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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个盲人木匠(虐男1v1)(01-10)(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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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顾自埋在花盆旁料理了很久。 他的狗。

他的花。

不会无缘无故离他而去。

只因为他是个瞎眼睛。

欺负的瞎眼睛。

他孤零零的身影映在她的瞳心,让她第一次觉得有些刺目。

只能慌闪躲。

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欺负他的那么多,也不少她一个。

她不欺负他,也会有别欺负他。

她不骗他钱,他的钱也会被别骗。 与其让他的钱落在别手上,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全部拿到手。

乔佳善在自我催眠,本意只想驱散迟疑让自己果决一些。

她步步走近,来到陈挚身前:

“那我算不算活物?”

温柔的声线带着笑意,她收敛着过于刻意的撩拨感,让一切显得朴素清澈,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小铲子放落在陶盆边沿:

“你是客。”

“那我脸面挺大。”

乔佳善笑出声:

“吃你的用你的,还是你的客。” 陈挚站起身。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摸索到搭在一旁的毛巾仔细擦拭着手心:

“今天这么早来。”

“双休啊,不用上课。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总不能整白吃白喝吧。”

“今天刚了货,在等工。倒是没什么多余的事。”

乔佳善蹲下身,指尖捏搓着叶丛之中青翠的芽。

“那

帮你种花呀。”

“我已经料理完了。”

“咦?”

乔佳善定睛一瞧,发现了陶盆旁立着一个木做的小

像是遗落在这里很久很久,表面布有青藓,好在还能看清四肢于五官的廓。

她一把拿起掌大的小拍去尘土,在手中把玩:

“这小木是你做的?”

“嗯。”

陈挚知道乔佳善所指的是什么。

“练手时随便做的。”

“这小玩意儿挺别致,你雕的是谁?” 紧闭着双眼的小一笑不笑,倒是眼熟。 乔佳善抬眼看看陈挚,又对照着手中的木

“是你吗?”

陈挚听到乔佳善几步迈过地面零碎的置物。 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离他很近很近。

近到他都能听到她的呼吸,还能嗅到她身上代替了烟味的皂香。

“是我。”

陈挚僵着身体,不敢动作。

“你怎么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

她俏声问。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一边摸着一边雕的,像吗?”

“不像。”

乔佳善摇摇

“你比它好看多了。”

的睫毛微微一颤。

薄唇轻启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又紧紧抿闭一言未发。

吞咽使男突出的喉结轻轻滚动,似有一抹红晕攀上了他的耳根,越染越艳。

乔佳善惯会趁热打铁火上浇油:

“陈挚哥哥,反正你今得闲,也帮我雕一个嘛。”

=======================6 名字

乔佳善双肘撑于膝盖,及腰的长发披垂在身后。

她托着下在看陈挚雕木

雕木不好看,但陈挚好看。

置落在男身上的眼神光里充满了兴致。 男坐在矮凳上,腿面铺着一张砂布。垫在砂布上的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木块。

宽大手掌布满尘灰,还有一指缠裹药膏贴,上斑斑点点散落着涸的血色。

抓握在手的小锤子叮叮敲响着凿锥,双臂肌的线条随着动作而鼓动。

被凿撬开的木碎块一个接一个跌落在地。 不一会儿便初现型。

砂布带有坚硬粗粒,一遍遍摩擦过木块后使凹凸的表面变得平滑起来。最╜新↑网?址∷ wWw.ltxsba.Me

那动作重复而往返不断,像是没有尽。 她当然能轻而易举猜出他的踟蹰,他只是迟迟不愿雕琢木的细节,刻画那张他陌生的面孔。

“你不摸我的脸,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她挑着尾音,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其温柔。 他的呼吸止在了她话音刚落的那个节点。 手中摩擦的动作逐渐放慢,慢到几近停滞。 可他依旧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他想些什么,乔佳善不在乎。

不等陈挚有所反应,她拖着身下的矮凳,试图向他越靠越近。

这时。

只见高大的男倏然站起。

“我的手脏……”

抿了抿燥的唇沿,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接而道:

“我先去洗个手。”

他阔步迈出颇有落荒而逃的滋味。

她眼见着他陷暗室处,紧接着,是水龙刺耳的拧响与源源不断的水流声。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都说和尚不近色。 乔佳善没见过庙里的和尚,遇到陈挚也算是见过了。

与他靠近半步,他就退后一步。

与他还未接触,他便触电似的频频直躲。 自己又是禁烟又是禁酒,擦去黛换上素衣,装成了一个乖顺的小白兔。

不过是一只软弱可欺的白兔。

在陈挚眼里,怎么跟豺狼虎豹差不多。 是恐惧?抵触?排斥?

又全都不是。

那刻意的疏冷写满了距离感,崭露出他并不想与她靠近的念

可若真不想与她靠近,又为什么会接受她融他的一三餐之中?

多矛盾啊。

乔佳善想不通。

陈挚重新坐在她身前时,一双手洗得通红。 不知是用什么硬物搓刷了多少遍,竟还留下了数道浅浅的血痕。

淡淡皂香还留存在他的皮肤表面,那双并不好看的手挣扎着似想背到身后。

“先从哪里开始好呢。”

乔佳善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而是牢牢捉住了男那只比她大了一圈的手:

“先从发开始吧。”

僵硬的手在她的牵引下落在了她的发顶,沿着瀑布般的长发顺流而过。

“我是一长发,刚好长及腰间。都夸我发长得好,又粗又

密,乌黑光亮。但长发也有不好,风一吹就糟糟的,所以有时候我喜欢把它束在身后。”

发丝缓缓淌过男的指缝,圈绕在男削断了指节的残指末端。

犹如浸溪流,触及到波纹的方向。 酥痒在手心躁动,让他有些不安。

心底期盼着快些抵达发梢尽,又隐隐不舍就此罢手。

发丝抽离的一瞬,他绷持的心弦忽而落空。 可紧接着的,是指尖传来属于她皮肤的温度。 “我最喜欢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并不狭长,有些圆乎乎的,眼尾微微上挑。我是明显的双眼皮,你知道双眼皮是什么意思吗?是在眼皮上有一道的褶子。”

睫羽煽动,扑在他的指腹。像蝴蝶翩然过经又悄悄停留。

他不敢用力,怕粗糙的茧痕划伤她娇的皮肤。只敢维持在一个最轻柔的力度随着她的指引描绘过她的眼周。

“我的鼻子不算高挺但还算秀气,鼻不宽有些窄小。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鼻梁左侧有一颗比芝麻粒儿还小的痣。”

温温湿湿的呼吸全然打在他的掌心。 沿着鼻梁抚下的指特意在她痣的位置多作停留,而后落在她的鼻尖。

“我的嘴不大,笑起来会露出小小的虎牙……”

指腹已经被拉扯着触在了她柔软的唇。 丰润的唇还带有淡淡湿意。

或许是想让他感受到虎牙的威力,她竟忽然启唇将他的指衔在齿间,轻轻一咬——

他似触电般将手倏然抽回,紧攥在身侧。 指尖还遗留着被噙咬的触感,那不能被称之为疼的尖锐刺激以极快的速度钻他的身体,牵动着血流窜至遍身。

“陈挚哥哥,你摸出我的模样了吗?” 她有意逗弄:

“我漂不漂亮?”

近午的天光烘热了他仓皇的脸。

他蜷攥的手没有松开的迹象,反而越握越紧。 温红从他耳根扩散开来,一路染过他的侧颈,不知还能窜向何处。

乔佳善再忍不住得逞般带有嘲讽意味的笑色。 她捂着嘴笑弯了腰,又生怕被男发现而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可笑着笑着,笑着笑着。

紧锁在男脸上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融化开来。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眼中的轻蔑颜色到底是何时被冲散的。

眼前。

稍稍偏侧的脸还漫着浅红,以高挺鼻梁

为界,将骨骼锋锐的脸分为一明一暗。

灰白瞳孔躲在闪颤的睫毛下一动不动。 时而反过的光斑点缀在瞳仁之上,仿若藏于瀚海处的珍珠,璀璨无瑕。

笑容从她的脸上彻底落幕。

她看得有些着迷,着迷到不知动作。 她忘记了去享受这场欺骗游戏中缴获的战利品。

忘记了继续践踏这个愚蠢的男

忘记了如何笑下去。

“你的名字,怎么写?”

他的声音响起。

将她的思绪从沉浸中打捞了出来。

乔佳善悠悠坐回了身。

重新将手肘撑在膝盖,双手托起了自己的下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 男拾起了地上初见雏形的木。 指腹打着圈轻轻摩挲在表面。

“我把你的名字,刻在木上。”=======================7 不认字

“要我把我的名字写在哪里?”

正经根本不会在她脸上逗留太久。片刻功夫,她又泛起了意味长的浅笑:

“写在你手心怎么样?”

自从在陈挚脸上得了趣,乔佳善便上瘾似的找了机会就要逗弄他一番。

果不其然。她话刚说完,男放在身前的双手在一番掩饰下早已缩到了身后。

还没给她靠近的机会,陈挚随即站起了身: “你等我一下。”

的惯抵抗让乔佳善习以为常,她百无聊赖的目光随着那个局促身影一路去到了围屋中央。

他蹲下身,在用于栽种的陶器中摸索出了一个又宽又矮的方盆。

可他背对着她,她根本看不着他在做什么。 只听到小铲子在泥土里铲动,伴随着碰撞刮磨陶器的尖锐声响了好一会儿。

当陈挚重新回到了乔佳善身前时,他捧着一个方盆。

目不能视的男用脚尖试探着触即木矮凳,在确定了位置后将手中的方盆放落在地,慢慢坐回了原处。

眼前的方盆铺满了泥

被浇湿后碾实压平,其中置着一根小小的枯木枝。

“你把名字用木枝写在泥上,写一些。我能照着刻。”

他将方盆往乔佳善的方向推近,力所能及清理过陶盆边沿,抹去遗落的泥印子。似是生怕这些邋遢的东西会染脏她的衣裤。

佳善抽出小小的枯木枝,把玩在手: “你会认字啊?”

陈挚摇摇

“不认字,就当雕纹来认。”

“不认字啊……”

乔佳善若有所思,鬼点子从心里渗出了脸面上。

她弯下腰,披发顺着肩流落而下。 枯木枝戳在泥上,一笔一画反复勾勒,确保凹痕足够陷。

乔佳善越写,嘴角的坏笑越难以遮掩。写到最后险些嘻哼出声,还好及时用手捂住了嘴

“这是我的名字,乔——佳——善——” 她念过自己的名字,将每一个字都拖得很长。 陶盆推响混了沙粒碾滚的躁动停在了陈挚身前。

陈挚抚过泥土表面。粗糙的指陷进一道道凹痕,来回摸索了许久。

“乔、佳、善。”

每抚过一个字,他真着确认道。

“对,没错!”

乔佳善得意非常。

大手在裤侧仔细搓净泥渍,他捡起放在地上的木反转到背面,沉心雕刻。

刻木小刀扁平的刃一下一下摁在木表面,粗略起了三个字的大概位置。木屑伴随着划刻声打着圈儿翩然落地,又被忽来的过堂风吹散了。

乔佳善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光里不是无聊而生的空淡,而是从好奇到失神,从失神到闪动出几缕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光火。

那双她从来不愿直视的丑陋的手,因失去指节而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握着刻刀。

宽大的手执着小小刻刀,在小小木上刻下小小的字。

多么细致的功夫,对于一个瞎眼睛来说竟显得如此得心应手。

她在泥写下的三个字,真就被他刻在了木表面。

锋利的刀刃不长眼睛,执刀的也不长眼睛。 用于定位方向的手指频频被刻刀扎,陈挚却面不改色。不过用衣摆潦擦去皮肤上的余温,他便继续手上的动作。

都说一个瞎眼睛能当木匠不容易。 这句轻飘飘的话乔佳善在旁嘴里听过无数遍,耳朵都起了茧子。

多不容易。

被切割机削去了指节,被火焰烧皱了皮肤,被刻刀戳得满手眼。

以至于麻木了感知,习惯了忍受疼痛。 “你看看刻对了没有。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木递在了她身前。

乔佳善慌忙掐灭了眸中的光火。

当脸上真就流露出几分本心时,那种不自控让她惊慌失措。

她手忙脚捡起满地碎的保护色,重新将自己层层包裹。

“噗——”

接下男递来的木,眼看着上面的刻字,她试图用夸张的笑声掩饰心底陌生的绪:

“哈哈哈哈哈哈!”

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局促中生出些羞愧模样:

“我第一次刻字,刻得不好,招笑了。” 对照着泥表面自己的亲笔,乔佳善故作赞叹:

“当然不会,你刻得很好!连我的笔迹都模仿得很到位。”

只见。

不管是泥表面还是木身上,哪里有“乔佳善”三个字?

只有泥上她七歪八扭写下的“你祖宗”被分毫不差刻在了木背后。

……

“你祖宗!哈哈哈哈!”

东崽握着木捧腹大笑。

其余几的笑声紧跟其后,此起彼伏不止不休。

败而老旧的平屋里一时间被尖笑声填满,聒噪又刺耳。

“瞎眼睛不识字,被你骗个团团转还不知!像蠢猪!”

说着,梁耀民抢过东崽手中的木,一脚踢得老远。

乔佳善附和般的笑声有些漫不经心,目光不自觉地紧锁着地面滚动的木

此时,小小的木被几当作了皮球,踢来又传去。

不一会儿便沾遍了泥灰,脏得不成样子。 黑虎一脚将木踩在鞋底,还铆着劲儿又搓又碾:

“乔姐,你从瞎眼睛身上一毛钱都没捞到,怎么就弄回来这么一个垃圾玩意儿啊。”

莫名的怒火不知何时烧在了乔佳善眉心。 她突然狠狠推了把黑虎,将纸片一样的少年推得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你懂什么?放长线钓大鱼。整想着点蝇小利,就这点眼水难怪搞不到钱!”

只当是空手而归的挫败感,乔佳善把脾气一脑往外撒。

她猛踩了几下地上脏兮兮的木,紧接着一个飞踢——那木重重砸在墙上,哐一声落在地面。滚了好远,终于滚进了不见光的墙角处。

黑虎瘪了瘪嘴,嘴里抱怨不改:

“这都多久了,当初是你打保票能弄到钱的,如今我们都忘记酒沫子是啥味道了!”

“急急!有本事你自己搞钱啊,狗叫个毛!”

顾东崽和梁耀民前来讲和,乔佳善驱赶道: “滚滚滚!看到你们就烦,全都给老子滚!滚出老子家门!”

房门砸响惊了夜空。

远处几户家犬闻声狂吠连连。

门外杂的脚步渐渐走远。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

白炽灯悬挂在半空,苟延残喘散发着微弱的薄光。

飞虫蛾子绕着灯泡飞来飞去,时而傻傻的一撞在灯泡表面,不知疼似的还反反复复。

乔佳善转过身。

朝着墙角处的方向越靠越近。

她蹲在了不受光的影里,像是将自己藏了起来。

悄悄的。

她不想被任何知道。

她拾起了一个东西。

=======================8 报答

“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

乔佳善正吸溜着碗里拌满了辣椒酱的米,突然听来陈挚的话,嘴里的都不及咽下便抬起了

陈挚鲜少谈聊。

一桌吃饭数来一月有余,陈挚起聊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起初乔佳善还会喋喋不休,可话说多了,嘴皮子也累了。

再加上对面是个闷木,多少话扔过去都有去无回。

,乔佳善也懒得白费力气。

多新鲜的,两维系了多的沉默被陈挚打了。

乔佳善吞咽,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我成绩特别好,班上名列前茅。” “那很不容易,得一直读下去才好。” 男身前碗底空空,显然已经吃罢了好久。他静静坐在那儿等待着乔佳善吃完,好收拾碗筷拿去清洗。

喝完碗里所剩无几的汤,连最后的渣都扫了个净。

乔佳善意犹未尽舔了舔嘴皮,微眯的眼睛轻挑着望向相对而坐的男,脑瓜子里已经顺着男抛来的引线点燃了火星。

她面色不改,语气造作出几分悲凉: “我也想一直读下去,可是家里困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钱给我继续读了。学杂费不起,书本费掏不出。连试卷啊练习册什么的,我都没钱买。”

多好的机会。

先前她从不敢主动提及自己缺钱,怕意图太明显惹陈挚察觉。

眼下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岂不就是给她铺了条通天大道?

灰白的瞳孔无法

在一时间给予太多的波澜。 沉静的男一种淡漠的错觉,淡漠到她以为他会对此不为所动。

“以后、”

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身份或借去说出接下来的话。

只是他找了许久,没找到。

“以后学校要什么钱,你就跟我说。” 他鼓起勇气将堵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 趁着话音刚落立马低下了,假作忙碌来回摆弄着手中的碗筷,动作极其不自然。

他的声音有些小,带着一丝她读不明白的怯意。

然而此刻她没有兴趣去解读他的心思。她眉眼张扬兴奋非常,早就被他的话冲昏了脑。

不枉自己这么多时来的努力,眼前的蠢货终于敞开了荷包子。

这钱能拿多少,全凭她的本事。

事到如今她早已看不上陈挚裤兜里的碎银几两,她想要他的存折密码,她想要他的家底子。

除此之外。

她似乎还看上了其他的什么。

紧锁于那张英俊面庞上的视线落脖颈,描绘着锁骨明晰的影,恨不得往微敞的领里钻。

好在他看不见她投来的目光。

那过于坦诚的目光,正赤地游走在他周身流连忘返。

木凳子的拖响向他靠近。

直到一个温度贴近,他才意识到坐在对面的少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

然而她没有像曾经那样急于与他肌肤相触。 而是维持在了一个若即若离的微妙距离。 “陈挚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她将每一个字都灌了专门为他特意准备的缱绻。

带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仿佛明坦坦地告诉他:我任你为所欲为。

无依无靠的“孤”以身相报的戏码。放在常身上,是天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不信陈挚不为所动。 只要陈挚点

此后,她便能明目张胆的狮子大开。 就像梁耀民心甘愿拿出所有的生活费给她买化妆品,只为博她一笑。

关系一旦牵连在一起,她有得是办法蚕食完陈挚的所有价值。

倾身摸索着桌面,将两只空碗迭放在一起。

他攥着四支木筷子不再动作,甚至不敢面向她:

“你实在想报答我,闲时来这里就给我读书本上的课文吧。”

空气静止了许久。

“……读课文?”

乔佳善的脸在一时间完成了几度闪变。 从得意到诧异,从诧异到气恼。

比眨眼还快。

自知计划泡汤,乔佳善不愿周旋。索双腿一撂坐回了原处,连语气都不愿装点显得冷飕飕的:

“课文有什么好听的。”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碗沿,他垂首淡淡道: “以前小时候我就想读书,想学文化。那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每天花所有的力气只为填饱肚子。后来我得了病没钱治,捡回了一条命但眼睛看不见了,就彻底断了读书的念想。”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关于他的事

他的念想,他的眼睛。

轻飘飘的几字是他的遗憾,是过往岁月里踏过的血脚印。

可他明明比任何时候都平静。

就像是提及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旁事,不夹杂任何多余的绪。

她漫不经心地望着他,斥满功利色彩的冰冷瞳眸里混淆着不应该出现的温度。

或许在更早之前就悄然丛生,即便她不愿承认,即便她一遍遍抽剥而出,踩在地上用鞋底碾了又碾。

“好啊。”

乔佳善假作温和,脸面上皮笑不笑: “等下次我就把课本带来,给你读书听。” 陈挚没听出她拙劣的温柔,还傻傻以为那是乔佳善的许诺。

他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动身收拾好桌面的碗筷后,钻进了灶房里。

收起自己险些袒露出的可笑杂念。

乔佳善磨利了目色,凝向灶房里那个忙碌的背影。

烧红的大铁锅里热水沸腾。

那是为刷锅洗碗所特地准备的天然除油剂。 陈挚就站在锅旁,握着水瓢舀起滚烫的沸水,浇在中和有凉水的洗碗盆里。

蒸汽弥漫在灶房处。

她弯身拾起门边的砖,轻浅的脚步跨过门槛,正缓缓走近。

所有假想随着他的“拒绝”被浇灭得一二净。再这样下去别说他的存折家底了,连他兜里的零钱都不一定掏得空。

什么招数都耍尽了,到来还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要怪,只能怪他软硬不吃在先。

邻家的养在灶房窗外,咯咯叫个不停。 陈挚洗搓着碗沿,想着明天早来去买几个土蛋,给乔佳善蒸一碗饼。

他一个粗吃得

简单,不是米就是挂面,从不会在伙食上做文章。

乔佳善不一样,她还在读书,得吃好才能聪明。

他暗自决定着,明天蒸一锅米饭,配上饼,再炒个猪油青菜。

也不知道,乔佳善会不会喜欢吃。

当他侧过身要再度舀水时。

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砖石——

陈挚重心不稳侧身倾倒。

一只手就这么生生伸进了翻滚着气泡的开水里。

=======================9 受伤

“陈挚哥哥!”

急切的呼唤声响起。

乔佳善攀扶在陈挚的臂膀假作担忧: “陈挚哥哥,你怎么了!”

紧紧握住自己的臂弯。

开水的手迅速抽出后还绕着气雾,被滚烫浇灼后不断痉挛僵绷出一个怪异的形状。

犹如沸水烹煮了瞬间的皮肤在迅速变红,表面鼓起的水泡以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大大小小遍布了整只本就狰狞的手。

“天呐……”

惊讶并不全是伪装。

乔佳善倒吸了凉气,瞥过眼不敢直视男的手。

“我去打凉水来!”

说着,她焦急的在狭小灶房里碎步来回。 好不容易寻到一只空无一物的铁桶,她一把拎起置落在水龙下。

水柱砸在桶底发出刺耳的噪响。

乔佳善望着倾注而下的水流,神淡漠。 与装腔中的焦急模样硬生生割裂成了两半。 桶中水满大半。

也不过是转身之际,她又拧紧了眉,语出不忍:

“快用凉水泡一泡!”

陈挚随着乔佳善的牵引蹲下身。

冷水浸过烫伤的手时,他汗毛竖起。 冷热间撕扯出新的剧痛,从指尖一路窜过整只手臂的肌,钻心刺骨。

“陈挚哥哥,有没有好一点?”

柔软的话语满是怜及,若有若无添上了细微哭腔。将心疼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得多疼啊……”

微弱的天光打在他惨白而扭曲的脸上,逐渐凝聚成珠的冷汗顺着眉骨跌了他灰白的眸。

贴在背后的薄衣已经染透了汗湿。

在一声不易察觉的闷哼后他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紧闭薄唇死咬着牙,拼命抑制着自己急

促的呼吸。

他听到少急得团团转。

他听到少哽在喉的哭腔忧心忡忡。 “没事的……”

声音从他的齿缝间艰难挤出,有些沙哑。 他吸了一气,试图让自己的话语更加平缓:

“没事的别担心,我不疼。”

“哪能不疼啊!烧开的水烫过皮,跟煮了没什么两样。”

她吸了吸湿润的鼻腔,发出了就似抽泣般的声响。

陈挚微微一怔。

久久沉寂的灰白色瞳心不知被什么牵动起了一圈圈微小的波纹。

心面上像是被一只小小的手狠狠揪了揪。 酸涩裹挟着刺痛。

他只知道,他不想看到她这样。

“我皮糙厚,满手都是老茧,不疼的。” 他牵起唇角。那笑容生疏而僵硬,很不自然: “茧子硌手得很。这开水一烫剥一层老皮,是不是就细皮了?”

他从来没这么笑过,也从来没哄过姑娘。 看起来笨拙又滑稽。

“你还有心思玩笑呢!”

乔佳善跺了跺脚。

“乔佳善。”

这是陈挚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他对她残存的最后一丝冷漠不知何时被冲散了。

他念过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艳阳下正着反着烘烤了好些时候,再小心翼翼捧在她面前。

“你去旁屋门前的柜子上,帮我拿烧伤药来吧。”

直到听着脚步声渐远,男烫平的眉心才倏然蹙起。

他用颤抖的呼吸堵住了险些发出的闷哼,牙根子都被咬得发疼。

等她把药拿来就劝她走吧。

他这么想。

这般可怖的模样他不愿被她所见,他怕吓着她。

他怕她难受。

他怕她担忧。

乔佳善跨过旁屋大门并没有急于找药。 而是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靠着墙壁的木板床有蚊帐。

蚊帐两边撩挂在吊钩上,一眼便能见着收拾净的床铺与层层迭放好的衣裤。

扫帚撮箕靠在墙角,地上一尘不染。 连床底下每一双鞋都整整齐齐排放在一起。 木味是门外传来的,屋里边什么味道都没有,清清爽爽。

东崽家就像耗子窝。发霉的泡面碗流着汤汁堆在床尾熏出了潲水味,床窝里被子枕一层油腻腻的灰黑,一件底

衣都能反反复复穿十天半个月不带洗。穿在身上都带骚。

梁耀民算好些,至少换洗勤快,但是房里糟得紧。衣服塞在箱子里压出凌折痕,鞋子东一只西一只横七竖八到处飞,被子揉成一团有时在床有时在床尾,有时滚地上。

村里婶婆子闲聊都说男家没个照顾,都是邋遢的。

就该是邋遢的。

怎么陈挚却不一样。

靠在门旁的,是陈挚说的柜子。

看似没有多加装饰的素朴木柜其实花纹雕了一半,只是纹路稍显歪斜。

应是他做错了工后将废弃的半成品作为己用。 柜子上有一个曾经装有食品的金属盒。 盒子里堆放着各种药品,各式各样的药品多用于外伤。其中治疗烧伤的药膏已经用完了一支,空管被挤压得弯弯扁扁迭成一卷。另一支一模一样的也所剩无几。

乔佳善拿起了一团剪裁粗糙的布条,看上去像是缠裹伤的“绷带”。

布条上沾染了若隐若现的血色,看似被曾经使用后再反复洗净。

他说。

我不疼。

不疼的。

真的不疼吗?

恻隐萌动了那一瞬,乔佳善这么想。 也不过就仅仅那一瞬,她又不屑地哼笑出声。 男家嘛,装罢了。

以前玩儿在一起的几个混仔闲得发慌,玩甩耳光游戏。

多用力的耳光子甩得啪啪响。

几个门牙上糊满了血唾沫都各个不服输,大声叫唤着:不疼!再来!

陈挚嘴上说着不疼。

还不就是好面子,死装。

捧起装满药物的金属盒子,乔佳善这才迈出门槛,匆匆向灶房走去。

=======================10 劳烦

“屋里黑得慌,我寻了好久。”

乔佳善端着金属药盒来到陈挚身边,为自己在房中的逗留随意找了个借

烫伤的手已经从冷水里拿了出来。 通红的手还在发颤,硕大的水泡将薄皮撑得晶莹剔透。

“我自己来就好。晚些你要上学,抓紧时间回去休息一下,别亏了神。”

他缩了缩手顺而背在身后,摆明着不愿被她触碰。

将药盒置落在地,乔佳善倾身靠近,对于陈挚的推拒她全当看不懂:

“帮你涂个药能耽误多久?”

态度强硬,被她拉扯的粗壮胳膊一动不动:

“我习惯了,这功夫我来利索。”

话音刚落,牵扯在他衣袖上的力度渐渐松了下来。

他感觉到贴近身旁的温度正在越来越远。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她甚至一言不发,让静默在二之间维系了许久。

“陈挚,你很嫌弃我吗?”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着急滚出来的字都没经思索:

“怎么会。”

“你记恨我偷过你的东西,讨嫌我这个小偷对吗?”

落寞的言语灌满了伤怀。每一个字像针一般刺进他的皮,越钻越

好似比手上的烫伤都难受。

他慌忙摇着

“你有你的苦衷,事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再记挂着。”

“那你为什么……”

那声音一时间被酸涩填满,呼吸波动: “为什么总是离我远远的?我是有瘟还是有病啊?分寸都沾不得?你要是真不待见,我以后就不来你家讨你嫌了。”

乔佳善就像团火。

他是打心底怕她的。

怕她靠近点燃了衣裤,烧灼了体肤。 这还没完。火星子沿着每一个毛孔往身体里窜,顺着血流啊流。

一直流到心尖上,无止无休一直烧。 烧得他都快不能自已。

他多怕她靠近。

但他更怕她再也不来了。

小小的屋子里除了他,没什么活物。 他的花无故凋零,他的狗被狗贩子偷走。 他坠了眼前的一片空之中,不管如何挣扎都难以逃脱。

死寂包裹着他好多年,连带他的感知与绪都涸了。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一滴雨珠跌了地面裂痕的缝隙。 浸透,

当新芽悄然冒出了绿尖儿时。

他哪里舍得连根拔起?

乔佳善还在苦着眉琢磨着对策。

这时,却见陈挚低垂着,将伤痕累累的手举到了身前。

“劳烦了你。”

顿时,乔佳善眉一展眼前一亮。

来不及复盘自己哪句话戳中了陈挚的心窝,她立马俯身拿药。

起初在房里昏暗,她没细瞧。天光下才见,每一样药品都作上了不同的符号。有的

在盖子上又小刀刻上划痕,有的贴上了一圈胶布,有的剪去了边角。

目盲的男看不见药物品类,只能用特殊的记号予以区分。

从药盒里拿出一根银针,乔佳善小心翼翼捧起了陈挚的手。

确认他不再退缩,她便轻轻吹着凉气,装模作样减缓他的疼痛。

“待会儿我去把碗洗了,把灶房收拾好。你就安心坐着,听到没?”

针尖挑了水泡,放出了一泡泡积。松弛的表皮皱皱黏在一起,又被针尖有意无意挑起。

不过是颤了颤眉,注意力全然不在疼痛上:

“屋里没个光,很黑……”

“你要拒绝我,我就不来了。”

乔佳善威胁得明目张胆。

陈挚真就不说话了。

这下她看出来了。

原来,陈挚多希望她能来。

先前陈挚冷冷淡淡不愿与她相近,她才想出这招害他摔跤烫伤手,就是为了趁这个机会好好“照顾”他一番。

这下不仅能紧贴着他照顾,没想到还顺带挑明了他的心思。

他没有讨嫌她。

反而想留她。

为什么呢?

离她远远的却又想留她。

明明不希望她走却又每每将她拒之千里。 这男真让她猜不透。

扭开药膏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凝着那片溃烂的皮肤出神,眸子里绽出了几分狡黠。

多好的机会。

如果能让他的伤痛久一点,再久一点。 让她照顾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成功的几率会不会更大?

烧伤药被放落在了一旁。她随即胡拿起了别的药膏,推挤出一条,轻轻涂抹在陈挚的手上。似是还不足够,她刻意用指腹摩擦过地面,沾染上厚厚的尘灰,一并抹在男狰狞的伤处。

“明我早些来,给你做吃的。吃完饭再给你上药。”

知道陈挚不会再拒绝,乔佳善开始试探着得寸进尺。

残忍写在她的脸上,她的话语却满含怜惜,比什么都温柔:

“这些紧着自己些,别不管不顾莽撞做事。你看你手上的伤,左一道右一道的,一看就知道,你曾前一定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废囊。”

稍显沙哑的声音牵出一丝苦笑。

其中烙刻着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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