的一杯早苗刚刚为我送来的热茶不受控制地滑落,在石子地上摔得碎。

我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我下意识地捂住侧腹的伤,那道被无名武士留下的伤疤此刻仿佛在与我灵魂处那道更的伤疤产生共鸣,痛得我几乎要跪倒在地。

那个……

那个男……

他在这里!

他竟然……来这里了!

“橘大?”

永仓队长他们也察觉到了我的异状,惊愕地转过身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张他们从未见过的、我的脸。

那张脸上不再有迷茫、不再有空,也不再有那种神明般的漠然。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纯粹的、黑暗的——憎恨。

我那双空的眸子里燃起了两簇黑色的火焰。

之前那些关于“我是谁”、“战斗的意义是什么”的哲学思辨,在这一瞬间都变得可笑而无谓。

我是谁?

我是来复仇的。

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就是把那个男亲手斩下来!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我活下去的、挥刀的唯一意义。

我没有回答永仓队长的疑问,只是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我的房间走去。我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充满了目标。

我的房间里放着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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