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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焰】(1-14)

作者:鹿灵子

第1章 溺水

小时候,学校音乐课上放过一部电影, urn的《丽丝漫游仙境》,光怪陆离的画面看得林炽颤栗不已,脑袋仿佛被导演开了个。发布页Ltxsdz…℃〇M

孩们不可避免地憧憬丽丝,有朝一能留波卷发、穿漂亮的蓝裙子。

而林炽坚定地认为她是那只揣着怀表的小兔子。

妈妈生气时会骂她“小兔崽子。”

她不顶嘴,在心里自动把“崽”字屏蔽,“小兔子,你怎么还不去死!”听起来顺耳很多,至少晚上能心平气和地睡。

她安慰自己:兔子跑得快,不会轻易死掉。

生物课有一单元讲哺动物,提到新生兔宝宝没长毛,兔妈妈会拔掉自己的毛给孩子做窝取暖。

老师讲这是哺动物的母本能。

林炽盯着课本的配图,无比震惊,以至于没听见老师叫她回答问题。

“林炽,怎么开小差了?”生物老师望着班里最优秀的学生,温和地笑。

林炽没见过爸爸,妈妈林苗也不管她。

林苗没啥文化,早早辍学社会,别的妈妈教孩子背骆宾王,她教六岁的林炽玩麻将。

上帝很公平,封印了她的智慧,却赋予她惊的美貌。

如果她能出席一次家长会,必然艳压群芳:一双凤眼,长发飘逸,烈焰红唇,像九十年代的港星。

可惜她从没来过家长会,可惜这优势没用在正道上。

她在高档会所上班,陪有钱喝酒应酬,声色犬马,有时醉醺醺地带男回家。

林炽害怕,把自己反锁起来不敢出门。

半夜去洗手间,猛然碰见一个男,赤身体,像黑暗中狰狞的鬼怪,吓得她连忙跑回卧室,锁门,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那段时间噩梦不断。

“我这种不适合当妈,你就是个意外。所以别喊我妈,别给我添麻烦。你长大了嘛。”

她心好时,会好好跟林炽说话。这种况不多,每次林炽都瞅准时机问她关于爸爸的事。

“你没爸。”

“林苗,你骗我。和男在一起才生得出孩子,靠你自己只能做梦。”

她一本正经的表逗得林苗哈哈大笑:“小兔子,你懂个!”

那时林苗是会所牌,年轻水灵,男像苍蝇般

对她穷追不舍,她压根瞧不上。

她想麻雀变凤凰。

直到那个男光临会所,四目相对,火花四

林苗认识他的西装牌子,迪奥,估计得五万左右;还有他戴的腕表,理查德·米勒,这更厉害,没个两、三百万拿不下来。

嘴唇微扬,不缓不慢地掏出一张黑卡。

林苗被彻底砸晕,迷迷糊糊陪他去了酒店。

林炽就是那一晚怀上的。

但男已经结婚了,豪门联姻。

纵然二十一岁的林苗如何千娇百媚,也无法洗去自己的根出身。

她生的儿,是野种。

美梦碎,一同碎掉的还有林苗的傲骨。

她收下一笔封费,从没带林炽见过那个男

林炽逐渐长大,林苗的脾气也越来越晴不定。

林炽拿作业本让她签字,得到的往往是轻蔑的眼神。

她不做饭,外卖盒堆积如山;也不做家务,家里一片狼藉,垃圾都由林炽收拾。

到了林炽上初中,林苗开始夜不归宿,不知跑去哪鬼混,一两周才回来一次,还叫林炽不要打电话烦她。

林炽习惯了煮泡面当晚餐吃。

直到家里的食物都被她搜刮完毕,林苗留的零钱也花光,她脆提上塑料袋,去对面小吃街捡别吃剩的烤串、鱼骨和菜叶,回家放锅里炖烂充饥。

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小区种的果树纷纷成熟,她能捡到掉落的柿子和板栗。

挨饿不可避免。

有时饿得肚子痛,直接倒在课桌上昏睡,考试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成绩因此下滑。

临近中考,每个都铆足了劲儿复习,她却状态不佳。

班主任老师急得天天找她谈心,以为她早恋。

她羞于解释。

有时饿出幻觉,一幅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巨大的兔子叼着骨,下水道里腐烂的大王花,蓝茄子牵着南瓜跳踢踏舞,潜伏在森林中湿哒哒的无脸怪……而她在这个怪诞的世界永无止境地奔跑。

她开始画画,为打发时间也为忘却饥饿。

摊开空白的纸张,用蜡笔或彩铅发泄所有愤懑。那些胸腔汹涌的绪、眼前肆虐的幻象,统统被她用点与线具象化。

附近有面向艺考生的绘画班,据说老师很厉害,从素描开始教基本功。林炽没这个条件,林苗也压根不会培养她任何兴趣好。

林苗对她有种罐子摔的心态,消失几天再突然杀回来,确认她还活着,就行了。

周围都忙着准备中考,林炽满脑子只想画画。

某次林苗半夜回家,看到散落一地的涂鸦,黑白和彩色,风景和像。

林炽孤零零坐在窗台前,抱着本子和笔。

林苗拾起涂鸦,捏成团扔进垃圾篓,揶揄林炽搞什么艺术呀,不如跟她学化妆,将来傍个土大款。

林炽瞥她一眼,不理她,继续画。

讨厌她的不负责任、装腔作势,更讨厌她一身的负能量还试图影响别

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林苗,下意识想起那个狠心的男

火气腾地上来,径直过去甩她一掌!

嘴里骂骂咧咧:“小兔子!连老娘都不放在眼里?活该饿死你!”

从此林苗就跟她杠上了,坚决反对她画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是富的消遣,跟你没关系!”

画一张就撕一张。踢翻她的调色盘,一脚踩个稀烂;将她藏在枕底下的颜料全部扔到楼下,她摸黑找了一晚上……

林炽以为自己已经适应林苗的间歇发疯,但当家里再也没有一支画笔时,还是气得浑身颤抖。

的一生有多少年?保守估计六十年。

这是条多么黑暗崎岖的道路。她好不容易找到一根火把,让前方的路不至于很惨淡,林苗却想方设法将其毁灭。

林炽攒了一肚子气,偶尔也想报复回来。

某个周末,林苗再次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化妆品被林炽糟蹋殆尽,垃圾桶里净是底瓶和指甲油瓶的碎渣子。

“啊——!!”

林苗歇斯底里地冲进房间,与林炽扭打成一团。

林炽十五了,不再被动挨打。林苗扬手扇她,被她反咬一,溜进厕所里锁住门。

林苗气得使劲捶门,边捶边骂,最后没力气了,瘫倒在地,呜呜痛哭起来。

林炽无力地靠在门边,大呼吸着。那种感觉像溺水。听着门外林苗撕心裂肺的哭声,默默阖上眼。

她们像各自生的难民。

……

十二月,冬季。

西风落叶,满城萧瑟。

林炽无所事事。

林苗给她办了退学,说读书无用,赚不到钱,不如年后直接去会所上班,趁年轻捞一笔。

林炽独自在外面转悠

,宛如游魂。

寒风打在脸上,她往上提了提衣领。

街边新店开业,灯火辉煌,自动门开开合合,一暖意扑面而来。

林炽正好路过,眼也不眨地一扎进去,发现是个高端零售店,有书籍、乐器、唱片、电子产品……文艺气息颇浓。

下意识地走到手机柜台,原木架上整齐摆放着一排排最新款的手机,美又昂贵。

林炽看得迷,伸手触摸。

林苗从来不愿花钱给她买这么贵的玩意儿,她只有千块出的二手机,像素不高,拍夜景散光严重。

听说这款万元机的拍照功能最好,能达到单反摄影级别。

双脚像被钉死,无论如何也挪不开步。

去他的林苗,去他的未来!她只想要这个手机,现在,立刻,马上。

回过神来时,手机已在怀中。

——我没钱买,这是偷。

林炽懊恼地把它放回货架,转念一想,又伸出手。

——反正我这辈子没啥出息。

像一只溺水的小兔子,扑腾两下,看了看下面伺机而动的水怪,意识到自己永远不可能游到岸边,继而放弃挣扎,心甘愿地被水怪拖渊。

将手机装兜里,撒腿就跑。

响起刺耳的警报铃,“哔——!”没跑多远就被身强力壮的保安轻松制服,押着她回到店里,问她家长电话。

腹部被踢了一脚,林炽狼狈地跪倒在地。

金红的夕阳余晖流淌在地板上,映着她淡漠的脸庞。

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映眼帘,扰了那抹金红。

“童总,就是这死丫,小小年纪不学好!我联系上孩子妈了,等她过来领!”保安恪尽职守。

“嗯,不急。”声音像清晨佛堂的钟鼓,低沉而平和。“你多大?抬。”

水已经淹没身体,还差一点,小兔子就会彻底失去呼吸,沉渊。

小兔子一动不动地迎接命运的到来。

刹那之间,阳光幻化成一个,伸手将她拽了上来。

那是她和父亲的初见。

多年以后的傍晚,林炽望着相似的金红色夕阳,在心中翻来覆去地咀嚼这个画面,眨了眨眼,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第2章 新家

林苗赶到时,已是星月辉。

这店名挺独特,叫n r。地段也选得好,

在永昌路步行街拐角处。

店内明亮宽敞,富有设计感,一看就是砸了钱的。

保安带她来到商店二楼。

二楼是画廊和咖啡厅,舒缓的音乐在耳边缓缓流淌,“y h n……”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味。

林苗一眼就捕捉到里面的林炽,径直走过去。

“那是我们童总——”保安在后面喊。

林炽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发蓬,狼吞虎咽地嚼披萨,嘴角蘸着芝士酱。

林苗一肚子火,刚想冲上前甩她一掌,猛然意识到她旁边还坐着个

童允武。

两年不见,他依然是那么丰神俊朗。脸型瘦削,棱角分明,眉眼生得特有味道,儒雅而矜持。

那双骗的眼睛,诱惑她义无反顾地生下孩子,成了单亲妈妈。

林苗不由地吸气,瞬间没了刚才的气势。

心里有多狠他,就有多他。

她暗暗自嘲:林苗,你可真没出息。

打量她半晌,眼中带着一丝沉,无声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林苗微笑着坐下,将发别到肩后,娇滴滴地说:好久不见呀,童总。

“她说她一天没吃东西。”男淡淡道。

哟呵,死男还质问起来了?

林苗挺起胸脯,笑得坦:“我做生意,忙得根本顾不上。童总理万机,想必也没力管孩子。”

林炽停下动作,抬瞥她一眼,继续吃。

林苗莫名窝火,起身一掌打掉她的披萨:“吃吃吃,就知道吃!还不给家童总道歉!林炽你能耐了啊,敢偷东西……我面子都被你丢尽了!”

林炽用衣袖擦了擦嘴,不懂她为啥这么义正辞严。她在夜场搞那些乌七八糟,怎么就不嫌丢她爸妈面子?

嘴角上扬,像是许久没看过这么好玩的戏码。

“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没力管孩子。”

林苗灼灼地盯着他:“所以我们是一类。”

看了眼手表:“很有意思。”

“为了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我先赔您手机钱。”

林苗慢条斯理地打开皮包,抽出一叠现金,推到男面前。

酒红色指甲油宛如几滴葡萄酒泼在手上,甜腻腻,软绒绒,诱惑着去品尝。

晃了晃神,随即发出低哑的笑声,

说赔钱不够,他还有个条件。

林苗眉眼弯弯,整个室内仿佛因她而生动起来:“童总真是的,总不能把我自个儿赔给您吧~”

说,想让林炽给他画一幅肖像。

林苗说我儿画画都是瞎闹,还不如废品有价值。

笑说价值由我判断,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明天来华洋集团找我。”

林炽的父亲,是华洋集团董事长童允武。

林苗瞪大双眼,一瞬间恍惚感觉自己坐在急速降落的飞机上,脑子有点晕眩。

林炽吃得太急,食物卡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童允武递给她一杯咖啡,她不知咖啡很烫,手一哆嗦,没接稳,全洒了。有几滴溅到身上,右手烫了皮。

临走前,童允武嘱咐她买个烫伤膏,早晚多擦几次,好得快。

林炽没买。

晚上躺在被窝里,虎处的那块皮肤尚有隐隐的刺痛感。翻来覆去盯着伤,暗暗祈祷它恢复慢点。

咖啡有多滚烫,心就有多热乎。

答应家的肖像画,林炽用两天时间完成了。

她从未在现实中遇见过如此气质拔群的,像诗词中郁郁苍苍的竹林,沉静而悠远。

看着自己的画,林炽第一次心生愧疚,感觉自己还没表现出童允武十分之一的神韵。

晚上跑去他的店找他,怀里抱着画。

保安说丫你傻呀!我们童总理万机,那天碰巧来新店视察工作,今后估计是不会过来了。

那一瞬间心空空,仿佛置身于无边的荒原,不知该往哪儿走。

保安提醒她快回家吧,林炽回过神来,眼泪汹涌而下,像决堤的河流。

她这两年其实很少哭鼻子。当时也不知为什么,真的控制不住。

保安连忙说我可没欺负你啊。林炽摇,咬牙哭泣。

“别哭,会把福气赶跑。”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炽泪眼模糊地看到童允武走到自己面前,一身黑色长风衣。

保安像看见鬼一样,惊得下快掉了:“童、童总?!”

他摆了摆手,转而对林炽说:“你母亲说你不在家,我猜你八成是来这儿找我。还好赶上了。”

林炽擦眼泪,双手把画给童允武,鼻子仍一抽一抽。

他捧着画细细端详,脸上没啥表,也不知满意不满意。沉默许久才开道:“你

需要接受专业训练。”

然后她再没见过童允武。

林苗那段时间倒是变化显着。

她不出远门了,几乎每晚回家过夜;也很少发脾气,和林炽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甚至兴致大发,亲自下厨给林炽做西红柿蛋面。

味道还挺香。

“怎样,妈是不是有贤妻良母的潜力?”

这话听得林炽浑身起皮疙瘩。林苗若是贤妻良母,母猪都会上树。

不用上学,林炽倒也轻松自在。

她开始玩自拍,玩社媒体,给自己取了个网名“h,”意外收获一波丝,每天关注几十几百地涨。

有小生把她的自拍设为像,逐渐在滨城各大校园里传播开来。

每天都能许多私信,夸她好美好有灵气,但也有猥琐男问她年纪和罩杯,吓得她从不回复私信。

这种高冷和神秘让丝更热衷讨论她。

四月。

本以为是个平常的春季,就像曾经度过的无数个春季一样。

直到林苗某天推开家门,兴冲冲地向林炽展示左手无名指的大钻戒——“小兔子,你爸爸要娶我进门了!”

得知童允武是自己的生父,林炽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无法生出哪怕一丝喜悦。

为什么自己偏偏是小三的儿呢……

她很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一种的无力感困扰着她,她觉得自己太渺小,无法掌控任何事,只能被生活推着走。

无论前方是柳暗花明还是万丈渊,她能做的只有接受现实。

还来不及理清绪,搬家队伍就过来了。两辆大型uv,把她们连带物全部拉到童家。

那哪儿像个家呀,分明是庄园。林炽乍一看以为这是哪部欧洲电影的取景地。

原来真有住着古堡般的房子。前有泉后有游泳池,窗外大片的绿茵是高尔夫球场,工湖波光粼粼,后院马厩养着几匹马。

搬家这天父亲不在,听林苗说他去外地出差。

别墅里的保姆多得能组足球队。

总管是个矮胖的中年大妈,称顾姨,板着扑克脸,态度不算友善,简单代一些注意事项后就去忙别的了。

林炽分到一间二楼靠走廊尽的卧房。

吃力地把行李箱抬上去,发现是保姆房改造的,放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落地镜,连放书桌的空间都没

有。

地板上积满灰尘,没帮她打扫,估计保姆也不习惯家中突然多出两个陌生

在二楼转了一圈,没找到拖把或抹布。林炽见一楼有个保姆路过,扒着楼梯扶手问:“你好,请问……”

话还没说完,只听楼上一声低吼,伴随着龇牙咧嘴声。

她回一看,那个巨大的灰色身影直接从三楼扑下来,锋利的犬牙闪着寒光——

“汪汪!”

生中第一次体会到野兽的压迫感,那不是狗,是豺狼虎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封喉的气息。

“啊!!”

林炽瞬间被它扑倒在地,腿都软了,浑身颤栗不止。看着那血盆大,泪水夺眶而出,想喊救命,张嘴动了动,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她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

“停下,。”

狗从她身上移开。

地呼吸,眼眶通红,仰看到一个高瘦白净的少年,左手缠着绷带,左脚打着石膏。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

第一印象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每根发丝都洋溢着贵气。听那吻,平里肯定十指不沾阳春水,习惯发号施令。

他面无表地与她视线汇。

看清林炽的脸时,少年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

狼犬跑上去,乖乖匍匐在他脚边。

而他就像这个家的王,居高临下地巡视他的臣民。

“一,不许发出任何噪音;二,不许碰这里的任何东西;三,我不是你哥;四,限你们明晚之前搬出我家。”

顶着一张臭脸,就差刻上“我不欢迎你”五个大字。

他正要转身往回走,被林炽叫住:“等等。”

他打量她,眼神冷得像冰。

林炽挺直身子,双腿仍微微发抖:“……我招你惹你了吗?”

“呵。”

“我招你惹你了吗?”

“你说呢。”不耐烦的语气。

“结婚和搬家都不是我的决定。”她胡抹掉眼泪,吼道,“从到尾,没考虑我的心,没问过我的意见!我还莫名其妙呢!带上你的混蛋狗去找你爸啊!少在这儿吓唬!”

初次见面,对童汐焰的印象差到极点。

第二天童允武回来时,林苗已经被那只捷克狼犬咬伤手指,紧急送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无声

的硝烟弥漫。

林炽靠在楼梯边偷偷望去。

只见楼下客厅内,童允武沉着脸喝茶,童汐焰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眼中冒火,嘴撅得老高。

“再发生这种事,狗就得送了。”童允武说。

“我要那个贱离开我家。”

“那是你林阿姨,儿叫林炽。你是哥哥,耍什幺小孩脾气。地址[邮箱 LīxSBǎ@GMAIL.cOM”

“爸,您搁这儿做梦呢?”童汐焰冷笑着讥讽。

第3章 蜗牛

林苗的储物箱里压着一件缎面婚纱,设计简约优雅。她从来没穿过。

多年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已将她锻造成彻彻尾的现实主义者。

梦幻婚礼?那不过是哄骗小姑娘的玩意儿,不如到手的好处实在。

所以林苗不在乎被骂小三,不在乎童家的冷脸,不在乎被狗咬伤,不在乎童允武的低调处理……反正她已经住童家主宅,戴着18白金钻戒。

能赶走她。

她要让他们慢慢接受童家有了新的事实。

没有婚礼,但童允武在华洋大厦的顶楼餐厅办了场简单的酒宴。

原定四出席:童家父子和林家母,但童汐焰爽约了。

餐厅没其他客,今天他们包场。

水泥灰的空间通透有质感,欧式拱门与热带绿植相映成趣。露台的观景效果绝佳,可以眺望滨城美丽的海岸线。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林炽站在观景台前,久久地凝望。

海风拂过她的发梢,吹散夏的溽热。

原来大海这么宽广,蓝得像融化的果冻。

林苗从没带她去海边玩,同学周末聚会也从不叫她。

冷昏暗的出租屋才是她的一方天地,她习惯于蜷缩在窗边,望着杂志上莫奈的画作发呆。

普尔维尔海滩。勒阿弗尔的海景。昂蒂布的海湾。费坎普海边。还有大名鼎鼎的出·印象……

原来莫奈没有骗她。

转过身,迎着海景,将手机摄像对准自己,将这一刻保存下来,打开小红书,点击发送。

丝很快便涌评论区,留下一堆表包和溢美之词。

林炽刷着评论,不禁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后悔。

在永恒的事物面前,类显得何其渺小。

林炽回到餐厅内。

英语歌在耳边婉转流淌。林苗身穿一袭

白裙,烛光摇曳,映照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庞。身边的童允武正在打电话,西装笔挺。

林炽坐他们对面,默默打量。

林苗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

红唇大波,端着高脚酒杯,珍珠耳环随着她的低浅笑微微晃动,任谁都无法否认她的风万种。

皮肤又是那样白净细腻,哪儿像底层出身。

“抱歉,学校同学来探望汐焰,他就不过来了。”童允武放下电话,朝林炽温和地笑,“原本想介绍你俩认识一下,改天吧。”

“没关系……爸。”林炽艰难地吐出这个陌生词语。

用脚趾想想都知道,童汐焰不可能赴这个约。https://www?ltx)sba?me?me</strike>他没把童允武的车胎扎已经很绅士了。

林苗一脸担忧地问童允武:童汐焰的腿没事吧,怎么伤得那么惨。

童允武按了按太阳,说这小子不听劝,上周别送了一匹阿拉伯马,子倔,不让骑,他偏要驯服它,结果被甩下来摔断腿。

林苗笑着给丈夫倒酒,说马烈更烈。

林炽自觉无聊,脆摊开餐巾纸,用中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杯的声音听着很刺耳,葡萄酒的芳香没能俘虏她,反而让她心生烦躁。

她还不习惯这种场合。

“林林啊,妈给你请了老师,这段时间要好好补习英语,九月份会安排你读高一。”

林炽不由愣住,问哪个学校?

林苗骄傲地说当然是全市最牛的贵族学校——童汐焰所在的滨城国际!

林炽说可我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

林苗说那都不算事,你爸是校董,给学校打声招呼就行了。

“你可得努力学啊,多给爸妈长脸。”

“……”

林炽紧咬下唇,只觉生如戏。

下笔的手不由地重了些,将空白的纸疯狂涂黑,线条杂无章。

小三转正这种戏码,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她向童允武投去困惑的眼神。

明明是那么优雅的男,告诉她这瓶酒产自hu un rhh,法语发音比酒更醉……结婚后却仍去外面鬼混,多年来对亲儿不管不问。

好矛盾。

饭后童允武陪林苗逛车展,让司机师傅先送林炽回家,并嘱咐她给童汐焰捎一块柠檬蛋糕。

“汐焰不吃甜食,但每次都会点这家

的柠檬蛋糕。”

到了家门,林炽提着蛋糕盒下车,指纹解锁。

滋的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冷气扑面而来,伴随着嘻嘻哈哈的打闹声——

“,神之开局。”

“趁现在!赶紧搜刮物资!”

“萧凯源你悠着点,阿焰还是伤员诶……”

“战神起跳,飞天大!”

她猛地想起家里有童汐焰的同学,默默地换上拖鞋,向前挪了几步,又停下。

进退两难。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从后门进屋,一个短发孩发现了她。她去厨房拿饮料,回来时碰巧与林炽对上眼。

“咦……她就是你后妈的孩子吗,汐焰?”

一个软糯的疑问句。所有的注意力瞬间从手机屏幕转移到玄关这边。

童汐焰斜靠在沙发上,柔软的坐垫托举着裹石膏的腿。

不知为何,他看起来神状态比前两天差,神色疲惫,嘴唇毫无血色,轻轻地呼吸。

但打游戏的动作没停,看不都看她一眼,算是默认。

三个男生面面相觑,直接将游戏抛脑后了——

“阿焰牛!!”

“你妹叫什么名字?给兄弟介绍一下呗~”

“脸好小,皮肤好白啊……”

他们越起哄,当事皱得越

摘掉蓝牙耳机,伸手接过孩递来的可乐罐,“啪”的扣在茶几上!

“还玩不玩?”很不耐烦的语气,“她怎样都和我无关!”

立刻闭嘴,乖乖陪他打下一局。

林炽尴尬地垂下,手捏紧了蛋糕盒袋子,脸颊有点发烫。

她本就不擅长处理际关系,更何况面对一个明晃晃讨厌自己、血缘上却是兄长的

很纠结。

虽然一路上在心里反复排练怎么做自我介绍、怎么释放善意、怎么向他保证考上大学就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为的是在这个别扭的家庭给自己争取一点点生存空间。

但此时此刻,林炽退缩了。

像一只笨拙的蜗牛,刚探出,转眼间又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里。

吸气,尽量忽视客厅中那些好奇的目光,快步跑到厨房,将蛋糕盒塞进冰箱,转身冲去二楼卧室,锁上房门。

这间狭小的保姆房,此刻竟成了安详的避风港。

林炽要求不高,只

要吃饱穿暖,有床睡,有书读,便心满意足。

童汐焰绝食了。

十五岁的少年,个猛窜却身型单薄,还伤了条腿,想离家出走也走不了多远。

蒂固的教养又不允许他付诸力,只能做无声的、消极的抵抗。

效果显而易见。

两天后童汐焰昏倒,整个突然失去意识的那种昏,吓得林苗急忙联系童允武,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童允武从公司匆匆赶回家,指挥顾姨一喂他吃饭。他全部吐掉。

“哼,比驴还犟。”童允武绷着脸,叫家庭医生给童汐焰输葡萄糖。

顾姨心疼小少爷,偷偷给在国外的姑姑童允雯通风报信。

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来电轰炸,妹妹在那端对亲哥大骂——

“你敢让我侄子受半点委屈,我饶不了你!”

童允武挂断电话,望着床上苍白冷漠的童汐焰,陷沉默。

那么温润如玉的,第一次在林炽面前显露疲态。

她想说点什么,一旁的顾姨喂童汐焰喝水,抬狠狠瞪她一眼,目光如刀,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跟她拼命。

林炽顿时僵在原地,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他指着童汐焰脑门,撂下一句“幼稚!”摔门而出。

看得出是真生气,半点不带哄。

林炽是被顾姨提着衣领拽出童汐焰房间的。

童允武回公司了,林苗也不在家,她想找童汐焰单独聊聊,却被顾姨堵在走廊。

顾姨满脸不屑,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臭虫。

“真可悲,只能抢别的爸爸。”

虽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

夜,林炽彻底失眠,数羊数到一千也毫无困意。

她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幻觉,不禁打了个冷颤。

呼啸的风砸着玻璃窗,树影婆娑。

这个房子太少,面积又太大。每当更夜静,她总有种置身山老林的错觉,心里瘆得慌。

辗转反侧。

她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两点。有点渴,端起床柜上的空杯子走出房门。

走廊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夜灯银光点点。

林炽轻手轻脚地走向一楼客厅的饮水机,弯腰正要接水,眼前倏地闪过一个黑影。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杯子掉落在地毯上,咕噜滚到那

脚边,撞上硬邦邦的石膏。

男孩和孩相视无言。

童汐焰半边脸笼罩在影中,半边脸映着夜光。

见他弯腰拾起杯子,林炽下意识伸手去接,那搁在半空中的手却绕了个弯儿。

“睡不着对吗?”他歪嘴一笑,语气轻得像棉絮,“我爸宣布娶你妈进门那天,我就是这状态。”

林炽的心像被针刺中。

“你也不过如此。”她挺直腰板,“嚷嚷着要抗争到底,结果还不是半夜来厨房偷吃。”

他扔给她杯子,示威一般向她展示手中的蓝牙耳机,冷冷地说眼睛是个好东西,希望她也有。

林炽跑去厨房,打开冰箱,面包、蛋糕、火腿肠和其他食物各守其位,没有一丝被动过的痕迹。

吧台的储物柜里,饼、薯片和果包装袋也完好无损。

真的只是找耳机而已。

她扭过看向童汐焰,喃喃问至于吗,这样下去会死的。

童汐焰咳嗽几声,长期未摄碳水令他更加虚弱。

他拄着拐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楼梯方向走去,又突然停下,似乎被刚才的话题勾起了兴趣,回过来,问林炽——

死后会去哪里?”

第4章 孤魂

临近毕业考,童汐焰因伤请假三周。

直升高中对他而言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彻底不来上课,班主任也毫不担心。

但作为班长,韩舒怡觉得自己有责任探望生病的同学,帮他整理复习笔记。

这个理由显得非常大公无私。

思来想去,决定叫上萧凯源、吴昊和齐鸣西。都是一个圈子里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贼闹腾,刚进门就拉上童汐焰开黑。去他的复习笔记!客厅很快被“哒哒哒哒”的枪声攻陷。

韩舒怡不会打游戏,根本不上话,尴尬地杵边上,像个门神。

心里后悔不迭,只好安慰自己:能看看他,也是好的。

喜欢他说“好久不见”的样子,悠悠然的样子,甩发的样子,和其他碰拳的样子,歪嘴笑的样子,嚼香糖的样子,手指快速打字的样子,皱眉的样子……

萧凯源揶揄他拄拐杖,被他轻飘飘地回怼:“这不等着你伺候呢,孙。”

就连骂的样子都很可

而那个害她失魂落魄还置身事外的,此刻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

黑发

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睫毛很长,鼻梁很挺,侧脸线条帅得过分。

午后阳光洒落,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的光晕。独属于混血儿的灰棕色眼瞳不经意间与她视线相撞,心跳都漏了一拍。

童汐焰。

嘴唇拢圆,朝两侧咧开,舌尖抵住下齿龈,再张开,吐气。

童,汐,焰。

一半是沉静的汐,漾着云影天光。

一半是灼热的火焰,疯狂地燃烧盛放。

韩舒怡觉得这名字很绝。

仿佛加了一层滤镜,什么凯呀昊呀和他的差距就像地球到火星,前者是芸芸众生平淡无奇,后者是神仙下凡扰间。

而童汐焰本确实很梦幻。

初中学分班考他总分第一,以新生代表身份在开学典礼上致辞,剑眉星目,风光无限;

英文课回答问题,他可以英式美式随意切换音,标准到让澳洲外教自惭形秽,而他说得最溜的其实是俄语;

马球比赛他是1号前锋,攻防兼备,只要他想进球得分,谁也防不住他,每每打到让对手怀疑生。

同龄男生基本各有各的幼稚,他却有种超脱世俗的心无旁骛,隔岸观火的泰然自若。

男生群体心服服的是他,生群体讨论最多的也是他,表白墙上他的名字一天都没下来过,但愣是没听他和谁闹过绯闻。

韩舒怡就这样误打误撞,成为唯一的、和他走得近的、异朋友。

“啧啧……你和童汐焰,在谈吗?”

偶尔被问及这个问题,夹带着一丝“看不出来啊”的暧昧和瞎起哄。

如果不是她的形象太过伟光正,此类玩笑话估计会铺天盖地。

“我俩因为家里的关系,从小就认识。而且现在这个阶段,好好学习考上理想大学更重要。你要加油哦。”

“……不愧是班长。我就说嘛,班长怎么可能那么无聊。”

回复得恰当得体,又不把话说死。即便如此,内心还是涌出一种得意、满足的绪。

——我是他唯一的异朋友。

——我去过他家很多次哦。

——别妄想了, 汐焰对你们不感兴趣。

怀着从容不迫的心态,韩舒怡去厨房拿饮料的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

从柜子里给童汐焰拿了罐常温可乐。她笑着转过身,冷不丁看见一个陌生孩,在玄关处踌躇不前。

死后会去

哪里?

林炽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死亡”的概念离她太过遥远。光是应付眼前的生活已让她手忙脚、用尽全力,根本没多余的功夫思考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

她最欣赏的艺术家斯奎特二十八岁英年早逝,据说是嗑药过量,这种死法很美国。

名气响到烂大街的梵高,三十七岁时在麦田里开枪自尽,他有神病。

死了,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林炽浑身一激灵。

“我劝你……”

还是别和食物过不去比较好。

刚开,却发现已经上楼了。

白天,童汐焰仍拒绝进食。

研究表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下会变得躁。他完美印证了这一点。

林炽搬来后还没听他说过重话,而林苗这次恰好撞他枪上——他打翻她煮的粥,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童允武还在公司开会,林苗给他打电话,哭得梨花带雨。

家庭医生走后,童汐焰拔掉了输管。

很快,林炽便接到童允武的来电:汐焰是个倔脾气,你去劝劝他吧,爸爸有事走不开。

林炽答应了,然后将所有东西搬去新房间。

保姆房是顾姨安排的,童允武让她搬到童汐焰隔壁。

新卧室很大,明亮的地中海风格。踩在柔软的土耳其地毯上,她却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

夜里,这个家又变回冷冷清清的状态。

为了不刺激童汐焰,林苗暂住附近的酒店,这是作为父亲的童允武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这个没有大的家就像一叶孤舟,在茫茫黑暗中不知驶向何方。

林炽趿拉着拖鞋下楼,打开厨房的灯,从冰箱中取出那块早该给童汐焰的柠檬蛋糕。

轻手轻脚地来到他房间门外,裹足不前。

她可以把蛋糕就这么放在门,但八成会被当做垃圾直接扔掉。

咚,试探地敲门。没应。

她按下门把手,门没锁。

轻轻推开门,室内漆黑幽暗,月光透过玻璃窗稀稀疏疏洒进来,勾勒出角落一个高大的影。

林炽的心顿时狂跳,差点把蛋糕打翻在地!下意识打开手机照明,才看清楚是童汐焰。

他拄着拐杖立在墙边,消瘦的身型像棵枯木,风一吹就能倒。

照明光线打过来,他回过,脸上

无悲无喜。

但林炽仿佛能透过那双冷淡的眼眸,看到他内心隐藏的狂风雨。

墙上挂着一个的巨幅照片。

混血儿的脸庞,戴欧式礼帽,身着黑色连衣裙,像好莱坞老电影的主角。

童汐焰原封不动地继承了她的浓颜和贵气。

“……这是你妈妈?”

听童允武说,他前妻多年前就去世了,骨灰埋在市郊的将军山墓园。

那场车祸很惨烈,童汐焰幸运捡回一条命。

“出去。”

林炽忽略他的逐客令,径直走上前,把蛋糕放到他床,做好跟他死磕的心理准备。

“你吃完我就走。”

童汐焰挑眉,细细打量林炽,表有点古怪,像是在处理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

“这么快就进好妹妹的角色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但你不敢。”

“我不认为绝食是什么高明的行为。”林炽直勾勾看着他,“相反,这很幼稚。”

童汐焰蹙眉:“你想说什么?”

“为什么要用别的过错惩罚自己呢?” 她轻声叹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些,“如果这桩婚姻是个错误,该检讨的应该是他们……哥,你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谁是你哥!”

林炽打开床灯,周围立刻被暗橘色的光照亮。

童汐焰的卧室走黑白极简风,第一眼感觉很高级,实则空空,没有间烟火味。

正如他本

看似拥有一切,有那么多保姆照料和朋友簇拥,可当白天盛大的狂欢退散,夜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孤魂。

室内静得出奇,只听见对方浅浅的呼吸。

“……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林炽说,“死亡夺走的只是我们的体,而灵魂不灭。死后会陪在身边,你妈妈肯定很你,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

沉默半晌。

童汐焰眯起眼,一瘸一拐地回到床边,倏地从枕下抽出一把银色手枪,直指她脑门!

明晃晃一团漆黑,林炽差点尖叫出声,后背涌起一阵寒意!

“……”她往后倒退几步,枪一直瞄准她!

身子抖如筛糠,双腿也不听使唤,想跑却使不出任何力气,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童汐焰无声地笑了,眼中

透着几分狡黠,似乎非常享受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随即扣动扳机!

“啊——”

林炽双手抱,眼眶噙满泪水,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一秒,两秒,三秒……

挂钟的指针滴答作响。

她居然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最|新|网|址|找|回|-ltxsba)@gmail.com}

“切,逗你玩。”

他扬手一扔,手枪落在她身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炽大喘气,颤抖着拾起手枪。

是模型,但质感非常真。

这个混蛋。

“……你满意了吗?!不爽的话继续吓唬我啊,病恹恹的有什么意思!”

说完便冲过去掰下一小块蛋糕,直直往他嘴里塞,速度之快让童汐焰当场愣住。

待他反应过来,立刻吐掉,皱眉说你有毛病吧!

“我知道饿肚子是什么感觉,很痛苦,肠子和胃都搅在一起的那种痛!”

“我被我妈放养长大,家里永远冷锅冷灶,最窘迫的时候只能去夜市捡剩饭剩菜。你条件这么好还不珍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幼稚鬼……有种就神百倍地活下去啊!”

她哽咽着,泪水滴嗒、滴嗒,最终如瀑布般涌而出。

“……”童汐焰不语,眉皱得更

“蛋糕,是爸特意给你买的……他说你不吃甜食,但每次都会点这家的柠檬蛋糕……而我呢?没关心我吃什么。算我求你,别折磨自己,别伤爸的心,好吗?你和我不一样,你的命很珍贵……”

那一晚,林炽趴在童汐焰床边哭了好久,压抑许久的绪终于决堤。

她所渴望的,不过是寻常的幸福罢了……

为什么上帝要这样对她呢?为什么赋予她这样不堪的身世呢?

童汐焰默默凝视着林炽。

看她吸溜鼻涕,看她胡言语。

看她困得阖上眼睛,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他忽然发现,她和她那个婊子妈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林苗艳俗,让童汐焰感到反胃。

而林炽有一张厌世脸,像秋夜清冷的月亮,这让她的讨好显得有点蹩脚。

片刻后。

“以后有你好受的……”

童汐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轻轻地,端起床柜上那块不再新鲜的柠檬蛋糕。

第5章 不熟

童汐焰脚伤好后彻底不上课了,飞

去澳大利亚练滑雪,朋友圈不发动态,也不回复班级群的任何消息,铁了心玩消失。

韩舒怡知道他心很差。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父亲娶小三进门,对童汐焰这样的豪门少爷而言都是奇耻大辱。

没办法改变既定事实,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他这么一走了之,把韩舒怡的魂儿也勾走了。

没有他的暑假变得无比漫长。

每天做完补习班的作业,她会换上睡衣,躺在床上,点开手机,习惯地反复刷他的微信和n:不露脸的自拍,捷克狼犬,雪山,料,牌,度假别墅……

好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每次给他发消息都会斟酌字句。字数太多不好,表包太俏皮也不好……

思来想去,打下一段话,不满意,删掉煽的后半段。

门外,妈妈督促她时间不早了赶紧熄灯睡觉。

韩舒怡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这才磨磨蹭蹭点击发送——

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她最想表达的是“我们大家都很想你,”化繁为简就是“我很想你。”

但考虑到自己目前不是童汐焰的朋友,发这句话似乎不太合适。

消息发出去后,脸不自觉地变得滚烫。她连忙把手机放到床柜上,关灯,在黑暗中假装自己要睡觉,实则心里一跳一跳。

不到十分钟手机屏就亮起光。

童汐焰回复:快了。

寂静的夜瞬间仿佛有烟花绽放。韩舒怡抱着手机,嘴角忍不住上扬。

高一学分班考,韩舒怡总分排名第一,校方却临时取消了成绩分班制,改为随机分班。

家长们众说纷纭。

韩舒怡心知肚明,真实原因根本不是校方所谓的促进教育公平。

是因为童汐焰。

那场考试他了白卷。他爸是校董。

童汐焰脑子灵光得不像关系户。

韩舒怡和他同窗九年,从来没考过他。

每次的分数差距并不大,也就五到八分。

像是准计算出她的实力,再出其不意地超越,时间久了便成为韩舒怡翻不过去的大山。

就没见过这么牛的二世祖。

每次发榜,她和他的名字永远连在一起,难分难舍。

说老实话,韩舒怡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这次考年级第一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聚会时父母跟其他亲戚炫耀,韩舒怡只是默默微笑,有种胜之不武的心虚感。

除了考不过童汐焰,她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的生距离处座还差个狮子座,但她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完美主义者。

韩舒怡和童汐焰被分到高一五班。

受家庭影响,这段时间童汐焰状态不稳定,而韩舒怡毫无悬念地被选为班长。

课间,她被叫到办公室。

骄阳穿过玻璃窗,碎金一般洒落在茶杯里,衬着茶叶更绿。茶水升腾的热气氤氲满室。

班主任握住她的手,目光像看亲儿般慈祥。

班里要来一名新同学,叫林炽。她英语不够好,得有个帮她尽快适应新环境。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落到班长上。

韩舒怡心里一惊。

她记得这个名字,甚至与林炽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童叔叔会安排林炽和他们同班……

班主任说:“校董跟我打过招呼。你要多帮助她,让她尽快跟上咱们的授课进度。呃……关于她的身份嘛,校董希望保持低调,以免影响到童汐焰。你明白就好。”

韩舒怡望着窗外飘落的秋叶,思绪也跟着飘。

她还年少,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地址LTX?SDZ.COm

她不明白为什么童阿姨怀孕没多久,童叔叔就出轨;不明白一个为什么要为已婚男生孩子;不明白这对母为什么这么厚脸皮地搬进童家……

她不明白,成年本应是顶天立地的存在,为什么会犯很多低级错误,还堂而皇之地让自己的孩子来承受一切伤害。

当林炽踏教室那一刻,班里那些昏昏欲睡的男生瞬间来了神,一个个像狼见到羊,狗见到

她有一双猫儿般沉静的大眼睛。腰细腿长,黑发如瀑,皮肤白得反光,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坐到韩舒怡旁边。

近距离看林炽,韩舒怡愈发感觉她的气质不像同龄

明明都是同款制服,穿在她身上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勾勒出凹凸的曲线,看得心痒痒……很难用语言形容。

她此刻还不懂。

后来才明白,那气质说不好听点叫婊气,说好听点叫味。

青春期男生好像特别吃这一款,又或许新鲜事物总会触发的好奇心。

一下课,林炽就被几个胆大的纨绔子弟包围,问她手机号多少、放学后想去哪儿玩。

林炽不笑也不搭腔,像一只充满戒备的刺猬。

韩舒怡在一旁越听越不舒服。

“你们过分了啊,别打扰新同学!”

像赶苍蝇似的把赶走,耳根子终于清净了。韩舒怡指着教室后排告诉林炽,想学习就别搭理那些男生,很无聊。

从前排到后排,不远的距离,却因班主任遵循成绩排位的传统,形成一堵透明的墙,把好学生和差生分隔开。

林炽回望去,看到最后一排的童汐焰。

周围男生嘻嘻哈哈谈天说地,他托腮玩手机,制服随意敞开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搂他肩,凑他耳边说些什么,他也只是满不在乎地痞笑,眼皮都不抬一下,独善其身。

“他……?”林炽眨了眨眼,似乎很惊讶童汐焰身处差生行列。

韩舒怡的视线跟着落向后方,飞快一瞥,然后不着痕迹地收回。

“汐焰没告诉你吗?”韩舒怡压低声音说,“他分班考了白卷。”

林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

韩舒怡感到很意外,又忍不住暗暗庆幸。

看来童汐焰真的很讨厌她,不屑与她流……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却像两条平行线般泾渭分明。

其实有很多问题憋在心里,譬如你们在家聊些什么?会一起用餐吗?他冲你发脾气吗?他穿睡衣是什么样呢?……

相识多年也有无法打的社距离,所以抓心挠肺。

韩舒怡羞于露自己的窥视欲,盯着她微微上扬的明媚眼眸,最终吐出四个字:“你怎么想?”

——你怎么想?

林炽陷沉默。

童汐焰消失了整整三个月,上周才回国,像躲避灾星一般不待见她们。

林苗结他,给他烧了一桌菜,他一没动,吩咐顾姨喂狗吃,提着行李也不回地上楼,“嘭!”地关房间门。

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懒得说。

“哎~当后妈,勇气可嘉。”林苗倒也不恼,慢悠悠吃着自己的炖排骨,右手拇指贴着创可贴,是切菜时不小心割的。

林苗收起笑容,告诫儿机灵点,别和你哥硬碰硬,家将来是铁板钉钉的继承

孩子只要学会示弱,男就不会为难你,懂不,小兔子?”林苗难得语重心长。

林炽放下碗筷,点

林炽想留在这个家,想读高中,想考大学。

如果爸爸没把她们母俩接过来,她现在极有可能在会所上班、每天不是被灌酒就是被揩油。

鱼儿体验过鱼缸的仄,才会无比贪恋大海的广阔。

她再也不想回到原本的生活。

晚上,她敲响隔壁的房门,轻声问:“哥,我手机充电器坏了,可以借一下充电器吗?”

又不理她。

门没锁,她索推开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童汐焰推开里面浴室的门。

热气蒸腾,他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耳边和肩,胸膛赤,独属于少年的肌线条流畅紧致,浴巾系在腰间,冷白的肌肤透着一丝莹莹的

他比暑假前又高了些,左耳一排耳钉,脖颈挂着十字架银链,帅得张牙舞爪。

“怎么?”他斜睨她,面露不屑,“发骚了,想陪我洗鸳鸯浴?”

林炽呼吸一窒,被他恶劣的玩笑搞得皮发麻。

“……对不起!”她立刻转身回房,锁门,整个缩在被子里,懊悔不已。

其实充电器没坏。

她只是……想借这个理由,和童汐焰说两句话而已。

谁知恰好撞见他刚洗完澡的……体。

老天啊。

她活十五年都没这么尴尬过。

当韩舒怡问“你怎么想”,林炽的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童汐焰昨晚开玩笑的样子。

“……我和他不熟。”林炽结束话题,表有点不自然。

第6章 暗流

与林炽相反,韩舒怡和他很熟。

从小学到高中,彼此之间像读一本翻了九年的书,对每一章每一页都了如指掌。

她甚至见过童汐焰的妈妈。

彼时韩舒怡不过五、六岁,乖巧可,很讨长辈喜欢。

爸爸带她去长辈的社场,童妈妈一见到她就亲她的额,还抱起来举高高,说自己也想有一个小棉袄。

已逝,音容犹在,笑貌宛存。

韩舒怡难以想象童汐焰丧母的伤痛。他从未对外表露过,像雨后的浓雾,让捉摸不透。

但显而易见的是,父亲再婚后,童汐焰彻底变了。

他不作业,时常翘课,不是去电竞酒店打游戏就是去篮球场打球,和那些不读书的纨绔混在一起,也频繁缺席马球校队训练。

全然没有以前优等生的风采。

班主任给他警告,罚他写检讨,他仍

我行我素,像匹脱缰的野马。

韩舒怡肩上的负担因而变得更重。

国际学校是全英文授课。

林炽基础差,听外教讲课如听天书,全仰仗韩舒怡帮她翻译和记笔记。

童汐焰那边也要时刻盯梢,否则一不留神就被他逃掉随堂测验。

班里只有韩舒怡知道林炽的真实身份。

同学们隐约听说童父再婚了。

童汐焰的态度很明确,不说,就是不想说。

同学们太了解他的小爷脾气,没敢主动撞枪上,私底下八卦两句就够了。

兄妹俩很注意避嫌,在学校毫无互动,连一句对话、一个眼神流都没有。

童汐焰每天专车接送,林炽坐地铁上下学。

明明是一家,却比谁都陌生。

很怪异,但有可原。

韩舒怡将一切看在眼里,装作毫不知

她依然是童汐焰圈子里唯一的异朋友,几个放学后约吃饭或约打台球都会叫上她。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校门,童汐焰被兄弟簇拥着,双手兜,背包斜挎在肩,侧过脸,懒洋洋地朝她招手,耳钉折出银光。

周围生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夹杂着“她凭什么呀”的窃窃私语声。

韩舒怡挺直了背穿过群,优越感就像雨后春笋般在心底疯长。

但今天她要婉拒他。

“你们玩吧,我有事。”她报以微笑,看着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真美好,像电影画面一样。

“诶~班长不在岂不是很无聊……”萧凯源和齐鸣西就科打诨。

一片泛黄的银杏叶被风打落童汐焰的肩上。

韩舒怡心里一动,正想帮他把落叶扫掉,这时,她发现童汐焰将视线移到了她身后,微微挑眉。

她跟着回,只见林炽朝这边走来,白皙的脸庞泛起些许红晕,长发随着步伐轻晃。

林炽直视着她,将米色围巾围巾围在脖子上:“抱歉,我来晚了。”

韩舒怡对童汐焰说:“我要辅导林炽英语。”

毕竟是班主任代的事,她责无旁贷。

旁边的萧凯源和齐鸣西停止嬉笑,看看林炽,又小心翼翼地看童汐焰。

他脸上没什么表,说了句“知道了,”用手势示意大伙儿赶紧上车,留给林炽一个冷漠致的侧脸。

明明是哥哥,和

妹妹。

回家路上林炽很少说话,韩舒怡不问问题,她就安静地跟随。

韩家住市中心的高级公寓,离学校只有十分钟距离。

上电梯要刷卡,韩舒怡打开书包翻找,很不巧,电梯卡居然不在她常放的书包外侧。

“不会是落在家里了吧……”

林炽告诉她有来了。

“这个公寓的电梯卡只能刷自己所在的楼层。”韩舒怡说着,终于在书包的夹层里找到了卡。

林炽进屋后不瞄,也不碰,一坐下就掏出书本进正题。

她词汇量不行,背课文也费劲儿。

韩舒怡明知故问:你哥英语那么溜,为什么不请他陪你练练呢?

林炽正低用荧光笔标记课文的语法点,几缕碎发顺着耳边自然垂落,泛着乌亮光泽。

“他讨厌我。”语气平静无波。

但韩舒怡的建议确实启发了她。

晚上回到家,客厅热热闹闹。

几个男生坐在沙发上看英超联赛,富勒姆对切尔西。

童汐焰际广,这次来家里的是生面孔,还是不会讲中文的华裔,一连串英语从嘴里噼里啪啦冒出来,像打机关枪。

林炽脱掉鞋,放下背包,迎着男生们好奇的目光走向厨房。

从冰箱里取出一盒蓝莓和一瓶酸,来到客厅,安静地坐在沙发的一角。

男生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童汐焰忍不住扭,瞥她一眼。

林炽抓起蓝莓含进嘴里,轻咬着,看着超大晶屏里球员们奔跑的身影。

长发如瀑,制服短裙下,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叠在一起。

蓝莓将她的腮帮撑得稍稍鼓起,饱满的唇得到浸润,娇艳欲滴。

“n,h h? un h。”(卧槽,这谁啊?好辣。)

“r, yu n rrn?”(哥们,你了新友吗?

童汐焰比了个中指,聒噪的男生们立刻闭嘴。

他冷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炽:“你嘛呢?”

“练听力。”林炽拧开瓶盖,小喝酸

童汐焰“切”了一声,正准备转移视线,忽然捕捉到她嘴角残留的一滴酸

白色。

然后,林炽伸出猫一般的小舌,舔了舔。

脑瞬间短路。

“u……”童汐焰强迫自己无视她,上下滚动的喉结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快烧起来了。

坐立不安。

韩舒怡每天放学后都帮林炽辅导英语,这样她上课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为表感谢,林炽送给她一幅油画。

画的是韩舒怡的半身像,色彩浓烈鲜艳,手法颇有野兽主义的味道。

站在高中生的角度来说画的很,但韩舒怡家一向只挂大师作品。

“你喜欢艺术?”

林炽点

于是,韩舒怡领她去了父亲的书房。

四面墙的书柜,书满得快溢出来。

有一块区域收藏的都是限量版画册,从古典的拉斐尔、提香、波提切利,到现代的达利、毕加索、波洛克……

林炽眼中放光,对这些作品如数家珍。

她从中抽出一本厚如板砖的斯奎特画册,像终于找到稀世珍宝的淘金者,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

“这本好像绝版了,市图书馆都没有。”

被她罕见的热感染,韩舒怡内心竟萌生出一丝羡慕。

她从小到大学过很多才艺,钢琴、古典舞、马术……但都像完成父母代的任务,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

“这些画册都可以借你,看完还回来就行。”

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她们应该能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

周五的傍晚,天空被夕阳浸染成虾子红,秋风衔着鸟鸣,悠悠远远。

课本摊在茶几上,韩舒怡和林炽互相听写生词。

立柜旁的蓝色水缸中,五彩斑斓的金鱼缓缓游动,鱼尾甩掉细沙。

鱼儿的世界简单得没有任何烦恼。

本子写完一页,韩舒怡盯着n这个词,突然没没脑地蹦出一句:“童汐焰正在经历n。”

林炽没反应过来:“什么?”

“青春期嘛,就会变得敏感又叛逆,偏要和老师家长对着。”

林炽咬着笔杆想了想,不置可否。

“生理课老师讲过,青春期的另一大特点就是会对异产生兴趣……”韩舒怡话锋一转,“班里有你喜欢的男生吗,林炽?”

林炽耸肩,摊手。

韩舒怡不禁睁大双眼:“但你收到不少表白信吧,一个都瞧不上?”

林炽摇说:“他们都很幼稚。”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都满脑子黄色废料。没意思。”

韩舒怡被她大胆的发言惊到,写字的钢笔停在纸上,墨水逐渐渗开。

韩舒怡下意识脱而出:“我觉得童汐焰还好呀……”

林炽一怔。地址发、布邮箱 Līx_SBǎ@GMAIL.cOM

忽地,她轻笑出声,眼睛亮闪闪的,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韩舒怡问为什么笑,她说想起一件很好玩的事。

“昨天晚上,童汐焰的几个朋友来家里打游戏,边玩边侃大山。我下楼取零食,恰好听到他们在聊本v优,说谁谁声音甜,谁谁身材好……”

优……

韩舒怡顿时心跳加速,脸颊滚烫如烙铁。

“然后他们嘻嘻哈哈地问童汐焰喜欢哪个优,你猜他怎么说?”

“……我不知道。”

林炽翻个白眼,满脸的不屑一顾。

“他说,喜欢胸大的。”

第7章 初吻

这一年的滨城,降温来得猝不及防,前几天穿长袖都嫌热,现在冷得要披件夹克。

但外面刮的风再冷,都不及童允武此刻的表这般让发颤。

筷子“啪”的被摔在桌上,他看着对面的童汐焰,凛若冰霜。

周五的单元测试,童汐焰又了白卷,成绩全班垫底。

“……班主任都投诉到我这儿了!你还想翻天不成?童汐焰我警告你,家里出钱不是为了让你混子的!”

林炽低喝汤,一言不发。

旁边的林苗劝童允武消消气,无名指上的钻戒璀璨夺目。

童汐焰似笑非笑,手臂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眼中透着“偏要和你对着”的执拗:“爸,生有污点是什么感受,说来听听?”

林炽本以为今晚的家庭聚餐会演变成一场腥风血雨,谁知童允武居然笑道:“就凭你?还不至于成为我的生污点。你现在所能仰仗的,不过是我对你的一点期望罢了。”

“你要真想成为童家之耻,不如杀放火来得痛快些。但你不会,童汐焰,凭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了解,你能做出的最惊天动地的事就是自裁。”

“可你狠得下心吗?别忘了,你的命是用素年的命换来的。”

话音刚落,童汐焰重重地一掌拍桌上,眉紧拧,好似一被激怒的狮子:“你没资格提我妈!”

童允武面不改色:“你现在仍在童氏继承

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未来并非没有变数,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

童汐焰攥住拳沉沉地盯着父亲和继母。

声音很凉很凉:“别告诉我,你还要塞给我一个弟弟。”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不是吗?”童允武说,“决定权在你,不在我。”

林炽听后心里一惊,拿汤匙的手僵在半空中。

好个直击要害的谈判,一剑封喉。

童汐焰自嘲地笑了笑,吸一气,有种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无力感。

他走过去打开冰箱,随手抽出一瓶冰镇可乐,“滋啦”撕开拉环,仰猛灌,似乎在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坐回餐桌前,拿起筷子,夹菜,吃饭。

童允武问:“寒假什么计划?”

童汐焰沉默片刻,答:“滑雪。”

“让林炽也学学。没啥坏处。”

“……嗯。”

“我跟李师傅打过招呼,从下周开始,你和林炽一起坐车上下学。”

童汐焰动作一怔,垂下眼帘,仿佛被抽掉了全部的气神:“嗯。”

林炽对上童允武温和的目光,顿时心如麻,开道:“爸,其实我不用……”

“这事就这么定了。”

童允武一锤定音,林炽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四个貌合神离的,在尴尬的氛围中夹着菜。

顶的水晶吊灯没带来一丝温馨感,暖橙色灯光能照亮室内,却照不亮心的暗面。

最终还是林苗打沉默,笑吟吟地说林炽这段时间成绩有进步,绘画作品还拿了学校艺术节特等奖,从美院请来的老师都夸她有天分……

林炽不发话,像个安静的展览品。

“吃饱了。”童汐焰放下碗筷,起身就走。

童允武叫住他:“你姑回滨城了。”

“嗯。”

“需不需要给你安排一对一心理辅导?”

童汐焰背对着他们,林炽看不透他的表,只听见低沉的笑声。

“爸,我没病。”

不是他病了,是这个世界坏掉了。

周末他又玩失踪,晚上十点了都不知道在哪儿,电话打过去也没接。

天气预报说受冷暖气流影响,城市可能会下一场雷雨。

“净给我添麻烦。”童允武掐灭雪茄,吩咐司机师傅去找

林苗给他炖了安神养心的桂圆莲子汤。

童汐焰越叛逆,就越凸显她识大体。

美艳又温顺的小三,全天下没几个男抵挡得住。

林炽蜷腿坐在落地窗边,望着黑云翻墨的天。

捷克狼犬在窗前走来走去,摇动尾,焦急地等待主归家。

叮。手机突然蹦出一条陌生好友请求。

微信名为“萧。”

指腹划开屏幕,看到“萧”给她发的信息——你哥醉了。

昏昏欲睡的大脑立刻像被猛击了一下。

林炽通过对方的好友请求——麻烦给我发定位。

来不及找雨伞,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截了辆出租车,直奔市区的酒吧。

等她赶到酒吧,天已开始落雨,细密的水珠在霓虹灯下化作模糊的光影。

酒吧,混杂着烟味与香水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灯红酒绿,声鼎沸,躁热的气息将夜的寒意退。

呼吸,穿过拥挤群,拾级而上,推开二楼包厢的门。

暗紫色灯光打下来,扫过地板上斑驳的烟七八糟的空酒瓶,也扫过那抹懒散的身影。

童汐焰斜靠在卡座上,左手支着额,眼神昏沉。

“你妹来找你了。”萧凯源提醒。

他充耳不闻,神漠然,从袋里摸出烟,伴随pp打火机清脆的一声响,“咔嚓,”熟练地点燃。

一瞬间火光闪烁,照亮他沉如海的眼睛,和骨节分明的手指。

吸一,仿佛想把肺灌满,好抵挡内心某种无声的崩塌。

周围醉的醉、瘫的瘫,唯独他还保持着清醒的沉默。

林炽缓缓走到他面前,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捏着衣袖:“……哥,我们回家吧。”

“呵。”童汐焰抬眼,无所谓地笑了笑。扎在脑后的黑发凌中透着桀骜,身上笼罩着一低气压。

视线相对,一个平静,一个戏谑。

“怎么,想讨好我?”

他轻飘飘地说着,吐出淡灰色烟雾。那是心中愁云的具象化。

不是一个阵营的,何必呢?

林炽却默默点

童汐焰怔住,心脏像被拽了一把。

随即嗤笑了声,掩饰那一瞬间快被看穿的颓然。

他太熟悉这种“委曲求全”了,那是他自己从小用到大的生存方式。

现在从妹妹身上看到,竟让

他觉得有点刺眼。

你我能是同病相怜吗?

林炽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需要讨好他。

这是她在这个复杂的家里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所以她绝对不会再像第一天那样对他大吼大叫。

她要收起尖牙利爪,扮演一只温柔顺从的猫儿。

“——孩子只要学会示弱,男就不会为难你。”

拜小三妈妈所赐,她似乎天生就懂得怎么征服异,怎么以柔克刚。

透过朦胧的烟雾,林炽看到他的眼眶有点泛红。

“哥,我们回家吧。”她咽了唾沫,重复道。

指尖微微收紧,烟差点烧到手。童汐焰收回嘴角的笑意,漫不经心地说:“求我啊。”

林炽没有丝毫犹豫:“我求你。”

童汐焰一怔。

明知道妹妹在演,却又莫名烦躁。烦她太聪明,也烦自己莫名在意。

“这么乖?不愧是贱的种。”

窗外一声惊雷,大雨像瓢泼般砸了下来,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发出连绵的噼啪声。

像是被针刺痛了一下,林炽睫毛颤抖着,轻咬下唇:“爸很担心你。”

“哦。”童汐焰藏起绪,随手指向窗外,“站外面等着,雨停了我就跟你回家。”

“……真的吗?”

“你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林炽转身离去。

望着孩的背影隐灯光影之间,童汐焰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她真的会站在雨里等?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脸,像要压住那突如其来的心慌意

拍了下旁边萧凯源的肩膀:“发什么呆呢?继续喝。”

萧凯源连忙摆手,语无伦次:“不行了哥们……再喝就要吐了!我认输我认输!”

“……切,没劲儿。”

楼下音乐震耳欲聋,包厢灯光流转不停。

他仰靠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无比空虚。

周围都被他喝倒了,歪七扭八地靠在一块儿打鼾,像一群废掉的玩偶。шщш.LтxSdz.соm

童汐焰瘫倒在卡座上,觉得这个世界真没劲儿。

不免开始思考死后的世界。妈妈所在的天堂一定比这里美好。

想着想着……耳边猛然回起那句“有种就神百倍地活下去啊!”

童汐焰浑身一激灵,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混沌的意识彻底清醒,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林炽……

大雨如注,寒风凛冽。

孩站在酒吧门外,长发被淋透,雨水肆意打在脸上,看起来像楚楚可怜的泪,顺着脖颈流进单薄的毛衫里。

十几年的教养被他弃之脑后,边用外套罩住她的,边气急败坏地大吼:“你疯了吗!”

——为什么要等他!

——为什么不伸出利爪跟他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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