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几乎要问出
的“你吃饭了吗”又咽回了嘴里。
这几天她基本没有正经吃过饭，饿得厉害了才找东西垫一下。
齐砚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房间待着。有几次，方在床上时听到外面的动静，像是从厨房方向传来的。所以她猜测，他应该自己会做饭。
方走进屋子。
在男孩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时，方叫住了他：“齐砚。”
男孩停下。
“我……我找了个活
，等我赚点钱，我就去别的地方。”
男孩子转过
，视线看着斜下方，但看表
是在听着的。
“我不会一直住在你家的，我……”方的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
男孩听完，停了片刻，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洗掉身上粘糊糊的油烟味，方趴到床上，脸没擦、发没就睡了过去。
半夜被尿憋醒。太累太困，不想起来，方摊平身体，捂着小肚子想
要把尿意赶走。毫无作用。
闭着眼睛坐了起来，打开灯，脚步摇晃着出了屋门。方揉着眼睛走过客厅，猛然停住脚步。
书架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骨灰盒像一个缩小了的棺材，在昏暗的客厅里黑黢黢地端坐着。在看着她。
方脊梁骨上透出凉气，她脚步发软，胳膊上起了一层
皮疙瘩。
齐老师死后，她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梦见他满是血的模样和自己被警察抓走时的景。但可能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切带来的冲击压过了恐惧，又或是因为她是眼睁睁看着齐老师的尸体被抬走的，除了洗澡时她会尽量避开齐老师摔倒的那块地面，方一直没觉得特别害怕。
直到此刻，她在黑暗里和骨灰盒面面相觑。
她没有见过
烧成灰后是什么样子。真的可以被烧成灰吗？那里面会不会其实还住着一个受伤后缩小了的齐老师？等他养好伤、积蓄足够的力量，就会爬出来，找她报仇，向她索命。让她永远永远都无法再逃开他的折磨。
方浑身发冷，她本能地想要退回房间。可是因为恐惧，尿意变得更加难以忍耐。她斜眼看着骨灰盒，提防着从里面爬出来的，一步步往卫生间挪。
咔嗒。
方捂住嘴打了个哆嗦。
骨灰盒纹丝未动。
齐砚打开了门。
方松了气。
齐砚却大睁着眼睛，不知道是被她吓到还是本来就在害怕。 }
膀胱胀得快要
炸，感觉马上就要尿裤子。方顾不得别的，她捂着肚子冲进厕所。
冲完马桶，方拉开卫生间的门。
齐砚站在门。他有些睡眼惺忪，顶处的一撮发翘了起来，脸上也不再是一向冷淡的面无表，而是有些紧张，看起来终于有了这个年龄男孩子的模样。
方心里忽然没那么害怕了，她走出卫生间，齐砚侧身从她旁边进去。
卫生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齐砚看到仍站在门的方，惊讶地眯了眯眼睛。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方说：“我
是夜里死的，我和她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叫她起来时才发现。后来我自己在家住了半年多，一次也没见过她。我妈和妹妹也从来没回来过，好多次我想梦到她们都梦不见。”方快速笑了下：“死了就是没了，不会变成鬼的。我刚才睡迷糊了。”
她用自己的经历安慰齐砚，也说服自己。
她认为她有义务这样做。她害死了齐老师，那是齐砚的爸爸，齐砚不仅没有打她骂她，还尝试给她打掩护。她对不起他，又欠了他的，她有责任保护他免受恐惧的侵扰，以假装自己的恐惧不存在的方式。
“所以你别害怕。要是等会儿再上厕所，你把我喊起来，我帮你看着。”方认真承诺。
齐砚看向方，这次不再是一瞥、一瞟。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下她的脸。
“嗯。”他说。
（十七）梦烤串
方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洗漱完。她回到房间，从塑料袋里拿出前几天出门时在路边买的馒。天气热，馒表面长出了黑色的霉点。
方把长霉的地方抠掉，撕了一片玫瑰大咸菜就着馒吃。
咸菜是在楼下的小卖店买的，很咸，酱味挺重，嚼起来有些甜味，两片就可以就下一个馒。
吃完饭，方出去洗手。
齐砚难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
方止住脚步，张着手看了看他，还是先说了话：“你吃饭了吗？”
“嗯。”
“哦。”方努力想着还可以说些什么，眼睛瞟到垃圾桶里的零食包装袋。
“不能光吃零食。”她冒出一句。
话说出，方看了眼齐砚，心里有点发怵：“光吃零食不好。”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齐砚没有说话。
方心里后悔，也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
“冰箱里有吃的。”齐砚在她身后说。
“啊？”方停下脚步，转过身。
“下面。”齐砚冲着冰箱抬了抬下
：“可以自己做。”
“哦。”
齐砚微微皱起眉，表像是有些不耐烦。他抿了下嘴角：“我说你。”
“我？”方没听明白，她伸手指了下自己：“我怎么了？”
男孩收回视线，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我……你是说我可以从里面拿东西自己做吗？”方明白过来：“哦，我知道了……谢谢。”
齐砚脚步慢了一下，推门进了房间。
方洗完手从厨房出来，走过沙发旁边，看到在刚才齐砚坐的位置前方的茶几上放着一把钥匙。
她看了看齐砚房间的门，把钥匙拿了起来。
下午，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
坐起来发了会呆，她下床把书包抱了过来。
手伸进去，碰到了长腿叔叔的封面，她猛地缩起手指，贴着书包底布抽出自己带来的小学最后一个学期的语文和数学课本。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上学，也不知道初中的课本是什么样。
方翻着每一页都很熟悉的课本，心里空茫茫地难受着。
还好她已经读完了小学，识了不少字，打工应该够用了。可是……
昨天烧烤摊上的客点的炒花g?的g?是怎么写的？
方把课本塞进书包，从书包侧边的袋里掏出陈老师送她的那本新华字典。
查到蛤蜊，读完字义。她顺着那一页，往后翻看起来。
接下来几天，方每天下午四点多出门，去烧烤摊打工。上午补觉，吃完饭就在房间里翻新华字典。
她买了一袋面条和十个蛋，面条里卧上个荷包蛋，泡两片玫瑰大咸菜，比就着长霉点的馒好吃几百倍。
齐砚还是几乎不出房门。虽然那晚他答应了晚上起来上厕所时叫上方，可一次也没叫过。但是有一晚他俩恰好碰上，互相看到后谁都没有多说话，你等我我等你地上完了厕所各自回房间继续睡觉。
第二天上午，方下了两碗面条，特意在另外一只碗里多放了个用油煎得香
的蛋，叫齐砚出来一起吃。隔了一天，她吃够了面条，在冰箱下面的冷冻层里找出半袋速冻水饺，下了两盘，两一一盘。齐砚每次都默默把自己那份吃净，不像齐老师之前批评的那么挑食。
那天是周六，烧烤摊比平时还要忙。在烧烤摊帮工的另外一位阿姨因为小孙子闹肚子，提前请假回了家。老板娘亲自上阵，又收拾桌子又帮忙洗碗。方被支使得团团转，每一步都是用跑的。
晚上十一点半，摊子前面的座位上仍然坐着不少客。
“丫，今天晚点下班行不？”老板娘一边给厨房报菜单，一边问方。
“行啊，姨。”方把烧开后放到常温的水倒进冷水壶。
“丫真乖，你放心，多上班的时间最后算工资的时候姨肯定给你算上。对了，用不用给家里打个电话？用姨手机打。”
“不用了。我去给客送水。”方抱着冷水壶快步向外走。
一直到接近凌晨三点，最后一桌的客终于喊了“结账”。几个争抢了一会儿，付完钱，大声说笑着离开。
方把剩菜倒进桶里，盘子碟子一起收进装脏餐具的大筐。
“就先堆到筐子里吧，不用管了，明天让你刘姨弄。丫去洗洗手。”老板娘说完转身对着厨房：“别加辣椒，小孩子吃辣容易上火。”
方洗完手，用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姨，叔叔，那我回去了。”
“哎，丫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没几分钟，老板娘拿着用纸包好的烤串一边向外走一边套方便袋：“给，丫，拿回去吃。ht\tｐ://www?ltxsdz?ｃｏｍ.ｃoｍ”
“不用了，姨。”方忙摆手。
“怎么不用？这么晚，肯定饿了。”
“真的不用，如果有剩的给我就可以。”
烧烤摊老板和老板娘看她手脚勤快，也聪明伶俐，不仅很快就让她帮着招呼客点菜，还不止一次把客没怎么动的烤串和菜拿给她吃。但这次不是剩的，是特意烤给她的。
“这孩子。剩的哪有现烤的好吃。”
“是啊。老吃剩的，尝不出你叔的手艺。赶紧拿着。”老板探出来帮腔。
老板娘把袋子塞到方手里：“回去趁热吃。吃不完的话放冰箱，明天用微波炉热一下。”
手里的烤串，隔着纸和袋子都能感觉到烫手。
方提着袋子躬身道谢：“谢谢姨，谢谢叔叔。”
“自己回去行吗？要不让你叔送送你？”
“不用不用，很近的，我一下子就能跑到。”
“行。”老板娘拍了拍方的肩膀：“那快跑回去吧，再不回去被你家知道肯定不愿意我了。明天下午可以晚点来。”
方道了再见，拎着袋子往回走。
走了几步，她伸手摸了摸热腾腾的袋子外面。
烧烤摊老板的手艺很好，她每次端着现烤好的串往桌上送的时候，都能闻到烤串的香味。前几次老板娘给她的烤串她想拿回去和齐砚分着吃，又怕他嫌弃是别剩下的，没好意思拿出来。
这次是新烤的。
但现在太晚了，齐砚应该早就睡了。到明天就冷了，冷的肯定没有热的好吃。
方觉得遗憾。
对了，老板娘说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厨房里那个白色的方盒子就是微波炉吧。
方重新开心起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拐过路。光线暗下来。
齐老师家所在的这条街路灯间隔较远，中间还坏掉了几盏。
街上没有，整条街只能听到方自己的脚步声。
脚掌很痛，身上既有油烟味又有衣服一遍遍汗湿后的酸味。真想回去后，吃几串烤串，然后立刻趴到床上睡觉，澡都不要洗。方打了个哈欠。
对面过来一个骑着自行车的。
方向路边靠了一点，继续向前走。
自行车却在她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小姑娘，嘛去啊？”一个前额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坐在车子上，一只脚支着地面对方说，看脸色像是喝了酒。
方心里一惊，别着脸不看他，径直朝前走。
“哎，别走那么快啊。”男下了车子：“这么晚了，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
方加快脚步。
“别走啊，你手里拿的什么？不会是偷的别的东西吧，那可不是好孩子……哎小姑娘……”
男停下车子，跟在方后面。
方直觉快跑，可心里突然生出了难以压抑的愤怒。
怎么哪里都有这样的？怎么到处都是这样的？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的坏？为什么永远都躲不开这些？
“别跟着我！”语言先于大脑，方回对着男大喊。
男脚步一顿：“嘿，还急了，不大，脾气不小……”
瞥到路边围着行道树一圈的路砖有几块松松地歪斜着。方冲向路边，搬起一块路砖。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她把路砖对着男用力扔了过去。
“哎呦。”男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了：“你少发疯啊！谁跟着你了？这马路是你家开的啊……”
愤怒和委屈让方忘了恐惧，她又抓起一块路砖：“让你别跟着我了，为什么还来！”
“好好，不跟着你，我走，马上走。”男一把抓住自行车车把，车撑没有蹬开就急着坐了上去：“你别扔啊！我告诉你，你要是砸到我了，我送你去坐牢。”
“滚！坏！”方尖叫着丢出第二块路砖。
路砖邦地砸在了车子后
上，在地上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男不见了踪影。
方在黑暗中站了几分钟，转身大步向回跑去。
快要走到楼下，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影。
方猛然止步，气喘吁吁地停下。
是齐砚。
方愣愣地看着齐砚，忽然瘪了瘪嘴，蹲在地上，眼泪唰地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用路砖丢那个男时都没有哭，这会儿眼泪却突然止不住了。
齐砚站在原地看着她。他身着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发有些凌
，脸上还带着睡意。
“哭没有用，哪里都有欺负的，越哭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方一边拼命抹着眼泪一边嘟囔：“要凶起来恶起来坏才会怕，哭最没用了……以后我要做坏，做很凶的，我再也不哭了，再也不会让欺负了。”
齐砚向前走了半步，又退了回去。
方努力止住眼泪，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齐砚转身向前走。
方跟在后面。
走了两步，感觉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下来。齐砚转过身。
他看到身后的
孩子弯腰在地上摸了一下，然后直起腰。
“地上有只甲虫，背朝下，翻不过来了，我帮它翻一下。”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解释。
齐砚表微动。他看着孩的脸，眼睛里有些困惑，更多的是好奇。
“啊，对了。”方提起手上的袋子：“齐砚，我拿了烤串，你吃吗？”
方摸了下袋子，又赶忙把手在裤子上抹了几下：“是老板娘让老板给我烤的……”
齐砚摇。
方打开袋子，走到他面前：“不是客剩的，是都走了后老板娘特意让老板现烤了给我的，真的不是剩的，你摸摸，还烫着呢，很净……”
齐砚低看向她展开的塑料袋。
“看，还有烤翅中。你吃翅中吧，这个
很多。”方用手指点了下翅中的竹签：“你自己拿，我手上脏。”
齐砚抬起眼睛，对上她满是期待的脸。他拿起一串烤翅中，咬了一。
“好吃吧？香不香？”孩满脸笑容，眼睛红红的，挂在腮边的泪珠和她的笑一起在昏暗的街灯下闪着光。
男孩皱着眉，伸手碰了下方的脸颊。然后他像是被自己的动作吓到，迅速收回手，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方摸着脸。
“有虫子。”齐砚看向旁边的砖墙。
“哦。没事，我不怕虫子。”方笑眯眯抬起手背抹了把脸：“走，我们上去吃吧。”
男孩蜷起手指，指尖上的眼泪蹭到了他的手心。
（十八）鬼
进来
吃完饭，蒲早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收拾了下台面。
刚转过身。鬼走过去，伸手解她的围裙。
然后……
穿在了自己身上。
蒲早失笑：“又饿了？现在就准备做晚饭？”
鬼拉起她的手，走到镜子前。把一块毛巾递到她手上。
蒲早擦着手，看着他把一只四边扯开中间剪了个
的垃圾袋套到脖子上。
鬼拉了张椅子对着镜子坐好，把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剪刀递给她。
蒲早笑着敲了下他的脑袋。她用毛巾围住他的脖子，接过剪刀：“我不记得我会剪发，剪坏了不要怪我。”
“嗯。”鬼端正地面对着镜子，表非常放松。
蒲早围着他转了一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你们鬼应该有自己的理发店吧？”蒲早勇于放弃。
鬼笑着拉住她的右手，放在自己上：“没事，随便剪。”
手指
发间，顺着鬼手掌的力度在他上揉了几把。
蒲早心里一亮：“等一下。”
她取来梳子和几只发夹，把鬼的发分区夹好。
手指托住一撮发，歪看了下镜子，确认好要剪掉的长度，竖着下剪。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散碎的发丝飘落到蒲早手上。
眼前的场景忽然有些熟悉，手下发丝的触感、纹路、走向她忽然了然于胸。
难道自己以前学过理发？
那真是便宜这只鬼了。
“转身。”蒲早轻轻在鬼的上点了两下。
“闭眼。”蒲早弯腰修剪鬼前额的发，尽量让其和侧面形成一道顺滑的弧线。
剪完后，她退后两步，左右打量了下：“还行，我觉得挺对称。你看下可以吗？”
鬼睁开眼睛：“很好。”
“你都没看。”
鬼转看了下镜子：“特别好。”他眼睛轻眨，掉在睫毛上的碎发落到了他的嘴唇上。
“别动。”蒲早另外拿了块毛巾，擦拭他脸上的碎发。
鬼喉结上下滚动。他拂下了嘴唇，抬吻蒲早。
蒲早本能地向后一闪，却被他眼中的悲伤惊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总是冷静、不看时显得极其漠然的眼睛里盛满足以把他完全席卷的伤痛。
伤痛一闪而过。
“怎么了？”蒲早轻声问。
鬼摇摇。
蒲早用手指抬起他的下，轻轻吹掉他鼻尖的碎发。
鬼闭上眼睛，微微抬着，似一只等待被抚摸的温驯的小狗。
蒲早揉了把他毛绒绒的脑袋，低贴上他的嘴唇。
“去洗洗。我都吃到你的发了。”嘴唇分开时，蒲早说。
洗完手，蒲早拿了本书，歪在沙发上看。
这几
她感觉
神逐渐好转，但身体的不适仍是困扰。容易累，感觉总有些恍惚。
鬼从浴室出来，径直走到沙发旁，俯身压住她。
“嘛啊？”蒲早被他蹭得脖颈发痒，歪着躲。
“要做。”
蒲早差点被水呛到。她皱着眉笑：“昨晚不是刚……大白天的，又刚吃完饭。别动，让我看看你发。”
鬼抬起。
“嗯……还行。”蒲早扒拉着他的脑袋：“这边稍微长了点，再剪两下就好了……诶这边有几根漏掉了……”
“好看吗？”
“好看。”蒲早对自己的手艺表示认可。
“那还不做？”
蒲早笑出了声。
鬼低亲她的唇角。
嘴唇被蹭得痒痒的，蒲早偷偷咽了下水。
这只鬼好像特别喜欢在她笑的时候亲她的嘴角。
“我们艳鬼，不做就不做，做了就要一直做。”鬼啄着她的嘴唇说。
蒲早把枕在沙发靠背上，手心贴在他耳侧：“是真的还是你现编的？”
“现编的。”
蒲早捏了下他的耳朵：“让我看看。”
鬼疑惑眨眨眼，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蒲早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表：“看下面。”
勃起的
器擦蹭着她的大腿，让她不由想起昨晚……
没有看清。
“自己拿。”鬼搂住她的腰，抱着她躺在了里侧。
手掌隔着松软的裤子覆上了那包隆起，中指和食指顺着粗长的茎身上下划了几次，停留在顶端轻轻搓揉，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裤腰。
鬼按捺不住地往她手心里顶，他抚着她的脸亲吻她的脖子和脸颊。
裤腰拉低，ww╜w
.dy''''b''''zf''''b.c╜o''''m摇晃着被释放出来，粗长的柱状物从底端粗黑的毛发中拔地而起。硕大，洁净，坚硬。
茎身直挺，前端微翘。青色的血管盘踞在涨成了暗
色的ww╜w.dy''''b''''zf''''b.c╜o''''m上，仅是看着便能感受到它狰狞的外表下蒸腾着怎样的欲望。
因为充血涨成了
红色的顶端触感却是柔腻的，透明的
体从中间的小孔源源流出。
ww╜w.dy''''b''''zf''''b.c╜o''''m在蒲早手中跳了跳，她下意识握紧。
鬼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腺更加快速地从马眼里汩汩涌出，把
彻底打湿，顺着怒涨的柱身往下淌。
蒲早用手指截住，指腹携着腺在青筋遍布的茎身涂抹。她上下旋握了几次，指腹寻到下方的那圈沟壑。
指尖在沟壑里轻轻一刮，鬼便忍不住向前挺胯。
拇指和中指圈在一起无法围拢住的冠状沟，被柔软微凉的指尖打着圈地磨蹭。
“嗯……”鬼喘息出声。他托着蒲早的
用力按向自己，让两之间除了紧握着他器的手掌，再无缝隙容下任何物体。
唇舌舔弄着眼角。蒲早闭上眼睛。
视觉关闭，触感变得更加分明。仿佛……
仿佛掌心里这根因为她变得硬如铁杵的ww╜w.dy''''b''''zf''''b.c╜o''''m曾经不止一次这样与她亲近，仿佛她曾在黑暗中把玩过它无数次。
它跳进她的手中，在她掌中穿梭，因为她的抚触变得愈发坚硬又柔滑湿润。它激四溢地磨蹭、顶撞，伴随着低吼声抖动
，最后乖巧地躺在她的手心或她的身体里。
自己以前有过很多男吗？
孰能手巧。蒲早在心里自嘲。
她把脸贴向鬼。一只手上下滑动着撸动ww╜w.dy''''b''''zf''''b.c╜o''''m，另一只手伸到裤腰半遮的下方搓揉微凉的囊袋。
许是经验丰富吧。她觉得自己清楚知道这具身体的敏感点，知道什么样的揉抚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力度能让他舒服。
她用指甲刮蹭囊袋时，他会收紧，忍不住挺胯在她身上轻撞；她一边搓弄ww╜w.dy''''b''''zf''''b.c╜o''''m一边滑动手指按压会
，他的喉间会溢出低吟；她知道他的尾椎骨和她一样敏感，他的腹沟只需要轻轻撩拨，茎便会瞬间被唤醒；她甚至好像知道嘴唇和他的ww╜w.dy''''b''''zf''''b.c╜o''''m亲吻时的感觉。
胸
被含吮得水声啧啧。蒲早分开双腿半压在鬼身上，让完全勃起的ww╜w.dy''''b''''zf''''b.c╜o''''m卡进她的腿间。
“嗯……”她轻声呻吟着夹紧了双腿：“鬼。”她小声唤他。
鬼抬，握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
“我觉得以前我们可能认识。”蒲早说。
鬼眼睛微微睁大，凝神盯着她的眼睛。
“唉。”蒲早开玩笑地叹了气：“希望只是认识。如果是闹得一地毛互相诅咒着分开的前任侣，记起来后，得多尴尬。”
鬼捧住她的脸：“不会。”不知道否定的是可能认识还是会尴尬。
蒲早笑了笑，夹紧双腿，低亲他惜字如金的嘴。
鬼舔着她的嘴唇，屈膝颠了颠她：“要进去。”
ww╜w.dy''''b''''zf''''b.c╜o''''m隔着早已被濡湿的内裤在凹陷里顶蹭。l*t*x*s*D_Z_.c_小
o_m试图噙含住令它快乐的巨物，徒劳地缩动着，一吐出更多的体。
下身湿痒难耐，蒲早轻吟着挺起身体。她喜欢那里被撑开填满的感觉，只过了一夜，她已经开始想念那种感觉。
“嗯……进来……”
（十九）鬼子 L T x s f b . c o m宫
ww╜w.dy''''b''''zf''''b.c╜o''''m挤进向里顶，被撑得胀痛的壁不受控制地蠕动着夹紧，于是进攻和接纳合二为一，ww╜w.dy''''b''''zf''''b.c╜o''''m的路径同时也是吞吃下器的过程。
蒲早一手和鬼十指
扣，另一只手按着鬼的胸膛，摇动坐到了底。
“啊……”之前因为抻着劲含在嘴里的一气刚刚吐出，她轻呼一声，抬起了。
鬼抓着她的往自己身上按。
“等下……你太长了……我要……啊……要适应下……”ww╜w.dy''''b''''zf''''b.c╜o''''m一下就撞到了宫颈，太刺激了，吃不消。
“好，适应了再子 L T x s f b . c o m宫。”鬼抓揉着蒲早的把她往上托，脸上没什么表，似乎在说着无比寻常的事。
“闭嘴。”蒲早拇指按住他的嘴唇，掐他的脸。
鬼伸出舌尖舔她的手指，眼睛斜斜看向她。
艳鬼鬼不像艳鬼，又变成了一只粘的小动物。蒲早看着他，忍不住莞尔一笑，跪坐在他身上，前后摆动腰肢。
鬼的手掌抚上她脖子后方，稍稍施力，示意她趴到自己身上。
蒲早俯下身。l*t*x*s*D_Z_.c_小o_m上方的穹窿被粗壮的茎身用力顶蹭了一下。
“啊……”蒲早大腿一抖，全身不受控制地向前扑。
鬼低声喘息，他抓着蒲早的调整好位置。ww╜w.dy''''b''''zf''''b.c╜o''''m撤出一半，抵在上方那处有些粗糙的软一下下地顶。
“啊……呃嗯……”蒲早手忙脚地抱紧鬼，嘴唇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抵御难以承受的快感。
“嗯……不要一直……顶那里……”紧抵着敏感点的连续
弄让她下身酥痒难言，她身体不由拱起。未料及这样的姿势变化却更加方便了ww╜w.dy''''b''''zf''''b.c╜o''''m对g点的进攻：“哈啊……啊嗯……不要……受不了了……”
鬼下身挺送，擦着g点。
“嗬嗯……”蒲早气喘吁吁刚止住难耐的呻吟，接着更加难以抑制的哭喘声脱而出。
鬼用
力按住她的腰，ww╜w.dy''''b''''zf''''b.c╜o''''m顶着脆弱的宫颈一下下轻撞。
蒲早持续颤抖。酸，麻，微微的疼痛，还有点痒。那潜藏在她身体处的器官，正在逐渐被塞满她l*t*x*s*D_Z_.c_小o_m的ww╜w.dy''''b''''zf''''b.c╜o''''m开拓成专属于它的存在，反过来控制她的身体。
“呜……嗯……”蒲早的呻吟愈发
湿，她张嘴急喘着咬住了他的脖子。
鬼喉间溢出低喘，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滚动。他托高蒲早的，让吐出ww╜w.dy''''b''''zf''''b.c╜o''''m。
手心里的
扭动了几下，紧窒的壁开始挛缩，似是在用力挽留。
两的下身拉开了一段距离，只余卡在一起的和紧紧牵连着。不停绞紧，柔软却又有力的碾按着敏感的冠状沟。
鬼手指微松，改托为按。不舍得退出的ww╜w.dy''''b''''zf''''b.c╜o''''m和饥渴的抵死缠绵着再次拥紧彼此。上翘的ww╜w.dy''''b''''zf''''b.c╜o''''m顶端狠狠顶着敏感点冲处，撞开已变得柔软的宫颈。
了子 L T x s f b . c o m宫。
“啊……”蒲早触电般剧烈挺动了几下，然后身体猛地一松，重重落在鬼的身上。
同时落下的还有一而出的体。
大透明的水，从彻底被凿开、凿穿的泉眼中而出，冲刷过痴缠着的ww╜w.dy''''b''''zf''''b.c╜o''''m与，浇洒在紧密贴挨着的身体上。
鬼手臂猛然用力，翻身把蒲早压在了身下。
他举起蒲早的右腿扛在自己肩上，身体下压。伴随着浓烈的水声，ww╜w.dy''''b''''zf''''b.c╜o''''m在道和子 L T x s f b . c o m宫内快速穿梭。
宫颈在持续的弄下变得绵软柔顺，像微微嘟起等待亲吻的一副嘴唇。嘴唇随弄改变着形状，啄吻着他的，成为专为吞吃他的器、容纳他的ww╜w.dy''''b''''zf''''b.c╜o''''m侵的套子。
“哈啊……啊嗯……进来了……好……”蒲早急促喘息着呻吟不止，脸上和身上都被欲染成了色。
鬼的上衣下摆已经湿透，他扯开衣扣，把浸满蒲早下体水的衣摆咬在嘴里，品尝着来自她身体处的味道。
蒲早一声声低吟着，太过强烈的快感打桩一般注她的身体，无法承载的愉悦激出呻吟，化作、水、眼泪从身体各个出涌出。
“呜……”蒲早的泪珠大颗大颗从眼角渗出，迅速滚落隐没浓密的发丝之中。她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嘴里溢出一声抽泣。
鬼俯身吻她。咬在嘴里的衣服下摆缠在两齿间，被水浸染得更加湿润。
“唔嗯……”蒲早的舌尖和鬼缠在一起，碍事的衣摆湿淋淋地搭在两嘴边：“什么啊……啊嗯……啊……”她齿不清地问。
“你身体里面的味道。”
蒲早笑了出来。
“笑什么？”鬼勾起唇角低咬她的嘴唇，下身继续往里怼。
“啊……笑你敬业……哈嗯……”她身体一颤，紧紧环住了鬼的脖子：“唔……是个好鬼……”
她一条腿压着鬼的肩膀，大腿内侧贴着他的脖子，另一条腿折迭在两身体中间。她抬起，被得红艳的朝向上方，身体随着撞击一次次弓起，又跟着ww╜w.dy''''b''''zf''''b.c╜o''''m的后退追逐迎合。
一阵强烈的酥麻流过双腿，蒲早脚趾蜷缩着呜咽出声，她偏再次去咬鬼的脖子。
剧烈的摇晃中，她贴上刚才用唇齿在鬼脖颈皮肤上留下的那片红痕。
只有她能看到的痕迹。
隔着皮肤，她感受到了鬼喉咙处气流的滚动，翻滚的气流到达嘴后变成了粗重的呼吸。
下身打桩的速度更快更急。
蒲早抱得更紧咬得更重。可，仍是不够。仍然太多、太快、太满、太胀。无法宣泄的如滚烫的岩浆在她皮肤下方、在她的血管甚至灵魂里炙热翻滚。刺目的白光在大脑里炸开，她身体剧烈抽动着，下身再次出水柱。
意识涣散的边缘，她感觉到自己下体的疯狂蠕动。把在里面捅捣着它的坚硬棍子夹了又夹，每次夹紧，ww╜w.dy''''b''''zf''''b.c╜o''''m周身凸起的血管都会隔着安全套烙印着湿软的壁。
“呜……”蒲早急声哭喘。她嘴微张，水从嘴角溢出。
埋在l*t*x*s*D_Z_.c_小o_m处捣凿着的ww╜w.dy''''b''''zf''''b.c╜o''''m突然跳了跳。蒲早又是一阵哆嗦。晕眩的大脑好似剧烈摇晃了一下，几片碎裂的画面闪过。蒲早没有看清，手指却像是先记起了什么。
她伸手按住了鬼的脖子。
鬼喉间溢出一声呻吟。他脖颈轻扬，皮肤贴蒲早的掌心。
蒲早手心用力，脖颈一侧的血管在她的指腹下疯狂跳动。
她继续用力，皮肤下凸起的青筋里蜿蜒着的血似是与她掌心的血脉连在了一起。
鬼抓住她的手腕，喉咙里溢出沉重压抑的低吼。他另一只手钳紧蒲早的腰，下身卖力抽送。
“啊……”
兴奋到极致的茎突
最后一点阻碍，浓稠的薄而出。两同时大声叫了出来。
结束。鬼身体一松，重重压在了蒲早身上。
蒲早抱住他。连续w高kzw_点｀m_e过的身体使不出什么力气，她的手指划在鬼的身上像是在给他抓痒。
“喜欢窒息啊？”她轻声问。
鬼歪着身子窝到她怀里：“痒。”
“怕痒，但喜欢疼？”蒲早笑着揉他的耳朵。
鬼的嘴唇在她脸上磨蹭了一会儿：“只喜欢你让我疼，也只准你让我疼。”
“油嘴滑舌。”蒲早胸痒了一下，下身不自觉缩动。
茎在l*t*x*s*D_Z_.c_小o_m里又大了一圈。鬼撑起身体。
“等下。”蒲早忙拉住他：“你是机器啊？”
（二十）梦这次不算
“方，过来，坐这边。”乔蔓在沙发上坐下，拉着方坐在自己旁边：“你听我说。你家里的况我简单了解了下。我在服刑员系统里没有找到和你爸爸对得上的，通缉名单里也没有。也就是说，你爸不属于犯罪员。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只要能查明身份，当地警察会通知你们那边的派出所，由派出所再通知家。但这几年你们家里都没有他的消息，说明他很可能是一直在外地生活，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像这种况，按照我们国家法律的规定，监护，也就是你父母中的任何一位还健在的况下，即使他现在没有抚养你，只要他不主动出具放弃抚养权的证明，其他也没办法收养你，福利院之类的机构也不能接收。你能明白我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吗？”
方消化了下听到的内容，点了点。
乔蔓抬手拂了下方的发：“所以方，你还是得回老家去。留在这里，不光是生活方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你没办法上学。你的户和学籍都在老家，回去之后各方面都会更方便些。”
“嗯。”方小声应着再次点。
“家里还有别的亲戚吗？”
“有两个姑姑。”
“姑姑家里况怎么样？能不能……”乔蔓停住话语。
如果两个姑姑愿意照顾小孩，她也不会被一个渣骗来这里了。
乔蔓想了想：“方，如果我想办法解决你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你回去老家暂时一个生活能做到吗？你们那边的学校和政府对困难的家庭和学生有没有什么帮扶政策？你回去后找学校的老师问一下，我也可以帮你联系一下。然后我把电话留给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再想办法帮你解决，这样的话，你觉得能照顾好自己吗？”
方低看着自己的手指。
乔警官的话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但，还是要回去吗？回到那个只剩她一个的家，那个村里都说妈妈是疯子、爸爸是混蛋、家里的儿是个克、小时候的玩伴几乎都不再跟她同行的村子？
可是，乔警官的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我能做到，我能照顾好自己。谢谢乔警官。”方抬起：“乔警官，我可以晚一点再回去吗？”
“怎么？”
“我找了个活，我想够一个月拿了工资再走，可以吗？”
“你找了活？什么活？在哪里？什么时候找的？什么的？累不累？”
乔蔓仔仔细细询问了一通，又大事小挨个叮嘱了一番，转向齐砚。
“齐砚，你爸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你该叫叔叔的，不知道你有没有………”
“我不愿意。”齐砚说。
乔蔓笑：“我没有联系他。把一个有赌博案底的招来，还没有你自己住着让放心。福利院你肯定也是不考虑的是吗？”
齐砚点。
“好。我跟你们居委会的沟通了下，说了你家里的况，他们说会把你纳补助名单，平时也会尽量多照顾一点。你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随时找我。钱的话，省着点花，以后……以后的事慢慢再想办法。”
齐砚：“嗯。”
乔蔓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心复杂地叹了气。
她环顾四周，起身走去桌子旁端起骨灰盒：“怎么这个还在客厅放着？这出去进来的……齐砚，过来帮我开下门。”
“哎呀，房间里怎么这么。”乔曼皱着眉走进房间：“这么一直关着门怎么行，没几天就成蟑螂窝了。去，打开窗户透透气。骨灰盒我放这儿了，等以后……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给他买块墓地。这桌子和床都得收拾，东西能要的要，不要的就丢了去。方，拿块抹布过来，还有扫把拖把，你俩跟我一起大扫除……”
乔警官风风火火，支使着两个小帮手和她一起给闷窒的房间来了次彻底清扫。
蒲早站在门，看着在里面忙活的一大两小。
房子里好像忽然进来了好多阳光，亮堂堂地照着屋里的一切。灰尘像水中的浮游生物，在阳光下缓缓飘动，很久很久才落到地上。
第二天上午，方和齐砚坐在一起吃午饭。
“你们那里的学校和这里的一样吗？”饭快吃完时，齐砚问。
方停下筷子：“我不知道。”
我又没上过这里的学校。她在心里嘀咕。
齐砚没再说话。
吃完最后一饭，齐砚放下筷子：“大学哪里的都能考。”
“啊？哦。”方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扒了饭：“我打算上完初中就去打工。”
齐砚刚要离开椅子，听到她的话又坐了回去：“打工？”
“嗯。高中学费太贵了。我姑姑家的表哥考高中时，因为差了几分，第一个学期光赞助费就了好几千。高中要去县里读，生活费也贵。早点打工，可以早点赚钱。”
“去哪里打工？”
“厂子里面啊。我们那边有砖厂、养场，还有一个石板厂，离我们村很近，我妈以前还去那里面过活，活特别累。或者……”方看着手中的碗：“去南方。听说南方工厂多，活好找，给的钱也多。就是12岁家还不要，得再等几年，等我十五六就能去了。”
齐砚看了看方，站起身：“我洗碗。”
下午，方去附近转了一圈。在离小区不远的超市买了菜和几个本子，用来写在字典上新学的字。
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小书店。
她走进去，抬看书架。书都包了塑封，没法翻开。方拿起一本，看了看背面的定价，又放了回去。
“那排书架上的都是特价，里面的七折，外面五折。”看店的年轻从手中的十字绣里抬起来，对方说。
七折，五折，方在心里算了下价格，慢吞吞朝外走。
书店老板抽起针线：“想买什么书？这边地上这几本，受了点，封面有点脏，但里面不缺页，有漫画也有辅导书，可以十块钱叁本卖你。”
方走到柜台旁边，蹲下身去，仔细挑选出了两本。第叁本拿不定主意。方拿着手里的书，眼睛一直朝书堆里瞟。
“就你手上那本挺好，学点绘画技巧，以后画黑板报啊做海报啊，都用得上。”书店老板耐心又敬业：“杂志看吗？架子上，过期的那些，算你一块钱一本。”
方转身去看杂志，翻了一会儿，她低看了看怀里的书，怯生生说：“我……下次再看吧。”
“好，以后常来。叁本，正好十块。”
离齐老师家还有一段距离，方看到了齐砚。
齐砚侧对着她，面朝弄堂中间一个路的拐角，身体被停在路边的叁车挡去了一半。
齐砚很少出门，方探凝目，确认是他后，举着手里的袋子开心地朝他走过去：“齐砚，你出来玩了啊？我买了片，明天
我们可以炒吃了。”
齐砚转看了看她。
方笑起来：“青菜炒，行吗？青菜没有花钱，是超市不要的，被我捡回来了。菜还好好的，就不要了，你们城里真
费……”
齐砚的身影突然向前冲去，不见了。
方愣了一下，大步跑了过去。
“齐砚！”走到跟前，方叫了一声。她慌慌张张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墙边，冲向扭打在一起的两个。
“别打架！为什么打架啊？不准打架。”方伸手去掰扯拽着齐砚衣领的那只手，那手肘向前一捣，撞到了她脸上。
方颧骨挨了一下，眼冒金星，眼泪哗哗往下淌。她抱住那的手臂，张嘴咬了下去。
那惨叫起来，松开齐砚的领，侧身向方的脑袋挥拳。
齐砚抓住他的手臂，抬膝撞他下身。
“嗷……我！我你妈！你使招！你他妈松开我！两个打一个，你们要不要脸！”比齐砚和方高出多半的男孩弓着身子捂住肚子，一边挣扎一边大骂。
方松开紧咬的牙齿，用力推了他一把，自己往后退。
“齐砚！”看到齐砚还站在原地，方上前把他拽了回来。
“不许打！你为什么欺负齐砚？”方对高个男孩喊。
“我你妈！谁他妈欺负他了？你们两个打一个才是欺负！咬的疯狗！不要脸！”男孩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咬痕，大骂。
“你还骂！”
“我就骂了！你又是哪里跑来的野狗？你哪只狗眼看见我欺负他了？他妈的明明是他先动手，他欺负的我！”
“不可能，齐砚不会欺负！”
方气喘吁吁往后退，感觉到齐砚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忙拉住他的手。
“你他妈疯了吧你！”高个男孩一脸无语：“我真他妈了，撞上个神经病，又遇上个泼
！一对儿疯狗！”他扳着手臂又看了下那排牙印：“狗东西下嘴真狠！得狂犬症了吧你？母疯狗，臭婊子……”
齐砚抬脚冲上去。
方忙拉住他胳膊：“别打了，让他骂去，我们走，我们回去。”
感觉到齐砚手臂发抖，方低去看。
苍白的皮肤上一道长长的血痕映眼帘，她睁大眼睛：“怎么弄的？”
齐砚甩开她的手。
方着急地又去拉：“他弄的吗？用什么拉的你？疼不疼啊？”她急得声音变了调。
“别他妈诬赖我，我没动手……”对面的高个男孩看着他俩嗤笑：“我说怎么跟我那么大劲，原来是先被别拉了子，活该……”
方两步并作一步向他扑了过去：“你还说不是你欺负他？你都把他胳膊弄成什么样了！”她从裤子袋里摸出一把铅笔刀。
高个男孩被她的神吓到，不自觉地向后退：“我！你他妈想嘛？想杀啊你！我他妈没动他，他胳膊上不是我弄的，我就拍了下他脑袋问他是哑还是智障，他就疯了……”
“就是你，就是你欺负！大坏蛋！”方厉声喊着追了上去。
齐砚伸手拉她，衣角从他手里滑脱。方攥紧铅笔刀一边追一边喊：“你别跑！坏蛋！”
被齐砚从身后拦了个结实，方迈出去的脚也被迫退了回来，她脸孔涨红，身体还在下意识挣扎：“放开………”
齐砚攥住她的右手，要过了她手里的铅笔刀。
方身体前倾，气喘吁吁停下动作。
“疼吗？”从药店买来的创可贴被一张张贴到齐砚胳膊上。
没指望得到回答，方抽了下鼻子，自己念叨：“这么长的子，多疼啊。你下次再遇到那个就跑得远远的，不然就给乔警官打电话，让警察来抓他。”
“别再自己打架了。”她小心地吹着气，把创可贴的边抚平。
“不疼。”齐砚低声说。
“我不信。”方又抽了下鼻子：“那个不也还是小孩吗，怎么也这么坏啊。”
齐砚驼下背，从下向上看着方的脸：“不是说再也不哭了？”
“啊？”方抬看他，迅速背过身去偷偷蹭了蹭眼睛，转过身说：“你看，没有掉眼泪，所以这次不算。”
齐砚嘴角轻轻扯了一下，又迅速垂下去：“好，这次不算。”
（二十一）梦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走
方把钥匙装进裤子袋，推开门。
齐砚走到门。
“你也出去啊？”方看了看齐砚的胳膊：“要去买东西吗？你胳膊还疼不疼？要不我帮你买吧，不过得等我晚上完活后才能给你捎回来。”
“不用。”齐砚拿起钥匙先迈出了门槛。
走到楼下，齐砚左右看了看：“走吧。”
“啊？哦。”方愣了愣，抬脚向前走。
走了几步，她回过，齐砚还站在楼道旁边。
方继续向前走。
再次回时，齐砚还在那里。
方又向前走了两步。
忽然，她脚步一停，扭喊齐砚的名字。
没得到回应，她转身跑了回去。
“齐砚，你是出来送我的吗？”她笑着问。
齐砚身形微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是。”声音又冷又脆。
方却仰着脸笑了起来。
齐砚瞥了她一眼，把脸别向一旁，眼睛不受控制地眨了几下。
“你不用送我，我裤兜里装着刀子呢，那个昨天不都被我吓跑了？并且我跑得可快了。万一不小心遇见他，只要我卯足劲跑，他肯定追不上。”
齐砚把视线转向她，没有说话。
“你不信啊？以前在学校50米短跑我每次都跑前三名，陈老师说要是穿双好点的鞋，我肯定能跑第一。真的，不骗你，小时候玩丢手绢的时候他们都跑不过我，后来都没敢往我后面丢了。不信我跑给你看看。”
齐砚嘴角动了动：“好。”
“啊？你真要看啊。那行。”方走到他旁边转过身，低在地面上找了条路缝，用右脚脚尖对准。
“从这里开始行吗？”她回问齐砚，又转身指着前面：“跑到……前面那个自行车那里。”
说完，她屈膝站好，自己给自己下令：“预备——”
齐砚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唇角有些生涩地向上扬起。
“开始！”方撒腿跑了出去。
夏午后的阳光下，孩像小鹿般奔跑在窄小的巷弄。
她替迈出的脚步轻盈矫健，马尾辫在脑后甩动，把披在身上的阳光摇动成晃眼的片片碎金。
跑到自行车旁，脚步不受控制地又往前冲了一段。方停下来，转过身，弯腰按着膝盖喘了几下，直起身对着身后的男孩笑。
齐砚站在原地，眯起眼睛看着她。
“快吧？”方笑着拂了把散到脸侧的发，冲齐砚挥挥手：“那我走啦，你回去吧。”
走到拐角处，方又回看了一眼。
诶？好像看到齐砚，但一转眼又没了。
可能看花眼了。方向烧烤摊走去。
齐砚站在楼道里面一点探出，等到影消失，他转身上了楼。
“齐砚。”
早上，齐砚刚走出房门，沙发对角杂物间的门便打开了。
方快步向他走了过来。
齐砚有些诧异。孩很
睡觉，自从她开始出去活，几乎每天都睡到大中午。
“齐砚，我发工资了。发了三百块钱！你看。”方笑嘻嘻把手里攥着的钞票展示给齐砚。
“我才了10天，老板就给了我三百块。本来讲好的是一个月五百，可是今天是给全部的发工资的子，老板娘说怕时间久了不记得我是哪天来的了，就先把这些天的发给我了，我算了一下，多给了我100块钱呢。”
齐砚皱了皱眉。一大早起来耳边就这么吵闹，他有点不适应。
孩絮絮叨叨继续说个不停：“老板娘和老板说只要我好好，还会给我涨工资，如果我能再满一个月，加上现在的，差不多就是一千块钱了！一千块呀！我想好了，我要赚够一千块钱再回家！”
齐砚挠了下，向冰箱的方向走。
“行不行？”方跟在他后面：“我可以付房租给你，行吗？一千块钱里我给你……三百，够不够？”
“不用。”
“用的，你开学了也要花钱呀，我也不能一直白住。要不，我现在就把这三百给你吧。”孩数出三张钞票，递出去一半，又有些不舍得，她小心地搓了搓那三张色的纸币。
齐砚抿着嘴唇拉开冰箱门，手臂擦过了方手上的钱。他拿出袋装的面包片，打开封：“吃吗？”
“嗯？我不饿。”说着不饿，孩还是伸手从袋子里拿了片面包，放到嘴边咬了一。她又把手里的钱向前递了递：“给你。”
齐砚径直向沙发走去。
“你不要吗？”方继续跟在他后面：“那要不先让我放着，等我赚够了一千块钱，走之前再给你。你放心，我肯定说话算话。”
她把钱放进衣兜，坐在齐砚旁边和他一起吃着面包片：“你早上就吃这个吗？这不是零食吗？能挡饱？我去炒两个蛋吧。”
方站起身，想了想，又回过：“我还是给你400块钱吧。你吃太少了，得多花点钱买点好吃的。一千减去四百，加上……还有……我还要再多……”她边走边算，给自己鼓劲：“我好好，很快就赚够了，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了！”
齐砚转过，舔着不小心被咬到的舌尖，看着孩的背影。
下午，齐砚从房间里出来。他走到杂物间门，听了下里面的动静，伸手用食指戳了下门。
一声金属与木材摩擦的声响后，门向里开了一条缝。
他没记错，这个门锁坏了，必须在里面反锁才能关好。而他猜想的也没错，孩没有锁门。
门被轻轻推开。
齐砚等了一会儿，站到了门前。
孩躺在小床上，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齐砚走到床边。
孩侧身朝外躺着，腿压住被子的一角。她身上穿着件黄色印花的t恤，好像是第一天来时穿的那件。衣服洗得很净，只是领松垮得卷了边。风扇在旁边呼呼地响，吹动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发。
齐砚看着她的手。
半握着的右手有一半伸到了枕下面。
齐砚弯腰，轻轻抬起枕一角。
果然看到了钱。
兴奋得一大早就起来向他报告喜讯，睡着了也要抓在手里的钱。
齐砚小心把钱抽了出来。
钱热乎乎的，带着她掌心里的温度。齐砚把钱攥在手心，手藏在身侧，看了看孩的脸，起身向外走。
小屋很小，两三步就能跨到门。齐砚走到门外，轻轻拉住门把手。
孩突然轻轻哼了一声。
齐砚忙退到墙后面。
里面却没再传出别的动静。他探身向里看。
孩翻了个身，改成了仰卧。她右手在脖子下面抓了几下，不再动了。
齐砚缓缓关门。
孩忽然连续摇了几下，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眉心皱起，睫毛迅速眨动，似是做了噩梦。
然后她身体一抖，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呜咽。
齐砚手按着门框，静静看着她。
孩的眉宇慢慢展平，她手指空握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扬，平静了下来。
齐砚又站了一会儿。他推开门，重新走进房间，把卷起的钞票放在床，轻轻推到了枕下面。
警察局门。
乔蔓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快步向外走。
看到门外的身影，她停下脚步。说了两句话后，乔蔓挂断电话，走到男孩面前。
“齐砚，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齐砚点了点：“乔警官好。”
乔蔓笑了：“还以为你懒得说这些客套话呢。那你来找我是？”
齐砚垂目看着前方的地面，似是在犹豫。片刻后他抬起：“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走？”
“谁？”
齐砚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来。
“让
谁不走？”乔蔓一脸诧异，随后反应过来：“方吗？”
“嗯。”
“你想让方留下？”
齐砚没有回答。
乔蔓低打量了下男孩的脸：“你们两个要是合得来，能在一起做个伴再好不过。方个比你开朗，有她在我对你也更放心。可是方她家的况我上次去的时候也说过，她的去向必须由她的监护来决定。还有就是她上学的问题。她户不在这边，上学会很麻烦，就算能找到学校接收，也得另外再付一笔借读费。齐砚，你脑子聪明，心里什么都明白，我也不瞒你。我们当警察的工资不算高，让方回去，每个月给她寄个学费生活费，我还能撑得住，要是让她留在这里上学，恐怕我也吃不消。”
她还是隐瞒了一些。如果她私下作让方留下，以后万一这孩子出什么事，或者方的父亲哪天突然找来——从方的描述来看这位父亲并非朴实良善之辈——到时候如果他动了什么歪心思，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我有钱。”齐砚说。
乔蔓走到齐砚跟着，扶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到树旁的影里：“齐砚，你爸卡里留下的那些钱就算节省着花，我估摸着大概也就能维持到你读完高中，这还是你一个花。如果再算上方的份，再加上借读费，根本撑不了多久。除非是不让方上学，可是她还这么小，总不能从现在开始就在烧烤摊打工过子吧？”
齐砚抿了抿唇：“她说回去的话，上完初中就要出去打工。”
“她跟你说的？说为什么了吗？”
“高中学费贵，想早点赚钱。回去后也没有管她。”
乔蔓皱起眉，咬住自己的下唇。
齐砚等了等，对乔蔓微微躬了下身：“我知道了，那我走了。乔警官再见。”
乔蔓看着齐砚的背影。男孩的脊背挺得很直，却丝毫没有少年的跳脱。他一步一步，似是隔着群走向一个无比荒芜的去处。
“齐砚。”她叫住他。
齐砚停下脚步。
乔蔓看着他，不确定会不会因为此刻的冲动后悔。
“你不怪方……来了之后，你最后一个家也没有了？”
齐砚转过身来，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我没有家。”
乔蔓看着他的脸，鼻子微微酸了一下。她向齐砚走过去：“那你喜欢方是吗？想让她留下来和你一起住？”
齐砚一愣。他眼睛睁大，嘴微张，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没有。”他迅速别过。
这小子。
乔蔓笑起来：“好吧，那我再想想办法。”
齐砚转过。脸上仍显得很不自在，但表柔和了很多。
“先说好，不保证一定能成啊。之前完全没和教育系统的打过道，我得先找问问，这事要怎么作。你先回去吧，坐车的时候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