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中，帝后落座。
周瑾温声问候了摇光几句，表现的比以前还要亲昵温柔，摇光言笑自若，但总透着些若有似无的冷淡——
周瑾并不介意，甚至还有些新奇和欢喜怜
。
新奇于摇光鲜少用这种态度面对他，欢喜于她在皇权，他的皇权面前让了步，进而越发怜。
居高临下的怜。
种种复杂的
绪在周瑾心中拧成一团，让他不知不觉没了懊悔，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
这么多年了，摇光看似温和，但内中强硬，刚成婚的时候，这是趣，但随着他登基称帝，偶尔却还要被她的意见左右，这不免让他心中生出些不喜烦恼。
直到如今。
他看到摇光也匍匐在皇权之下。
这种快感，甚至让周忍不住想起当初登基时的心。
心中种种想法一闪而逝，周瑾面上含笑，看着那周瑕从江南寻到的名医上前，小心翼翼的为摇光诊脉。
片刻之后，他报
出摇光身体的大致况，和宫中太医所说相差无几，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周瑾还是想要一个他与摇光两
的孩子的。
摇光背后没有家族，即便诞下中宫嫡子也无影响，加上她如今已经认输，他心中没了顾忌，也可以放心宠这个孩子。
六月，宫
楚芸有孕。
廖方心中也纳罕，这皇后瞧着的身体瞧着，虽然伤了底子，略有些虚弱，但不影响有孕，怎么会成婚多年不曾有孕……
想着他目光微动，余光扫过皇帝。
他擅
小儿疾病，这些年看诊无数，很清楚一件事，若夫妻无子，妻子没问题的话，那多半有问题的是丈夫。
只是世间之普遍将问题归咎于子身上，加之男子将此疾视作丑闻，不许外传，导致鲜有提起。
莫非……
但廖方也只是想想，这一点他都能想到，何况宫中那么多太医，既然如今都安然无事，不管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曾外传，他都不会傻到说出来。
他来是为了为皇后调养身体的。
这般想着，廖方继续说出自己的诊断，笑道，“娘娘身体无碍，只需慢慢调养，子嗣是早晚的事。我行医多年，倒也见过不少这种例子，不少夫妻身体康健，却迟迟不能有孕，只是少了些缘分罢了。”
来之前有叮嘱过他，皇后的身体无碍，找他是为了求个心安，他还想过会不会有什么
谋，如今一验果然如此，遂也敢放心大胆的说了。
这话太医也说过，只是皇帝之前总疑心太医不敢说实话，就算是现在廖方的话他也不怎么信。
他心中有些失望，面上不显，留廖方在宫中为摇光调养身体。
调养是个费时费心的事，动辄要半年之久，且期间不能行房事。
皇帝已经许久未能同摇光亲近，心里难免想念，但闻言也只能克制——
或许他心中也清楚，摇光仍有芥蒂，并不想同他亲近。
这个念
多少让他有些不悦，忐忑。但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他的皇后，又想要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他高坐御座，成竹在胸，稳
胜券的想。
他这会儿色上没了顾忌，摇光又不约束，紫宸殿近身伺候他的那几个宫他几乎全都收用了，如此夜夜笙歌，倒也不执著于摇光。
紫宸殿中歌舞升平，一派和乐。
又是一
晨起，皇帝起床之后，殿中宫开始忙碌起来。
龙榻收拾整齐，换
上被洗好熏好的枕被。帝王御用的东西自然都绣着团龙纹，横眉冷目，威势凛凛，在殿中袅袅的龙涎香雾气中，隐约有些扭曲的瞪视着宫们。
晨起过后，皇帝又去见摇光，喝下一盏茶，聊了一会儿，离开去上朝。
待他走后，平安亲自收拾了他用的茶盏。
如此复一。
这么一晃眼，就过去了一个多月。
夏天了。
时间一进五月，就一天比一天更热。
皇帝受不住热，移驾至东苑的蓬莱殿。蓬莱殿三面环水，便是夏天的热气也好似被这水尽数扑灭，是上好的避暑所在。
其景致绝佳，每逢早晚，水雾蒸腾，如在仙境。
皇帝动身，摇光这个皇后总不能自己留在宫中，也跟着移驾过去。
好在蓬莱殿建时就是朝着别宫所建，大大小小的宫殿群加起来差不多有半个皇城大小，比紫宸殿和凤仪宫加起来还大。<q> ltxsbǎ@ＧＭＡＩＬ.cｏｍ?cｏm</q>
除了每天要见到皇帝比较糟心外，这里的景致倒是不错，摇光甚是喜欢。
与此同时，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着皇帝宠幸宫，皇后无动于衷，朝臣们几次试探之后，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迫切的想要送
宫，挣得满门荣宠，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迫切，遂想了个由——
“摇光，今早朝，有朝臣上奏，说是今年朕生辰，请求大办，朕已经同意，接下来要劳累你了。”早朝过后，皇帝直接来寻了摇光，言笑晏晏，堪称意气风发。
如今朝政皆在他掌握之中，原本还总会约束劝慰他的摇光越发顺从，连带宁王也事事依从，周瑾只觉处处顺利，这般随心随遇的子过着，格外快慰。
摇光微笑，说，“如今国泰民安，都是陛下治下有功，合该如此。举宴而已，是臣妾该做的，何谈劳累。”
皇帝虽说的顺和，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摇光冰雪聪明，自然明白朝臣们这个请求为的是什么，他隐约有些担忧，谁知一开
摇光就同意了，心中不免一喜。
“宴会繁杂，事又多，若非朝臣上奏，我可舍不得你劳累。”心绪一开，皇帝忍不住拉着摇光的手，温声哄慰。
摇光垂眸浅笑，道，“陛下又哄我。”
说着，她轻轻抽出手，递了茶给他。
“夏暑热，蓬莱殿清凉虽好，却也不可过分贪凉，陛下，饮些热茶吧。”
皇帝接过茶盏，浅啜一，不凉不烫，温度
正好，只觉摇光贴心，越发熨帖。
“陛下身边伺候的也要注意，寒凉的东西要小心着用。”摇光又说。
“我知道了，回就吩咐下去。”听了摇光的关怀，皇帝心中越发的快慰，神言语全都越发的柔和。
摇光面上噙着笑，平静中却又好似带着些落寞低落，中一转，道，“九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下，我倒也惦记其他弟弟妹妹，不少都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第17章
“陛下寿宴，百官齐聚，想来会有不少出色的郎君和姑娘们在，不如趁这个机会为弟弟妹妹们也定下婚事？”
周瑾想了想，若非摇光提醒，他早就将那些弟妹们抛在了脑后——
当初的对手或是死了，或是悄无声息的活在自己的王府，不敢冒招他的眼，呆在皇宫的都是还未成年，没来得及出宫开府的，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随太妃们呆在西苑，无甚需要在意的。
“摇光说的是，便按你说的做。”周瑾并不在意。
到时候随便指个就是，他想着，摇光心中多少应当还是有些不痛快的，所以才会寻了这么个由。
摇光略笑了笑，她本就是趁机说说，若答应的太痛快了，皇帝不免多想。
左右，皇帝的生辰在八月，迄今为止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说罢这件事，摇光又和皇帝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而后便打发了他。
待到皇帝离开，她便起身离开，先用早就准备好的水洗了手，力气略有些大，弄得手上的肌肤都泛了红，面上神却始终淡淡，无喜无怒，面无表。
周瑕侍在一旁，见状没按捺住轻轻握住了摇光的手，取了帕子为她擦拭。
“嫂嫂，莫气。”他关切的看着她。
平安和喜乐带着退到外面的殿中，偏殿只两在。
摇光目光扫过，转身靠近周瑕的怀中，伸手拂上他的脖颈，自领划。
指下的肌肤顺滑温热，如上好的暖玉，轻而易举的就驱散了她的烦躁。
摇光忍不住喟叹一声。
“我不气，只是烦。”早在做下决定的时候，摇光就斩断了所有感，如今，只剩下不得不虚与委蛇的烦躁。
周瑕的面颊早在摇光的手落进衣内后就已经染满红晕，眼中亦不由浮现了水色，带着些许渴求。
但听了摇光的话，他还是挣扎出了一片冷静漠然出来
，道：
“眼下这样太慢了些，不如我——”
直接杀了皇帝，刺杀也好，下毒也好，总好过留着整这样让嫂嫂心里不痛快。
“嘘，”摇光抬，轻轻摇。
“他的
命无甚要紧。”摇光噙着笑，声音淡淡，但却莫名透着一
刺骨的寒意，“但不能影响到你我。”
“阿瑜，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要度过，而且要快活的过，莫要让无关紧要的
坏。”
闻言，周瑕眼中盘桓的杀意才慢慢散去，又化作满目的柔和和希冀来。
几十年的时光，他和嫂嫂。
“我听嫂嫂的。”他乖顺的说。
“乖。”摇光微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捏着他的下颌，周瑕配合的弯了肩背，垂下，接住了摇光的那个吻。
只是浅浅的一个，摇光手指下滑在他的喉结处，看他忍不住的吞咽滚动，下颌绷紧，不由微微笑起。
在周瑕处，她才知，自己原也是有些恶劣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喜欢欺负他。
“嫂嫂。”周瑕难耐的唤，却始终不曾抵抗，只是用含着水意的眼看着摇光，无声的祈求她的垂怜。
摇光略笑了笑，没再坏心眼的逗弄他，收回了手。
可周瑕非但没能松气，反倒越发不满足起来。
他想要更多。
更多。
“两个月的时间，皇帝开始有些着急了。”摇光轻轻为周瑕整理着衣襟，轻声道。
“该准备下一步了。”
周瑕始终听她的话，从未多问。
有些朝臣们在他背后说的话，周瑕十分赞成。他的确是嫂嫂座下走狗，而走狗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只要忠实执行主的命令就行。
从前如此，往后亦是。
“嫂嫂准备怎么做？”
低看着摇光的动作，周瑕在变快的心跳中道。
摇光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淡下来。
“皇帝膝下无子，若能诞下第一个孩子，自有无限尊荣富贵。”
这是在她旁观皇帝接近色就定好的计划。
不算高
，也不算险，如行云流水般自然，但她知道，一定会如她所想那般。
“可陛下不能使有孕。”
周瑕隐约猜到了摇光的意思，开试图问的更明白。
“就看那些宫里面，有几个聪明了。”摇光轻声细语，
说，“阿瑜，让你的帮她们一把。”
“假孕也好，借种……也好。”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旁敲侧击，总有会按捺不住的。”
就算周瑕不问，摇光也是会说的，不然她担心这小子会把事做得直接——
比如直接找使那些宫有孕。
摇光相信这种事周瑕做得出来。
他从来都是如此，缺少对皇权的敬畏，缺少对的同，缺少对未知的忧虑。
摇光有时觉得像他这样肆意妄为很好，没了那些顾忌，也能活的更快乐。
但也只是想想。
她的肆意，早在云家灭的时候，就随之消逝了。
慢慢来，左右，事总会发生到她想要的那一步的。
“是。”周瑕应下。
蓬莱殿。
不知什么时候起，皇帝所在似乎成了传闻中的后宫，一众宫围绕着他想方设法的争宠，她们面上似乎一如往昔般言笑晏晏，亲切友好，但背地里却频频下手，一而再的恨不得推占据了皇帝视线的去死。
梁芷为此感到恐惧。
她开始的怀念曾经帝后恩，陛下满心满眼只有皇后娘娘的时候。
可皇后娘娘如今，想必已经对陛下彻底失望，再也不愿意理会他了吧？
作为陛下身边最早承宠的，她承宠后已经两月有余，可随着这个月月信再次如约而至，梁芷能感受到陛下的失望和别的姐妹们松了气之余，那暗藏的嘲笑和更处的不安。
她们承宠也一个多月了，但同样未成有孕……
大家都知道，陛下膝下无子，若能诞下第一个皇子，那等待她们的会是何等的荣华富贵，说不得，还会被封妃，成为娘娘的。
再者，帝后已经定下今年陛下万寿大办，过后说不定会进不少大家闺秀，一种宫们心中更加不安。
陛下寿诞在八月。
现在是五月，她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种暗藏的紧绷下，有渐渐生出了别的念。
六月，宫楚芸有孕。
周瑾大喜。
许妃位，如何？
在叫来太医诊脉，确定有孕为真后，周瑾欢喜的当即就笑了起来——
这些年摇光一直未曾有孕，但太医诊脉却说她身体虽虚弱，但并不会影响生育后，周瑾不是没怀疑过自己。
但他也只是在夜静的时候
，在心中想想。
莫非是他不能使子有孕？
但在前，周瑾从不会表露出分毫，他不愿意承认，更不允许有有这个猜疑，一想到会有那一天，他就想杀。
好在，楚芸有孕了。
种种猜疑尽数碎，周瑾空前的欢喜，大手一挥赏赐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起身，要去摇光所住的方壶殿。
他满心的欢喜愉悦，想要告诉摇光，他有后了。
他没问题。
但行至一半，周瑾就慢慢冷静下来，理智的回归让他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前后利弊。
宫有孕，于他而言的确是大喜，但对摇光可就未必了。
他的摇光看似温柔沉静，实则冷酷强硬，野心勃勃。
这些年她稳坐中宫之位还不够，几次通过周瑕
手朝政之事，她又开始调养身体，这样的她，真的愿意皇长子从别的腹中诞下吗？
不能。
周瑾想。
但今这样大的动静，只怕瞒不过摇光。
御辇上，周瑾轻敲扶手，开始考虑该如何安抚摇光。
方壶殿。
当初建此行宫时，以蓬莱殿为主，附以方壶，瀛洲二殿。
方壶一半架在水面上，每早晚，都能看到水面上随风拂动的雾气，如仙境般，摇光很喜欢这个景致，就选择了这里。
皇帝没猜错，摇光已经知道了楚芸有孕的消息。
甚至比他更早。
在几天前，她就得了信，楚芸停了换洗，她还知道，楚芸所谓的有孕，是通过秘药伪装出来的脉象。
至于那秘药是谁给的——
这是个秘密。
她还知道，皇帝正在考虑怎么糊弄她。
“娘娘，蓬莱殿那边传信，陛下往这边过来了。”
中午，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摇光身体不好，要少用冰，是以躺在临水的轩中乘凉，宫小心进来轻声禀报。
“去准备吧。”
摇光应了一声，想，皇帝比她想的还要沉不住气。
当了四年的皇帝，非但没有让周瑾更加谨慎沉稳，反倒浮躁起来。
第18章
随着靠近方壶殿，周瑾的心越发的静，那点初时若有似无的忐忑也越发的明显，越发的让他难以胡思。
摇光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很伤心？会不会，彻底对他失望？
她会恨他吗？
周瑾不确定，他一时想，自己已经是皇帝了，纳美生子都是理所应当，摇光不会不敢也不应该恨他。
一时又想，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心中如此辗转，竟让周瑾有些煎熬了。
终于，方壶殿到了。
周瑾率往内行去，走到一半，就瞧见穿着一身碧色罗裙的摇光迎来。
夏的衣裳轻薄，裙角随着她轻缓的莲步浮动，飘帛随风轻动，若烟云般将她笼罩其间，她本就生的美貌，清丽而秀美，在这如仙境*般的方壶殿，如同仙子一般飘然而来。
他心中霎时怦然。
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何时看到摇光，周瑾都不由的为她心动。
哪怕明知她安静无害的面容下是暗藏的冷漠无，展露出的病弱只是表象，实则手腕强硬凌厉，他还是不可遏制的喜她——
若她能柔弱些，无害些，就好了。
在这一刹，周瑾克制不住的想。
“陛下。”摇光笑着唤。
周瑾回神，手已经自觉的伸出扶起了摇光，面上含了笑，说，“不是说了不用出来迎我，外面热，你受不住。朕自己进去就是。”
“应该的，再说，陛下要来，我自然要迎。”摇光笑吟吟，声音轻柔。
周瑾心下一滞，原本在心中几经盘算，才终于想好的话竟有些说不出。
他勉强维持住了面上的不动声色，移开笑看摇光时无奈的眼，对平安和喜乐等一众宫说，“下次拦着点你们娘娘。”
平安喜乐立即领命，只是看着摇光的眼还是有些迟疑。
摇光自然而然的收回手，无奈嗔道，“陛下…”
“听朕的，万一你身体不适，朕可是要心疼的。”周瑾轻声。
说话间，两往殿内走去。
周瑾心中惦记着事，再加上这段时间摇光不动声色的疏离，倒也习惯了，竟也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一路殿内落座，之前摇光一直歇在水轩，这座殿还是知道皇帝要来才匆匆收拾出来的，冰鉴也是刚挪进来，不长的时间，殿内多少还是有些热。
这个温度对摇光来说差不多，但周瑾多少有些热，只这么会儿的时间，鬓角就有些
了。在加上他心里放着事，隐约间有些坐立不安，却要强行按捺着不能表现出来，只眉眼间透着些微的焦躁——
满殿的，大概只有摇光和孟二能看出来。
平安喜乐或许能察觉出
一点。
摇光不动声色，看宫上茶后退下，才笑问，“这么热的天，陛下怎么赶过来了？”
周瑾喉间吞咽了一下，端起茶盏稍作掩饰，而后才看着摇光，将小心和警惕藏至不露分毫，迟疑的，缓慢的，甚至有些担忧不安的道，“今晨，蓬莱殿有个宫查出有孕。”
摇光神微动——
“摇光你放心，不过是个宫罢了，等生下孩子，我就把她打发了，绝不会让她来打扰你。”
“到时候，那孩子就养在你膝下，你的后位也能更稳。”
不待摇光表现出喜怒，周瑾便匆匆道，小心翼翼，殷殷哄劝，仿佛生怕她生气一般。
“有孕了啊。”摇光似有怅惘，目光轻飘飘落在周瑾身上，而后勾起一个勉强的笑，“这是好事，恭喜陛下。”
周瑾满心的防备霎时消去大半，被填充上酸软。
“摇光，是朕不好，但是你放心，朕绝不会让任何影响到你的尊荣，朕说到做到。”他的声音褪去了那些微的紧绷，越发的温柔起来。
就好像，回到了她们成婚不久的时候。
但摇光已经不在意了。
“陛下说的哪里的话。”虽勉强，但她依然慢慢微笑起来，“陛下有子，是大喜事，理应庆贺。”
“您也不要为了哄我，说这些玩笑话，皇子之母，哪里能说什么打发，若如此，孩子长大了，不得怨恨你。”短短两句话的时间，摇光已经冷静下来。
“陛下也不要担心我，既然我已经同意，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摇光徐徐道来，“您看这样如何，若能第一个诞下皇子，许妃位，如何？”
眼前的皇后是如此通达理，言语亲和，处事妥帖，周瑾心下一松，但莫名的，又觉得差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离开方壶殿的路上，他有些茫然的想。
这份茫然如水面的涟漪，漾开片刻后，就渐渐平静下来，再无痕迹。
想起那尚在腹中的孩子，周瑾又欢喜起来，回到蓬莱殿后，就说了这件事，楚芸立时喜不自胜，但紧跟着的，就是警惕——
她隐晦的看过殿中其她被皇帝收用的宫，再无曾经的意，只余下种种算计和防备。
这偌大的蓬莱殿，除了陛下，只怕没会乐于见到她腹中的孩子降世。
妃位。
那可是妃位，一想起来，楚芸就心中灼热，而后弥漫出大片大片惶恐惊惧来。
可她这个孩子，是假的啊。
楚芸提心吊胆，根本不敢想象若被发现这件事，她会落得什么下场。
暗自咬牙，她下定决心。
第二，周瑕来给摇光请安。
今儿个是天，眼瞧着一场雨只等憋不住的时候掉落，但很可惜，夏天燥热的天气并没有因为风雨欲来而散去，沉甸甸的闷热让有些喘不过气。
摇光讨厌这种天气。
她呼吸，试图驱散心里的沉闷，但并不起效。
周瑕见状，宽慰道，“嫂嫂，不如乘船去湖上转转，散散心。眼瞧着这雨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届时泛舟湖上，一边赏雨，岂不快哉。”
“也好。”摇光支手撑着额，一手由周瑕握着，轻轻为她按揉。
平安很快就安排下去，摇光同周瑕一起上了画舫，离岸往湖中去。
将岸边的大片荷花抛在身后，偌大的三仙湖一时看不到边，暗压压的仿佛和天连在了一起，天上乌云翻滚，惊雷乍起。
起风了，大雨将至。
呼啸的风总算让这份沉闷散去了不少，摇光推开窗户，打断了窗扇摇动的声音，铺面的风仿佛裹着水汽，让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假的终归是假的，楚芸只要不傻，一定会想方设法找一个合适的。”她轻声开。
周瑕应声，“嫂嫂想怎么做？”
“这样好的机会，自然不能
费。最近朝上跳的最凶的那几个，唔，就户部尚书吧。”摇光转，对周瑕一笑，在软榻上落座。
周瑕立即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微的一笑。
“嫂嫂
给我就是。”
户部尚书位高权重，是皇帝心中第一等的心腹，家中多出美，最近名声可不小。
周瑕一时间不能确定，嫂嫂选中他家，是为着那几个，还是为了别的——
事关皇帝，摇光的心思总会更复杂些，没了那些全然冷静且
准的谋算。
“咱们的里，暂时没能安排到这个位置，嫂嫂心中可有选？”明知不该揣测，但周瑕还是没能忍住，低声问出了。
他想凭借一个子分化自己和嫂嫂的关系。
摇光抬看向他。
周瑕眸子微垂，略有些忐忑，又有些懊悔。
他清楚，自己的心思瞒不过嫂嫂。
但摇光只是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笑了。
她没有提周瑕会主
动开——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周瑕惯来都是听她的吩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问。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会问，是好事。
摇光总归还是希望这个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孩子，不……
已经是男了。
总归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像个正常的。
“我们的。”摇光收回眼，这句话从她舌尖滚动出来，略有些微妙。
“皇帝高居宝座，掌握皇权，朝中一切都依附在皇权之侧，便是你我也不例外。哪有那么多你我的。你信不信，有朝一皇帝若朝我们下手，没几个会不顾一切的出手。”
“我信。”周瑕很认真，“嫂嫂说的我都信。”
摇光失笑。
“不必考虑那么多，只要手中攥着些东西，关键时刻能支使动就行。”她一字一句同周瑕说，一如既往的带着些教导的意味，“那些依附的，是皇权，但，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的，不多。”
“我们所要关注的，就是这份‘不多’。”
这不多的，或是因为利益，或是因为仇怨，身家命都挂在皇帝身上，一旦皇帝出现意外，他们就会一无所有。
户部尚书就是其中之一。
先帝时，户部尚书只是一个四品官，在京中毫不起眼，直到他投奔了皇帝，才一跃到了正一品尚书之位。
第19章
可以说，他一切荣辱尊贵，都因皇帝而起。
就是不知，这还没诞生的皇子，能否撼动户部尚书的地位。
但摇光想，周瑾应该不会让她失望的。
毕竟，他已经是皇帝了，天下都握在他的手中，又哪里会在意一个尚书呢。
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
就像她这个曾立下誓言的皇后。
滴答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现的时候，雨声已经开始淅沥沥的不绝于耳了。
商量完正事，摇光起身推开另几扇窗赏雨，周瑕在旁帮忙。
丝丝雨线接连天地，目的一切都笼上了朦胧的水汽。
闷热被浇散，有风吹来，总算叫这闷热的夏多了些凉爽。
摇光瞧着喜欢，一时也不急着回去。
周瑕
不得能多和她相处，也没说什么，画舫就这样在雨雾朦胧的三仙湖上慢慢游动，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冲散了雨水落在湖面的痕迹。
一场及时雨冲散了夏
的炎热，让凡间的芸芸众生都松了气。
最妙的是，雨未停，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是好几。
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摇光坐镇方壶殿，主持宫中内外事宜，大多繁琐，却也顺当。
倒是蓬莱殿的子，格外热闹。
楚芸有孕，简直就像热油锅里倒下去的那瓢水，闹得整个蓬莱殿噼里啪啦的热闹起来。
暗里如何不消说，明里楚芸倒是成了无比金贵的宝贝了。
只是摇光很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了这个宝贝，想来她面前晃悠的胆子。
周瑾吗？
雨停两天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越发的毒辣，只早晚能见一点清凉，其它时候，又热又晒，闹得都不敢出屋。
趁着早上凉快，也是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周瑾早上起来后，第一件事是来方壶殿同摇光一起用早膳。
按照往常习惯，用罢早膳后，周瑾就会回蓬莱殿，面见群臣开早朝——
搬来蓬莱殿避暑后，早朝就放在了这里。
只是今天用完膳后，周瑾却端起茶杯，看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摇光不动声色，他不开，她也不急，笑盈盈陪着，只等时间到了他自行离去。
周瑾没等到摇光的体贴，多少有些恼，但又有点喜。
这段时间摇光待他总是冷淡，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在意了。这点小脾气，反倒能让他回忆起从前，得一些心安。
如此想着，他微的一笑，略有些迟疑的说，“楚芸说想来跟你请安。”
摇光眼波一动。
说不上生气，她更多的，是觉得可笑。
请安？
“不妥。”摇光拒绝的
脆，直言道，“陛下，楚芸有孕，可谓是万众瞩目，不知多少盯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并不在意，毕竟不管是谁，也影响不了我。可陛下你想过，朝上那些吗？”
周瑾心中一跳，随之细想起来。
“朝臣们送后宫，一为讨陛下欢心，二来，亦是指望着家中孩儿能诞下皇嗣，有望储君。”
“这种况下，他们会乐于见到这个孩子诞下吗？”
“陛下，我是中宫皇后，不管您将来有多少子嗣，我的孩子都是嫡子，不惧那些。可其他呢？”
摇光一连抛出几个问题，面上沉静道，“陛下，臣妾不能见她，万一被什么暗中下手，害了她的孩子，推到臣妾
身上，臣妾可说不清。”
周瑾心中不自觉的认同了摇光的话。
至于摇光会对楚芸下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这个想法，否则也不会开这个。
周瑾比任何都知道，摇光心中的傲骨。
她不屑对那些子下手。
“摇光说的是，这件事倒是朕疏忽了。”周瑾敛了笑，郑重道。
这段时间他因为那个孩子十分开怀，满心想着自己有后，更不要说这个孩子的到来还了他心中对自己的怀疑不自信。
如此一来二去，他竟忘了关注外间种种。
蓬莱殿，楚芸自有孕后就被安置到殿后一处空殿阁，周瑾吩咐了心伺候，里面一应物事都是上佳，更不要说夏必不可少的冰，因为她怕热，给的很足，在殿门就能感觉到那种清凉。
自有孕后，虽然没有位份，但楚芸已经不用伺候，孟二拨了一批宫太监心伺候着。
宫们小心翼翼打着扇，将凉气拨往正在用早膳上的楚芸处，见她眉心舒展，小心下才一松。
从前如何不必再说，自有了这个矜贵的肚子后，楚芸就一比一难伺候。一开始还有摆不正身份多少有些疏忽，被她察觉出来挑了刺狠狠责罚了一番，如此几次之后，大家都谨慎起来，不敢有丝毫大意。
楚芸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着膳，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尤在惦记之前同陛下撒娇提起的事。
皇后……
会不会见她？见了她，会不会生气责罚。
向着，楚芸伸手捂住小腹。
这个莫须有的孩子不可能一直瞒天过海，她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该怎么做才能用这个肚子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就把主意打到了摇光身上。
若这个孩子因皇后落胎……她不指望因此就能动摇皇后的地位，但多少能让帝后之间生出嫌隙，借机，说不得能让陛下怜惜。
想起俊美温润的陛下，楚芸明艳的芙蓉面上不由飞上了红晕。
陛下待她那样好，事事依从，处处周到妥帖，想必，想必也是在意她的吧。
楚芸自进宫后就一直在紫宸殿伺候，几年的时间里，她目睹陛下待皇后是何等的圣宠喜，心中一直存着艳羡，更不由的生出了妄念。
之前见陛下宠梁芷，更是嫉妒，好在，陛下心中也是有她的，很快就宠幸了她。
陛下，陛下。
楚芸轻轻咬唇，眼波晃动，
意绵绵。
用过早膳后，楚芸就一直等待着陛下回来，但左等右等，刚听到陛下回来的消息就已经到早朝时间了，她就只好按下急切，继续等。
可早朝过后，陛下还要和几位尚书商量朝事，商量完，还要批折子。
楚芸等啊等，等的心焦，总算等到几位尚书离开了，就带了去议事的尚书房外求见。
孟二看见楚芸就有些不耐。
刚得宠时，楚芸也算乖巧听话，但有孕后就骄矜挑剔起来，连着在他面前都少了恭敬，多了些颐气指使。
他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不显，含笑劝说，“姑娘且先稍等等，陛下正同宁王殿下说话呢。”
听说宁王二字，楚芸心中顿时警醒，不敢有丝毫大意。
宫中谁不知道，宁王见不得皇后受半分委屈，前朝大臣们若有不恭不敬之处他都饶不过，更不要说她们这些卑微的宫。
可这一等着，就苦了她了。
楚芸苦夏是真的，尤其是这段时间养尊处优，更让她经受不住，只这一会儿就有些难受，忙让孟二给她安排了左近的殿阁进去休息。
外面的种种影响不到殿内，等几位尚书走后，不等周瑕开告辞，周瑾就笑着提起了一件事，“阿瑜，你可还记得十皇妹？”
“臣未曾注意。”
“我前儿个倒是见了眼，淑太妃家世代出美，十皇妹更是其中翘楚，颜如舜华，实在是个美。”周瑾很是夸赞了一番。
周瑕在他开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目的，只是冷淡的敷衍着。
如此几次三番开，见周瑕不接话茬，周瑾索直言道，“前几淑太妃找到朕，说想给十皇妹寻一个如意郎君，竟是瞧中你了，你觉得如何？”
“陛下，臣无意娶妻。”
周瑾语重心长的劝说周瑕，“男子成家立业，绵延子嗣，哪里能不成亲，十妹容貌出众，贤淑温柔。如今淑太妃有意，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你不如再好好考虑考虑？”
周瑕还是不愿，拒绝的脆。
周瑾几次开都未能促成此事，最后只得无奈道，“眼看着你都要及冠了，寻常家孩子都有了，你府里还孤零零的一。你到底是为什么不肯娶妻？”
周瑕心中早在周瑾开时就有些不耐。
这些年给他说亲的很多，朝臣们或许是眷恋他的权势，但皇帝会上心，只有一个原因——
他想凭借一个子分化自己和嫂嫂的关系。
可到底是什么给了皇帝这个信心，让他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陌生放弃嫂嫂？
除嫂嫂外，任何，对周瑕来说只有两个区别。
暂时不杀，随时可杀罢了。
“嫂嫂，我总在想，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
眼见着周瑾不依不饶还要再说，周瑕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僵，说，“陛下可还记得先帝膝下三皇子。”
闻言，周瑾中一顿，想起那位曾经让他不得不俯首的三哥。
第20章
“除陛下外，当时几位皇子同我那几位兄长关系都不错。”周瑕话说的平静，但周瑾抬眼看着他冷淡下来的脸色——
周瑕对待，大致分三个态度。
摇光面前乖巧温柔，皇帝面前从容淡定，外面前冷漠无。
皇帝闲暇时想过，周瑕对他的好脸色，也不知是看在摇光的面上，还是看在他是皇帝的缘故。
但这会儿，他一向的好脸色竟也没了，有些冷硬。
他顺着周瑕的话想起当初的事，心中多少有了些心虚愧疚。
但也只是一瞬，紧跟着的，就是恼怒。
他可是皇帝，周瑕如此说，是在怪罪他吗？
种种心思在心中一闪，他面上保持了好言好语，劝慰道，“都过去了。”
“陛下宽仁大度，臣拜伏。”周瑕抬手一礼，冷淡道，“但臣这里，过不去。”
“臣还记得当初三皇子和臣那几位兄长是如何欺辱臣的，臣不是大度的，最迁怒。”
“不论哪位公主，臣都不想见。”
这话说的决绝，周瑾被堵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几乎想问，他也是皇室中，怎么，周瑕也迁怒他吗？
“陛下。”有些事，周瑕只是懒得费心思，不是蠢钝，说罢后，便放缓了语气，说，“臣永远记得那年春，嫂嫂和您对臣的恩。”
“再生之恩，臣肝脑涂地也难保万一，纵使您让臣去死，臣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只是同皇室结亲这种事，便罢了。”
“臣这样的样貌，不想再耽搁子嗣，也从未想过娶妻成婚。”周瑕说的认真，“带以后有缘，抱养一个孩子在膝下就是。”
他回忆着嫂嫂的语气，语气中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落寞叹息。
“求陛下成全。”
“不娶妻，这哪成。”周瑾心中一动。
若周瑕不娶妻，他自然乐见其成。但话不能这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