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过数量不太多。”娘亲轻抿唇瓣,指尖沾上刚刚乔仲疏喝水时落在木桌上的茶水,在桌上写出“三百”的字样。
抬手间,清晰的字样出现在木桌之上,娘亲端起茶杯轻抿了一
热茶,随后将茶杯轻轻地放置在了木桌上,只感觉桌面轻轻颤抖了一瞬,那两个娟秀的字体晃
着化为了乌有,顷刻间便成了一滩水渍。
“好好好,有这些已经是顶好的了。”看到娘亲写出来的数字,乔仲疏眼睛亮了亮,连着说了三个好字,“不愧是冯掌柜,这下我们定能扭转局面。” 看着乔仲疏满眼的惊喜,娘亲垂下眼眸,随后站起身子,从身后的花瓷瓶中的暗格处取出一方锦盒,拨动锦盒上面的暗扣,几张泛着淡淡的黄色的牛皮纸静静地卧在锦盒之中。記住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
娘亲取出其中一张图纸,那上面赫然画着一
黄牛的图样,方腹曲
与真牛无异,腹间画着一点四方格。四足稳稳落在地面上,前足短而后足长,足端底部时锯齿形状的木齿。
另一边则是一匹骏马的模样,瘦长如马,却无四足,马蹄处用以木
代替,车厢处呈现柳叶状,两侧各有放囊。马
处更是镶嵌着横木,上
凿着几个圆孔。 “这是?”乔仲疏抻着脑袋探过
去,看到图纸上面的图案,顿时明白了,作为兵部尚书,乔仲疏是何等的
物,眼光极其的毒辣,他一眼就看出了图纸上面的是什么物什。
乔仲疏只觉自己的心脏都剧烈的颤动了起来,就连手指都不由自主地抖动,拖着年迈的身子,乔仲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手指轻轻地描摹着图纸上面的图案,就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这是......木,木牛流马?”
“正是。”娘亲点了点
,没有在意乔仲疏的激动,她的神色依旧平静,“根据古籍中的记载改良过的,我试过了,还不错。”
听到娘亲的话,乔仲疏更激动了,他知道娘亲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所以在得到了娘
亲的肯定之后,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就连看向娘亲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分钦佩。
“冯掌柜实乃当世孔明先生啊!竟这般
通机关之术,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过了好一会儿,乔仲疏才平复了心
,他泄了力气一般又坐回到凳子上,只是眼神却始终不曾从图纸上离开,“有了这木牛流马,何愁粮
轴重不便运输,好,真是太好了。”说着,乔仲疏又激动了红了眼眶,得亏这老
平
里身体素质不错,不然估摸着要是换作其他
,可能都会直接激动到昏死过去。
“尚书大
谬赞了。”娘亲眼眸低垂,即便得到了乔仲疏的夸赞,那一双凤眸中依旧是无悲无喜的模样。
乔仲疏也不在意娘亲的冷淡,反正都知道她一向是这般模样的。
乔仲疏
不释手地看着眼前的图纸,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叹了
气,枯瘦的手指在木桌上叩出沉闷的声响,方才因木牛流马而起的激动渐渐散去,化成
的无奈与疲倦。
乔仲疏抬眼看了一眼娘亲,像是与她谈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如今朝堂的形式,不好过啊!前线吃紧,内里又是一塌糊涂,边境数次遭遇敌袭,却无一
能够出战抵御,唉!”
乔仲疏絮絮叨叨的说着,从突厥袭击说到白莲教,原本只是吐露兵部的难做,说一说自己心中的酸楚,倒一倒苦水。
乔仲疏抬眼望向娘亲,浑浊的眸子里蒙着一层
霾:“边关将士生活艰苦,白莲教猖獗,不仅蛊惑百姓,甚至还自立军队,最最严重的,就是海上那群倭寇,不仅在海上烧杀抢掠,还骚扰沿海的村镇地区,更有甚者,我国本土的百姓竟然还伪装成倭寇,披着异国的假皮,在本国的土地上为非作歹,实在是,让
痛心无比!而且,也不知道那海禁......”
“大
慎言!”乔仲疏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娘亲打断,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彼此之间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大
,隔墙有耳,影卫无处不在。” 听到娘亲的话,乔仲疏的声音顿时堵在了喉咙之中,方才吐苦水时的激动彻底凉了下去。
他也不知道刚刚是怎的了,大抵是觉得娘亲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又大概是近些时
以来,兵部实在是辛苦,竟一时将心中的烦闷全都说了出来,也幸好娘亲提醒的及时,若不然被有心
听到了,估计明天的朝堂上就会出现参他的奏折了。
乔仲疏感激地看了娘亲一眼,随后他
吸了一
气,拳
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语气中满是苍凉与悲怆:“如今这世道,唉!国
库空虚,还要连年打仗,百姓也越来越不好做了。”
乔仲疏心下无奈,又抬起眼眸看向正静静地听着他说话的娘亲,喉结又动了动,声音压得更低,他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躲闪,语气也没有了方才大吐苦水时候的硬朗与激动:“如今国库空虚,几乎是
不敷出,户部那边已经向皇上那边递了三四回的折子了......听别的官员同我私下里说,只怕是......还是得走增
加赋税的老路。”
“加赋?”娘亲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茶雾氤氲了她的眉眼,看不出喜怒“如今百姓的
子过程这样,还能再刮出多少油水来?”
乔仲疏垂下
,看着桌上的木牛流马图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不然呢?军饷要发,粮
要运,战船要修......哪一样不要银子?”乔仲疏忽然抬
眼看向娘亲,年迈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佝偻了,他的眼里带上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无奈,“如今这局面就是在这样,若是不这样做,又该怎样才好呢?” 娘亲将茶盏放回桌面,青瓷与木桌碰撞的轻响里,她的声音听不出
绪:“尚书大
,我不过是一介
,让我一个内宅夫
来评判朝堂之事,这不符合规矩,这些事我本不该置喙。” 娘亲的话
顿了顿,眼眸落在窗外的古树之上,目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这几年,北境的旱灾,江南的水灾,再加上兵戈不休,内忧外患的早就弄得民不聊生了,寻常
家之中哪里还有富裕的银钱,若是再加赋的话,只怕是......”
说到这里,娘亲没再往下说,只是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可两个
却心知肚明,可那未尽的话,像一根细针,扎得乔仲疏心
发紧,他又怎么会不知道继续加赋会是什么后果,可国库空虚依旧是现如今的一大难题啊! “呵呵......”乔仲疏苦笑着点了点
,苍老的面容此时显得越发悲怆他怎
么会不知道娘亲话中的意思,只是现如今这局面,实在是难啊!
“说起来,像我这样来冯掌柜这里哭穷的老家伙,恐怕也不止我一个吧?”乔仲疏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像是宣泄心中的烦闷,茶水的苦涩在
腔中蔓延,却驱不散心中的郁结。
娘亲没接话,只是提起桌边的茶壶,将乔仲疏面前空了的茶盏重新斟满。 刚沏好的琥珀色的茶汤在盏中轻轻晃
,热气袅袅升起,一时间模糊了两个
的视线。
娘亲将茶壶放回原位,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打
了两个
之间片刻的沉
寂。娘亲抬眼看向乔仲疏,语气平静无波:“依照大
所言,倒不如上奏皇上,开了海禁这一政令。这些年,咱们私下里从海域出行往着外域的私船本就不少,往来吕宋和
本的私船也不少,官府明里暗里也查禁不住,这禁令早已形同虚设,再禁下去,实在没什么意义了。”
乔仲疏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杯沿的热气熏得他眯起了眼。老
沉默片刻,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显然是在认真思量这话的分量。开海禁可不是小事,牵扯到朝堂各方势力,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乔仲疏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越发的有些难看,神色中也带上了几分为难:“此事事关重大,而且这海禁并非当今皇上所设,这可是先祖曾经定下的规矩啊。‘片板不得下海’的遗训如今还刻在太庙的石碑上,皇上即便有心,怕是也不敢轻易违背啊。”
乔仲疏并不反驳娘亲的提议,实际上他也觉得如今开海禁已然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了,乔仲疏面容纠结,苍老的手掌在脸上用力搓揉了两把,语气中染上无奈:“先不说那些守旧的老臣会如何死谏,光是太庙的香火就压得
喘不过气,没有
愿意担上‘违逆祖制’的罪名,哪怕是皇上,也不例外。”
听到乔仲疏的话,娘亲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神
的变化,像是早就知道了结果一般,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
影,淡漠的让
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看着娘亲神色如常的模样,乔仲疏反倒觉得有些紧张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搬出先祖的遗训这种话来反驳娘亲,娘亲多少会显露些失落或是争辩几句,可眼下这般平静,倒让
觉得心里
没什么底了。
乔仲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发现嗓子里
涩的像是有东西堵在那里,让
发不出来声音,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叹息:“罢了,此事我还是回去再仔细商议商议,总能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恭送乔大
。”见到乔仲疏起身,娘亲站起身子,微微行礼,起身相送。 娘亲看着乔仲疏的身影走出房门,直到他
走出了明心坊的二楼,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娘亲这才转身回了三楼的房间处,她缓步走向木桌旁,端坐在木椅之上,吩咐着屋外侍候的婢
将烟罗喊来。
“夫
,您找我。”得到了娘亲的传唤,烟罗很快就走进了房间之中,她发丝有些凌
,袖
还沾染着泥土,许是刚从药园里出来。
娘亲走到书案前,提笔在宣纸上飞快地写着,娟秀的字体一个接着一个的浮现在洁白的纸面上面。烟罗站在娘亲的身侧,目不斜视,
直直地盯着正前方的那方字画,绝不窥探娘亲笔下的一丁点字迹。
直到最后一笔收起,娘亲将宣纸放置在一旁晾
。半晌过后,她才将宣纸仔细地叠好,塞进一个黑色的特质的信封之中,然后拿起桌边的火漆,在烛火上烤融,将整个信封封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又用一枚刻着别样的纹路的印章按压上一个漆印,留下一个清晰的火漆印。
“你即刻出城,去二十里外的商会驿站,把这封密函
给钱老
。”娘亲将手中的密函递给烟罗,语气中少有的带上几分凝重,“告诉钱老
,让他秘密安排
手出海,切记不可惊动任何
。去到马六甲,跟佛郎机
谈购买火炮的事,记着,
夏之前,我要看到佛郎机大炮添置在咱们的商队里。”
烟罗双手接过密函,心底满是疑惑,她不大理解娘亲怎的突然想起来要做这些事
了,不过身为娘亲的贴身侍
,有时候眼色还是很重要的,主子的事
,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随便问。
烟罗没敢出言询问,她将那封密函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在了自己贴身的衣服的内兜里面,朝着娘亲微微躬身,恭声应道:“是,
婢这就去办。”
娘亲神
淡漠,盯着烟罗看了许久,随后又抬
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
沉的天空,自顾自地随
说来一句:“这个天,看来是要变了。” 娘亲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的雷响声,震得
心中发颤。
烟罗抬
看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云彩厚重的像是要压下来,这都已经是十月的
秋了,怎的还会打雷,真是怪哉。
烟罗心底不禁有些纳闷,不过还是眼下的任务要紧,她朝着娘亲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从马厩牵来自己素
里喂养的骏马,便翻身跨马朝着驿站行去。
烟罗的脚程很快,天刚擦黑就风尘仆仆的回来了,说来也奇怪,这天空
沉成这样,居然一点雨水都没有,
沉沉的只让
觉得心里发闷。
自从乔仲疏从明心坊离开之后,便没有什么重要的客
来找娘亲,也算是过了几
安生的
子,这
,我正围在木桌旁跟着烟罗学习辨别
药,娘亲拿着一本书册,拍在了我的面前。
“明
起不用跟着烟罗训练了。”娘亲的手指在书册上面轻轻敲了敲,“去州学里面好好的学一学。”
娘亲的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紧接着说出来的话更是让我有些震惊,让我去州学吗,可是平
里不都是烟罗姐姐和娘亲以及聘来的师傅教导我吗。
我有些疑惑,
但面对娘亲,我一向是顺从惯了的,将手中的药
胡
擦在衣服上面,我将那方书册捧到手掌之中,点了点
:“知道了,娘亲。”
清晨的薄雾还弥漫在空中,枝叶上的露水晶莹剔透,这比我平
里练功起的还要早,我打着哈欠胡
把书本塞到昨
准备好的布袋中,随意填了两
早膳便被烟罗塞进了马车之中,踏上了前往州学的道路。
马车碾过石子地面,清晨的空气吹的
有些冷,我不禁将自己的衣衫拢了拢,心底竟有些期待起在州学里上学的
子。
州学距离明心坊不远,一刻钟的功夫也就到了,来到州学的远门处,依稀能够听到里面热闹的谈论打闹声。
刚踏进州学的院门,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男孩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见到我进来,他们顿时住了
,眼神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生疏的面孔。
“书都背会了吗,就在这吵闹,成何体统!”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我捏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恰好一道威严苍老的声音从我的身后响起,打
了尴尬的局面。
来者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
,
发花白,就连胡须都是白花花的,他身形瘦削,
神却是格外的好,身后背着一个厚厚的戒尺,表
严肃地扫视过每一个角落,然后那道凌厉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顿住了。
“你是新来的学生?”老
眯了眯眼睛,声音有些低沉,“是冯掌柜的孩子?” “是,学生杨昭见过夫子。”我朝着老者恭敬行了一个作揖礼,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冯掌柜一介
子,却是文韬武略,希望她的孩子也能如同她一般厉害。”见到我规矩的模样,老者满意地点了点
,他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朝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孩的身旁指了指,示意我去那里坐着。
“多谢夫子。”我躬身谢过老者,便朝着那处走去。
见到我朝着自己走过来,男孩的眼睛亮了亮,白净的小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他开心地朝着我招了招手,指着自己身旁的蒲团,用
型比划着,喊着我快些过来坐下。
男孩年纪不大,看上去比我还要小上两岁的样子,他见到我坐下立马就乐呵呵地看向我,凑到我身边小声的同我讲话。
“你好呀,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桌了。”男孩身着锦袍,袖
处还绣着当下最时兴的苏绣,
致的线脚一看就出自最顶尖的绣娘之手,哪怕是在明心坊,也很少见到这般材质的衣服。
“你好,我叫杨昭。”我略微一点
,对于这个自来熟的同窗并没有
太大的抵触,“你叫什么?”
“我啊。”男孩指了指自己,笑起来嘴角还带着浅浅的酒窝,“我姓黄,名宇明。”
“嗯,黄勇,你好。”许久没有和同龄
待在一起过了,黄勇的熟络让我少了几分不自在的紧张感,叽叽喳喳的和我介绍起州学里面的同窗和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