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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酒剑行离恨楼】(第一卷 11-15)(1 / 2)www.ltxsdz.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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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8-02

写在前面:

恳求转载的同好分章转载,这样读者可以看到笔者在章节名上的小巧思。最新地址Www.ltxsba.me<var>WWw.01`BZ.c`com</var>

也恳求各位读者能够看一看章节名的小巧思。

第一次写文章就得到良好的反馈,让笔者十分想说更多没用的话:

本文如果不出现不可抗力,将绝不太监,一直更完,预计篇幅在一百五十万字左右。

所以读者可以不必担心第一卷节奏过于拖沓--第二卷会更拖沓,意在真正培养起离恨烟与诗剑行的羁绊,而非如思想钢印一般强行灌您的大脑。

这样,在未来二地狱之时,或许也会更让心里不舒服吧。

目标是写出《琼明》、《浊尘》一样的珍品,因此纯为发电,绝不盈利。

第十一章:郎中李昣

我的眼泪,静静止住。

山间的风,带着雨后的寒意,吹过这片漆黑的废墟,卷起几缕混杂着骨灰的尘土,刺得我眼睛生疼。

至少,我已为父亲复仇。

这个念,如同在无边黑夜中燃起的一点微弱火光,给了我一丝冰冷的、近乎于麻木的慰藉。

“你的信。”

离恨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身旁。她将那个在逃亡中被我紧紧护在怀里的、却奇迹般完好无损的、沾染了些许血污的信封,轻轻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是啊,父亲的信。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毁灭一切的灾厄降临之前,他给我最后的、也是最珍贵的遗物。这里面,或许会留给我一丝慰藉。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那个信封。信封是用最粗糙的纸糊成的,上面,“吾儿邵儿亲启”六个字,写得并不算好看,却一笔一划,都充满了力道,充满了……父亲的味道。

我与离恨烟并肩在废墟旁的一块还算净的石上坐下。我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

信封里,除了几张写满了字的信纸,还有一个用红布紧紧包裹着的小物件,手冰凉,沉甸甸的。

我将那小物件暂时放在一边,颤抖着手,展开了信纸。离恨烟也凑了过来,她那清丽的脸庞,此刻充满了肃穆与认真。

“吾儿邵儿亲启:”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为父,想必已经不在世了。活一世,木一秋,生老病死,本是常事,你不必为我太过悲伤。”

“爹这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只是个会认几个字、懂点药的乡野郎中。我不知自己会因何而死,或许是山间采药时,失足跌落悬崖;或许是染上了什么不治之症,药石无医;又或许是被某些不讲道理的江湖盗匪,夺了命。但无论如何,这都是爹的命数。”

“爹没什么能留给你的。爹这一生所学,都记录在那些被你翻得起了毛边的医书之中。但医书上的,只是‘术’,而不是‘道’。今,爹便将我这一生所信奉的‘医道’,尽数说与你听。”

“你要记住,邵儿。医者,医,更要医心。一副汤药,能治的,只是皮之苦;而一颗仁心,能救的,却是一个,一个家,甚至……一个世道。我们开的每一剂药,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们治的每一个,无论他是富甲一方的员外,还是食不果腹的乞丐,在他的病痛面前,都是平等的。”

“但你也要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能救的药,亦能变成害的毒。这世间最毒的,不是蛇蝎,不是砒霜,而是心。当你行医之时,切记要辨善恶,分是非。对良善之,当倾尽所有,救其于水火;而对那些心怀恶念、荼毒苍生之辈,我们的仁慈,便是对善良最大的残忍。有时候,一剂能结果他命的毒药,或许,才是能拯救更多的‘良方’。”

读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颤。我看着手中 “临渊”,仿佛明白了什么。原来,父亲他……他或许早就预料到了,我终将踏上这条充满了杀戮的江湖路。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我何为“侠”。

信纸上,父亲的字迹继续着。

“爹这一生,无儿无,本以为,就要在这山林之间,孤苦终老,化作一捧黄土,无问津。可三年前,上天却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你的出现,像是照亮了爹这间庐的一束光。爹看着你,从一个满身是伤、眼神迷茫的少年,长成如今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看着你,从不识药理,到能将那些晦涩的医书倒背如流;看着你,写下一首又一首,连爹也看不太懂,却觉得很好的诗……爹这心里啊,是说不出的高兴,说不出的满足。”

“所以,邵儿,不要为爹的离去而悲伤。有了你这三年,爹这辈子,便已了无遗憾。爹走的时候,想必一定是笑着的。”

我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滴落在信纸上,将那墨迹,微微洇开。我能想象,养父在写下这些话时,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所带着的那份慈与满足的笑容。

离恨烟的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那只因为悲伤而剧烈颤抖的手。她的手,冰凉,却带着一无声的、温暖的力量。

吸一气,平复了一下绪,继续读了下去。

“最后,还有一件事,爹必须告诉你。这件事,爹瞒了你三年。”

“邵儿,‘李邵’这个名字,是爹给你起的。但你,或许并不叫这个名字。”

“爹在溪边发现你时,你虽然失忆,但怀中,却死死地护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你腰间那柄古剑。而另一样,便是爹藏在这信封里的……这块玉佩。”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个被红布包裹着的小物件。

我一层层地,将红布解开。

一块通体温润、散发着淡淡微光的、上等的白玉佩,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玉佩之上,用一种极为古老而又充满了锋芒的字体,清晰地,刻着三个字——

诗、剑、行。

脑海中那记忆,突然又一次袭击我的大脑。阵阵疼。

“孩子,爹不知道你的过去,也不知道这个名号,会给你带来怎样的命运。爹当初将它藏起,是怕它会给你引来仇家,是自私地,希望你能作为一个普通,平平安安地,在爹身边过一辈子。”

“可现在,爹已经走了。爹不能再替你做决定了。爹只希望你,不论是做回“诗剑行”,还是继续行医救,都要开开心心活一世。”

“说到这里,爹还有一个不之请,算是我这辈子,最后一点小小的私心了。”

老了,总惦记着故乡。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爹的故乡,在离这兰陵八百里外的临淄,牛山脚下。那里的山,没有这里高,但很厚重;那里的水,也没有这里的清,但很甘甜。爹已经有几十年没回去了,也不知当年的老槐树,还在不在了。”

“邵儿,若是有朝一,你方便的话……就把爹的这把老骨,带回去吧。不必立碑,不必声张,只需在牛山脚下,寻一处向阳的山坡,将爹的骨灰,与故乡的泥土混在一起,那爹……便心满意足了。”

“当然,路途遥远,江湖险恶。若事不可为,或是有诸多凶险,便不必强求。到那时,你就将爹的骨灰,撒在这片你陪我生活了三年的山林之中,听着鸟叫虫鸣,也算安宁。切记,万事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

“爹也不知道写点啥了。那就再唠叨几句吧。天冷了记得多添衣。生病了要给自己熬药。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

“勿念,吾儿。----李昣”

信,到这里,便结束了。

我的泪水,早已将信纸彻底打湿。那不再是单纯悲伤的泪水,那里面,有感动,有释然,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赋予了新生般的决绝。

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我将父亲的遗书,仔细地折好,与那枚温润的、刻着“诗剑行”三字的玉佩一同,郑重地,贴身放怀中。然后,我走到那片漆黑的灰烬前,用一块布,将父亲的尸骨,连同那片养育了我三年的、早已分不清彼此的故土,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包裹起来。三年前,父亲也是用这样一块粗布,将那个满身是伤、气息奄奄的我,从溪边包裹着背回了家。

如今,到我,将他送回故乡。

做完这一切,我背起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走到了离恨烟的面前。

她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眸,在清晨的微光中,如同两汪不见底的秋水,映照着我此刻落寞而又决绝的身影。

我看着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尽的、属于我们昨夜疯狂的红。我的心中,百感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江湖道义,超越了救命之恩,变得复杂而又刻,再也无法轻易斩断。

但,我不能自私地,将她也拖我这片未知的、充满了悲伤的未来之中。

吸一气,对着她,郑重地,微微鞠躬。

“烟姑娘,我将送我父骨灰,归乡埋葬。此去临淄,路途遥远,前路未卜。”我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想必你还需要回离恨楼复命,那便……后会有期吧!江湖路远,有缘自会相见!”

我说完,便准备转身,独自踏上那条八百里的归乡之路。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声充满了不屑与恼怒的轻哼,从我身后传来。

紧接着,她做出了一个,在她的教养之中,或者说,在我认识她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一个动作:

她冲我,翻了一个淋漓尽致的白眼!

那双原本清冷如仙子的眼眸,此刻却充满了化的、近乎于嗔怪的恼怒,让她那张不食间烟火的脸,瞬间变得生动而又……娇俏。

我……我看呆了。

“‘诗剑行’,”她缓缓开,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戏谑的意味。她竟然,用我那个刚刚才得知的、代表着我未知过去的名号来称呼我,似是要故意激怒我,“你要了我的身子,现在事了了,就想这么轻易地翻脸不认,未免,也太不把我离恨烟放在眼里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我的脸“轰”的一声,瞬间涨得比猪肝还要红。我没想到,她……她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将我们之间那层最禁忌、最私密的窗户纸,毫不留地,当面捅

“姑……姑娘,请别这么称呼我,我叫李邵。”我结结地,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的舌,早已打了结,一个字也说不清楚。

“我不管那些!”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于蛮横的光芒,“你父亲,既是你的恩,难道就不是我的?若不是他老家收留我,我又怎能活到今?他临终前的遗愿,我离恨烟,难道不该去尽一份孝心吗?”

她顿了顿,用一种充满了鄙夷的目光,将我从到脚打量了一遍,但那只藏在袖中的、空着的左手,却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再说了,你这么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这八百里路,江湖险恶,万一你死在半路上,还怎么完成恩的遗愿?”

若有似无的、属于高手的真气,从她的身上,似是而非地溢出。那气息,冰冷,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我离恨楼的弟子,从不忘却仇恨,也从不忘记恩。如今仇恨已报,恩无论如何也得偿还!”

“离恨楼此次允我出山半年,还有四个多月,师傅才会派来寻我。八百里路程,一来一回,时间肯定足够。所以也不要给我找借!”

她在威胁我。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薄怒而显得愈发娇艳的脸庞,看着她那双看似冰冷,实则却充满了担忧与关切的眼眸。

我的心中,那片因为养父离去而变得冰冷荒芜的土地,仿佛在这一刻,被一道温暖的、霸道的光,瞬间照亮了。

我理解她。我明白她所有看似蛮横的言语背后,那份最纯粹、最笨拙的善意。

看来,只能和她,又一次踏上旅途了。

我苦笑着,点了点

我们收拾好所有细软,主要是养父留下的那些药方手稿和我们的盘缠。我背着父亲的尸骨,她则撑着那把离恨伞。我们穿着那一身与这山野格格不的华丽衣装,再次回到了兰陵城。

我们找了城中专门负责处理后事的焚尸者,将父亲的尸骨,火化成灰。我看着那具养育了我三年的、熟悉的身体,在熊熊烈火中,渐渐化为一捧洁白的灰烬,我的心,再次被剧痛所填满。

离恨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的身旁,将她那只冰凉的手,再次,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将父亲的骨灰,小心翼翼地,装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朴素的木盒之中,然后,用红布,一层层地,仔细包裹好,紧紧地,抱在怀里。『地址发布邮箱 Lt`xsbA @ Gm`ail.com』

离开焚尸房,离恨烟的行事风格,展现出了与她清冷外表截然不同的、惊的果决与效率。

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城中最大的车马行,用一锭金元,脆地,买下了一辆虽然不大,但却足够坚固舒适的马车。然后,她又拉着我,购置了足够我们一路上使用的食物、清水、伤药,以及……两套崭新的、便于行动的劲装。

当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被安放在马车上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没雇车夫。

我看着眼前这辆崭新的马车,又看了看离恨烟,有些茫然地问道:“我们……谁来驾车?”

离恨烟看着我这副呆呆脑的模样,她那张一直紧绷着的、清冷的脸庞,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地址wwW.4v4v4v.us

那笑声,如同冰封了千年的湖面,在春风的吹拂下,瞬间裂。那清脆的、如同风铃般悦耳的笑声,让整个沉闷的午后,都仿佛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开怀地笑。

“你难道……不会骑马?”她娇笑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眼中充满了戏谑与调侃。

我……我老实地,摇了摇

“那就坐进车里吧!”她笑得更加灿烂,她猛地一甩身后的马尾,整个英姿飒爽地,一跃便跳上了车夫的位置。她拿起马鞭,在空中,潇洒地,甩出了一个清脆的鞭花。

“本姑娘,就为你当一次车夫!”

“驾!”

伴随着她一声清脆的娇喝,马车,载着我们二,载着父亲的骨灰,载着我们那充满了未知与希望的未来,向着那八百里外的临淄,疾驰而去。

这一天很暖和。

雪化的净些了。

第十二章:远行

马车,在兰陵城外官道上,疾驰而去。

我坐在摇晃的车厢之内,怀中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父亲骨灰的木盒。车滚动的“咕噜”声,与我心中那份沉重而又茫然的绪,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通往未知的离歌。

我撩开车帘的一角,看向外面。离恨烟的身影,就坐在我的前方。她手持马鞭,背脊挺得笔直,那袭素雅的青白色长裙,在风中猎猎作响,与她那乌黑如瀑的长发,一同勾勒出一幅英姿飒爽的绝美画卷。

她驾车的技术,出乎意料的好。平稳,而又迅速。

一路上,不少骑马的江湖客,或是赶路的商旅,在与我们擦肩而过时,都会投来惊讶的目光。我能想象他们心中的困惑:一位气质如仙、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竟亲自驾着马车,而车厢里,却坐着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男子。这颠覆了世俗常理的景象,让他们频频回,议论纷纷。

我感到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便想放下车帘,躲避那些探究的目光。

然而,离恨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窘迫。她没有回,只是那清冷的声音,顺着风,清晰地,飘了我的耳中。

“坐稳了。”

话音刚落,她手腕轻轻一抖,马鞭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清脆的响鞭。那拉车的骏马,如同收到了指令的战士,瞬间加快了速度,将那些惊愕的目光,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第一的夜晚,来得很快。

暮色四合,我们在官道旁的一处小树林里,停下了马车。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只能在外面露营过夜。

“我来吧!”

在离恨烟准备下车收拾时,我率先跳下了马车。

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不能再像个废物一样,事事都依赖她的保护。我想做个男,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能让她依靠的男。至少,在这远离了刀光剑影的、最简单的生活琐事上,我应该能做到。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最无的痛击。

我先是试图搭建我们从城里买来的、小小的行军帐篷。可那几根支架和那块防水的帆布,在我手中,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无论我如何摆弄,它们都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与我作对。半个时辰后,我非但没能将帐篷搭好,反而被绳索和帆布,捆成了一个可笑的粽子。

离恨烟就那么静静地靠在马车旁,抱着她的离恨伞,看着我一个,与那顶小小的帐篷,进行着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愚蠢的战斗。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但我总觉得,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处,似乎……似乎藏着一丝强行压抑着的笑意。

我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从帐篷的残骸中挣脱出来。我又自告奋勇地,去附近的溪边打水。结果,因为心急,脚下一滑,整个“扑通”一声,摔进了冰冷的溪水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

当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提着半桶水回到营地时,离恨烟,她终于坐不住了。

她轻叹了一气,那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从我手中,接过了那半桶水。

25-08-02

“行了,李邵。”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静,“你去那边,把火生起来。然后,把晚饭做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指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手笨脚的下

我……我无言以对,只能在羞愧中,默默地点了点

她不再理会我,只是将那堆被我弄得一团糟的帐篷零件,拿了过去。只见她那双纤长的素手,如同穿花蝴蝶般,上下翻飞。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一顶牢固、平整、足以抵御风寒的帐篷,便拔地而起。然后,她又熟练地,从马车上拿出睡袋和毛毯,在帐篷内铺设好了一个温暖而又舒适的“小窝”。

她麻利地,将其他所有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我看着她那练而又娴熟的模样,心中充满了震惊。我从未想过,这个看似不食间烟火的仙子,竟还拥有如此强大的、属于凡俗的生存能力。

夜幕降临,一弯月,悄然挂上天空。

篝火,在我手中,倒是生得又旺又亮。我将我们带来的麦饼,放在火上烤着,又用那铁锅,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加了安神药的汤。

篝火燃烧时发出‘噼啪’的轻响,不时有火星溅起,在夜空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弧线。锅里汤的香气混合着安神药独特的微苦,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开来,吸鼻腔,连来的疲惫与悲伤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我们在帐篷旁并排而坐。她脱下了那双被溪水打湿的靴子,露出一对玲珑剔透、如同白玉雕琢般的脚丫,在火光的烘烤下,泛着诱色。

我们开始聊些常。

聊这八百里的路程,我们大概需要走多久;聊江湖上的奇闻异事,那些我只在说书先生中听到过的、快意恩仇的传说。

气氛,在跳跃的火光和滚烫的汤中,变得温暖而又融洽。

就在这时,她那双清澈的眼眸,落在了我身旁那柄用粗布包裹着的“临渊”古剑上。

“李邵,”她突然开,打了这份宁静,“你的剑……那天在花魂阁,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拔出“临渊”的那一刻,那突然发的、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大力量。

我沉默了片刻。这是我最大的秘密,是我那片空白过去唯一的线索。但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真诚与好奇的眼眸,我知道,我无法,也不愿,对她有所隐瞒。

我把实告诉了她。

我告诉她,在那一刻,在我看到她即将被那老魔玷污的那一刻,我心中那极致的意与恨意,是如何如同火山般发。

我告诉她,当我用尽全力,去握住“临渊”的剑柄时,我的脑海中,是如何如同被雷电劈中一般,涌了无数关于剑法与诗词的、陌生的记忆。

“那感觉……很奇怪。”我努力地,向她描述着那份难以言喻的感受,“就像是……就像是有一个不属于我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又或者说,那才是我自己,一个我早已遗忘的、真正的自己。”

“像是有在我脑海中,演练了千百遍剑法,吟诵了千百遍诗词。”我看着篝火,眼神有些迷茫,“那些剑招,那些诗句,我从未学过,却又感到无比的熟悉。我的身体,甚至比我的脑子,更先一步地,做出了反应。”

我抬起,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些……我甚至觉得,那一刻,那个拔剑杀的我,不是我。”我苦笑着,“我只是一个郎中,一个……连杀都不敢的胆小鬼。”

我将自己最处的、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等我说完,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两颗最璀璨的星辰。

许久,她才缓缓地,伸出手,将她那只冰凉的手,轻轻地,覆在了我那只紧握着、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不是别。”

她的声音,轻柔,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就是你。”

是啊,无论我曾经是谁,无论我将来会是谁。至少现在,在她眼中,那就是我。这就足够了。

或许是我的坦诚,也或许是这宁静的、只属于我们二的夜晚,让她那座冰封的心,彻底融化了。她那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如同孩童般狡黠的笑意。

她侧过脸,那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我,那对在火光下显得剔透的脚丫,在空中,轻轻地踢踏着,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那么,诗剑行,”她带着笑意,第一次,用一种充满了认可与调侃的语气,念出了这个属于我的名号,“为我写几首诗吧?”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她那充满了期待与狡黠的脸庞,看着她那双如同弯月般的笑眼,我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我点了点

我没有笔,也没有纸。

我只是伸出手指,以大地为纸,以篝火的灰烬为墨,在那片冰冷的、见证了我们所有故事的土地上,缓缓地,写下了三首,只属于这个夜晚,只属于她的诗。

我写了三首。一首写剑,一首写医,一首写她。

“临渊独坐,不知我是谁。不求斩仙佛,不为夺王魁。只愿手中剑,护卿一世安。”

我写的是“临渊”,是我那失落的过去,也是我那刚刚觉醒的、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力量。我不知道这力量会将我带向何方,但我知道,从它为她而出鞘的那一刻起,它唯一的意义,便是守护。

庐有父,教我识百。一针安魂魄,一剂愈心焦。如今愿为医,医卿眉间梢。”

我写的是养父,是我那逝去的、充满了温暖的三年。医者仁心,是我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或许无法再做一个纯粹的郎中,但我愿意,用我毕生的所学,去抚平她眉宇间,那因“离恨”而生的、淡淡的哀愁。

写完这两首,我抬起,看向她。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戏谑与调侃,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两汪最温柔的春水,静静地,倒映着我的身影。

吸一气,写下了,最后一首。

我写她。

“初见山里,疑是月中仙。再见战尘中,伞开墨色莲。此生若有幸,与卿共临渊。”

当我写下最后一个字时,整个世界,都仿佛陷了永恒的寂静。只有篝火,还在“噼啪”作响。

我不敢看她。我怕,我怕我那太过直白、太过炽热的心意,会惊扰了这位不食间烟火的仙子。

许久,许久。

一声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压抑不住的轻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缓缓响起。

她笑得很开心。

那笑声,清脆、悦耳,不带一丝一毫的清冷,只有属于少的、最纯粹、最动的喜悦。

暮色渐沉,夜风也带上了几分寒意。篝火的温暖,终究无法抵御这天山处那骨髓的冰冷。

我们钻了那顶由她亲手搭起的、小小的帐篷。

帐篷内的空间,比我想象的还要狭小。我们二并排躺下,几乎是肩并着肩,腿挨着腿。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混杂着儿家幽香和淡淡药味的独特气息,那气息,如同最醇厚的美酒,让我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帐篷的边缘,挪了挪。<strike>https://www?ltx)sba?me?me</strike>

虽然,我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虽然,她也对我,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但我的心中,依然充满了不确定。

也许,她对我,只是出于感激,只是出于同伴之谊。也许,她只是把我当一个萍水相逢的、可以暂时依靠的朋友。

我不能,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然而,就在我与她之间,刚刚拉开一丝微不足道的距离时,身旁,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感到,她那温软的身体,竟然一点点地,主动地,向我这边,挪了过来。

很快,她那带着一丝冰凉却又无比柔软的肩膀,便再次,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身上。

我整个身体,瞬间,都僵硬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急促的心跳,隔着单薄的衣衫,正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我的肋骨上。我甚至能感到,她胸前那惊心动魄的柔软,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地起伏、变形,紧紧地贴合着我的手臂。发布页Ltxsdz…℃〇M

她和我的体温正在极速升高。

我的心中,小鹿撞,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我……”

她那如同蚊蚋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因羞涩而产生的轻微颤抖,缓缓响起。

“我怕黑……”

我听着这离谱到让我忍不住想笑,却又甜蜜到让我心都快要融化掉的理由,我再也无法抑制,伸出手,将她那微微颤抖的、柔软的身体,紧紧地,拥了我的怀中。

她的身体,在我的怀中,猛地一颤,但却没有丝毫的挣扎。她只是将自己的脸,地,埋了我的胸膛,像一只终于找到了港湾的、漂泊已久的小船。

我们就这样,又靠在一起,度过了这悲苦旅途中的,第二个夜晚。

只是今夜,不再有悲伤,不再有恐惧。

只有,两颗相互依偎的、正在被温暖和意,一点点填满的心。

又过了几天。

我们的旅途,渐渐形成了一种固定而又充满了奇妙氛围的模式。

白天,我们赶路。离恨烟依旧是那个英姿飒爽的“车夫”,她驾着马车,在官道上平稳而又迅速地前行。而我,则坐在车厢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透过摇晃的车帘,看着窗外那不断倒退的、陌生的风景。

夜晚,我们露营。我早已不再是那个连帐篷都搭不好的笨拙少年。在离恨烟那言简意赅的、偶尔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教导”下,我已经能勉强地,将我们的“小家”,安顿得妥妥当帖。我会生起篝火,煮一锅热气腾腾的汤;而她,则会靠在火堆旁,静静地,看着我忙碌。

我们谈。

在跳跃的火光中,在寂静的夜色里,我们聊得越来越多。我为她念我新写的诗,她会静静地听着,然后,用她那独特的、清冷的视角,说出一些让我都感到惊讶的、一针见血的评语。我向她请教关于真气运行的法门,她也会耐心地,为我讲解那些离恨楼最基础的、却也最奥的吐纳之法。

我们的身体,也越来越习惯于彼此的靠近。每一个夜晚,我们都依旧相拥而眠。我能感受到她在我怀中那平稳的呼吸,她能感受到我为她驱散寒意的温暖。那份最初的、令脸红心跳的尴尬,早已在这一次次的相互依靠中,悄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亲般的、自然而又温暖的信赖。

最初的几夜,我总是将身体绷得像一块僵硬的木,生怕任何一丝不该有的念会亵渎了她。而如今,我的手臂,却已会下意识地在她感到寒冷时,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然而,我对她的过去,依然很感兴趣。

这个如同仙子般不食间烟火,却又身负绝世武功的少;这个看起来清冷孤高,却又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万种风子。她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永远也无法拨开的、神秘的迷雾。

她之前不愿意告诉我,一定是因为她有着什么神秘非凡的故事吧?或许,她是某个被灭门的武林世家最后的遗孤?又或许,她背负着什么与魔教有关的、不共戴天的血海仇?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江湖话本里,那些最经典、也最俗套的桥段。

那一晚,在又一次的篝火旁,我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我心中的疑问,问出了

“离恨烟,”我看着她那双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试探地问道,“你……你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离恨楼……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以为,以我们如今的关系,她或许会愿意,向我敞开一丝心扉。

然而,她的回答,却再次,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她看着我,那张清丽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极其复杂的、仿佛是自嘲,又仿佛是无奈的笑容。

“我的过去?”她轻声重复着,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飘渺,“我没有什么过去。”

“我只是一个孤儿。”

她缓缓地说道,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别的故事。

“被离恨楼主所救,恰巧天赋超凡,被收作亲传,当成儿养罢了。”

就……就这样?

我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平静无波的、清澈的眼眸。我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她的表,是那么的坦然。她的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我不信。

这不可能!一个简单的被收养的孤儿,如何能拥有她这般清冷孤高的气质?如何能身负如此不可测的武功?又如何在面对尸山血海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绝不可能!

我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难以言喻的失落。

看来,她确实还不是完全信任我。她宁愿编造一个如此简单、如此经不起推敲的谎言来搪塞我,也不愿向我透露她那真实的、想必是充满了痛苦与波折的过去。

我没有再追问。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然后将话题引向了别处。

那一晚,我第一次,在睡梦中,从她温软的怀中,悄悄地抽离了出来。

我一个跑到冰冷的帐篷外,借着清冷的月光,用一根枯枝,一遍又一遍地,写着那些只有我自己才懂的、充满了寂寞与失落的诗句。

我们的路程,已经走完了四分之一。

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近,近到可以肌肤相亲,相拥而眠。

可我们的心,却又似乎很远,远到,隔着一层我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名为“过去”的迷雾。

这一天,在连续赶了数的路之后,我们身下的马,也终于显出了疲态。正午时分,我们终于路过了一个看起来颇为热闹的村落。

这村落,依山傍水,炊烟袅袅,看起来,比兰陵城周边的任何一个村镇,都要富庶几分。

“我们在此歇脚吧。”离恨烟勒住马,声音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马也歇一歇,我们自己,也该找个正经地方,吃一顿热饭了。”

我没有异议。

我们驾着马车,缓缓地,驶了这座陌生的村落。

春风和煦。

第十三章:善作恶

我们花钱,在村一户看起来颇为和善的家借住。当家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她的老伴常年卧病在床,家中只有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孙子。老很热,她将家中最好的房间让给了我们,又用我们付的钱,做了一桌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了味的饭菜。

吃过晚饭,我们本想早些休息。可就在这时,那当家的老,却注意到了我放在桌角的那柄、用粗布包裹着的“临渊”古剑。

她那双本是浑浊的眼睛,在看到“临渊”那不同寻常的廓时,突然,亮了一下。随即,那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两行止不住的老泪。

她“扑通”一声,竟对着我们,跪了下来。

“二位……二位一看便知是行走江湖的侠士……”老两眼婆娑,声音哽咽地开始诉苦,“求求……求求二位,为我们这些苦命,做一回主吧!”

我和离恨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困惑。我连忙将她扶起。

在我们的追问下,老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出了原委。原来,这村子里,有一个姓黄的恶霸地主。这黄地主,仗着自己是村里唯一的乡绅,又与县里的官爷有些,便在这村中作威作福,欺压乡里。

“他……他今年,已经给我们加了三次租子了!”老哭诉道,“我们这些家,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大半都要给他!我们花的钱,也迟早会通过各种名目,再进他的财库!再这样下去,我们……我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啊!”

我听着老的哭诉,看着她那张饱经风霜、写满了绝望的脸,一难以抑制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柴,瞬间在我的胸腔中,熊熊燃烧起来。

又是这般不平事!又是这般鱼百姓的恶徒!

我似乎,我的血里,天生就有这样一气概,一嫉恶如仇、不容罪恶存活于世的气概,让我必须,去做这样一件事。

我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一闪。

我面向离恨烟,用一种冰冷得不带丝毫感的语气,说道:“咱们去把那地主杀了。那罪恶的一家,全都罪有应得!我要让他们,再也没法作恶!”

然而,我话音刚落,离恨烟那张清丽的脸上,却突然变得惊骇!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一旁,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一丝看疯子般的眼神。

“你疯了?”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充满了震惊,“这地主一没杀,二没,他只是贪财,罪……罪不至死吧?”

她的反应,让我感到一阵错愕。

“可是,”我皱起眉,同样不解地看着她,“侠者,不讲究除恶必尽吗?这黄地主,鱼乡里,让村民苦不堪言,与那合欢教的妖孽,又有何异?今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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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只会变本加厉!斩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将养父那套关于‘以毒攻毒’的‘医道’,生硬地套用在了这‘善’与‘恶’的边界之上。

“那也罪不至死!”离恨烟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我们可以去教训他,他还回田地和钱财,但杀,绝不行!李邵,你可知杀一个乡绅地主,会引来多大的麻烦?官府会如何追查?这个村子,会因此陷怎样的恐慌?你这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

“侠者行事,快意恩仇,何须顾虑官府那些俗套!”我感到自己的血,越来越热,“我们杀了他,将他的不义之财分给村民,然后远走高飞,谁又知道是我们做的?”

“你!”离恨烟被我这套近乎于“强盗”的逻辑,气得说不出话来。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侠者,行的是侠义,不是滥杀!”她一字一句地,冷冷地说道。

“滥杀?!”我被她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心中所有的怒火。那自拔出“临渊”之后,便一直潜藏在我血里的、属于“诗剑行”的骄傲与绝对的正义感,在这一刻,被她那句“滥杀”彻底引

“我杀的是该死之!是鱼乡里、敲骨吸髓的恶徒!是让这位老家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罪魁祸首!这难道不是侠义?难道不是正道?”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我指着门外那片漆黑的夜,仿佛那夜色中,就藏着黄地主那张贪婪的脸。

“贪财是罪,但罪不至死!”离恨烟的立场,也同样坚定,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毫不退让地与我对视,“我们是侠,不是官,更不是阎王!我们没有资格,去轻易地,审判一个的生死!”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继续作恶吗?!看着这村子里的百姓,被他得家亡吗?!”我怒吼道,“除恶不尽,便是对善的残忍!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我们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我们都试图用自己的道理,去说服对方,但我们都失败了。我们的“道”,在这一刻,产生了最根本的、无法调和的冲突。

我的脸,涨得通红。一混合着愤怒、失望与委屈的绪,冲昏了我的脑。我死死瞪着她那张因为争吵而同样泛着红晕的、清丽而又倔强的脸庞,一种恶意的想法在愤怒之中窜了出来。

是啊,她高高在上,不谙世事,又怎会理解我这种凡的愤怒?她生来便拥有力量,而我,若没有“临渊“,便什么都不是!

于是,一句无比刻薄、也无比愚蠢的话,便不经思考地,从我中,脱而出。ww w.Ltx sdZ.com

“你这么护着这地主,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你家曾经也是这样一个邪恶的地方,被‘正道’所除掉,所以,你才成了孤儿?!”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从我中说出的瞬间,我就立刻,后悔了。

我看到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收缩成了两个最危险的、针尖般的点。

我看到了她那张清丽的脸庞,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血色,都褪得一二净,变得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苍白。

我看到了她那握着离恨伞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我知道,我说了这世上最伤、也最不可饶恕的话。我用最卑劣的恶意,去揣测她那份我本该去守护的、最纯粹的孤独。

可是,我没办法收回那句话。

离恨烟的脸,从白,变红,又变回了惨白。她的身体,不再颤抖,而是陷了一种令心悸的、冰冷的死寂。

许久,许久。

她才缓缓地,抬起,看着我。

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不见底的、枯死的古井,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那里面,充满了极致的失望,和一种……被最信任之,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的、刻骨的悲哀。

“你原来……一直都不信我,不信我和你讲的身世么?”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淡,听不出任何的绪。發郵件到ltxsbǎ@GMAIL.¢OM╒寻╜回?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脏上。

“既然如此,”她缓缓地,松开了我,后退了一步,“那你我之间,也没必要继续吵下去了。”

“我竟……看错了你!”

她说完这句话,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她转过身,那袭素雅的白色长裙,在夜风中,显得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决绝。

她向着门走去。

“如何定夺,君请自便吧!”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我们之间那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羁绊,彻底斩断。

她拉开屋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那片冰冷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夜色之中。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看着自己手中那柄冰冷的“临渊”。它发出“嗡嗡”的轻鸣,好像在无声地,嘲笑我的愚蠢,嘲笑我的无能。

比愤怒更加强烈的、名为“羞恼”的绪,瞬间将我吞噬。

是我错了。我知道。

可是,那份属于少年的、可笑的自尊,却让我无法,在此刻,向她低认错。

走就走!

我心中,一无名的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你以为我没你不行吗?你以为离了你,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我自己一个,照样能惩除恶!

我又羞又恼,将那所有的绪,都化作了一决绝的杀意。我没有丝毫犹豫,提起手中的“临渊”,便从另一个方向,冲出了那间小小的农舍。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黄地主那座灯火通明的、充满了罪恶的庄园!

我一路驰奔,夜风在耳边呼啸。我将所有的真气,都凝聚在双腿之上,速度快得如同一道离弦之箭。

很快,那座占地广阔的庄园,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高墙耸立,狗吠声此起彼伏。几名手持棍的庄丁,正在门,百无聊赖地巡逻着。

我没有丝毫的隐藏,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庄园的正门之前。

“什么?!”那几名庄丁看到我,立刻警惕地,将我围了起来。

我看着他们,那几个不过是狐假虎威的走狗。我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意。

“让黄地主滚出来受死!”我声音冰冷地说道。

那几名庄丁被我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不敢上前。但很快,他们便被我的“狂妄”所激怒。

“哪来的野小子!敢在黄大爷府前撒野!找死!”

为首的一名庄丁,怒吼一声,手中的棍,带着呼啸的风声,便朝我的上,狠狠地砸来!

我冷哼一声,不闪不避。

我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柄冰冷的“临渊”。

就是现在!

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真正的力量!

我将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杀意,都凝聚在右臂之上,用尽全力,猛地,向上……一拔!

然而……

“临渊”,纹丝不动。

我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会?!

我再次发力,吃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我的脸,都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

然而,“临渊”古剑,却依旧如同长在了剑鞘里一般,没有丝毫的松动。

那一刻,我才终于,绝望地,意识到一个最可怕的事实。

我能拔出“临渊”,并非是因为我的愤怒,我的仇恨。

而是因为……她。

是因为,我心中那份想要守护她的、最纯粹、最不顾一切的意。

而现在,她走了。

我……拔不出剑了。

那根带着风声的棍,在我的瞳孔中,不断放大。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向我的顶,狠狠地,砸来。

在那根携着风声、即将砸碎我骨的棍之下,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在这绝境之中,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狂妄和愚蠢。

是啊,我拔出了“临渊”,我拥有了那些不属于我的、神鬼莫测的剑法。可那又如何?那力量,源自于我心中那份想要守护她的、最纯粹的意。当这份“”被我亲手用恶毒的言语伤害、推开时,那份力量,便也随之,弃我而去。

“侠”是匡扶正道,不假。可它之所以见血,之所以要成为“杀剑”,不是因为嗜杀,不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而是为了守护。

守护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守护那些被欺压的良善,守护……那个虽然清冷,却愿意一次又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我身前的、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我竟因为这等事,伤害了那位把我视作好友、甚至……甚至可能对我有着更愫的侠!

我竟因为这等事,要死在此处了。

也好。

我的心中,竟然涌起了一丝释然。

先挨一顿打吧。这是我该偿还的罪孽。我该为我的愚蠢,我的狂妄,我的恶语伤,付出代价。

若是他们真要把我活活打死,我再用银针拼死逃跑吧。

我不能死。我还得……我还得送灵。

我还得,将父亲的骨灰,带回临淄。

本来……本来我该和她一起前行的……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懊恼,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碎骨裂颅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我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比棍空声,更加迅疾、更加凌厉的风声。

紧接着,便是一声沉闷的、骨碎裂的“咔嚓”声,以及,一声充满了痛苦与惊讶的闷哼。

我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方才还气势汹汹、要将我一棍打死的那名庄丁,此刻,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了我的脚边。

而在我的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我再也熟悉不过的、黛绿色的身影。

她背对着我,手中,撑着那把绘有水墨山河的离恨伞。夜风,吹拂着她那袭素雅的青白色长裙,裙摆飘飘,如同月下的仙子,降临凡尘。

是离恨烟。

她……她竟然没有走!她竟然,去而复返!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也暖得,无法呼吸。

“愣着什么?!”她那清冷的声音,如同冰块般,砸在我的心上,却也将我从震惊中,彻底唤醒。

她没有回,只是反手,将从那名倒地的庄丁手中夺来的、一根沉重的铁木棍,向我身后,猛地扔了过来!

“这根棍子,你先用着!”

铁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准地,落在了我的手中。那分量,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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