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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她故作严肃地板着一张脸,夹住扇子骨往自己碗里放,“大师兄,你才刚刚醒过来,不能吃这些热气上火的炸物。”

说着,她站起身,拿过陈谓的碗,给他舀了一碗瑶柱生虾粥。

“哝,吃这个,对你肠胃好。”

陈谓还能看不出鸾鸾的小心思么?

他身为大师兄,当众被她驳面子,他不觉跌份,反而开心。

“小丫,真是长大了,如今都学会照顾师兄了。”

他俊容含笑,语气一派雀跃,说话间,他抬起手,屈指,无比自然地刮了鸾鸾鼻梁一下,又捏她脸蛋,宠溺道:“好好好,师兄都听你的还不成么?”

他皱眉,故作惶恐之色:“你可别板着一张脸,师兄看了心里害怕。”

鸾鸾轻易被他逗笑,嗔喜地埋怨:“大师兄,你还是这样不着调。”

陆云锦冷眼瞧着这一幕,桌下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心中恨恨地斥骂:油嘴滑舌。

温禹泽瞥见陆云锦作态,坐不住了,故意重重咳两声,吸引众注意力。

鸾鸾不解:“爹爹,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么?”

赵英拧眉,不满地怒骂:“你作甚?嗓子被掐了不成?成天学叫!”

温禹泽被她劈盖脸地骂,这下子老实了,不敢再作妖,可怜地缩着肩膀,对鸾鸾卖可怜:“闺,为父嗓子眼疼。”

他嘴上说嗓子疼,食指指的却是心

鸾鸾信以为真,着急地问:“那要不要看大夫?”

温禹泽摇:“不用,我吃点汤水润润嗓子就成。”

鸾鸾巡视桌一圈,没看见合适的汤水,正想唤小二点菜,陆云锦揭开一个瓷盖,将圆盅往她那边推了推。

鸾鸾这才看清,炖盅里是玉竹沙参汤,可养肺润燥、滋调胃,她稍稍犹豫过后,还是端起这碗汤放到温禹泽跟前,“爹爹,你吃这个,对嗓子好。”

温禹泽感动道:“鸾鸾,你对爹爹真好。”又夸赞道:“云锦,你也很孝顺。”

“我老了以后,若有你们侍立左右,可就无忧咯。”

鸾鸾神略显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赵英白他一眼:“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温禹泽这下子不说话了,只低喝汤。

陈谓觉荒谬,面上不显,心中冷嗤。

*

赵英子直爽,加上平江城风气开明,因此,比起陆云锦这等克己复礼的高门公子,她私心里其实更偏好阳光开朗的市井游侠。

陈谓稳重又不失活泼,一方面能照顾好鸾鸾,一方面又能在生活中给鸾鸾制造乐趣,果真是做赵家婿的好苗子。

赵英对陈谓印象不错,便愿意主动跟他搭话题。

“我之前听鸾鸾说,是你将她捡了回去,当童养媳带大的?”

赵英态度和善,陈谓却摸不准她话语中是否包含责怪的意。

毕竟,童养媳一词代表所有权,名也不好听,因此,他稍一思索,便摆出不好意思的赧然神态。

“赵门主说笑了,我今年不过岁,比小师妹年纪大不了多少,又怎么有能力养大鸾鸾?童养媳一说,不过是以前瞎闹着玩的,稚子之言,没有分寸,请赵门主切勿当真。”

说着,他还站起身,作势要给赵英赔礼道歉。

赵英抬起一只手,手掌在半空往下压两次,嘴角上扬,“我随问问而已,你不必当真。”

她看陈谓的眼神越发满意了,心中暗赞这小子识趣。

鸾鸾纵使将来要和他在一起,也绝不能让童养媳的难听身份流传出去,否则,鸾鸾将来还怎么在鸳鸯门树立威信?

她要好好培养鸾鸾,更要为她挑选好贤内助,若陈谓有二心,敢借鸾鸾的名义贪图鸳鸯门,她绝对要他好看。

陈谓面上这才大松气,再度落座,微笑道,“多谢赵门主大度,不与晚辈计较。”

揭过这一茬,赵英又打听起鸾鸾流落在外的岁月。

在鸾鸾的暗示下,陈谓专挑好的说。

他说话风趣,又妙语连珠,很快逗得赵英眉笑眼开。

“没想到我儿也有这样调皮捣蛋的时候!居然和皮猴子一块在你师傅脸上画乌!”

鸾鸾羞耻地脚趾扣地,瘪着嘴,瞪陈谓一眼,小声讨饶:“大师兄,这种糗事就不要说了,多丢呐!”

陈谓对她笑笑不说话,以型安抚:不丢,很可哇。

他两只丹凤眼亮亮的,像天空闪烁的璀璨星星,笑得眯起来的时候,卧蚕隆起,兔牙洁白。

夜色美好皎洁,月光投过雕花窗照进屋,那一束盈盈微光恰好散在陈谓后背,鸾鸾忽然幻视他脑袋两边生出一对毛绒绒的长长兔耳朵,正嘚瑟地朝她摇晃。

一时间,鸾鸾又是羞恼,又是欢喜,涨红两只耳朵,双手捂着燥热的脸颊,竟不敢再跟陈谓对视。

见状,陈谓吃吃笑得更开心了。救命,小师妹怎这样可?好想抱进怀里揉一揉。

看着这一幕,陆云锦苦笑。

没有比他再了解鸾鸾。

鸾鸾其实只是看起来乖,背地里其

实有俏皮的一面,不然当年也不会对赵温二阳奉违,苦苦央求他带她出府耍玩。

那时候,鸾鸾眼中只有他这个“云锦哥哥”,可如今,她早已不在乎他,满心满眼只有陈谓。

*

赵英喝了一酒,状似无意地道:“对了,陈谓,你师傅是何?可方便告知姓名?”

陈谓收回盯鸾鸾的目光,面朝西边方位,双手合十,虔诚道:“先师恕我言语冒犯之罪,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这才回望赵英,正色道:“我师傅姓陶名然,乃是一名游走四方的江湖术士。”

温禹泽见缝针,道:“我常年在外走动,消息灵通,认识的武林豪杰也多,却似乎从未听说过你师傅的名讳。”

他话语隐隐是有点奚落意味的。

陈谓知道,温禹泽看不上他的家世。

不过无所谓,谁叫鸳鸯门的当家是赵英,只要赵英属意他做鸾鸾的夫婿,温禹泽也奈何不了他。

所以,即使温禹泽是鸾鸾的亲生父亲,他也懒得上赶着讨好他。

陈谓端起酒壶,慢悠悠给赵英续满酒杯,眉梢轻挑,嘴角噙笑,落拓道:“寂寂无闻者,未必无能无德。”

“诚然,我师傅的名号在江湖并不响亮,可若没有他,便没有今的我,更遑论鸾鸾?”

他给一个空杯倒满酒,端起酒杯杯脚,在指尖轻转,清亮酒波光粼粼,酒香幽幽。

“在我心中,师傅就是我最大的恩,想来,温先生如此,定也同我一样,对我师傅怀着无尽的感恩之心吧?”

温禹泽没料到他会如此不留面,当场反击他话语,竟有点怔住。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

陈谓双手执着酒杯,放低几分,去碰赵英的酒杯,“晚辈敬赵门主一杯,贺赵门主寻回鸾鸾之喜。”

酒杯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二均是豪气地一饮尽杯中酒。

温禹泽蓦然又被拉回神。

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侧看去,赵英看陈谓的眼神,明显是越发欣赏了,他心一沉。

陈谓此,圆滑世故,却又不失锋芒,的确堪为鸾鸾良配。

赵英心中做出评价,跃跃欲试,想要把他灌醉,好试探他底细。

“你酒量看起来不错,今夜陪我好好喝一顿!”

陈谓正想应下。

鸾鸾刚才觉得气氛古怪,没防备让陈谓喝了酒,现在懊恼得要命,当即不肯再让他沾酒。

“不行,大师兄刚痊愈,不能酗酒,娘亲,你也少喝点!”

赵英气得抬手拧鸾鸾耳朵,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成天满脑子就只有你大师兄!”

陈谓这么多年,从来不舍得动鸾鸾一下,眼下可心疼坏了,又不能对赵英大打出手,连忙阻止,劝:“赵门主,你手下留,等一下仔细弄疼了鸾鸾。”

鸾鸾其实耳朵半点不疼,赵英用的是巧劲,不过做做样子撒气而已,可她还是识趣地夹起一颗糯米藕丸到赵英碗里。

她瓮声瓮气地献好道:“妈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空腹喝酒,很伤身体的。”

赵英这才勉强放过她。

陆云锦就像个局外,安静地坐在那里,围观他们嬉笑怒骂,一个闷闷地喝酒,一杯续一杯,没有半点停顿。

烈酒烧胃,更伤心。

可惜,鸾鸾是半点没注意到他。

冯娑罗一边喂豆豆吃米糊糊,一边悄声和丈夫咬耳朵:“唉,陆公子还怪可怜的咧。”

冉崇礼一脸埋汰:“他都把你的指甲削成那样了,有啥好可怜的。为夫可不心疼他。”

他挑掉鱼刺,把鲫鱼喂给冯娑罗:“来,吃鱼先。”

冯娑罗张嘴吃了,看着冉崇礼幸福地笑,然后从嘴角吐出来一根细小鱼刺。

“……”

“夫君,你没挑净。”

冉崇礼:“!!!”

第51章 陈谓离开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赵英说起最终目的。

“陈谓,我要带鸾鸾回平江城见族老亲戚,你可要一同前往?”

之前鸾鸾老是因为陈谓昏迷而拖着不肯出发,现在,陈谓醒了,她没理由再不跟她回去。

鸾鸾觉得陈谓一定会随同,略带担忧道:“可是大师兄才刚醒,不宜颠簸上路,不如还是等两再说。”

赵英脸顿时拉下来。

陈谓见状,对鸾鸾道:“小师妹,我倒也没那么脆弱,再说了,今大夫说我身体已然大好,想来行路也无大碍。”

赵英脸色好看许多:“鸾鸾,陈谓可比你懂事多了。”

鸾鸾噘着嘴,还是有点不服气:“好吧。”

“只不过……”陈谓话锋一转。

温禹泽不满皱眉:“又怎么了?”

陈谓叹气,道:“提起这件事,我得替皮猴子向陆公子道个歉。”

陆云

锦忽然被点名,放下酒壶,定定地看向陈谓,眸色有点涣散:“为何事道歉?”

许是喝了酒,他声音比平里低沉几分,有些撩的喑哑。

鸾鸾惊诧,终于舍得回眸去瞧陆云锦。

公子如画,风华依旧。

这种声线,像极了宏村雨夜那一晚,他贴在她耳边,一遍遍缠着她说喜欢。

“喜欢姑娘……喜欢鸾鸾……”

“真的喜欢……别抗拒我……”

而她失了神智,整个如同莬丝花一样,紧紧缠绕在他身上,随他的动作起落沉浮。

鸾鸾耳朵一烫,不敢再瞧陆云锦。

陈谓面露愁色,道:“皮猴子被花袭的毒药控制,才会在怀陵对公子不利,他实非成心,”又面向陆云锦:“公子向来大度,还望能够原谅他这一回,事后,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

鸾鸾一听,顿时紧张起来:“那二师兄现在没事吧?他怎么一次也没和我提及此事?”

陈谓安抚道:“皮猴子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说。”

“那,我们现在要赶快带二师兄去百堂找张医解毒才行。”

赵英一听不了,刚想说话。

陈谓道:“我一去即可,小师妹,你先跟赵门主回平江城。”

鸾鸾不放心:“可是……”

陈谓不容置喙,态度强硬,姿态却是哄慰,摸摸鸾鸾脑袋:“你乖一点,赵家族亲都在等你回去,你不能再拖了,再者,我一一骑反倒快些。”

他所言有理,鸾鸾态度有所松动。

赵英闭上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心知陈谓会替她劝鸾鸾,她倒省事。

陈谓再接再厉,承诺道:“等皮猴子身上的毒解了,我再和他一块去平江城寻你。”

“好吧。”

转眼间又要跟陈谓分别,鸾鸾绪闷闷的,地盯着陈谓,“那你这次要赶快来找我,不准再失信。”

陈谓哑然失笑,这小丫还惦记他失约七夕的事呢。

“好好好。”

他并拢三根手指竖起来,宠溺道:“我保证还不行吗?只要事一办完,我立马回来见你,否则呀,”他眼睛转了转,狡黠地笑:“就叫老天爷惩罚我……”

他话未说完,鸾鸾急忙捂住他嘴,“不准说!”

陈谓下半张脸被她手掌挡住,笑意也会从漂亮的眼睛里跑出来。

他余光察觉陆云锦目不

转睛在看鸾鸾,他不悦,故意使坏。

鸾鸾手心蓦然被柔软舌尖舔了一,她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吓得缩回手。

偏偏陈谓还一脸无辜地瞧着她,一派纯良的假模样。

若不是手心的濡湿触感十分真切,鸾鸾险些都要以为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她悻悻的,手心蹭了蹭裙摆,暗暗瞪陈谓一眼。

陈谓心满意足,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陆云锦再看不下去,猛地站起身,动作剧烈到鬓边两根金缕丝带都在晃动,他双手紧攥拳,双臂打直撑在桌面,用力到竟隐隐发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诧异地朝他望去。

鸾鸾对上他猩红的一双眸子,里对她的恋,更多的是痛苦与哀怨,像在控诉她对他的残忍。

她迟疑一瞬,心虚地猜测刚才陈谓孟的举动被他瞧见了。

陆云锦脸色难看,恶痛绝地剐陈谓一眼,咬牙恨恨道:“唐公子既是鸾鸾的二师兄,又是遭花袭迫,我自不会与他计较。”

陈谓挑眉轻笑,眸底流露出几分得意,作揖道:“如此,属下多谢公子体谅。”

陆云锦对此的回应是冷冷甩袖离去,脚步飞快,竟失礼地没有跟长辈赵温二告辞。

候在一侧的司瑕、司晨也觉意外,呆了片刻,急忙追着陆云锦去了。

温禹泽呐呐咂舌:“这……”

赵英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真是越长大越没规矩了。”

温禹泽劝:“鸾鸾,你要不跟上去看看?”

鸾鸾下意识去看陈谓的反应。

陈谓背着手,歪朝她笑,墨发随他动作披散在肩前,他似乎并不介怀她去追陆云锦。

当然,她清楚,若她当真敢追,只怕陈谓私底下要跟她闹个没完,因此,鸾鸾不带犹豫便拒绝了。

“陆公子看起来心不大好,还是让他一个静静吧。”

陈谓这下子满意了,上前去牵鸾鸾的手,叮咛:“我收拾一番就去找皮猴子,你不用等我,先安心跟赵门主他们回家,届时,我们平江城团聚。”

鸾鸾忍住不舍,体贴道:“好,大师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赵英关心道:“用不用我派个和你一道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陈谓轻轻摇:“多谢赵门主好意,不过不必了,我独来独往惯了。”

赵英也不勉强:“好。”

们倒也没耽搁,赵英很快给陈谓找来一匹脚程快的宝马,温禹泽不想累着鸾鸾,就主动包揽了粮泉水一事。

夜时分,陈谓整装轻骑出发,离了陇西,往峨眉山的方向奔去。

只不过,半道上,他弃了马,提气用轻功飞掠赶去,竟比飞马速度还快,三两下起落纵横,马儿已看不见他的身影。

第52章 云锦醉酒

静,闲云掩月。

鸾鸾熄灯,躺在床上,逐渐眠。

忽然,一阵“扣扣扣”没规律的敲门声吵醒她。

她看着黑咕隆咚的门扉,惊疑不定。

“……谁、谁呀?”

门外没有应答,只是固执地继续重重敲门。

鸾鸾坐起身,披上外衫,随脚套上绣花鞋,往门边徐步走去。

她再度小心询问:“到底是谁在敲门?再不说话,我喊来了。”

门外沉寂一瞬。

司瑕的声音忽而响起,他赔罪道:“赵小姐,我家公子喝醉了,并非故意要来扰你安眠。”

司晨搀扶陆云锦,劝:“公子,我们回去休息吧,别再折腾了。”

陆云锦大着舌,神志不清,嘴里只念叨着“鸾鸾”二字。

司瑕也跟着一块劝:“公子,更露重,当心着凉,我们走吧,明再来寻赵小姐也是一样的。”

陆云锦推开他们,扑在门前,一遍遍执着地问:“鸾鸾,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你出来啊,鸾鸾,”他声音越来越低,“别不理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都怪我,”他神痛苦,分外自责:“我为什么要弄丢你?”

“如果我不弄丢你,今你就不会选择陈谓。”

“鸾鸾,我错了,是我害你流在外吃苦,原谅我,原谅我……”

鸾鸾听着,不由叹气,陆云锦这样难过,她又何尝忍心?

须臾,她还是亲手给他开了门。

“吱呀”一声响,门扉从内开启。

醉鬼陆云锦一个不防,踉跄扑到鸾鸾怀抱中。

鸾鸾环搂住他,晚风吹过,扑鼻而来一阵浓烈的酒香味,还有淡淡的泥土木气息。

她不解,低眸去瞧怀中的陆云锦。

陆云锦恰好仰来看她,他眸光蔼蔼,神痴痴,像小孩子一样,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袋莹囊,讨好道:“妹宝,你看,我专门去给你

抓的萤火虫。”

“你夜间不是怕黑吗?有萤火虫陪伴你,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鸾鸾想说,她已经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胆小,需要靠萤火虫哄着睡。

她一怔,脑海中蓦然闪过很多画面,幼小的她,还有稚气少年陆云锦。

她身体不好,子娇气,每当赵英训斥她,她都会偷偷掉眼泪,每次都是陆云锦跑来哄她欢颜,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极尽耐心。

他待她,从来很好,不比大师兄差。

可是,她既已选择了大师兄,那就不能再给陆云锦徒劳的希望。

她回过神,故作冷淡,将陆云锦推开,毫无绪道:“陆公子,我不需要什么萤火虫,我要睡觉了,请你走吧。”

陆云锦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神惘然,呆呆地望着鸾鸾。

他白皙俊颜沾染三两道泥土脏灰,连衣摆都夹杂着碎屑杂,手中布袋一闪一闪。

此刻的陆云锦再无半分矜贵公子的派,整个看起来就像个迷路的可怜,寻不到出路。

鸾鸾怕自己心软,不敢再看,抬手就要关上门。

陆云锦抓住她手,不让她关门,还强势地挤进屋去了。

“妹宝不乖,”他曲指刮鸾鸾鼻梁一下,牵动嘴角,努力绽开灿烂的笑容,却略显僵硬:“不要这么疏离地叫我陆公子。”

又放轻声音,温柔哄骗:“像小时候一样,叫我云锦哥哥。”

鸾鸾怔住,觉得今夜喝醉的陆云锦怪怪的。

陆云锦好似也不自在,笑容落下,小心翼翼地问:“我尽量模仿陈谓,这样子你会转而喜欢我吗?”

鸾鸾难以置信:“这……”

陆云锦急急保证剖白道:“如果你觉得循规蹈矩之沉闷无聊的话,那我也可以学习做个轻浮子,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番糊涂的醉话,鸾鸾都听不下去,她甩开陆云锦的手,“问题根本不是这个,云锦,你别作践你自己。”

她动作大,陆云锦手中布袋不小心脱了手,掉在地上,无数只萤火虫飞出来,刹那点亮漆黑的夜,可转瞬,它们都要飞走了。

陆云锦怔怔看着这一幕,心冷如灰,急忙又要去抓回萤火虫,那痴心模样,好像只要他做出努力,结果就会改变,鸾鸾就会回心转意一样。

司瑕怕他又一个跟着萤火虫瞎跑受伤,追上去拦他,苦劝:“公子,赵小姐根本不喜欢萤火虫,你别再做徒劳

功了。”

司晨怨愤地盯着鸾鸾,为陆云锦鸣不平:“鸾鸾姑娘未免有失偏颇,你明明对谁都心存善意,唯独对我家公子这般冷酷,公子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狠心待他!”

鸾鸾抿唇,被他问住。

半响,她艰声道:“……我只是不想他越陷越。”

司晨实在心疼自家公子,再看不下去,一咬牙,撩袍朝鸾鸾跪下。

“算我求你了,鸾鸾姑娘,你就对我家公子好点吧,你好歹哄他一会,别叫他又夜跑来郊林抓萤火虫,弄得满身狼狈。”

鸾鸾一惊,想搀扶他起来,奈何司晨不肯。

半响,鸾鸾没辙,只好妥协。

她叹气:“罢了,只此今夜一次。”

司晨心一喜,麻溜站起来:“多谢鸾鸾姑娘。”

鸾鸾走近陆云锦,她只轻轻拉住陆云锦的手,司瑕怎么拉也拉不回的陆云锦顿时老实下来。

他站在原地,委屈地瞧着鸾鸾,自责道:“鸾鸾,我没用,萤火虫全都飞走了。”

他这样子好像一只讨不到主欢心的大狗狗,鸾鸾被他逗笑,一颗心到底软了几分,她踮脚,抬高手摸摸他脑袋,顺便拍走他发间落灰。

她笑容盈盈,嗓音轻柔:“没事,萤火虫我们明天晚上再抓也一样。”

陆云锦只觉受宠若惊,不安地问:“真的?”

鸾鸾点:“我何时诓骗过你?”

陆云锦喜上眉梢,“那……”

他轻轻握住鸾鸾的手,见她没反抗,他抿嘴偷笑,继而跟她十指紧扣。

鸾鸾看出他果然还是很在意今陈谓牵她手的事,不由叹气,带他进屋:”走吧,我们进去洗把脸。”

司晨有眼力劲,麻溜跑去掌灯。

司瑕自告奋勇:”我去打水来。”

不一会,陆云锦乖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膝,仰着脸,任由鸾鸾帮他擦脸。

好不容易把他脸上泥灰擦净,鸾鸾一声令下:“手。”

陆云锦两只手立马朝上递过去。

鸾鸾失笑:“先左手。”

陆云锦左手往她方向更近两分,右手放下,偷偷揪住鸾鸾裙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鸾鸾。

鸾鸾无可奈何,仔细把他左手擦好,再抓起他右手擦拭,末了,还喂水给他漱

她瞧一眼外月色,有些疲倦:“好了,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云锦,你先回去休息

,明,我们才有力赶路回平江城。”

陆云锦却不听话,摇拒绝:“我不走,赵妹妹,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鸾鸾再度赶他:“你我孤男寡,整夜共处,传出去可怎生得了?”

陆云锦不说话了,垂丧气地坐在那儿,像一座沉默的石雕。

鸾鸾只好祭出杀手锏。

她佯装气急:“好,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

岂料,陆云锦跟个小孩儿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闹到最后,鸾鸾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好气冲冲地拉着他,叫他躺到床上。

陆云锦听话地躺在那儿,眨眼看鸾鸾。

鸾鸾决定先把他哄睡着,然后自己再离开。

她像哄小孩那样,耐心地哄他:“睡觉要闭上眼睛才行。”

陆云锦跟她打商量:“鸾宝,我想听你唱歌。”

鸾鸾依稀想起一些往事,以前她睡不着,陆云锦就会守在她床边,唱歌哄她睡觉,那首临安乡曲就是陆云锦哼唱的,她至今还记得曲调。

“好,那我唱歌给你听,你乖乖睡觉。”

陆云锦“嗯”一声。

不一会,一道轻柔的声娓娓响起。

“萤火虫,飞过垅,借你的锁锁房门。”

“借你的牛犁大丘,借你的马走临州。”

风轻轻吹,云慢慢飘,月亮也睡着了,陇西的夜是如此静谧美好。

鸾鸾困倦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意识逐渐变得迷蒙,不由将脑袋靠在床柱那儿,打起盹来。

司瑕与司晨见状,对视一眼,悄步离开,临走前还贴心把房门带上。

陆云锦睁开眼睛,定定凝望鸾鸾,少面容姣好,廓秀润,如豆灯火照在她脸上,洒成一小片扇形影。

他看着看着,忽而着了迷,发了痴,缓缓撑起身,徐徐靠近她。

然而,几乎是他快要吻下去的瞬间,鸾鸾唇瓣微启,低声梦呓道:“大师兄。”

陆云锦蓦然惊醒,这场只有他一沉溺的美梦终究被她无打碎。

“鸾鸾……”

他苦笑,满眼自嘲,颓唐地退开,倒在床那儿,怅然地望着窗外夜色发怔。

他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陷困局。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老天爷,你是在耍我么?”

第53章 香雪被囚

清晨。

温暖的阳光洒满小院,麻雀栖息枝,叽叽喳喳地鸣叫。

左右走廊各有三道身影,正是相携而来的赵温夫,还有手捧秋|海|棠花束的许棠。

碰面,赵英严峻目光打量许棠。

许棠笑意朗朗,落落大方地抬手问好:“赵门主好!温先生也好!我叫许棠,喜欢你们家千金,今是我追求她的第六天。”

“虽然赵小姐现在还是对我冷冷淡淡,不然没关系,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被我的诚意打动的。”

温禹泽嘴角抽了抽,毫不客气道:“死小子,你省省吧,我家宝贝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惦记的。”

别以为他没听过如意郎的垃圾名

赵英亮出钺,厉声威胁:“滚远点,否则别怪我钺下不留。”

许棠手拍小心脏,故作惶恐之色:“好嘛,岳父岳母你们别这么凶,大不了我不当着你们面追赵小姐,”他桃花眸转了转,勾唇坏笑:“偷偷私底下来呗。”

赵英眸色一冷,“你!找死不成?!”

一言不合,赵英直接开打。

许棠猝不及防,只能只身招架,可怜他身上没有半点兵器,还要顾及秋|海|棠别被钺削落花苞,躲闪得颇为狼狈。

温禹泽在一旁拍掌叫好:“阿英加油!打死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癞蛤蟆。”

此时,鸾鸾睡得正香,窝在陆云锦怀中,脸撒娇一般地蹭他下颌。

陆云锦含笑看着她,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忽然,门扉被从外砸开。

许棠被赵英踹飞进屋内,他在半空拧转身体,最后扭成一个骚包的姿势落定地面,手举海|棠|花,在鸾鸾床边单膝下跪。

他仰,正要对心上来一段黏糊的表白,忽然对上陆云锦漠然嘲弄的脸庞。

许棠:“……”娘嘞个豆豆,这咋回事嘛,丢脸丢大发了。

陆云锦嗤笑一声,凉凉道:“许公子这问好方式还真独特,有够卑躬屈膝的,不错,可以应聘我明玉山庄当看门狗。”

许棠气得牙痒痒,麻溜直起身,站得笔挺:分外恼火:“少来,你怎么会在赵小姐的榻上?莫不是昨夜当了梁上君子?”

又懊恼:“可恶!居然被你捷足先登了!”

鸾鸾被这番动静吵醒,睁开迷蒙眼睛,看清眼前形,反倒吓一跳,怎么这么多在她房间?

许棠笑眯

眯和她打招呼:“赵小姐,早上好。”

又递上秋海棠:“这是我特地给你摘的花,你看,花瓣上还带着晨露,你再闻闻,香不香?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摘。”

“呃……”鸾鸾呐言:“这、这……不必了。”

她把秋海棠推开,坐起身,想要下榻,陆云锦顺势用手指帮她梳理散在后背凌发,一副贤惠良妻的体贴模样。

赵英面色古怪,片刻,她似乎是强行说服自己,咳了咳,说道:“我虽早知你和云锦有首尾,可你也不能在陈谓刚走就耐不住寂寞和他……”嫌丢,她声音渐小:“厮混……”

又实在不赞同,音量猛然拔高,斥道:“这成什么体统?”

鸾鸾混沌的脑子都被她这一声吼给吓醒了,着急想解释。

温禹泽又喜又笑,欣慰道:“好嘛,看来云锦还是有机会的!”

赵英点点,一脸极为勉强的模样,道:“你我皆是专一之,没想到会生出鸾鸾这个花心蝴蝶,索三心二意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再说了,鸳鸯门都养得起,到时候,陈谓和云锦,两个一起收了,也不是不行。”

许棠一听,连忙举手:“那再加我一个,做第三房。”

赵英斜他一眼,“你?呵,给鸾鸾端洗脚水都不配。”

许棠鼓嘴,不满:“岳母,你别这么看不起我嘛,大不了我给赵小姐刷恭桶也行啊。”

鸾鸾疼扶额:“你们别说了,我既已认定大师兄,就绝不会做出令他难过之事。”

陆云锦早有所料,扎心都习惯成自然,自个儿给彼此台阶下。

“你们误会了,我和鸾鸾就是朋友……”

他话说一半,温禹泽粗打断他的话:“哪有睡在一起的朋友?”

陆云锦被他噎住,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末了,还是赵英瞅了眼外天色,不耐烦道:“别再瞎耽搁了,赶快收拾行李,我们吃完早饭就出发。”

鸾鸾犹如得到解脱,忙应:“好,我现在就起来洗漱收拾。”

赵英见她窘迫,便做恶,赶走其他:”都给我出去,没瞧见我闺要换衣服梳妆?!”

许棠刚想说自己可以帮鸾鸾描眉画,赵英一脚踹他:“尤其是你,滚滚滚。”

不一会,都散了。

鸾鸾才觉松气。

哎,一大清早的,吵得太阳突突跳。

*

话说另一边。

筐山,彭家堡。

冷香雪一行途径此地,在彭虎的强烈邀请下,只能去他家中暂做歇脚。

一开始,冷香雪还能勉强沉住气,安慰自己,侠肝义胆的彭虎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她命,可当她被彭虎强留在彭家堡的时间拖得越久,她越坐不住。

“让开,我今定要找彭帮主讨一个说法!”

她面色肃冷,沉声呵斥门左右守着的两名彭家护卫。

彭三和彭六对视一眼,皆是无奈,他们又何尝做过这等强迫的恶事?

若非帮主这回铁了心,非要如此,他们绝不会助纣为虐,可想起早逝的小姐,他们也只能自己狠下心肠。

彭三不为所动道:“胧月仙子,请你回房好生休息,莫要为难我弟兄二。”

冷香雪气极,不欲理会二,抬步就要走。

彭六抬臂举刀斜挡冷香雪。

冷香雪拂袖,一段洁白素练从袖中甩出,她调息运功,想将彭六击退,却惊觉自己提不动内力,一时大惊,脑中思绪纷飞。

她眼眸一动,对上彭三略带歉意的眼神。

“你们每端来的饭菜有问题?!”她寒声质问。

彭六轻轻用力,用刀柄触碰冷香雪肩膀,迫使她退回房间内,“胧月仙子,现在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老实点为妙,等帮主抓住盗鬼,他定会带着树舌丹芝亲自上峨眉山向龙音师太道歉。”

“谁知道盗鬼什么时候会来彭家堡?”

冷香雪被彭虎摆了一道,又气又恼,更多是自责,怪自己轻信彭虎,“再说了,我不一定能等到那个时候!”

说罢,她打算硬闯出去,可惜,彭三、彭六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半点没让着冷香雪,手不一会,冷香雪腿脚功夫不及两位大汉,被擒住。

彭六为了省事,提议:“不若我们卸了她胳膊腿脚,免得她又闹腾?”

彭三想了想,觉得可行,“那就这样办。”

正要动手,余了了及时赶来,焦急阻止:“二位好汉,切勿动手伤了冷姑娘。”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彭家护卫,正是彭二和彭四。

彭六瞪他们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问:“咋回事?帮主叫你们看住,你怎么还让这比丘找到这儿来了?”

彭二揉了揉耳朵,讨饶:“那和尚叨叨叨念经实在太叫疼了,我和阿四被他烦得没辙,这才放他出门溜达。”

彭四也知晓自己办事不力,狡辩:“左右余了了现在内力尽失,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就权当让他出来望望风。”

彭六咬牙道:“最好是这样!若是搞砸了帮主大事,你我全部都得挨铁锤砸。”

想起彭虎的武器月流星锤,彭二、彭四皆是瑟缩,妈呀,那可不是好玩的。

彭三停下手,道:“余师傅,胧月仙子非要与我们动手,我们不想屡次伤及她,这才……”

冷香雪气恨地啐骂:“我呸,你们暗算我在先,囚禁我在后,现在还有理装好?”

彭三讪讪。

余了了缓和气氛:“冷姑娘,你暂且冷静点,彭帮主向来侠胆雄风,这次也是为报仇心切,才会失了分寸,事出有因,我们还是对他多两分谅解吧。”

想起生死未卜的龙音师太,冷香雪心焦,眼圈微红,语气哽咽:“并非我毫无同理心,实在是我等不起!”

一哭,叫动容。

尤其是冷香雪这等冰晶做的高冷儿,杀伤力可谓惊

彭六不知所措:“说话就说话,你哭啥子嘛?”

冷香雪不想让看笑话,抽了抽鼻子,止住泪意。

余了了心肠慈悲,道声佛号,好言劝说彭家四个护卫。

“无论如何,小僧和冷姑娘都是因为信任彭帮主才会毫不设防地来彭家堡做客,可彭帮主此举着实不义,叫我二寒心。”

“再者,你们成将我们关在房中,只会徒徒累积我们与彭帮主的矛盾,倒不如带我们去见彭帮主一面,大家坦诚布公地说开,事也好有个了结。”

彭二、彭四听罢,颇为意动。

冷香雪心念一动,跟着游说,道:“此事,传出去也有损彭帮主威信,后,武林哪门哪派还敢与彭家堡好来往?今,你们若肯让我们见彭帮主一面,此前种种,我全都既往不咎,峨眉派也绝不会因此与彭家堡恶。”

彭三悄声道:“老六,他们说得似乎还挺有道理。”

彭六点点,“是这个理没错。”

窃窃私语一番,最终同意下来。

“行,那我们领你二去见帮主,你们可不许来。”

余了了摇苦笑:“我和冷姑娘内力皆失,阁下的担忧不过是徒劳。”

第54章 彭虎计划

彭家堡,练武场。

烈阳高照,大中午的天简直要把大地烤化。

唐醋鱼只觉自己整个都要被晒焦了,脚底发烫,还要给黑心师傅打白工。

他一边按照戴岳的吩咐在地上弹墨线测量地板尺寸,一边忍不住擦汗抱怨。

“戴师傅,你不是说我不能全须全尾出怀陵,你就要逐我出师门吗?”

“现在这样子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嘛!?”

大树繁茂,正好框出一片凉地。

戴岳优哉游哉地躺倒在摇椅上,双手把玩陆云锦送给他的七窍玲珑锁,难度系数大,但他玩到额冒汗,依旧乐此不疲。

时节已秋,偏偏筐山的天气还是这样闷热。

如果在这种糟心天气下,还要赶工程进度,那就叫更烦心了。

所幸,他有一个牛马徒弟可供驱策。

嘻嘻。

想到这,戴岳嘴角微翘,他语调慢悠悠。

“再怎么说,你我师徒一场,为师哪里忍心在你埋身怀陵的时候弃你而去?”

唐醋鱼叉腰:“那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伤患活么?”

“为师可都是为了你好,受伤就要多起来活动筋骨,免得一个不小心在床上躺废了。”

这番无耻的话,听得唐醋鱼嘴角直抽抽,恨不得跳起来扇戴岳一个大兜。

彭虎心急火燎,在太阳底下来回踱步。

半响,他听不下去二扯皮,躁打断。

“老小子,你也起来活,不准偷懒。”

他走过去,一扯戴岳胳膊,将他整个提溜起来,还顺手把七窍玲珑锁给抢了。

戴岳顿时急了,”诶诶诶,说话归说话,你抢陆公子给我的鲁班锁作甚?快还给我。”

彭虎不肯,高举七窍玲珑锁,“你先活,等抓住盗鬼,别说一个鲁班锁,什么杂七杂八的铁锁铜锁金锁我都搜刮来给你。”

“你说得倒好听,仔细别打我的锁阵。”

正说话,彭虎忽而瞥见从拐角处徐步行来的一群

光耀耀,他抬掌遮眼,定睛看清楚来的瞬间,他脸色一沉,随手将手中东西砸向领羊脑袋。

彭二脑门开花,鲜血迸溅,却连声痛都不敢喊,只嘶嘶抽气。

戴岳连忙奔过去,捡起染血的鲁班锁,心疼地直叫唤:“哎哟,我的宝贝儿!你可遭了老大罪了,彭二的脑袋硬实着呢,可别把你磕疼咯!”

彭二:“……”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

彭虎怒

声发问:“怎么搞的?!我不是命你们看牢他们?你们竟敢阳奉违!还堂而皇之把他们带出来瞎转悠!?”

彭四连忙解释原委。

彭虎还是余怒未消,但到底没再冲他们发难。

余了了冲彭虎行个晚辈礼,缓声道:“彭帮主,强留我和冷姑娘在筐山,彭家堡实在有失待客之道。”

彭虎梗着脖子,自知理亏,此刻不欲狡辩,但他也拉不下脸跟一个小辈道歉,此番,本就是他以大欺小,又有什么好说的?

气氛僵持片刻,彭虎摆摆手,不容置喙道:“这次我让戴岳亲自在彭家堡设下重重机关暗器,只要盗鬼敢来偷树舌丹芝,我一定将他双手斩下,再把树舌丹芝双手奉还峨眉派。”

“胧月仙子尽可放心,我对树舌丹芝毫无兴趣,旨在引盗鬼现身。”

冷香雪实在咽不下这气,语带锋芒,怒怼道:“彭帮主乃武林豪杰,这次又是承陆少主所托,负责护送我回峨眉山,没理由监守自盗!”

“再者,此事若传将出去,岂不是叫笑话彭帮主言而无信,欺凌他门小辈?又让公子锦何以堪?!”

彭虎平生没做过这等亏心事,蓦然被冷香雪一顿呛白,骂得他脸红脖子粗,臊的慌。

戴岳见老友脸皮挂不住,忙出来打圆场。

他摇了摇扇子,替彭虎扇风,笑哈哈道:“冷姑娘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彭老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叫盗鬼神出鬼没?若没有树舌丹芝做诱饵,只怕这辈子彭老虎都抓不住盗鬼。”

“冷姑娘美心善,可别跟他一个油腻大叔计较。”

冷香雪冷哼一声,凛然道:“现今,为刀俎我为鱼,我哪敢和彭帮主计较?只是,我一定要拿回树舌丹芝去救我命。”

余了了想了想,劝说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依我看,要不,”他看向冷香雪,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冷姑娘,你遣贵派师妹们去将龙音师太接来筐山,兴许,等龙音师太来了彭家堡,彭帮主也已经借树舌丹芝的噱让盗鬼伏诛,此事不就刚好化解了吗?”

他说得过于理想化,可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彭虎当即对冷香雪道:“那我派彭二和彭四领护送你师妹们去峨眉山。”

冷香雪唇一抿,只觉彭虎在威胁她,这是生怕她师妹们去向陆翊鸿告状,因此光扣留她还不够,还要一路上派监视她峨眉派的?!简直欺太甚!

思及此,她心

火难免越烧越旺。

然,余了了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冷香雪只能呼吸几次,勉强压住火气。

眼下形势所迫,她只能协助彭虎,再者,龙音师太命在旦夕,只余她一个小辈撑门楣,峨眉派到底势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与彭虎乃至整个彭家堡为敌,只不过,她也不能当软柿子给彭虎随意拿捏。

因此,她嘴上不甚客气道:“我信不过彭帮主,须得梵门中一并同去,我才安心。”

余了了顺势道:“既如此,我留在此地,协助彭帮主抓捕盗鬼,门中师弟陪同峨眉派师妹一块去峨眉山,彭帮主以为如何?”

彭虎与戴岳对视一眼,戴岳颔首。

彭虎也觉可行:“好啊,多力量大,余小师傅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前嫌,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他笑着拍拍余了了的肩膀,夸赞:“如此后生,可敬可畏。”

余了了但笑不语。

此事,便如此敲定下来。

戴岳钻研陆云锦送他的《奇门窍法》,根据彭家堡的布局地形设计机关,顺带役可怜的小徒弟唐醋鱼打白工,彭虎带领堡内弟子勤练武艺,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盗鬼自投罗网。

第55章 盗鬼发愁

炎炎,陈谓汗流津津,疲乏困,只好随便寻个落脚地,暂做休息。

他本就伤势刚好,又连奔波,现下身体算是撑到极限,昏脑涨顶不住,他找了间药铺,叫药童称点川贝母、茯苓、莲子心、白术,混成一个药包带走。

说起来,这好像还是张婵教给他的百醒神汤方子,他服用过几次,疗效确实极好。

他一手颠了颠药包,一手遮在额前挡太阳,垂着眸子,思及此,不禁有两分失笑。

脚步三拐两转,陈谓了间茶楼,将药包和一块碎银丢给店小二,吩咐:“帮我熬壶药汤,文火慢煨,耐心煮约莫半个时辰。”

店小二“诶诶诶”狼狈接住药包,老板忙捡起地上的碎银,笑眯眯道:“好嘞,客官先在大堂坐一会,喝杯凉茶去去热气。”

陈谓颔首。

老板一手提着茶壶,一手迎陈谓在靠窗的桌边落座,一边倒凉茶,一边殷勤地问:“客官可要点些酒菜?”

陈谓这几天老是啃粮,嘴都快淡出鸟来了,刚想叫酒吃,又想起鸾鸾紧张他的模样,话一出就转了弯:“简单上几个清粥小菜,其他荤腥就免了。”

老板错愕,没想到陈谓长得

高马大,饮食却这样寡淡,他顿了顿,还是忙应声:“好,我这就让伙夫去炒几道菜。”

时值正午,吃客陆续来到,不乏各户各派、形形色色的江湖,陈谓看得莫名,低下,刻意往下压了压斗笠遮面,安静吃掌柜端上来的菜肴,提神听其他桌客的谈话。

兴致勃勃地看好戏:“听说霹雳虎这次可彻底豁出去了,不惜冒着得罪峨眉派和事后被陆盟主追究的风险,在彭家堡布下天罗地网,势要抓住盗鬼!”

不屑冷笑:“呵,就算他用树舌丹芝引盗鬼出又怎样?能不能抓住盗鬼还未可知!偏生要背上欺凌别门小辈的骂名,真是得不偿失,一世侠名都要毁于一旦咯!”

叹息:“可怜彭老虎一腔拳拳之心。彭大小姐芳龄玉殒,也是红颜薄命。”

乍然听见彭晴名字,陈谓夹菜的筷子一顿,眼前浮现彭晴临死前凝望他的最后一眼,那盛满意的眼神,是那般不舍、哀伤、悲痛……以及失望。

强行压在心角落的愧疚感再度翻涌上来,他索然无味地将筷子搁回桌上,失了胃

酒楼客还在陆续谈。

不一会,陈谓就理清了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彭虎强留冷香雪、余了了在彭家堡做客,将树舌丹芝据为己有,堂而皇之将其摆在祠堂庭院,扬言专程侯着盗鬼来抢,其他贪图树舌丹芝的江湖自然闻风而来、暗暗观望。

还有赏金猎为着彭虎悬赏盗鬼的万金,彭家堡守着树舌丹芝,打算到时候协助彭虎一块擒盗鬼。

如此一来,他拿树舌丹芝的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明明近在眼前,偏偏困难重重。

陈谓眉紧锁,手紧攥成拳,心中不免有几分发愁,却自始至终不曾生出过退缩之意,只要一想到鸾鸾身体康健有望,他又生出无限动力,眼前纵使是刀山火海,他也敢为了鸾鸾闯上一闯。

此时,店小二端来热乎乎的百醒神汤。

“客官,你要的药汤熬好咯。”

他将药汤放下。

陈谓“嗯”一声,拿起瓷碗,随意吹了吹,像喝酒那架势,豪气地一饮而尽,而后抬手擦拭唇角药渍,站起身,默不作声从角落出了酒楼,直奔彭家堡的方向去。

*

夜幕,蝉鸣阵阵。

筐山,彭家堡。

忙碌一天,唐醋鱼累瘫了,回到房间腰酸背痛。

在房间打扫的一名

婢眼尖机灵,放下毛掸子,走上前,笑吟吟地献好道:“唐公子累了吧?婢来给你捶背捏肩?”

唐醋鱼挑眉,兴味地打量她一眼,看她生得妖艳貌美,心思活络,不像安分的主,他心下略一思量,猜测婢是为攀附他而来,却不知她目的何在?

想不通,他索与她过过招。

他舒展双臂,瘫在圈椅上,语调懒洋洋,好似大爷一样开:“行啊,你来呗。”

此名婢正是靡靡,此次,她奉苏醒命令,与阿桔一道潜彭家堡当内探。

见唐醋鱼上钩,她掀唇媚笑,款步近前,帮唐醋鱼揉按肩膀。

唐醋鱼微眯眼睛,舒服地享受,时不时吩咐:“力道再重点,对,就是那儿,大拇指用点力来回拨那个大板筋,那里堵的很。”

靡靡:“……”

她额滑下三道黑线,只好用劲给唐醋鱼当苦力,累得“嘿咻嘿咻”直喘粗气。

好半天的功夫,唐醋鱼惬意了,才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我要睡觉了。”

靡靡松气,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甘心退下,又不好贸然打探唐醋鱼有关树舌丹芝的事,踌躇片刻,面露犹豫之色。

唐醋鱼瞅她脸色,笑得焉坏,问:“怎么了?漂亮姐姐还有何贵?”

靡靡想了个办法打消他的疑虑,故作羞涩,欲言又止。

唐醋鱼笑得更欢,双臂叉在胸前遮挡,佯装害怕:“哟哟哟,姐姐你该不是看上我了吧?可别,我还是只童子,吃不消你这种如狼似虎的。”

靡靡看他贱兮兮的模样,气得牙痒痒,还要耐着子与他周旋:“唐公子别害怕,婢哪敢觊觎您?婢中意的……”

她颊飞红霞,声若蚊呐:“是天玑派的戴岳长老。”

唐醋鱼了悟,也对,戴岳样貌清俊,除去秃的缺点,勉强也算翩翩公子,靡靡不知他底细,看上他那张面皮不奇怪。

“你喜欢戴师傅,那嘛不去找他献媚?跑来找我作甚?”

他翻脸,站起身,挥手赶:“去去去,别扰我安眠。戴师傅的住所在东北角,你往那儿去。”

靡靡猝不及防,急中生智,忙寻借:“唐公子看在我刚才尽心伺候你的份上,你可得帮帮我。”

唐醋鱼好奇:“我能帮你什么?”

他上下扫一眼靡靡前挺后翘的身材,直白道:“以你的姿色,你直接爬床就完事了,放心,我家戴师傅来者不拒,饥

不择食的,只要别叫他付钱就行,他可穷得叮当响,有几个钱全都嚯嚯在护理发上了。”

“不不不!”

靡靡扒拉门槛,“我所图并非一响贪欢,而是长久陪伴。”

“哟呵。”

唐醋鱼停下手,这下子来劲了,“你难道还想着做我师娘?”

靡靡站直身体,手扶发鬓,羞涩点:“只要唐公子肯帮我追夫,以后,我天天给唐公子捏肩!”

含羞,姿态婉转。

然,不解风的唐醋鱼只瞧中她发髻上簪着的如意簪,他毫不客气地索取。

“我用不着你给我捏肩,呐,你脑袋上那根玉簪成色不错,送给我当聘礼,我就把戴师傅许给你!”

靡靡脸顿时拉下来,妈耶,唐醋鱼这个死小子,挑啥不好,偏选中花袭送给她的见面礼,这簪子她可宝贝,天天戴着,一时之间还真舍不得。

毕竟,从小到大,也没送她这样珍贵的礼物。

唐醋鱼见她不肯,冷嘲道:“看来你也没啥诚意嘛,那就算了,我家戴师傅值得更好的富婆,你不行,你走吧。”

说完,他要关门。

靡靡只好狠下心,疼不已:“好!我把如意簪给你,但你要让我跟着你在戴岳面前刷存在感,还有告诉我有关戴岳的一切喜好。”

唐醋鱼拔下她顶玉簪,喜滋滋道:“得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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