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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折腰(15-21)(2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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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沈大,我……”陆婉容眸光闪了闪,顿了顿,道:“这份恩无以为报,改婉容必定要登门拜谢。发^.^新^.^地^.^址 wWwLtXSFb…℃〇M”

齐彻看她方才几次走神,神色有异,此事恐怕不是只单单落水那么简单。可看她不愿多说的样子,他也不便一直问。

他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郡主府。

齐彻心不在焉地在宫中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抬一看,“应天殿”叁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眼帘。

怎么走到她府上来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心中暗骂一句,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又停下。

他为什么要走?他想去哪就去哪!

这么想着,他绕了个路,从侧门翻墙而

每次走正门,那些一见到他就要去跟那个通报。

他如今心中烦得要死,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她。

心中这么想着,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往她的住所走去。

期间路过一间厢房,窗户开了一半,从窗边走过时,他下意识瞥了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

里面只挂着一件衣服。

而那件衣服是男子款式的。

他一皱眉,退了回去,盯着那件袍子打量。

料子柔滑如水,玄色为底,其上绣着的金纹隐隐有暗光流动。

看大小,倒是和他的身量差不多。

他微微挑眉,正打算翻进去看时,前方似乎有察觉,传来脚步声。

他左右看了两眼,纵身一跃,翻上屋檐。

“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你可别吓我啊,这差事是上面的命令,想必这衣

服沈大珍视得紧,眼下宴会在即,半分差错也出不得。”

这话提醒了他,李尚书今晚会在府上办晚宴,昨给他发了请帖。

他本不打算去的,毕竟前些子刚把那位李世子灌得不知道现在醒没醒,正好他也不想看见那个饭桶。

如今看来,去去也未尝不可。

齐彻嘴角不自觉扬起,又听了一阵两的碎嘴,随后便溜出了府。

待他走后,一个影在另一边屋檐上出现,黑衣斗笠,衣绣桃花,看着齐彻走远的身影,黑纱下的眼睛隐约露出一丝迷惑。

“他在屋檐上偷听了半炷香的闲话,就回去了。”黑衣悄然出现沈衾身后,抱剑倚在檀木门上。

沈衾靠在座椅上,翻书的手一顿。

这么闲?

就在这时,寒蝉前来汇报:“大,方才已经让将衣服送过去了。”

沈衾应了一声,抽出一本书:“派把这本书给齐彻送过去,让他写一篇概要给我。”

寒蝉拿起那本和砖一般厚的古籍,恐怕没个两叁天看不下来。

“那夜里的鎏金宴……”

“我本就没打算让他去,”沈衾又翻了一页书:“让他去做什么?去再把李世子喝死一次?”

“这次可不是在倚春楼。”

*

常宋看着眼前这个自从踏进府便心颇好的,心中称奇,明明昨还把东西摔了一地,关了自己一个晚上。

只见他四处走动,东翻西看,眉梢却全是喜色,可见心思早飞到别处去了,随即又抽出案几上架着着的宝剑,到庭中舞起剑来。

常宋趁机在一边拍掌附和:“殿下与这件衣裳真是相称,舞起剑来更是威风凛凛。”

今儿早出门火急火燎去沈大殿中时连鞋都没穿,一回来便换了身行,一看就是在沈大那儿换的。

齐彻听了,轻笑一声,收剑道:“本殿下穿什么不好看?今儿这只是一件,后面还有你看的!”

常松顺着他的话又拍了顿马,心也颇好。

不过很快,就不好了。

不过一会儿,齐彻就逐渐有些坐立不安,常宋在一旁疑惑道:“殿下,您是在等什么吗?”

“没有。”齐彻烦躁地蹙起眉。

话落,就有进来通报:“殿下,国师府有来了。”

齐彻眼前一亮,立马起身走了出去。

常宋赶紧跟上去,还没走

到院外呢,就见齐彻又折了回来。

面色冷得吓,气冲冲往里走。

他心中一突,小跑到门,见到个眼熟的,怔了怔,便立马笑眯眯迎上去:“柳大,许久未见呐,您怎么突然从青州回来了?”

笑着点点:“办完事了,今刚到的京城。”

常宋回看了一眼,苦笑道:“太子殿下今不佳,也不知是怎么了,还望见谅。”

倒是很客气地把手中的东西给他:“不碍事,这是沈大吩咐送过来的,在下正好顺路,还请常公公给太子殿下带到。”

也是沈衾府上的,不过常年在外。姓柳名奚,温润和善,为低调。可越是低调,常宋就越不敢轻视,在沈衾身边的,又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常宋接过那本厚重的书,回院看见齐彻坐在桌边喝酒。

他自然是不敢这个时候凑上去挨骂的,只是将书放到一边,心中暗自琢磨,沈大让殿下写一篇概要,这意思……是不打算让殿下去晚宴了?

齐彻喝了半天的闷酒,似乎又气不过,拿起剑练了半个时辰的剑,出了一身汗,靠在树旁喘着粗气。

沉默半晌,他将剑丢给常宋,径直往里走去。

“殿下,咱们这是去哪儿?”他打着哈哈上前问道。

“沐浴,”齐彻脚步不停,气冰冷:“随后启程,去李尚书府。”

常宋看了看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看这风刮的,今晚怕是要下雨。

第十九章:夜宴

卫慎与庭中宾客一个个寒暄完,才得空喝了茶歇歇涸的嗓子。

无趣啊,真是无趣。发布邮箱; ltxsbǎ@GMAIL.COM

这么想着,她目光一凝,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角落处,盯着盆栽出神。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看见她,随即一怔。

“卫大。”他赶忙走上前来,颔首作揖,神色有些不自然。

卫慎轻笑一声,道:“你不必觉得尴尬,欢一事,本就是你我愿。上午你在沈大和陆将军面前失了方寸,想必也是觉得与我在一起有失颜面。”

后续他也没有再来找她,她不是喜欢强求的,自然便随他去了。

“大,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低声道。

他家中贫苦,苦读多年,才在翰林院有个小小职位。他与这位世家嫡见过几面,有过几次愉快的谈,两

心中便渐渐互生好感。

先前在揽芳庭中相遇,一时冲动没想到失了礼数。

如今冷静下来,自然没了那心思。

卫慎可以放不羁,他不能。

要是沈陆二有一个对他不满,甚至不用禀告陛下,悄无声息地撤了他的职、让他卷铺盖走不过一句话的事。

“休缘……”应该是这个名字,卫慎顿了顿,继续道:“我知你心有难处,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卫慎虽然风流,但不是下流鼠辈。此事已过,往后我们再无男纠葛,只有同事之谊。”

相貌清秀,子也合她的心意,不过这样的,她见过太多了。

许休缘默了默,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多余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一位戴方巾、身穿暗红色锦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两鬓微微斑白,面容温和,双眼倒是有神,笑着招呼着庭院中的客

正是李尚书,李公淳。

“诸位请坐,此次鎏金宴的主角马上到场。”

纷纷落座,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踏进了庭院。

席间一时喧哗起来。

“陆将军在关外两年,竟也没被风沙侵蚀面容,尤其穿上这身华袍,瞧着竟是越发年轻了!”

真真假假的赞赏声不绝于耳,许休缘看了一眼陆长麟,又看了看正自顾自喝酒的卫慎,不自觉捏紧了酒杯。

陆将军来了,不知那位沈大……

他心下一怔,努力把脑海里那抹白色身影甩掉,自己喝了两杯酒也是脑子发昏了,净想些有的没的。

陆长麟在堂下站定,一一道谢,沉稳的气度让众又高看了他两分。

待他落座后,有有意无意往门瞧了两眼,目光闪了闪。

有些诡异的安静,都知道还有一尊大佛没到,又都心照不宣地只字不提。

陆长麟只平静斟酒。

卫慎倒是觉得这些有意思的很,但笑不语。

简单聊了两句后,李公淳忽然倒了杯酒:“这杯酒,我要敬一位新官,从前只与你家中长辈见过,未曾想多年前的小丫如今已在翰林院任职。云华君才华横溢之名冠绝京城,比起令母当年风采也是不逊几分。”

话落,席间发出了两声隐晦的笑声。

只因这位云华君冠绝京城的不止才华之名,还有她那些风流韵事。

卫家作为宣炎王朝的开国功臣,至今已有数百年的历史,

乃朝中清流之首,世家大族的典范,无数才子、文臣皆出于此。

只是这几十年来已渐渐没落,早没了昔辉煌。

当今卫家家主,卫慎的外祖母,闻名天下的当世大儒,现年事过高,缠绵病榻,只能隐居江南。

卫慎的母亲卫青阑年仅十六便一举夺得状元之名,后朝为官,成为先帝的左膀右臂,只可惜天妒英才,生下卫慎不久后便重病去世。其夫君家世虽不显赫,但也是书香门户,这位诗书里浸润出的男子担不起偌大一个卫家,在卫青阑去世的半年后也跟着悲痛而亡。

卫家的气运仿佛也跟着卫青阑的逝世而一落千丈,卫慎一脉同出的嫡亲姐姐,天赋惊,被誉为百年难见的神童,却在十叁岁时意外身亡。

剩下的几个妹妹弟弟尚小,能撑起卫家便只有卫慎一,可惜她继承了卫家的才华,却没有继承卫家德行高洁、持正自守的风骨。

煊赫百年的卫家到卫慎这一代似乎已是强弩之末。

卫慎看着小厮呈上来的酒,也不接,只笑道:“多谢李大。在下多问一句,这是什么酒?”

“梨花酒。”

“哎,可惜了。”卫慎叹了气:“在下从儿时起,便吃不得梨花酿造的食物,吃了便频频呕吐。”

“大的好意,云华心领了。”

李公淳一顿,笑道:“无妨,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便请替卫大喝吧!”

一看,只见一个肥大耳的身影从院内走出来,眼神郁,眼下一片乌青,步子虚浮,似乎刚醒来一般。

卫慎见了,神色微动,转对身边的侍从低声说了句什么。

的李管家见李公淳看了自己一眼,颇有责备之意,只得低声在他耳边道:“大,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小公子上次与太子殿下比试喝酒,醉了好几,今儿下午才醒,李大让他在院中好生修养,谁知他偏要来宴会凑一脚热闹。

真要动用武力拦也不是不行,只是京城谁不知道李尚书最疼的就是这个嫡出的小儿子,偏生这小儿子又是个脑袋空空的酒囊饭袋,李家几个小姐公子,哪个不比他强,尤其是李叁小姐,虽是个庶出的,但才貌兼备,子稳重,偏生不得宠。

好在是宫中那位太子爷今儿没来,不然这饭是吃不成了。李管家心中长叹,疼不已。

李公淳倒真没有让将他拦下去,只皱了皱眉:“

昌儿,不得无礼。”

李昌测测笑了笑:“爹,孩儿省得,孩儿只是看这席上来了些新面孔,想认识认识。比如……那位!似乎也是翰林院的吧!”

许休缘心下一惊,一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忙起身到宴席中央跪下。

“回李公子,正是。”

“这位大长得倒是清秀喜,听闻卫大向来好美,想必与这样的共事,心颇为愉悦罢!”

许休缘立马在群细微的嗤笑声中涨红了脸。

卫慎神色不变,只淡淡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用余光瞟她的齐敬王,对方猛地收回目光,赶紧给自己倒了杯酒。

也有在一旁嘲弄冷笑,大哥不笑二哥,这李昌自己本就是个风流成,平里逛花楼喝花酒就是家常便饭,强抢良民的事也没少做。跟他比起来,卫慎可以说是风雅至极。

“既然如此,那这杯酒你替卫大喝!梨花酒,梨花泪,梨花美醉!”

此话一出,卫慎动作一顿。

她品酒无数,对各类酒的气味尤其敏感,梨花酒自然也在其中。

那酒不对劲。

许休缘端着酒杯,众或是嘲讽或是看戏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脊梁骨戳出一个来。

“怎么,这位大不给本公子面子?还是说只有卫大喂你的酒你才肯喝?”李昌讥讽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下不敢。”

许休缘涨红着脖子,一咬牙,颤着手刚准备一饮下,就听一个带笑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梨花酒,梨花泪,梨花美醉……”

“李公子好文采啊。”

许休缘听着这有点熟悉的声音,忽然怔住了,端着酒一时忘了动作。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一淡而悠远的梅香传来,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出现在他眼前,白色的云纹袖子垂下。

他余光一瞥,瞥见一截垂落的黑缎似的乌发。

随后,那只手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不如我来尝尝这梨花醉,比之去年李大送来我府上的那坛如何?”

李公淳看见来,顿了顿,随后笑道:“沈大,老夫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许休缘又是一怔,耳边的嘈杂声似乎都消失了,只有身后的冷香萦绕鼻尖。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久闻国师大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沈大

,见你尊容一面,可谓是难如登天呐!”

四下顿时议论声起,颇为喧闹。

有那么一瞬间,许休缘以为自己回到了漫天花雨的揽芳庭,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忍住,在心如擂鼓中,缓缓侧过,抬眸一看。

站在朦胧灯火下,一袭白色银龙暗纹流云锦衣,其上用银丝绣着的飞鹰昂首展翅,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衣袖在天地间展翅翱翔,腰束黑金带,玄色披风在飒飒风响的庭中飘扬,与夜色融为一体。

乌发只用一枝银叶簪子半挽在脑后,垂落的青丝在身后悠悠飘

暗淡的灯光下,只见她肤光如玉,一双修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眉如远山,挺鼻菱唇,鼻尖莹润。

一眼望去清冷华贵仿佛天之资,却因那双狭长明眸带上几分写意的秀丽风流。

这样一副隽秀无双的样貌,可她站在檐下,长身玉立,衣袍飞扬,周身气度却是淡雅清逸,从容不迫,如一场萧萧秋雨给酒暖香的夜宴带来了几分凉意。

“沈大,”一直沉默着陆长麟突然开,道:“先坐下吧。”

沈衾这才抬眼看向陆长麟,目光在他那身熟悉的衣袍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对上他的双眸。

陆长麟坐在席间,灯火昏暗,衬得玄衣越发如墨漆黑,衣上的花纹闪过迷离的金色,大半张脸隐在影中,唯有一双邃的眼眸晦暗沉浮。

“对,来,给沈大赐座!”李公淳立马接话,看了一眼身旁呆怔的,厉声道:“昌儿,还不快见过沈大。”

“见、见过沈大……”李昌痴痴盯着沈衾,话都说不利索。

话落,李管家便觉得有道冰冷目光朝这边扫来,吓得他老骨一哆嗦。抬一看发现是沈衾身边的侍从,也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皮肤苍白不似常,细眉杏目,面色冷漠。

他只恨自己方才怎么没一棍子将他敲晕拖下去,小公子这好色的毛病又犯了,上次因为婉容郡主吃得亏还不够么,也不看看眼前这尊煞神是谁?

“李叔,沈大……如此皮囊,怎么没在上京倾城图上见过?”李昌一边怔然看着沈衾,一边问道。

“小公子有所不知,此乃我朝国师,年纪轻轻便位高权重,手段……了得,并不适合画在倾城图上……”李管家连忙低声道,这里多耳杂,因此他说的也很是委婉。

上京倾城图是一副绘有历代有名美美画卷,可这东西再怎么风雅,说到底还是有观赏调侃之意。

而宣炎王朝对神权颇为尊崇,历代国师哪怕是天子都要礼让叁分,可谓是真正的一之下,万之上。

当今国师虽说生了一副风光霁月的好模样,行事却残忍狠厉,令闻风丧胆,画师也得掂量掂量手中的画笔和脖子上的脑袋哪个更重些。

沈衾对李公淳的话置若罔闻,只唇角一勾:“不急,正好诸位都到了,沈某姗姗来迟,自罚一杯。”

说罢,抬手饮下了杯中酒。

“大!”李公淳一惊,从坐上站了起来。

李昌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更是大惊失色:“李叔!快!快请大夫!”

此话一出,在座众脸色皆是一白,李管家更是眼前一黑险些撅了过去。

只有李昌还一副火急火燎、忧心忡忡的样子,一想到这么一个尊贵清雅的俊秀美马上就要吐黑血倒下他就心痛不已。

“噢?”沈衾看了李昌一眼,神色依旧温和淡然:“李公子说要请大夫,这是何意?”

李昌此时也察觉了宴席上氛围的不对劲,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有些铁青的李公淳,犹豫不安:“这、这酒里有……”

“沈大,此事是臣管教不严,让昌儿犯了大错。大事后怎么责罚,臣绝无一句怨言。只是望大以身体为重,先请太医就诊!”李公淳出声打断了李昌,面色已经有些发白。

“李大言重了,一杯酒而已,李公子也是好意,何来责罚一说,”沈衾微微一笑,仿若清风徐来:“李公子,你方才说酒里有什么?”

李公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

李昌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气氛凝重得可怕,想到李管家方才说的话,猛地一抬眸,只见对方那双如墨的眸子幽幽盯着自己,仿佛一把冰冷的尖刀,锐利的寒意刺得他皮发麻,心悚然,不禁抖着嗓子脱而出。

“毒!酒里有毒!”

话落,“轰”的一声,惊雷滚滚,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自天上猛然劈下,照亮了檐下依旧笔挺如竹的修长身影。

森白光划黑暗的一刹那,却将那张秀逸玉面映得十分诡谲。

第二十章:梨花血酿

隆隆雷声过后,席上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仿佛是应了李昌的话,沈衾闷哼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大!”有些回过神来,惊呼出声。

许休缘更是错愕不已,只瞪大双目,呆呆地看着沈衾。

沈衾

一抬手,那些声音瞬间小了下去,她拿过寒蝉递上的帕子,擦净嘴角的血迹。

这时有搬来一张檀木椅,沈衾撩开披风坐下,端过一旁呈上的茶盏,倒也不像是中毒至的样子。

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李公子,这酒原是要给翰林院的,你与他到底有何纠葛,怎么要下如此杀手?”沈衾开,声音依旧平静。

李昌被身后的李管家捅了一肘,猛地回神,看见沈衾似乎暂时没事,还有力气坐在椅子上神态怡然地喝茶,心下忽然有了点底气:“本公子只是听下说在里放了些吃了会坏肚子的药,正好看那仗着一副恶心皮囊上位的小白脸不爽,便想着治他一治罢了!”

“原来如此,”沈衾放下茶盏,道:“来。”

“喂李公子喝酒。”

两个黑衣红纹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李昌左右,将他踹倒在地,拿起酒就要往他嘴里倒。

李管家本想伸手去拦,却被他们身上的煞气骇得愣在原地。

这两身形高大矫健,面容却十分普通,僵着一张脸,嘴唇像缝上一般不曾发出一点声音,通身萦绕着沉沉死气。

这不像是宫里的普通侍卫,莫非——

听说沈衾养了一支私暗卫,来无影去无踪,鲜少露面,无知其规模,只听闻行事诡异,所到处必定血流成河。如此骇听闻的事,朝中也有臣子弹劾,可陛下却从来置之不理。

“这酒就是本尊方才喝的,李公子可以放心喝,无非是坏肚子罢了。卫大是本尊点翰林院的,这位兄台又在卫大手下任职,本尊自然要给他们一个代。”

沈衾说话向来少用“本尊”一词,这番话表明了是要用国师的名压李昌赔罪。别说是给卫慎一个代,凭着沈衾自个喝了那杯有问题的酒,让李昌再喝十杯作赔那也使得。

“不、不要!我不喝!我不喝!”

李昌突然疯了一般挣扎起来,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

他清楚的很,这哪里是什么坏肚子的泻药,这是杯实打实的毒酒。

但他不知为何沈衾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沈大!”李公淳忽然开,声音透着几分急切:“此事是臣管教不力,方才臣让去查了,这酒里确实有毒。想必昌儿也不知这毒会要命,一时失言,还望大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沈衾挥了挥手,那两便放开了他。

李昌惊出一身冷汗,心

下一松,刚要瘫倒在地,就听一个声音催命般响起。

“李大说得是,李公子的话真真假假实在让难以分辨,本尊听得也颇为困扰。”

“巽叁,掌嘴。”

话落,“啪”的一声脆响炸开,李昌硕大的脑袋被扇得歪在一边,中涌出鲜血,两颗牙齿掉在地上。

手劲极大,丝毫不在乎眼前这养尊处优的公子的死活,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脸上赫然五个紫红的指印。

李昌眼前一阵昏黑,还没从火辣辣的疼痛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敢打我……”

“啪!”

话还未落,又是一掌,打得他中血糊一片,再吐不出半个字。

清脆的掌声连续不断,不一会儿席间就弥漫着一血腥味。

沈衾只是半阖的眸子,看着瓷白茶盏上的青竹叶纹样,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公淳脸色煞白,闭上了眼不忍再看,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他知道这次沈衾是不打算轻易了结此事,自己说的越多,李昌遭的罪就越多。

直到李昌一张脸高高肿起,满是血痕,嘴唇血模糊,牙齿也不剩下几颗时,沈衾才一抬手,示意那停下。

“李公子,接下来,我的话,你可要想清楚再答了。”

李昌疼得眼泪直流,看着眼前那张有些模糊的玉面,仿佛见了修罗阎王一般,发出颤抖的呜声,连忙点

沈衾站了起来,走至他面前,低看着脚下的:“第一,李公子知不知道这酒里的毒可以要命?”

李昌被扇得晕眼花,眼泪鼻涕和血水混在一起,已经看不出个样,只能看见一颗上下用力晃了晃。

席上一片哗然。

沈衾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僵在原地的李公淳。

这是打他老子的脸了。

“很好,”沈衾收回目光,声音如山间泉水,扣心弦,煞是好听:“第二,是谁下的毒?”

李昌匍匐在地,中滴下血水,疯狂摇,哭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衾颔首,晦暗灯火中,看不清神

这种时候还不忘记着他爹的叮嘱,将幕后之瞒的死死的。

看来这李家父子也不像表面上那么一无是处。

此时李公淳脸色依旧难看,只是心里却松了一气,想着如何开了结此事。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响起,滚烫的鲜血溅而出,但握刀之的力道掌握得很好,那血溅在沈衾垂落的袍子旁边,没有沾上雪白衣角。

“我的手……”李昌看着汩汩冒血、白骨森然的断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地上那只手掌被拿碗装起,淋上梨花酒,放托盘,呈在沈衾面前。

先前被唤作巽叁的鞘,踩上李昌还在突突冒血的断处,乌靴一蹬,使劲蹂躏起来。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声不成调子的凄厉尖叫,他从昏死中痛醒过来,面色惨白如纸,身子抖如筛糠。

沈衾端起装着断手的碗,搭在瓷碗上的指尖微微用力,掌心气波涌动,一点仿佛雪化的细碎声音响起。

碗中的断手已经化成一滩血水。

李昌控制不住地呕起来。

浓烈的血腥味让席上众也不禁面露菜色、胃中翻涌,只有卫慎和陆长麟,一个还在慢悠悠喝酒吃菜,一个端坐在原位纹丝不动。

恶心之余,有更震惊于沈衾的内力,早就听说国师修得邪功,实力不可测,不想竟是到了如此可怖的地步。

“听说李公子不舞文弄墨,让李大也很是疼,今本尊砍下你的右手,让你今生都不用拿笔,也算是了你的烦心事。”

巽叁接过沈衾手中的碗。

寒蝉在一旁低眉敛目,面无表,只是忽然想起,上次赏花宴上,李昌欲对陆婉容行不轨之事,好在侍卫赶来及时,只让他在郡主肩膀上留下一个手印。

“又听说李公子一向酒,今这碗梨花血酿,不如你来品鉴一番。”

巽叁死死掐着他的下,力道大的快要将他的骨捏碎,冰冷的瓷碗碰上嘴唇,强烈的腥臭味冲鼻腔,酸水混杂着血气瞬间涌上咽喉。

“南烨!”

他抖着嗓子叫出声来,声音因为身体的剧痛几乎成了哀嚎,尖利颤抖。

“是南烨世子!”

*

“殿下,几个门都有拦着,您出不去的……”常宋提上酸软的双腿,跟上齐彻,只见他飞上屋檐,环顾四下一圈。

齐彻嗤了一声:“就凭那几个废物点心也想拦我……”

他话语一顿,又转挑眉看着常宋:“你就别跟上来了,带着你这小身板本殿下就是真长双翅膀也飞不出去。”

常宋含泪掩面而去。

齐彻悄然飞上靠近侧门的屋檐,弹出手中两颗石子,“咻”

的一声,准击打在两名侍卫的脖颈上,那两便齐齐软了下去。

他纵身一跃,猫儿一般轻巧落地,一手扶住一个,将二缓缓放倒。

齐彻嘴角勾起,不想脚还没伸出去,一抬,就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殿下,又见面了。”柳奚微笑作揖。

柳奚长了一张与她子极为相称的脸,眉眼如丹青描画,线条清淡柔和,瞳孔颜色也浅,眉目间仿佛笼着一层蒙蒙烟雨。

齐彻看见这张前不久刚给他送书的面容,心中的兴奋仿佛被一盆水浇了个透凉,表很是冷淡,只暗嗤一声,就自觉往回走。

“殿下,且慢。”

齐彻脚步一顿,回过

柳奚侧身让出前方的道路:“劳烦殿下去时带一支御林军随行。”

齐彻一怔,心中警觉:“怎么?”

柳奚笑道:“殿下不必多心,只是沈大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齐彻心下一跳:“……是她放我出门的?”

之前不是说不让他出去吗,难道是遇到什么变故了?

柳奚微微一笑:“自然,没有大的命令,臣等不敢擅作主张。”

齐彻刚要走,柳奚又叫住了他,掏出一个药瓶:“劳烦殿下将这药带给大。”

齐彻立马抓住了关键字眼:“……她怎么了?”

柳奚听他这么问,似是有点讶异,犹豫片刻,还是道:“大难道未曾告诉殿下么?大身中蛊毒已有六年之久,这蛊毒奇怪非常,无数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将这毒控制住不继续恶化,却无法根除。”

“后来寻到一位江湖神医,她说要解这毒还缺一味药材,名叫观音魂,可是这观音魂失传已久,是不是传说也未可知。”

齐彻震惊不已,心涌上一涩意,随之而来的是恼怒和不解,还有抑制不住的心慌。

她为什么从来没跟他说过?

柳奚将齐彻的神看在眼中,又道:“殿下不必过多担忧,这蛊毒目前看来不会危害到大命,只是发作起来尤其折磨,以前是一年几次,现在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不过,我等也一直在寻找解毒的法子,这瓶药便是属下在青州找了一味药材,让神医研制而成,看看能否奏效。”

齐彻攥紧了手中的白玉瓶,只道了句“多谢”就带着走了。

柳奚也正打算离开,一个声音突然出现身后。

“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那靠在树下,微风吹起他的衣摆,现出片片桃花:“你擅自违抗大的命令。”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柳奚道。

黑衣沉默了,他想说因为这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但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对方必定会反驳:那你又何必问呢?

是啊,他又为什么要问呢?

柳奚没有听见身后的回答,只淡淡一笑,也不回地走了。

*

李昌话语一落,座上的齐敬王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李昌,指尖颤抖:“你、你莫要血!”

看见众目光齐刷刷望向他,他目光闪了闪,一甩袖子,沉声道:“有些话,李公子还是慎言!”

“我儿今都未曾出席晚宴,如何下毒?李公子这般无凭无据的——”

话未完,不远处一道扬声打断了他。

“谁说南烨世子没来?”

循声望去,来身量颀长,身姿挺拔如松,一身黑色金边蟒袍,玉带勒出劲窄的腰身,衣襟处透出一抹暗红色内衬,在色玄衣中尤为醒目,仿佛一朵红梅从黑土而出。

墨发用金冠高束顶,垂落在腰间。

眸如点漆,飞眉鬓,凤眸斜长,廓在灯火下愈发锋利,不可视。

齐彻继承了陛下年轻时俊美到张扬的面孔。唯独一双眼睛,像极了已故的崔皇后,柔似水,又不卑不亢,处仿佛总是飘着一种淡淡的伤怀。

可这位太子殿下的眼中并没有那坚定的温柔,而是一种警惕的机敏。

如果说陆长麟是一把久经试炼的剑,那齐彻就是在弦上蓄势待发的箭。

他一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一手拎着一个畏畏缩缩的

走至庭院中央,齐彻松了手,抬脚往他上一踹,那便哎呦一声跪趴在地。

“本殿下来时看见有在院外鬼鬼祟祟偷听,不知听到了什么,竟是落荒而逃。看此行迹古怪,本殿下便派擒住了他。”

“打眼一看,巧了,这不是我那许久未见的堂哥么?”

齐敬王身体僵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说完这些,齐彻才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衾,她站在灯火阑珊下,昏黄光晕将她的五官映得柔和了几分。

原本是打算不理会她的,可是这一眼望去,目光不自觉从她唇上掠过,他心下一悸,一抹绯红不受控制地飞上耳根。

齐彻不自觉松了眉,看向她的眼睛。

那双漆黑如水的眸子,依旧是那么沉静幽凉,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

他舒展的眉倏的一皱,心也一紧。

又是那样的眼神,不会有任何波动,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明明之前在温泉里她什么都做了,明明是她瞒着自己的蛊毒,好像把他当一个外

没由来的酸涩和怒意在心中反复纠缠,杂糅成一团。

他冷哼一声,移开目光,目不斜视地从沈衾身边走过,隐约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抓住她的肩膀把所有事都问个清楚。

到底还是忍住了,心里却憋屈的难受,真想撞开这个站在原地淡定自若的

可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柳奚的话,眸光在她肩颈上扫过,又觉得她这肩膀是不是有些薄了,在秋中竟显出几分莫名的萧瑟。

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在脑中天战了数个来回。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是疯了。

眼看就要撞上沈衾,思绪纷间他只得慌忙将身子一侧,贴着肩膀与她擦肩而过。

衣料摩擦时,两柔软的肌肤相贴,带起一阵酥麻的暖意。

沈衾垂下眸,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二十一章:支离香

“南烨世子,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齐宣揉着支支吾吾半天。

齐彻往前两步,先是看到了一地的血,然后再是血泊中半死不活的李昌。

呦,这不老熟吗?他心中轻嗤。

若是往常,他必然要踩着李昌好好嘲讽一番,可今他却没有这个心,只转皱眉看了一眼沈衾。

随后他向她走去,不动声色打量了几眼,见沈衾身上似乎没有受伤的痕迹,才低声问道:“你这又是搞什么鬼?”

沈衾看了齐宣一眼,道:“这就要问南烨世子了,为何要在给卫大的酒里下毒?”

“不是!”齐宣立马反驳,一抬见卫慎正看着自己,面上一红,咬牙道:“我从没有想要过害卫大!”

慕卫慎不得,第一时间知道卫慎在宫中私会许休缘,他就怒火中烧,一气之下派刺客去“刺杀”许休缘。

虽说是刺杀,可他哪来的胆子下这种死命令,只让那刺客吓一吓他,谁知那刺客竟动了真格,如今也死了

,他找谁对账去?

更冤的是,他下令说是一一男,那个蠢货竟然错把沈陆二当成了卫慎与许休缘。

齐宣抬看了一眼齐敬王,只觉得父亲刀子般的目光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当时刺客的被送来王府,得知一切的齐敬王就大发雷霆将他骂得狗血淋,扬言想要送死就直接去国师府门前一撞死,大可不必用如此愚蠢的法子,甚至还想将他送往西域避避风

他慌了,国师的名他也听过,传言在宫中那是一手遮天的物,可他不知道竟能让父亲忌惮到这个地步。

可恐慌过后,却涌出更多不甘,赔了不算还得挨罚,说不定还要被送去西域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如何放心得下卫慎在京中与他卿卿我我?

又听说卫慎会带许休缘出席尚书府的鎏金宴,他便再次动了心思,谁知谋划到一半被齐敬王发现,说要打他五十大板再扔出府去。

这时李公淳突然到了府上,两喝了一阵茶,送走李公淳后,齐敬王竟然没有再提这事,看样子是默许了他。

他仔细地调查过卫慎,知道她对酒研究颇,必定能察觉出酒的气味不对,便可乘机指使李昌将那杯酒赐给许休缘。

一个小小的翰林庶吉士,死了就死了,倘若有非要追究起来,卫家如今在朝中势单力薄,又偏生不肯站队,这样一趟浑水,又有谁会为了她趟进来呢?

可是齐宣没有想到,有一个不仅趟了进来,还将浑水搅得更加汹涌,这个就是沈衾,那个他今险些错杀、被父亲叮嘱绝不可再招惹的

齐宣此时万分后悔今出门前没有看黄历。

“我……”他嘴唇蠕动,齐宣虽子懦弱了些,但相貌在京中也算一等的好儿郎,因此很是要面子。

要他说出实,比杀了他还难受。

“我无话可说。”齐宣绝望地闭上了眼。

皆惊异,沈衾倒没有再问,只道:“将世子拿下,由诏狱司,听候发落。”

“且慢。”

齐彻顺着声音看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身上的衣裳正是他在沈衾殿中看见的那件。

他瞳孔微微一缩,片刻后收回目光,面色不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嘴角的笑容有些讥诮。

寒蝉在一旁观察到,心中纳闷。

殿下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她忽然有些理解常宋平里的抱怨了。

看他今赴宴穿的

这身衣服,也不对劲,殿下平里素来喜好明亮些的红色,眼下却穿了身黑色。

……倒与陆将军身上的有几分相似。

寒蝉在宫中多年,许多事在心中打几个转就跟明镜似的,此时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沈大,此事恐怕另有隐。”陆长麟拱手道。

“南烨世子前些子被派去临近南疆的陇西县督察边防,回来禀告臣当地民间谣言四起,铁器易增多,部分商户出现囤粮现象,似是有在暗中作,却迟迟未查出反贼。”

齐宣一愣,接着忙不迭点:“对、对,陆将军说的是!”

“如果臣没有记错,这位翰林的大,祖籍就在陇西罢。”

原本还有些低声议论的庭院突然静了下来。

谋反这顶帽子一旦扣下来,不管是真是假,许休缘这条命只怕也到了。

“咳咳咳!”

一声突兀咳嗽响起。

“没事,你们继续,继续……”卫慎咳停了,拍着胸嬉皮笑脸道:“李大,你这府上的菜也太咸了,一勺子盐下去,都尝不出原本的味道了。”

还不待李公淳回应,又一个声音拖长了调子道。

“噢,陆将军这么一说本殿下倒是想起来了,表哥,父皇派你去陇西后,次你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还在酒宴上跟我抱怨陇西气候难捱,可把你苦瘦了一圈,”齐彻双手环胸,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齐宣,叹道:“没想到表哥竟如此忧心我朝安危,本殿下实在惭愧。”

?这一就能查到当地动?更别说什么查了许久却迟迟未抓到反贼的说辞。

此话一出,众便面有疑色,可看陆长麟一脸平静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臣、臣从未想过谋反之事,恳求沈大明鉴!”许休缘终于回神,扑通跪下,声音恳切而颤抖。

片刻后,沈衾开道:“将这二都带回诏狱司,本尊亲自审问,定会还无辜之一个清白……”

齐敬王身躯一震:“使不得啊大!使不得!我儿从小身子瘦弱,可经不起诏狱司那几鞭子啊!”

开什么玩笑,让她带回去,恐怕竖着进去,只能横着出来。

“咳,那个,”卫慎的筷子点了点身子颤抖的许休缘:“我觉得这个才更瘦弱点吧。”

齐宣顿时红了眼,双手攥紧衣袖。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护着那个贱民!

席间顿时又有些吵闹,暗处忽

有“咻”的一道细微声响,鸟雀惊起,墙凌空来一支羽箭,划静谧的浓夜,带着厉风直朝沈衾而来。

“有刺客!”惊叫声顿起。

齐彻与沈衾只隔着一个的距离,手已经快脑子一步伸出去想拉住她,不料被一个撞开。

“沈大!”千钧一发之际,那个身影猛地扑起,挡在沈衾背后。

羽箭没胸膛,鲜血染红衣袍,那直愣愣倒了下去。

仔细一看,竟是跪在沈衾脚边,离她最近的许休缘。

场面一片混,沈衾却盯着现出一点明月的墙,若有所思。

第二次了,这一次呢?也是一个乌龙吗?

待叫来大夫将抬下去后,在场众既不安又疲倦。

早知道这场鎏金宴要接二连三地见血,他们说什么也不来了。

齐彻拨开几个糟糟挡住他的,站到沈衾面前,见她没事,才硬邦邦吐出几个字:“你……没受伤吧?”

“多谢殿下关心,臣无碍。”

“是没事,没被箭中,”卫慎终于放下了她那双筷子,站了起来:“但是中毒了。”

齐彻原本放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不由得一下攥住了她的手臂,瞳孔放大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中毒?!”

方才还让他带药,怎么片刻不见又中毒了,她就不能安分些……陆长麟在不远处看见,缓缓垂下了眸子。

“殿下,臣说了,无碍。”沈衾淡淡打断了他。

齐彻一噎,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可以看见她眸中自己急切的倒影,不知为何竟显得有几分滑稽。

他恍然回神,触电似的放开手,扯了扯嘴角,退开两步,又变成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无谓模样。

“沈大,恕臣多言,若那真是反贼,此事便关乎到陛下和天下的安危……”陆长麟还想再说些什么。

沈衾转看向他:“陆将军的意思是,那反贼替本尊这个当朝国师挡了一箭,而那箭又扎心脏的位置,如今生死未卜?”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可能,”沈衾笑道:“那假意替我挡箭,实则是获取我的信任,博取我的同,你说是吗?陆将军。”

陆长麟看着对方幽的眸子,隐在袖下的伤竟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

一场筵席不欢而散,齐宣被带回诏狱司,众怀着各自的心事离开了尚书府。

沈衾、齐彻、陆长麟三走在后,三行至尚书

府门,沈衾忽然停住了脚步。

“陆将军,请留步。”

“在下近整理到关外的史料图集,苦于对关外地貌不甚了解,可否邀陆将军马车内指点一二。”

陆长麟一怔,颔首道:“自然,大不必客气。”

待陆长麟进了马车,沈衾转一看,周围已没有齐彻的身影。

寒蝉低声道:“大,太子殿下方才一个离开了,要派去拦吗?”

“不必。”沈衾说完,也进了马车。

在马车内相对而坐,时间一点点流逝,陆长麟自诩有定力,此时也不免心生异样,对方从到尾竟只问了关外地貌云云,旁的一句话都没提。

他以为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必定有法子问得他哑无言。

“大送来的这件新衣,臣很喜欢……”陆长麟道。

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陆将军喜欢就好。”

陆长麟看着眼前端坐微笑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她早就看穿了他的伎俩不是吗?

不然为何当时鎏金宴上她话里有话?

为何非要与他作对保下势力单薄的卫家?

为何给他送的这件新衣上沾了“支离香”,一种能诱发欲,若得不到缓解则受百虫钻心之痛,而一旦缓解了体内五脏六腑皆会渐渐腐烂的剧毒!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大,这衣上熏的是什么香?很是好闻。”

沈衾轻笑一声:“我给陆将军的衣服上下了毒,陆将军难道不怪罪我吗?”

陆长麟隐在袖下的手瞬间攥紧。

他总是看不透她,就像现在,她竟然直接当面承认了,让他腹中打好的稿不得不全部推翻重来。

“臣……”陆长麟张了张嘴。

“好了,不玩笑了,若是会怪罪我,陆将军又怎么会穿上它来赴宴呢?”

陆长麟一怔,看着她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记错,陆将军几年前曾在作战时中了怪异至极的寒毒,落下了病根,至今仍未痊愈。‘支离香’属带热,正好与你体内的寒毒相克,不仅不会中毒,还有驱寒之效。”

没错,他敢穿上这件衣服,就是因为他体内残余的寒毒能克制这香。

可是他中毒这件事已是多年前,除却身边几个亲信无知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在警告他,他身边有她安

卧底?

还是误打误撞得到消息,来赌一把印证她的猜测?

又或是在有意试探什么?

陆长麟又想起与衣裳一并送来的字条。

“——扯坏将军衣袖的赔礼。

今晚鎏金宴,期待一睹将军风姿。”

是了,这是个陷阱。

他原本不该穿的,过后若是问起,随便找个理由解释就行了,说不定还能将此事作为后的一个把柄。

他又想起当时得知衣服上下了毒时的心,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本该愤怒又有些郁闷,短暂的沉默后,他做了决定,打算将计就计,穿上看她作何反应,是会得逞的喜悦?还是对他轻敌的失望?

接着就能撕她平静而完美的面具,看她错愕、茫然、慌的样子。

可现在,她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怎么会穿呢,他不应该穿的。

他被绪掌控了脑子。

他的呼吸有些了,阵脚也有些了。

这样一件随意的小事,就能打他的阵脚。

这就是对他假意挡箭、企图骗取信任的警告和报复吗?

这一局,是他输了。

他压下心中复杂绪,抬眸看向沈衾。

却见对方也正看着他,那双在夜色中静静含笑的眸子,仿佛能直直地望到他心底的最处。

里面的笑意让他少有地产生了不安,似乎在问他——陆长麟,你露的难道只有中过寒毒这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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