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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了。我数着她脚步消失的时间,数到自己的心跳变慢。原来被遗弃的感觉,是先烫后冷的,像她最后一次喂我的汁,还带着腥甜的血气。

“你怎么哭了?”

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我费力睁开像是被胶水黏住的眼皮。http://www?ltxsdz.cōm?com汗水顺着额流进耳朵里,车厢里的空气闷热黏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棉絮。

不知什么时候车停在了路边。苏姨从前座转过来,身旁的闭着眼睛,但我注意到她的耳尖轻轻动了一下。

我摸了摸眼角,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幸好车里光线昏暗。

“我好像梦见……我妈妈了。”

“妈妈”,不是生硬的“母亲”,也不是疏离的“妈”。这个从婴儿时期就会说的词语,带着香和体温,只需要双唇轻轻相碰就能说出,真是类最温柔的发明。

我没有注意到苏姨和身旁的异样。苏姨的表突然凝固,下意识看向黑衣。那低着,长发像帘子一样遮住了她的脸。

她毫无预兆地转看我。我条件反地捂住脸,听见苏姨忍不住笑出声。几秒钟后,我从指缝间

看到一张如寒夜般冷峻的脸,巧克力色的肌肤泛着冷光,颧骨锋利,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凌厉,右眼角一粒小小的鲜红色的痣,像是刻意留下的绽,给她增添了几分生气。

这美带着危险的锋芒。我竟荒谬地想,能被这样的打一掌似乎都是我荣幸。

“恋母是种病,得治。”她的目光扫过我下身,语调平淡。

晨勃的窘迫让我面红耳赤,牛仔裤的摩擦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苏姨笑着打圆场:“男孩子青春期都这样……”

“恶心。”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眼睛依然盯着我,我不知道她是在说苏姨还是说我。

“梦见什么了?”苏姨追问。

梦境的余韵还在心萦绕,我回味着那种寒冷,“我梦见……妈妈把我丢在雪地里,然后我冻死了。”

的瞳孔猛地收缩,我看到她的手攥紧了袖。苏姨像是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赶紧转回去摆弄手机。

“冻死?”轻声重复,不知道是疑惑还是嘲笑。

我看着眼前的,她抬起眼睛和我对视,两目光接触的一瞬间,我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缠住,无法移开视线,莫名觉得这双眼睛无比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不应该的,我回想我十八年的生,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像是被冰封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暗流。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像受惊的蝶翼,但转瞬又恢复成冰冷的弧度。

我突然注意到她右眼角那颗红痣,那太醒目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美痣,又或许是叫做泪痣,听说是常常哭泣的才会拥有。

“你……”我的喉咙发紧,梦境与现实突然重叠了,突然倾身过来,皮质座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我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像是雪松混着某种药的味道。她的手指修长冰凉,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你要是冻死就好了。”她的声音轻柔,却让我打了个寒颤。

她的指甲不经意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刺痛。苏姨的手机突然响起消息提示音,惊了车厢里凝滞的空气。迅速收回手,重新靠回座椅,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的皮肤还记得她指尖的温度,那种矛盾的冰凉与灼热。

“该走了。”对苏姨说,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冷硬。但在她转的瞬间,我分明看见她飞快地用拇指抹了一下眼角。

擎重新发动时,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下来,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我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突然感觉这场雨,和多年前那场雪,下的是同一种寒冷。

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但她的右手一直紧握着车门把手。

我慢慢扭看她,仔细端详她的面孔,英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嘴唇像是被红酒浸透的丝绸,在昏暗的灯光里划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鲜红,不是现代热衷的蜜桃色唇釉,而是那种老式的、七八十年代的唇膏特有的哑光质感。

我突然感觉自己上眼前这个了。

她太有魅力了,雨水在空中凝滞,车里的灯光停止摇曳,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我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一切景色都静默了,我只能看见她蝴蝶般的睫毛扇动的频率,仿佛是慢动作的电影镜,每一帧都美得让窒息。

我突然明白古希腊为何要造“命运”两字,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发生的,她像是烧穿黑夜和雨的野火,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胡写白这辈子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即使身碎骨,我也要做那只扑向野火的飞蛾。

刺目的远光灯撕裂雨幕,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划我的耳膜。

我还没反应过来,世界就在剧烈的撞击中天旋地转,安全气囊开的瞬间,我听见苏姨的尖叫,以及金属扭曲的轰鸣声,在意识坠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一双手猛地将我拽过去,的手臂死死箍住我的后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她的身体弓起,像一道屏障,将我整个包裹。我的脸埋进她的颈窝,扑面而来的温暖的芳香,让我微微颤抖,不顾一切也抱紧了她。

“别怕。”她的声音在震颤,却异常清晰。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刺进鼻腔。医院的灯光惨白,照得眼睛发疼。我艰难地转动脖子,发现苏姨正趴在床边打瞌睡,额上贴着纱布。

“她呢?”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苏姨惊醒,眼神闪烁:“谁?”

“那个。W)ww.ltx^sba.m`e”我挣扎着坐起来,肋骨传来剧痛,但更疼的是胸莫名的空感,“车祸时……她抱着我。”

苏姨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救援员只找到我们两个。”

我低看自己的手臂,那里留着几道细长的抓痕,像是被用力握过的痕迹。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水滴顺着玻璃滑落,像谁来不及擦的眼泪。

我慢慢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膝盖

。她的怀抱太熟悉了,熟悉到像是回到了生命最初的襁褓。可为什么……为什么她消失了?

病床旁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我数着这些机械的音节,突然想起梦里雪地里数心跳的我。

苏姨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终只是轻轻叹了气。

雨声渐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淹没。

第六章

我又回到学校了。

每周一上午都是大家的受难,上周的卷子尚未写完,这周的又纷至沓来。高考前一个月的教室,空气里仿佛凝着一层厚重的、近乎固态的紧绷感。笔灰在阳光下悬浮的轨迹变得格外清晰,像被放慢的倒计时。课桌上参考书摞成的堡垒后,是一张张被荧光笔划满重点的脸。

油亮的额,发红的眼眶,苍白的嘴唇,指甲啃得参差不齐的手指。

偶尔有猛地翻动卷子,哗啦一声就能惊起一片条件反的抬,眼神里带着困兽般的警惕,非要看看他写到什么地方了、进度怎样。黑板倒计时数字被不同颜色的笔反复描粗,像道正在渗血的伤。午休时不再有趴着睡觉,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笔尖啄纸声,偶尔夹杂着橡皮擦疯狂摩擦的沙沙响。有对着错题本突然开始无声流泪,泪珠砸在鲜红的叉号上,立刻被纸巾吸走,仿佛连悲伤都是奢侈的。

窗外的蝉鸣听起来像某种嘲笑的倒计时,而教室里唯一流动的是前排学霸永远写不完的模拟卷,和后排学生课桌里偷偷传阅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有天真的以为只要把往年题目刷完就能拿到好分数,就连一直摆烂的几个垫底的同学都不得不被迫看起了资料。

我是复习的最狠的那一批,一个坐在教室最后面,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苏早申请把她的桌椅移到原来周雅霜的位置,与我遥遥相对,我们都在最后一排,我是最左边,她是靠着后门的位置。

习惯地扭偷看,才发现那里的已经换成了苏早,她咬着笔紧紧皱着眉在思考题目,我无声地笑笑,然后继续我的复习计划。在我和她发生关系之后两就陷了一种诡异的状态,在周雅霜走之后她那总是云密布的小脸总是挂着笑容,学习动力也有了,但我们之间的流变少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前面的敲了敲我桌子,是一个叫周野的哥们,也就是那个在宿舍外面告诉我周雅霜死亡消息的,我在班里也就唯一和他关系不错。他似乎有面瘫的毛病,总是一副冷漠无的样子,样貌方面没的说,有次家长会我看

见他母亲,简直惊为天,他遗传了母亲的优秀基因,桌子上总是堆满外班生送的礼物和书,但他和我自述说是厌,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有一副这么好的皮囊却毫无用武之地,真是令惋惜。

“你的书,我忘记还你了。”一字一句的,周野的语调像机器,我感谢地冲他笑笑,拿过来一看,一本已经翻烂的玛格丽特·杜拉斯的《》。

我怎么会有这种书?我有点疑惑,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这好像是借周雅霜的,本来是鼓起勇气想找点话题,问“你在看什么?”这种话,没想到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把这本书递过来,问我看不看,然后就不理我了,后来一直找不到,没想到被周野拿走了。

“别太难过。”周野似乎想安慰我,可他生硬的语气倒像是催债的,我知道他是因为周雅霜的事,点示意我没事,心里讶异没想到他也会关心,然后把书放到一边。

一天中最放松的是下晚自习,我先是回忆了今天做的事,看看没几个的教室,然后用力闭眼,长叹一气,突然听见有说话。

“一天都不和我讲话?”

语气不忿,好像生气了,我看见苏早靠在我桌子边上,穿着普通校服却很显身材,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又是下意识地躲开她的目光。

,我在慌什么?明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可身体比脑子记得清楚。指尖滑过她后背时微微发凉的触感,还有她笑的时候睫毛投下的那一道影……现在她就站在不到十厘米的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许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吧。可为什么我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身上飘来一丝淡淡的洗发水香味。

和那天一样的味道。

那是她真实的样子吗?还是说是每个的?床上床下完全是两个,她就那么把我的第一次夺走了,后来她告诉我她也是。

稀里糊涂的,到底是水杨花还是意切呢?

苏早见我不回答,没好气的找了张凳子坐在我身边,“唉,我说你这是不是故意装傻呢?我给你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回学校又躲着我,怎么,我是什么瘟神吗?”

“啊?”我摸摸后脑勺,“什么消息……我没有手机啊……”

苏早愣了一下,似乎是被我气笑了,“哦,我给你的盒子呢?”

“那里面有手机?”我醒悟过来,顿时悔不当初,昨天医院醒来之后我身上空空如也,想来是在车祸里被弄丢了。

苏早眯起眼睛,我知道这是她要发火的前奏,但出乎意料的,她只是抿了抿嘴唇,无奈叹气,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色的手机啪的一下放到我面前,力度之大把我桌面上的书都震飞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喏,我的先给你!”苏早把手放在下上看我,眨眨眼睛,我没有心思去管地下的书了,瞪大双眼,“这是你的……手机,我怎么能要?而且你已经给我一个了……”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苏早恨恨地说,“我对你好点怎么了?周雅霜和你说过一句好话吗?给你过礼物吗?我天天找你说话送手机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又提起那个敏感的名字,但她说的也没错,总是忽视身边的想去追求天边的,客观上讲苏早确实比周雅霜更好。

“对不起。”我低声说。

苏早露出无奈的表,“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然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瞬间红了,扭看看看还在埋苦读的几个同学,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那天不是你一直在欺负我?没想到啊胡写白,你看着这么老实,做起来还是挺狠的嘛。”

我心猛的一跳,看她水灵灵的眼眸,也脸红了,怯懦地嘟囔着,“我……我……”

苏早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开心的不行,仰笑了一会,弹了下我的脑门,嗔道,“放心啦,我会对你负责的,手机你就收着,方便联系,里面还有点钱,就当我包养你啦。”

“包养?”我目光落在色的手机上,“咋这么奇怪呢?”

“嗳,你急着回宿舍吗?陪我去场上散步吧。”苏早兴致勃勃,我看着她开心的笑容,把那个黑衣忘得一二净,不由自主就沉醉了,苏早说话好像有种魔力,或许就是们常说的高商,她总是能确捕捉到你的微妙心理从而拉近关系,就是嘴毒了点。

“行啊……这算是约会吗?”我半开玩笑地说,苏早笑嘻嘻的,“你猜?”

于是我俯身下去拿掉落的书,她和我打招呼说去楼下等我,然后跳着舞踢踢踏踏出去了。

我准备回应的话卡在嘴边,目光落在地上众多书籍里的那本翻开的《》第页,接着微弱的光,咖啡两个字被圈了起来。

极细的笔迹,可能用的铅笔,要不是刚好对着教室里的灯光我根本注意不到。

为什么要圈这两个字?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算了,死都死了,而且

她的真面目我也看到了,死得真好,妈的,费老子感。什么样的看什么样的书,我虽然还没来得及看,但粗略看了几句话一雾水,写的晦涩难懂,故作高而已,她应该也是那样。

夏夜的场被月光洗得发白,塑胶跑道上还残留着白天的余温。苏早双手背在身后,一双长腿走得飞快,白色帆布鞋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像两只不安分的兔子。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强烈的负罪感。就在几天前,这个孩和我在她家的大床上做。事后,她瘫软在我身上,而我疲力竭,手指颤抖着想推开她,却又怕她冷,最终把她搂得更紧。那一刻,我对她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对的初体验的惊喜,对她的更多关注,以及对未来的隐隐恐慌。

我的未来,真的要和她绑在一起吗?可我感觉,她了解我,比我了解她的要多得多。

“喂!”苏早突然转过身,歪着看我,“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顿了顿,答道:“侣。”

“我靠!你原来不傻啊?”她故作夸张地瞪大眼睛,快步凑到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没发烧吧?把我‘强’了就想翻脸不认?你当我和周雅霜一样贱吗?”她故意咬重“强”两个字,眼里却带着狡黠的笑意,“既然知道要负责,那就拿出点诚意来,通过我的考验,才能正式成为我男朋友。”

我并不排斥她的触碰,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发生过关系。但她的直白还是让我有些大:“什么强?那不算强吧……”

“那是色诱啦!”她突然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在夜色里格外清脆,“只要你别把我和周雅霜混为一谈就行。”

“色诱吗?”我心里微微一颤。她总是不经意地提起周雅霜,意图再明显不过,她想让我彻底放下过去,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或者说,她在暗示我:周雅霜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她会对我更好。

“早早!”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哎!你好啊!”苏早惊讶地转过,朝一个娇小的生挥了挥手。那孩脸蛋很小,身材纤细,看起来乖巧可

“哇,你最近好像特别开心……真好!”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好奇,“这是……你男朋友?”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早就一把挽住我的胳膊,脑袋亲昵地靠在我肩上:“对啊,我男朋友!”

孩惊叹的目光中,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等对方走远后,苏早拽着我

快步离开,嘴里还嘟囔着:“看什么看?她很好看吗?”

“还行吧。”我含糊地应道。

她倒也没生气,或许是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足够自信,只是抱着我的胳膊轻轻摇晃,哼起了一首我没听过的英文歌,在那首歌里,只有“ yu n ,y ”这一句是我能听的清楚的。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高考以后,你要去哪里?”

“警校吧……市警大。”我思索了一下。其实这个选择背后,还藏着那个黑衣的影子,既然她和苏姨有往来,而苏姨是市局的法医,那进公安系统,或许能有机会再遇见她?尽管希望渺茫,再者至少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可这算不算神出轨?和一个这么好的孩谈恋,心里却还想着另一个……但她们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

“当警察?酷!”苏早眼睛一亮,兴奋地比划着,“最好我们约会的时候你带着枪,突然接到紧急任务,你就也不回地冲出去!”但很快,她的绪又低落下来,“可我的成绩……怕是考不上警校。”

“我不是你的家教吗?我会帮你的。”我安慰道。

“算了,听说警校太苦了。”她摇摇,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大不了我去舞蹈学院,四年后我们就结婚。”

“结婚?!”我吓了一跳。

苏早眯起眼睛:“怎么,你只是玩玩而已?没想过我们的将来?”

“不是!”我连忙否认,“只是……太突然了。我们才刚成年,就考虑这么远的事……我有点不习惯。”

她长叹一气:“是啊,太突然了。可是……”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我既然选择把自己给你,就没想过和别结婚。如果非要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她顿了顿,抬看我,“你相信一见钟吗?就是看到一个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幻想和他的未来……告诉你个秘密,我连我们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胡写白。”她轻轻念出这三个字,眼睛亮晶晶的,“所以,你想不想和我结婚?”

结婚到底是什么感觉?十八岁的,带着“世界只有彼此”的浓烈。婚姻对她来说,或许是永恒热恋的仪式,可我知道,现实里婚姻不仅仅是“同居+约会”的简单叠加。它意味着组建家庭、繁衍后代、彼此扶持、坦诚相待。我们想象中的婚姻,或许只是两张课桌拼成的城堡,看似辉煌,实则脆弱。它到底是握住了永恒,

还是仅仅攥住了一把滚烫的沙?

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苏早一愣,随即哭笑不得:“我靠!这是重点吗?这……只是比喻啦!”

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带着期盼,静静地等我回答。

吸一气,点了点:“好,四年后,如果我们还在一起,就回到这里,去民政局登记结婚。”

第七章

那本《》被我塞到了书堆最底下。

苏早嘴上说着不想考警校,却开始加倍努力。虽然一个月改变不了什么,警校对生的分数要求也高,我还是尽心尽力为她解答疑惑。时间过得飞快,从百誓师到六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

高考临近,学校放了两天假。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小事:周雅霜的爷爷到市局去闹,哭喊着说孙是被害死的。但官方公告认定是吸食新型毒品致幻坠亡,排除他杀嫌疑,后来事也不了了之。我在电视上看到那对苍老的夫跪在市局门,周雅霜哭天喊地,而她爷爷只是沉默地抱着黑色骨灰盒,像尊石像,皱纹在他脸上刻出的沟壑。看着那个黑盒子,想到一个青春少就这样化为一捧灰,即使再讨厌她,也不免感到一丝伤感。

“写白!”苏早远远地向我招手。我回过神,快步走出校门,在车流中看见那辆熟悉的轿车,经历车祸后居然没撞坏?我心里犯嘀咕。苏早邀我去她家玩,没想到她母亲亲自开车来接。在我的记忆里,回家总是一个的事,父母这个角色在我的童年里是缺失的。爷爷总说父母在外打工,可我从未见过他们,猜测也许是离婚了,或者根本不存在。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穿白裙的侧脸。她皮肤白得像陶瓷,发髻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成熟气质。我呼吸一滞,艰难开:“阿姨好。”

苏姨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语气带着歉意:“没事吧?”

苏早一脸茫然:“妈,你说什么啊?”

我赶紧搪塞过去。苏姨要求车祸的事不能告诉任何,包括苏早,我猜是因为那个黑衣。一想到她,我不由自主看了苏早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傍晚时分,我闭目养神复习着各科资料。苏早起初很活跃,后来渐渐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她柔顺的短发掠过我的脸颊,痒痒的。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前座的只能看见白皙修长的手臂,握方向盘的手指纤细如葱,淡淡的幽香飘来。后视镜里映出她微微上扬的眼

角,本该凌厉的凤眼,却因内眼角偏圆而显得柔软。鼻梁笔直,唇色如初绽的樱花,透着淡淡的

我不自觉把她和黑衣比较,却突然发现那的面容在记忆中已模糊不清。明明才几天前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

我开始回忆从上车到出车祸的每个细节。

黑衣坐在影里,发现我在看她,说了句“看什么看”;后来苏姨打圆场,她又说“装什么装”。仔细回想,这两句话语气不同。接着苏姨叹气:“现在你满意了吧……”冷笑:“真以为我找不到?”

“找到什么?”苏姨之前在电话里说过“他是我的”,这个“他”是还是物?还有“送到你身边等着被你弄死?”基本可以确定是。“找到了”肯定不是指我,因为我来过苏早家几次,苏姨知道我的存在。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之类的话,说明黑衣就是电话里那个。从“你真是个疯子”“威胁我你等着后悔吧”“你还有脸找我”能猜出她们之间存在恩怨……

“恋母是种病,得治。”

“你要是冻死就好了。”

这两句话让我摸不着脑。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何来恋母一说?她怎么知道的?是对年长的审美偏好,还是童年缺导致的替代需求?我恋母吗?我连母亲都没有。

她是怎么推断的?通过我对年长的眼神?那她的观察力太可怕了,我记得她都没正眼看过我。或者……

“写白?”苏姨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啊?”我回过神。

苏姨微微蹙眉:“我刚问你对大学有什么打算……是太累了吗?把早早挪开吧,这丫……”

她嘲弄的语气让我耳尖发热,赶紧轻轻移开苏早。苏早哼哼几声,我才发现她后背都湿透了。

苏姨点点

呼吸:“嗯……应该是去警校吧。”

“警校?”苏姨的声音像珍珠落玉盘般清脆,“不是说师范吗?”

“听说警校有补助……而且工作稳定。”

“原来如此。”苏姨点,又轻叹一声,“其实现在……我不建议你进市公安系统……”

“或许可以当缉毒警察?做卧底什么的……”我鬼使神差开了个玩笑,虽然这不是真实想法。

苏姨表凝固了,嘴唇微颤,不可置信地回看我,随即意识到失态,用手指擦了擦眉毛,苦笑着摇

“还是太年轻了……这和电视剧根本不一样。”

她似乎想起什么往事,胸起伏,视线飘向左上方,那是回忆的征兆。

几秒后,她平静下来,长叹一声。

“卧底……缉毒……哪是你一个能改变的?”

不知这话是对我说,还是对她自己。

我背着迷糊的苏早跟在苏姨身后。从学校到她家用了近两小时,我也累了。

苏姨本想自己背,试了几下发现背不动苏早了,只好作罢。

“真是老了。”她自嘲道。

我感觉她不太喜欢我和苏早有身体接触……看来要得到这位丈母娘的认可,任重道远。

暮色中,苏姨的背影如一道素绢。白裙从圆肩垂落,没有一丝褶皱。黑发随意挽在后颈,带着凌的美感。腰际衣料微微凹陷,不是苏早那种张扬的曲线,而是别样韵味。背脊线条从衣领延伸,在腰间收束又向下舒展。

白裙本该庄严不可亵渎,却被她款款扭动的部打了。那弧度在白裙下显得圆润而端庄,既不招摇也不拘谨,自然地下延,与腰肢形成恰到好处的过渡。裙料柔软垂顺,隐约勾勒出饱满线条又不过分紧贴。她步履从容,部随步伐轻微起伏却幅度克制,裙摆微动却始终保持着矜持平衡,仿佛连衣料都懂得分寸。那弧度不是少的娇俏,也不是刻意的丰腴,而是岁月与气质雕琢的成熟韵味。

含蓄,其存在却不容忽视。

“进来吧。”苏姨转身伸手。我立刻会意,轻轻放下苏早。她稳稳接住儿,眉眼流露出母的慈,像被圣洁光辉笼罩。她轻吻苏早的脸颊,声音异常柔软:“我工作忙,很少陪早早,她之前很叛逆……你来了后,她好多了。”

“嗯嗯。”看着这温馨一幕,我既羡慕又暗自神伤,我的母亲是否也曾这样抱过我?那个黑衣……

“我不反对你和早早谈恋,”苏姨突然目光冷冽,“但有个条件……考警校可以,不许报缉毒专业,更不许当缉毒警察。”

我愣了几秒——那只是随说的玩笑,正常谁会嫌命长?

“早早的父亲就是缉毒警察,死得不明不白。”苏姨语气平静,“你怎么想?”

“我答应你。”震惊之余,我心里闷闷的。

天色渐暗,别墅内水晶吊灯从挑高天花板垂下,棱镜折出钻石般的光芒。云纹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灯光。真皮沙发慵懒环抱着青铜茶几,我在上面玩魔方。苏

早回房睡了,苏姨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说是又有案子需要她处理。临走前叮嘱我别让苏早睡太久,记得叫她吃饭,还塞给我两张钞票。

我把钱塞进裤兜,加上苏早给的,现在有近一千块,相当于爷爷一季度的收。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说来话长。

随手打开电视,画面里主持凝重,“本台消息,市市长王跃同志于今17点分遭遇枪击,经抢救无效身亡……”

画面切到医院门,西装记者报道:“据警方通报,当地时间17点分,王跃市长在市政厅东侧停车场遭近距离枪击。袭击者共开3枪,其中一发击中胸部。虽5分钟内送医,但19点15分宣告不治……”

“王跃市长58岁,自2000年起担任市市长兼公安局长。警方表示,一名40岁男嫌疑已在案发地附近被捕,动机正在调查中……”

想起这位戴的市长,我看了眼楼上苏早紧闭的房门。掏出藏在兜里的手机,这是苏早偷偷给我的备用机,我一直藏着没用,怕影响复习。现在是晚上7点35分。

估摸着时间到了,我准备去叫苏早,余光却瞥见苏姨虚掩的房门。从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床柜上的相框,里面是两个年轻的合照。

一震,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犹豫几秒,推开了门。

整个卧室简洁克制,没有多余装饰。浅灰墙壁和色亚麻窗帘让空间显得安静私密。单床上铺着纯白棉质床单,被褥平整得几乎没有褶皱,枕边放着翻到一半的《法医类学案例分析》。

靠窗的书桌摆着专业书籍和笔记本电脑,台灯下压着写满笔记的便签。半开的衣柜里挂着熨烫妥帖的裙子和西装外套。空气中飘着淡淡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冷冽木质香,像是清洁剂的气息。整个空间没有刻意的温馨感,透着理和秩序,每样东西都在其位,每个细节都净利落。

我心跳加速,走到床柜前拿起相框,仔细端详起来。

第八章

警大的正门在秋色中肃穆矗立,灰白的高墙与沉的铁门透着一不容侵犯的威严。门楣上警徽高悬,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仿佛无声地宣告着纪律与使命的沉重。远处枯黄的树叶被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蝶,却丝毫未能柔和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两个年轻站在警大门前,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在此刻。左边的应该就是苏姨,与如今的优雅成熟不同,那时的她穿着素白的棉麻裙,领微微敞开,露

出的锁骨如同白玉雕琢的栏杆,纤细而脆弱。她的手轻轻搭在身旁的肩上,动作小心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整个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与警大冷硬的背景格格不

而右边的黑衣则截然不同。她依旧是那身巧克力色的肌肤,却丝毫不显脏污,反而透着一种野的生命力。英气的眉峰下,那双眼睛锐利如刀,下颚微抬,唇角勾起一抹挑衅般的弧度,仿佛连拍照的都被她无声地审视。右眼角的红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像是一滴未的血,又像是一粒不肯熄灭的火星。简单的黑衬衫随意敞开两粒扣子,紧身牛仔裤勾勒出模特一样的身材,马尾高高束起,整个显得张扬而强势。

她们靠得很近,却又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如静水流,温软得让忍不住想靠近;一个似烈焰灼空,锋利得令不敢直视。可偏偏在这张泛黄的照片里,她们的笑容那样和谐,仿佛岁月从未在她们之间刻下裂痕。

我很难将眼前这张照片与车上针锋相对的两联系在一起……看来,这两个之间,藏着一段不可言说的往事。我轻轻放下相框,再度环顾整个房间,略微有些失望。

这时背后传来苏早的声音。

“你在我妈房间嘛?”

我猛然回,苏早就穿着件色睡衣,歪着看我,一眼就能看清她身体的廓,睡眼惺忪的样子,连鞋都没穿,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足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地板。

“我……我走错了!”我结结地,苏早看了我几秒,不耐烦地过来牵住我的手,一熟悉的香水味钻进我鼻孔里,“来我家几次了还能走错?我妈要知道你进她房间得打死你!快跟我出去!”

跟在苏早后面,我心里松了一气,但没想到苏早把我拉进了她的房间。

“等我换完衣服咱们就出去吃饭!”苏早哼哼,目光有意无意在我脸上移动,“我妈的房间你千万别再进了,不然我妈会生气的。”

“好……”我话音刚落,苏早就大大咧咧把她身上那件色睡衣脱下来,全身上下只剩色的内衣内裤,不得不说她的身材真好,看着就赏心悦目。

“咋啦?过了……”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我能看见苏早发红的耳尖和找衣服时急切的动作。

但我主动背过去,等着她换完衣服,更多的是避免下面的丑态被她看见。但苏早换衣服的声音好像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味道。

“我很丑吗?”苏早的声音有点冷,我搞不懂她

怎么又生气了,意思是要我像色狼一样盯着她看她才满意是吗?

“说话!胡写白,我她妈问你话呢!”苏早声音尖锐起来。

“行了行了,我看行了吧?”我有些烦,转过身把上下眼皮拉长,直勾勾的盯着她,“你最漂亮,好不好?”

空气静止了一秒。

苏早先是迷茫地看着我,而后反应过来狠狠皱眉,气的浑身发抖,我看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心想完了,立马就后悔刚才说话的语气,脑海里疯狂搜索应急方案。苏早不是那种喜欢耍小脾气的生,虽然嘴毒,但我知道她内心是善良和聪明的,她也很了解我……首先要搞清楚她为什么生气,她是不是想让我看呢?绝对不是,但我不能不看,就算不看也不能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敷衍她,她以家教的方式帮助我,在这之前其实我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但我是那种宁愿饿死都不借钱的类型,后来又开导我,主动把第一次给我……可以说她相当于我半个母亲,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生气?

“我对你那么好,你就这么对我?”苏早大喊,把手里的色睡衣甩在我脸上,雪白的巨颤颤巍巍,我整张脸被睡衣包裹住,少独特的体香和微微的汗臭味扑面而来,闻起来像是催的毒药,我鼻子抽动几下,立马就对这种味道上瘾了。

“写白?”见我一动不动,她却好像突然转变了态度,试探地问了声,我正沉浸于她睡衣的独特味道中,她似乎以为我哭了,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抱在怀里,两个颇具规模的房面饼一样挤压我的脸,让我难以呼吸。

“写白?”她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我又摸不着脑起来,上一秒还在发火,下一秒就过来安慰我,或者说苏早主动帮我想出了对策,那就是她自己放下身段,将我们的位置作调换。

“嗯。”我闷声闷气地回答。苏早紧紧抱住我,把下轻轻放在我的顶,我顺势抱住她赤的身体,一瞬间两都僵住了,我才发现苏早的身体皮肤布满了汗珠,像是从温泉里捞出来的,油光锃亮,带着淡淡的香气和尚未散去的湿气,我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以及那微弱但急促的心跳。她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温暖而湿,让我颈后的汗毛微微竖起。她的发丝还有些湿润,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有几缕调皮地贴在我的脸颊上,柔软得像丝绸。

“别哭啊……”她的声音突然柔软下来,带着几分慌和歉意,“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对不起,我有点起床气……”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笨拙却温

柔,“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我鼻尖一酸。明明是我态度不好,她却先道了歉。被她搂在怀里的感觉太温暖,让我忍不住往她颈窝里蹭了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你啊。”苏早突然笑起来,“你知不知道,一看见你我就忍不住想笑!”

“我很好笑吗?”我闷声问。

“不是那种笑啦!”她急急地解释,手指卷着我的发,“是开心的意思——哎呀!”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正贴在她胸前的柔软上,下意识地吮了一下。苏早整个僵住了,从耳根红到锁骨,“现在吗?”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慌忙松开,发出一声尴尬的“啵”。见她误会,我拼命摇,苏早却突然低下,发丝垂落在我脸上。

“听说……你是爷爷带大的?”

“嗯,”我扯了扯嘴角,“喝白米粥长大的。”

“那我当你妈妈好不好?”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我天灵盖上,苏早却自顾自地继续说:“虽然我妈也不怎么管我,但至少……”她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你没有母亲还能这么优秀,真的很厉害。”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我苦笑着抬,却看见一滴泪砸在我眼皮上。苏早哭了,她自己似乎都没意识到,直到泪水接连不断地落下来,她才手忙脚地去擦,却越擦越湿。

“写白……”她哽咽着,把我搂得更紧,“我好心疼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我喉发紧。

“记得我问过你家在哪吗?你说……你没有家。”她的眼泪落进我发间,“被爷爷打骂后,去邻居家偷剩饭吃……”她突然提起往事,“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崴了脚,你犹豫了好久才送我去医务室……”

“有这回事?”我笑两声。

“后来我才知道,你给我买药的钱,是你一周的生活费。五十块,七天。”

我浑身僵硬。苏早的眼泪像熔化的白银,烫的我皮发麻。

“都过去了。”我伸手擦她的泪,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脸颊。

“写白,以后……以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她哭到打嗝,“我要把全世界最好吃的摆在你面前!”

我愣住了。就像高考誓师大会上,当所有都在专家煽的演讲中啜泣时,只有我对着台上夸张的表演笑出声,我总在错误的时刻摆不对表

得太沉重,太

滚烫。最终我只能翻身将她按进怀里,把脸埋在她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发间。

夜色渐浓,城市却未肯睡去。霓虹在远处招摇,而街角这方寸之地,只悬一盏昏黄的灯泡,油渍斑斑的电线杆下,飞虫正举行一场虔诚的祭典。现在是九点半,市老城区巷的“王记烧烤”依然声鼎沸。油腻的灯泡在夏夜的闷热中摇晃,投下昏黄的光。铁架上的烤滋滋作响,升起的烟雾混合着啤酒和汗水的味道,构成这座城市最市井的夜景。

我们挤在矮塑料凳上,膝盖碰着膝盖。苏早的羊毛裙边沾了泥渍,我的衬衫袖卷到肘部,铝盆里的红汤翻滚着,浮起一串油星子,在灯光下炸裂成细小的金箔。

“鸭血好了。”苏早忽然说。筷子尖在锅里一挑,那块颤巍巍的暗红便落进我碗里。隔壁醉汉划拳的声扑过来时,我正咬汁的鱼豆腐,辣油顺着嘴角逃窜,被苏早用拇指截住。

“老板!再来十串腰子,二十串羊,两瓶冰啤!”隔壁一个光拍着油腻的塑料桌子,声音大得半个摊位都能听见。他四十出的样子,穿着沾满油漆点的工装裤,黝黑的脸上泛着酒带来的红。

“小声点!”坐在对面的年轻工压低声音,却也因为醉酒而控制不住音量,“你他妈想让全世界都听见啊?”他比光年轻些,但同样满身尘土,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色污渍。

“怕个!”光灌了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这地方,条子从来不来!”他环顾四周,烧烤摊上坐着的大多是和他们一样的建筑工,还有几个浓妆艳抹的站街,目光在我和苏早身上停留片刻,苏早冷冷地回瞪,光不屑地撇撇嘴,“再说了,咱们聊咱们的,谁他妈在乎?”

老板端着烤串过去,面无表地放下食物就走。

小年轻拿起一串羊腰子,咬了一大,油脂顺着下滴落。“老陈,你上次说的那玩意儿……真有那么好使?”他压低声音,眼睛却闪着异样的光。

老陈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皱的烟盒。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注意,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香烟,而是几片淡蓝色的薄纸,边缘裁切得整整齐齐,每张大约邮票大小,印着咖啡的图案。

“看见没……咖啡!现在市里最火的玩意儿。”老陈的声音带着炫耀,“半张就能让你嗨一晚上,活不累,神百倍!”

邻桌几个工大声划拳,盖过了他们的谈话。我看见小年轻盯着那些蓝色纸片,喉结上下滚动。“这

……不会上瘾吧?”

“上瘾?”老陈嗤笑一声,“比香烟上瘾还轻!我告诉你,现在东区工地、西区工地,哪儿的兄弟不在用?不用这个,一天十二小时你试试?腰都能累断!”

小年轻的眼神变得犹豫而渴望。他伸手想拿,老陈却迅速合上烟盒。

“急什么?”老陈眯起醉眼,“先说好,第一次可以送你半张试试。觉得好用了,下次得花钱买。”他凑近小年轻,酒气在对方脸上,“一张一百二,熟价。你要是能介绍其他兄弟来买,每介绍一个,我给你提二十。”

烧烤摊的烟雾越来越浓,小年轻的眼睛被熏得发红,却舍不得移开视线。“真……真不会出事?我听说老刘他……”

“老刘那是自己作死!”老陈突然提高音量,又赶紧压低,“一次用三张,能不进医院吗?按规矩来,事没有!”他拍拍胸,“我都用半年了,不还好好的?”

隔壁桌的划拳声突然停了,一个戴安全帽的工看了他们一眼。老陈立刻闭嘴,假装专心吃串。等那转回去,他才从烟盒里小心地撕下半张蓝纸,塞到小年轻手里。

“藏好了,回去再试。”老陈眨眨眼,“含在舌底下,十分钟见效。保证让你爽上天,明天活跟玩儿似的!”

小年轻颤抖着手,把那半片蓝纸塞进袜子处。他的额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烧烤的热气,还是即将尝试未知毒品的紧张。

“对了,”老陈又灌了啤酒,“用了这个,千万别喝酒。上次二柱子边用边喝,他妈直接送u了。”

小年轻的脸色瞬间煞白:“你他妈不早说!我都喝五瓶了!”

“怕啥?”老陈大笑,“我说的是用的时候别喝。你现在喝了,等会儿回去用,早代谢完了!”他拍拍小年轻的肩,“放心,我还能害你?咱们可是一个工棚的兄弟!”

烧烤摊的灯光忽明忽暗,几只飞蛾围着灯泡疯狂打转。我盯着那些飞蛾,突然觉得它们很像老陈烟盒里的东西,不停地飞啊飞,却永远逃不出这盏灯的范围。

“老陈,”小年轻的声音突然变得清醒,“你说……这玩意儿到底哪来的?谁做的?”

老陈的表僵了一瞬,随即恢复醉醺醺的样子。“管他哪来的,好用就行!”他避开了问题,“听说……听说连那些写字楼的白领、当老板的都在用。只不过家用的是高级货,加糖的,装在漂亮盒子里,一片顶咱们十片的价钱,副作用还低!”

小李的眼

睛瞪大了:“老板们也……?”

“你以为呢?”老陈神秘地压低声音,“要不怎么那些老板一天开五六个会,半夜还能去v找小姐?都是这玩意儿撑着的!”他打了个酒嗝,“这世道,想赚钱,不靠点辅助怎么行?”

“而且啊……不止老板在用……差不多了,明天还得上工。”他看了看表,摇摇晃晃地掏出两张皱的百元大钞拍在桌上,“走了啊,记得试试那东西,包你满意!”

小年轻也跟着站起来,却因为醉酒而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桌子,目光和我短暂对视,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结账了。

苏早的手指突然收紧,掐得我手腕生疼。我扭看她,她的脸色很差。

“写白,”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得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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