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垂首肃静的时候,斜刺里从一艘大船上跃来九个奇形怪汉。
白可染只一看就知道是「三江十大水妖」本来是十个水妖,其中姓水的已经
嗝屁。
九个水妖真会站,九个人站在灵柩大平船的四边。
不旋踵间,忽又见一人走出来……那人竟是阮启川,三船帮的二当家。
阮启川走到灵柩前,先自对跪在那儿的丧家眷来一个个的安慰一番,然后他
站在右边垂首而默不开言。
便在这时候,那一长串鞭炮也放完了,江面上附近传来有人大吼:「为四当
家报仇呀!
「为四当家报仇!」
「我们绝不放过凶手,报仇!」
这吼声还真高昂,好像平地打滚雷的乱吓人一把的。
三百多条船上的人直喊杀,气势上就叫人有些害怕与头大。
白可染就有点头大了。
他以为只是小场面,那想到一家伙来了上千人。
只有在这种场面上,方才看出三船帮的势力大了。
*** *** ***
白可染虽然头大了,但他的决心是一流的。
他来此就抱定必死的决心。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令他担心的。
敌人的人多?那正表现出他的更悲壮,更勇敢,更忠心于坝上。
所以当白可染听得江面上一阵狂叫的时候,他忿怒了,他的双目中隐隐的露
出了厉芒。
他的心中在吼……来吧,你们这群狗养的。
终于,当六个大汉缓缓的走过这艘特制的平面大方船上时候,四周的人群不
叫了。
四周船上刹时静得连放个屁也会以为是放炮。
*** *** ***
沉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一个大汉子,身披着缎子白花蓝底的人突然站在方
船上的时候,四下里又立刻传来加一种喊叫。
「帮主好。」
「帮主万岁。」
这声音叫了好一阵,大头汉子举双手,他转而左又转而右,面上一片萧煞如
丧斗神一般。
是的,这个人正是三船帮的龙头老大水龙。
水龙终于出现了。
他的外罩似披风,宽宽大大的却带着似孝服的样子,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白纱
布,灰苍苍的胡子上面有泪珠儿,想是经过一阵悲伤才出来的。
于是,又是一阵鞭炮声,只见三船帮的人全垂首合什的肃立着。
水龙就在炮声中走到灵柩前面,他的样子真滑稽,那颗斗也似的大头直摇晃。
摇着摇着他突然一声大喊「上天啊,你怎么就这样抛下老哥哥走了啊!」
「呜……」四周传来哭声,如果他细看,全是来自丹江子弟,因为勾上天本
来是在丹江横行十多年的江面半强梁,后才与水龙几人共创三船帮。
*** *** ***
丹江子弟们哭的凶,一个个眼泪鼻顺着肋流不停。
水龙也哭,他的哭声像猫头鹰——有够难听!」
就在这时候,唱祭的人站在灵柩一边,他高声大叫:「勾四当家开祭大典开
始。」
他的南方音调实在好笑,好像他叫的是「狗屎大餐开始大量开席。」
白可染就听的想发笑。
然而他不但不能笑,而且紧张起来了。
自从水龙出现以后,白可染就紧张的手惦泌汗。
他也看向洪百年,不料洪百年的目光还在盯着他。
白可染楞了一下,他心中在骂洪百年:「这个老狐狸真可恶,好像他不是来
祭勾四天的亡魂,而是来专门监视我白可染的。」
当然,白可染多多少少也有觉得孤单的感觉。
杀手本来就孤单,段大姐的杀手是不容易走出孤独的,就如同高峰一样,如
果他不去山洞吕孤凄,他一定会发疯,别以为醇酒美人会令一个杀手忘了孤独,
其实并非那么一回事,因为当酒醒了,美人也走了,那种孤独就多少含着痛苦,
一个人就这样折磨久了,能不发疯?才怪。
*** *** ***
高峰在山洞中虽然孤独,但他可以冷静的多思考。
白可染此刻的孤独,却是另一种无可奈何,他处在这种场合早已忘了自己的
存在。
白可染开始找机会了。
祭典在进行着,四周的和尚道士尼姑,一个个卯足了劲的猛念经。
白可染当然也大声的念。
行三跪大礼,又读祭文,哇噻!祭文写的真恶心,勾上天好像是大善人,什
么好事都集一身,简直是圣贤了嘛!
祭文当然是三船帮人写的,天下谁也不会把祭文写得死者是个大恶人。
如果数一数勾上天这一生杀过多少人,他百分之百是大恶人。
这年头,恶人也不会承认自已是恶人。
这个头好人与恶人早已难分了。勾上天的祭文就是好恶难分,在三船帮的人
们当然说他是勾大老爷是好人,因为勾上天为他们挣银子。
白可染心中觉得好瘪,那祭文上有一句好难听……妖女段玉害人精,雇下杀
手谋人命。
白可染就在心中骂坝上又怎么说?
祭文读完又上香,献上三牲与八果,水龙的眼泪还真多,滴滴往下落,他老
水还真会演戏。最新地址 .ltxsba.me
*** *** ***
等到水龙叩了三个大响头,他忽然高声厉吼:「老四,你安息吧,把担子搁
在大哥的双肩上,大哥若不把姓高的那小子活抓在你灵前一点一点的割他的肉剥
他的皮,老四,你找大哥我是问。」
「报仇!」
「找那小子报仇!」
这声音缓缓站起来,一步步的走近几个披麻戴孝的人面前,他的动作是悲苦
的,他拭泪好像死的是他亲兄弟。
没说话,但行动却是令人感动。
有时候当个领袖人物也真不简单,那得要什么场合什么样,什么人物什么说
法,该笑的笑得比别人要好看,要自然,该悲的时候便满面愁云扫不去,总得叫
对方觉得你是发自内心里关怀。
勾家人一齐头碰船板,哭的声音更凄惨了。
水龙头四下看,三船帮的人都直直的看过来,他心中真踏实,因为他是这些
人的头上的一片天,他说了算数,这些人只拥护他一个人。
看着,便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
他对四下里点头,他也往四下里走着,「三江八怪」有六个守在他身边,就
好像拱卫着一座神。
四方大船边,还站了九个水怪,这些都是三船帮总舵的人物。
这种护卫真的是太周密了,也难怪水龙四下里在点头,他的神情也轻松。
此刻,和尚尼姑带道士,一个个垂眉在诵经,那法器敲得叮当响,配合着量
阵鞭炮声。
水龙已转向一排道士面前了,他的面上无表情。
便在他举手往外围的船上打招呼时候,猛古丁一阵衣飘飘声,好一团金黄影
像直往水龙的怀中撞去。
人已快撞进怀中
了,才有声音发出来。
「杀!」
是的,白可染发动了。
他的双刃尖刀九十九刀化为一道纷飞的的电芒,那么凶狠的撞杀过去。
水龙的动作看上去与不动并没有分别,他的身子好像只左右晃了一下,右掌
已自下方横切过去。
只不过他的反应快,但另一个人的反应更快,好一把尖刀,宛如西极像电一
般那么不可思议的横杀过来,就在白可染的双刃尖刀几乎斩在水龙的右掌时候,
那把尖刀已拍了个正着。
双刀沾上,发出沙沙沙刺耳之声不绝。
守在水龙身后的六个大汉,也正是「三江八怪」中的六怪,以齐齐往白可染
围上来了。
六般兵刃齐挥舞,水龙已退到三丈外。
「捉活的,活祭四当家。」
这是水龙的声音……充满着忿怒的声音。
当然,这也是命令,因为他简直抓狂了,敌人无孔不入,便在大江中祭亡魂,
也会冒出敌人来。
*** *** ***
三船帮的人鼓躁的大声呐喊:「活捉刺客,活祭我们四当家。」
白可染看清楚了,出刀拦他的正是洪百年。
他想不到洪百年距离他至少也有四丈远,而他出刀指向水龙只不两丈。
洪百年与白可染交上手,洪百年已怒吼,道:「你娘的老皮,初来我就觉着
你有问题,襄阳城外你截杀老子四个大力士,今天你个狗操的送上门来了。」
白可染一声也不吭,他挥刀不正是对会洪百年,也对会迎面扑来的「三江八
怪」中的六个人。
左后面,「俏渔郎」何无痕的巨纲已往白可染罩来了。
另外,「黑头」劳三太的钩刀已自下盘横扫过来
「江怪」李大山的旋刀一个劲的往白可染的脖子上杀旋过去,他的口中还发
出恶狠也似的吼声。
白可染长啸一声弹起四丈高,半空中他见巨纲自他脚下溜滑过去,七八件兵
刃都落了空,他横肩,弹腿,斜着身子往侧面飞。
「拦住他!」
「截杀!」
就在一阵狂叫中,白可染噗通一声落入江水中了。
白可染心中当然明白,他如今天能逃过这一关,少说也要蜕层皮,因为江水
中乃是三船帮人的天下,尤其是平面大船上还有几个水怪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侍候
他。
*** *** ***
白可染猜的不错,当他刚入水中,紧跟着从大小船上一古脑的跃入水中四五
十个青衣劲装汉子。
这些人的水性好得很,一个个比水中的鱼儿还灵活。
白可染跃入水中往深处潜,他发觉四处都是灰影子。
影子出现就是人,他的心中吃一惊,因为好像来了一大群人。
这光景他也明白,人越多对他越有利,因为大家都在水下面,一时间谁也分
不清那一个才是他白可染,除非是二人面对面。
*** *** ***
白可染的水下功无虽没有三江十大水妖那以厉害,但一般人还是斗他不过的。
他在水中潜往深处,然后由江底往岸边的方向潜,直到他憋得非换口气不可,
方才慢悠悠的把身子往水面上冒出来。
这个人并非别人,乃是「三江十大水妖」老大齐太正。
姓齐的反应也真快,他发现对面一丈处冒出来的人正是行刺帮主的凶手,忘
了叫人来围捕,狂吼一声,道:「你奶奶的。」
他手中的分水刺乃是水中兵刃,贴着水面猛一刺。
白可染也吃一惊,想不到还真的有人追来了。
他发觉水面银光一闪,来不及左右闪,只得伸手去挡,然而水中太滑了,他
没有挡住那一刺。
「啊……」
白可染这一家伙挨的狠,不由得他不叫喊。
齐太正的分水刺细细的尖尖的二尺半,穿过了白可染的肩胛有一尺半。
白可染是干啥的?他是杀人的,能白挨吗?
他的双刃尖刀在水下削,而且还往敌人的身上靠,这样敌人的分水刺也不易
拔出来再刺,而他的双刃尖刀已着实的送进对方的肚皮里去了。
「唔……啊……」
齐太正那一声叫好像野猪叫……声音还带着一点刺耳的感觉。
白可染叫的声音很低沉的,只因为他很明白自己身陷重围又是江水之中,叫
的声音虽然不自主的脱口而出,却还是压得很低。
齐太正就不一样了。
他老兄是个大老头,顶着日头像葫芦,那一声痛苦的大叫简直的就像在拉警
报,就怕江面上的人听不到。
果然,这处有人叫「在那儿,在那儿!」
三船帮潜在水面的哥儿们,立刻往白可染这面飞一般的过来了。
眨看上去宛似游来一大片食人鱼一般,水花四溅,破浪疾游,气势好不吓人。
白可染拼命推,他要把齐太正搂抱自已腰上的一手搬开来。
他知道齐太正死了。
齐太正的一对眼珠子白多黑少不会转动,直不楞的怒视着白可染,嘴角在溢
血,那抓得很紧的另一手松开了,但搂得白可染腰的一手却用力了。
他好像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最后一点力气全用在搂抱白可染的那一条臂上了。
他要拖住白可染同归于尽,临死找个垫背的。
他的分水刺仍然穿透在白可染的肩胛上,鲜血并不多,但很痛,白可染咬着
牙。
*** *** ***
海潮似的上百人往他这面游来了,白可染急中生智,他的双刃兵刀切在敌人
搂抱他腰的那条手臂上。
齐太正没有反应,他不再叫了。
人死了不但不会叫,而且也没有感觉,只不过齐太正还在流血……鲜血红红
的漂在水面上。
水面上也有白可染的血,红红的像漂着一条红带子。
「噌」
齐太正的臂被切断了,白可染噗通一声又潜入水中去了,他感到痛苦不堪,
但痛苦中也轻松,因为敌人搂住他的那条宛如铁箍的手臂没有了。
水面上哗哗啦啦的成一堆,水底下也有不少人在摸索,只因为江水是混的,
距离一丈就看不见水下的人。
白可染带着敌人的那支分水刺,就在水中往岸边猛潜着,他如果要换气,也
免了,干脆就在江底下喝口江水了。
他已喝了不少江水,却也潜了不算短的距离。
白可染已是精疲力尽了。
他好像就要昏死在水下了。
就在这时候,江下游出现一艘渡江小船。
别看是小船,摇船的倒有三个人,船上并肩坐着两个大姑娘,一看都是乡下
人,因为大姑娘的面前放着蓝包袱,那是当地的女人串亲戚的模样。
这儿距离赤壁五里远,也中江面窄的地方,虽说江面上船不多,可也没人去
注意它。
如果有人注意这小船,你就会发现小船来回摇已经有了五七遍了
船上男女五个人,一个个瞪大眼注视着江面上,那模样宛似在察看江中的鱼
儿一样。
*** *** ***
江面上没有鱼,鱼儿早就吓跑了,赤壁前面的江面上还在闹翻了天,五里地
的下游、水面上突然冒出一条红!
那是鲜血冒上水面来了。
血也是水,为什么会冒到水面上?
这是实情,只因为血是咸的,所以血比水轻,就好像江海交口处一样,河水
入海立刻往海底流,你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
*** *** ***
小船上一个汉子看看坐在船上的女子,他向那女子在点头。
女的也在点头,她淡淡的道:「下去,看看是不是,若不是,快上来!」
那人四下看一眼,泥鳅也似的溜下了船,双肩只一压,人便消失在水下了。
小船行的慢,缓缓往下激荡,江面上今天无风浪,坐在船上轻摇晃,舒服的
很。
虽然舒服,但小船上的人均很紧张。
小船上的人不时还会遥望向江上游,怕的是三船帮的快船散开来找过来。
就在一阵漂流中,有个女子指着上游叫道:「看,他们成排找下来了。」
小船上的人真是急坏了,眼看着三船帮的快船沿江而下的快,顺风顺流船似
箭,几里远近真简单,一会儿就会追来这一边了。
就在小船上的人急的在冒汗,水面上忽见那汉子抓着一个冒出来了。
小船上的人立刻叫道:「快!」
水面上的人真有一套,抓个人就像抓个水鸭子似的,一个侧游便到了小船边。
他抓着小船不上来,怕的是被别人看见。
那小船抛下一根绳子来套在那人的手腕上,于是……
于是小船匆急的往岸边摇去。
看吧,两个摇船的真拼命,屁股翘腰肢扭,吱呀吱呀的把个小船摇得飞一般
的到了岸边上。
岸边一道柳树林,林边是一道斜堤,小船一靠岸,姑娘二人先上岸,两个汉
子一弯腰,架起水面下的血淋淋汉子就往岸上奔。
只不过奔到堤后面,那儿已见姑娘上了大车上。
两个汉子把救回来的汉子往大车里面塞,真怕被别人发现。
这位昏迷的血汉,当然就是白可染。
他的命真大。
有道是:「该死的屌朝上,不该死的当和尚。」又说:「阎王叫
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你到五更。」
白可染不该屌朝上,所以他被救了。
他的不死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命他的小道童重生投奔到「龙记客栈」。朱
掌柜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朱掌柜吃惊了。
他暗骂白可染真混蛋,一个人去闯龙潭,他这是称的哪门子英雄好汉。
骂归骂,朱掌柜还是飞快的把消息送到段大姐的手上去了。
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不该冒如此大危险,但她十分感动便派出这条小船,希
望打捞到白可染的尸体,因为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是去与水龙同归于尽了。
白可染既如此忠实,段大姐就得设法弄回白可染的尸体。
如今……
白可染还有一口气在,只不过白可染的肩胛骨上穿透着一支亮闪闪的分水刺。
*** *** ***
大车飞一般的上了大道,赶车的好像在追鬼魂也似的害得两匹拉大车的马猛
挨皮鞭。
「叭叭」之声响上半边天,大车「卟通」一声进了江陵城,车上的人都松了
一口气,白可染才被大车震得一声叫:「哎啃!」
叫着,便也睁开了眼,他的眼珠子充满了血。
「我……这是上哪个……阎王殿……呀………」.
传言淹死鬼上阎王殿总是坐在大车上,白可染也信这一套,所以他问自己上
什么殿。
白可染看了一阵子,他吃吃惹笑不已。
也难为他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一皱眉,道:「朱……掌柜……的两个姑娘。」
是的朱掌柜有两个女儿,她们住在「龙记客栈」后大院,老大叫朱白,老二
叫朱红,也是老天会逗人,老大长的红嘟嘟,老二白得没血色。
姐妹二人分别扶着白可染,朱白道:「白爷,就快到了,到了你就有救了。」
朱红笑笑,道:「时间来不及,我爹命我姐妹上船到江面上碰碰运气,果然
找到白爷了。」
白可染苦兮兮的一笑,那模样就如同水沟
里拖也一条死狗一样狼狈。
他只稍稍看了那一身湿叭叭的鲜血,就觉得自己连个死狗也不如。
一身道装变了样,头上的道髻也散了,两只道靴是在江底弄掉的,穿着靴子
不方便。
只不过朱家姐妹可并不把他当死狗看待。
朱家姐妹分坐在白可染的左右,又是安慰又是擦拭,她姐妹把白可染当英雄。
她们也把高峰几位当英雄,如果叫他姐妹去侍候高峰,她二人一定爽死了。
*** *** ***
大车驰往街后,有一条宽巷也通「龙记客栈」的后门便被人拉开了。
朱掌柜急急的掀起车帘子,他吓的一瞪眼。
「快,快下车!」
白可染又昏过去了,只因为他要坚持到真的安全了,他才松了那一口憋在心
口的气。
是的,白可染安全了。
他被背进「龙记大客栈」的后院厢房,那间厢房也是高峰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时候刘大夫急匆匆的走进来了。
他进了门关上门,坐在床边直摇头。
刘大夫把朱掌柜叫在一边,道:「三船帮的人有一大群进城来了,好像在找
白老弟,他的伤你看怎么样?」
刘大夫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差一点他就没命了,他很幸运!」
朱掌柜道:「也算老天有眼呐。」
他说着转身出了门,房门口他把两个姑娘叫在身前,只见他指指左右低声吩
咐着,两个姑娘直点头。
于是,朱掌柜匆匆的走出去了。
他走向「龙记客栈」的前面两所大院,那儿有骡马,也有许多客人,吃饭的
地方就在前面大厅堂。
第三所院子是朱掌柜的内眷住的地方,他老兄在走道上竖了一块大木牌子,
「内院内眷,客人止步」。
*** *** ***
刘大夫真内行,什么样的伤也难不倒他,只不过他对于白可染肩胛骨上这支
分水刺有些头痛。
他为了怕白可染叫声音太大,引来三船帮的人,便找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
刘大夫叫伙计用力按住白可染的嘴巴,千万别叫他吼出声音来。
白棉布,黄药粉,一把小刀半尺长,刘大夫示意他要动手了,那伙计立刻搂
紧昏迷中白可染的大嘴巴。
只见刘大夫一咬牙一紧臂,双手往外猛一抽。
「呜!」
白可染痛的醒过来了。
他厉声叫出来的声音就好像被人压在十八层地狱般令他难过。
只见他左手猛一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有够衰,被白可染推得就地滚,若
非墙挡住,一定摔出八丈外。
「啊!」
伙计也叫了一声,他的头撞上起了个大肉包。
白可染又要叫,刘大夫忙示意他别叫了。
白可染果然不再叫,他还看看摔痛的伙计直抱歉。
*** *** ***
分水刺拔出来了,白可染免不了又流了血一滩,所幸刘大夫的黄药粉专止血,
按上去就不流了。
白可染大喘气,道:「谢谢!」
刘大夫可忙了,调药包扎紧一齐来,直忙得他喘大气,却没有埋怨白可染。
因为,白可染是为坝上而玩命……真烈士也。
*** *** ***
刘大夫低声对白可染道:「想闯龙潭入虎穴也得找大伙商量呀,怎着你一人
干?」
白可染满面汗水流……痛的……
他咬咬牙,道:「我几乎杀了水龙,可恨呐!」
刘大夫道:「我们每次都几乎杀了水龙,总是功败垂成死了人。」
白可染道:「我这一回大不同,实在是好机会呀,唉!真是衰哪。」
刘大夫道:「有什么不同?」
白可染道:「三船帮要在赤壁江面祭勾上天的魂,他们把江陵附近所有的和
尚道士尼姑都找了去,当然,我也被他们找去了。」
他的面上有够痕,咬咬唇又道:「我到了江面他们的大平船上,真他妈的霉,
偏偏被一个人盯上了。」
刘大夫吃惊的道:「谁会认识你?」
白可染道:「就是那位家住襄阳城都洪家堡的洪百年,那个老小子眼真尖,
他竟然没把我的模样忘掉。」
刘大夫惊的道:「可是你已换穿道士装,打上个道真正头髻,他还认得你?」
白可染道:「姓洪的没有戳穿我,我也装做不知道,我还对他说,天下长得
像的人很多……这小子也点头,但他从公祭开始,就死死的盯住我不放。」
刘大夫道:「如是我,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白可染道:「水龙出现了,水龙距我两丈远,这真是我刺杀他的千载难逢好
机会。」
刘大夫道:「所以你出刀了?」
「是的,我尽了平生最大功力,一举飞撞水龙,然而……他妈的……」
刘大夫道:「姓洪的出手了,是吗?」
白可染道:「怎么不是,他的尖刀比我的双刃还快几分,他拦住我的刀救了
水龙,令我痛失大好机会,我操他奶奶。」
刘大夫道:「你别操他奶奶了,你快逃吧!」
白中染道:「四周等着三江九水妖,水龙身边的六个老怪齐向我杀过来,我
能不逃?」
刘大夫道:「你能在重重包围之下逃生,真幸运。」
白可染道:「我跃入江中往水底跑,可真巧,偏偏在我冒出水面的时候,与
十大水妖的齐太正面对面,他真他娘的狠,分水刺朝的向胸口刺,我一偏身,就
中了他的这一家伙。」
刘大夫淡淡笑一笑,道:「你也把齐太正刺死了,是吗?否则;他的兵器不
会还留在你身上。」
白可染一笑,道:「算他倒霉,他死在我的尖刀下,临死痛还鬼叫。」
刘大夫道:「他们又围你了。」
「我也逃掉了,哈……」
伤的如此重,他还笑得出来。真也难为他了。
(二十九)
白可染当然笑得开心,因为他死里逃生。
一个人若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这个人当然乐歪啦!
且白可染虽然没有宰了三船帮龙头老大水龙,但还是杀死了齐太正,三江十
大水怪死一个少一个,前些时死了个姓水的如今又死了齐太正,算一算只有八水
妖了。
*** *** ***
煤陵城的里外忽然多了许多青衫客,一大半是光着脚丫子的船上客,这种情
形很少见,但明眼人早就知道三船帮的人出动了。
「龙记客栈」这一天来了七批人,朱掌柜早就知道他们全是三船帮的人,这
些人物进了客栈里一直往后院走,只不过后院传来姑娘声,再另上竖在廊上的几
块木牌子,却也挡着闲人不能再往里面走进去了。
白可染如今由他的徒儿重生侍候着,他已经三天未曾起床了。
就在这天午夜时分,一条人影儿闪落在龙记客本的后院来。
院内很静,相对的四周房门无均关得紧,那黑影先是跃到右面第一间大窗下,
他用手轻轻推开一条细缝往里面细细的看,天热房内看得清,木床上睡着一个老
太婆,也真巧,老太婆轻轻转了个身,隐隐可见白发一撮垂面颊,床边放了一根
杖,老太太的小鞋在床下面。
那黑影又轻轻合上窗,闪身走到另一间大窗下,同样的动作又把窗子掀开一
条缝,只见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
黑影又往对面两个房子走过去,他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拆着窗子往里面看,
有一间睡着两个中年仆妇,另一间睡的是个老头儿。
于是,黑影转到正面的大房门外面,便在这时候,从房间里忽然传出婴儿的
哭声,紧接着一个女子声音,道:「大妹子,小宝一定是尿床了,快看看,吵人
好梦。」
不旋间,正房间有了女人声,叱道:「又拉,又拉,真是折腾人。」
紧接着一连三巴掌,很清脆,想是打在娃儿的小屁股上,打得娃儿又哭了。
「哭,哭,哭,哭死算了。」
*** *** ***
窗外面那黑影不开窗了,他刚回头,本来准备要走了,好死不死黑影呼呼转
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几乎与那黑影撞满怀。
「谁?」
黑影想走,但他的去路被阻住了。
他反而嘿嘿笑了。
「你是谁,为什么三更半夜摸进我家后院来?」
「听口气,你是这龙记客栈的掌柜。」
「江陵城都知道我姓朱。」
他的口气是生气的,对于黑影他觉得很瘪心。
重重的,朱掌柜又道:「阁下,这儿是江陵城,有王法的地方,你是想偷?
还是打我两个女儿的主意?」
那人摇摇头,道:「朱掌柜,你包涵了,在下既不偷也不动什么邪念,说实
在的,在下是三船帮的暗椿,这几天正在追捕一个可恶的小子,朱掌柜,我们非
抓住他不可,所以方圆百里之内的任何可疑的地方,我们都将找一遍。」
朱掌柜忙抱拳,道:「哦,原来是三船帮的爷们在办大事真是失礼了。」
「不敢,打扰你了。」
「但不知为什么事情如此的劳师动众?」
「抓一个刺客。」
「刺客?」
「是的,行刺我们帮主,哼,可恶的家伙。」
朱掌柜惊讶地退了一大步,道:「里面是我内眷,朋友也可以查看一下,我
去叫她们都起来。」
那人闻言一声哈哈,道:「掌柜的,不用再看了,你已经给足了三船帮的面
子了,在下再器张、跋扈,也知道进退,打扰了。」
朱掌柜书记施礼,他尚未开口,只见那人忽的拔身而起三丈高,攀上屋面消
失不见了。
*** *** ***
朱掌柜冷冷一晒,他又看看四周,便举步往正房中缓缓走去。
屋中灰暗,但房中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二人。
朱掌柜进到房中关上门,他低低的道:「白老弟,情况对你真不利。」
那男的正是白可染,他的伤也才刚刚愈合了口子,还有得养息的,他的左臂
钩在脖子上,这几天罪也受大了,刘大夫就说过,没有半个月别想动。
白可染却抽翘嘴角:「白天我进地道躲,黑里出来透透气,他们捉不住我的。」
那女的,敢情正是段大姐,她的声音很低沉,道:「我非杀洪百年不可。」
朱掌柜道:「大姐,洪百年是个老狐狸,只怕我们不好对会他。」
段大姐道:「姓洪的已经认出我们三个人了,白可染,路通与高峰,这会妨
碍我刺杀水龙的计划。」
她以为白可染这一次应可以成功的,但当白可染述说了他的刺杀过程之后,
段大姐认为洪百年该死。
当外面那人潜进后院以后,段大姐早就知道了,她不动声色的命朱掌柜布置,
有个老太太,就是古姥姥。
她老人家早就住在这儿了。
*** *** ***
屋子里段大姐思付着,她对白可染道:「可染,你以为应如何刺杀洪百年?」
白可染道:「大姐,且等我的伤好了,由我一人去对付他,新仇旧恨我与他
一次了。」
段大姐摇摇头,道:「不,我还有另外计划,至于刺杀洪百年之事,我以为
交由高峰去办。」
「高峰?」
朱掌柜也觉得出人意外,大姐为什么叫高峰去刺杀洪百年,高峰能斗过姓洪
的?
白可染也有些意外。
段大姐却淡淡一笑,道:「高峰如果没事干,他一定会一头撞死,因为他自
闭在山洞中像个野人一样,他什么也不在乎
了。」
白可染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朱掌柜道:「也是有良心的血性青年。」
段大姐道:「所以我想了很久,找点事情给他去干一干,也许会让他的心情
好一点。」
白可染道:「大姐,高峰的江湖阅历实在嫩得很,我有点为、他担心呐!」
「为你自己担心吧!你们却不知道高峰每天尽是想着如何去折腾三船帮,想
的久了,他一定上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想信他不会再随便冲动了。」
朱掌柜道:「大姐,何时去通知高峰?」
段大姐道:「三天后的此时,记住,要绕道去山里,不能直接过江去。」
朱掌柜道:「大姐,可有限期?」
段大姐道:「告诉高峰,越快越好。」
段大姐派杀手不定限期,这是对高峰的客气,她只要高峰能完成任务就好了。
*** *** ***
段大姐走了。
她来的神秘,走的更神秘,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去了何方。
白可染不知道,但他也不敢问朱掌柜——别找骂挨啦!
只不过有关高峰的事,白可染倒是可以问。
他不明白段大姐为什么对高峰特别,除了送给高峰以美貌姑娘之外,便出任
务也不限期完成,这好像不是段大姐的作风。
「朱掌柜,我就弄不懂,段大姐好像对高峰有一股的关怀,为什么??」
「白老弟,你难道会真的不明白?」
「废话!我要明白也不多此一问了。」
一笑,朱掌柜道:「那我来问你,我们为什么要为大姐拼命?我们求的又是
什么?」
白可染道:「这还用问,想当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坝上老中青三代,代代
有能人,如今能再为坝上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只有当年最年轻的我们十几个人了,
大多不为名不为利,偏是为个义字,跟着大姐流血汗,只想有一天为老当家报仇,
恢复坝上的基业,也就不辜负老当家当年苦心栽培之恩了。」
点着头,朱掌柜道:「说声好,如今大家是一条心,白老弟,想当年我们都
是坝上在外的功臣,老当家叫咱们放手干,把咱们当成他老人家子弟一般,这是
天高地厚的大思想性,那么,我问你,高峰呢?」
白可染道:「高峰不是坝上哥们,他与我们无牵无挂,可是,我就是这一点
弄不懂才要问问你。」
朱掌柜道:「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好,我告诉你,高峰路过夕阳山,遇上
大姐有危险,段大姐被勾上天牵人堵在山林边杀起来,大姐的一个丫头也死的惨,
是他救了大姐,而且也杀了勾上天的『三江四鼠』老二与老四。白老弟,高峰救
了大姐,又被大姐收在身边,你想想,大姐会对高峰什么样。」
白可染吃吃笑道:「应该的,原来是这样。」
朱掌柜道:「白老弟,你可千万别吃味,以为大姐有偏心,你想想高峰又不
是坝上血烈之士的后代,他为什么替咱们卖命,说穿了也是个义字当头。」
白可染一笑,道:「王八蛋才吃味,凭着高峰的刀法,他也应该受到礼遇。」
朱掌柜道:「可是他不要,他呀……有够肉呆的……」
他未再说下去,他们在床上睡了。
他还要派人去通知高峰,要他去取洪百年的人头。
*** *** ***
高峰痛苦,便也把自己囚在一个荒洞中。
他现在就跌坐在山洞中,从他坐的洞中看到对面山峰上往下飞落的瀑布,在
阳光的反射下,现出蒙蒙的七彩水珠飞溅,光景还真的美。
只不过高峰燕不是为了欣赏风景才住在这儿,他是为了观看那蒙蒙的水雾才
到此来的,因为水雾中时而会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影像似仙女一般在虚空的水幕中飘荡……那是梅子姑娘,一个十分善良但
内心却又很坚强的姑娘。
高峰就是为了思念梅子,他才像个苦行僧也似的坐在这个荒洞中。
他已经住了十多天了,他还是一如刚来时一样。
就在他直直的凝视着飞爆的时候,忽然间,有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孩子,赶
着四只山羊从山道上走过来。
高峰看的心中一热,他想起过去的日子。
过去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吃穿住虽然苦了一些,但那总也是没有饿肚子,
未曾受风霜,下来也总是一觉到天亮,而现在——
现在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都不缺,只是精神上可就不一样了,痛苦折磨,
打击沮丧,实在令人要抓狂。
*** *** ***
他向那个小孩招手,他叫的声音很温和。
「小友,你放羊。」
「是呀,我放羊。」
高峰怔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孩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是城里还是?
高峰道:「快吃饭了吧,你饿不饿?」
「饿,你有吃的吗?」
高峰当然有,他掏出一块酱肉,塞在小孩手里。
那孩子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啃。
高峰很高兴,他从前也放羊,可是他在大山里放羊,从来没有人会送他一块
肉吃。
他看着孩子把肉吃完,笑笑,道:「吃饱了?」
那孩子拍拍肚子,道:「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自言自语的道:「你是好人,喉,只可惜你没银子。」
高峰怔了一下,道:「银子,还想讨银子?」
那孩子点着头,道:「是呀,跑了这么远的路,我好像是白跑了一趟了。」
「白跑?」
「是呀,我冤枉一趟路程了,
高峰道:「你不是放羊的人?」
「才不呢,我是送信的。」
「为何人送信?」
「你呀!」
孩子眨眼笑起来了。
高峰也笑了,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应该住在吕祖道观的。
他一把拉住小孩,弄笑:「终于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白老道的徒弟吗?你叫……
重……生……」
是的,那孩子正是重生。
他本在「龙记客栈」侍候白可染,却被朱掌柜派来此地送信。他还真像放羊
的小孩子。
*** *** ***
怀中取出信一封,小心的交在高峰手中,重生道:「给你的,我走了。」
高峰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给你。」
重生道:「真给我银子呀!」
高峰把银子塞在重生手上,道:「别叫你师父说我小气。」
重生看着银子,不由得落下两行泪水来
高峰吃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我师父几乎死掉。」
高峰眼珠子一瞪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重生抬头四下看,立刻对高峰道:「高爷,你……」
高峰瞄眼:「别叫我高爷,我才大你几岁。」
重生道:「高少爷。」
「别叫我高少爷。」
「那我叫你什么呀,总不能直呼你的名。」
「叫高大哥。」
重生想了一下,又道:「我师父被人刺了一家伙,流了好多好多血。」
高峰憋声:「谁干的?」
「三船帮的人。」
高峰咬牙,怒道:「又是三船帮。」
重生便把白可染受伤经过,向高峰说了一遍。
高峰早已血脉膨胀,全身骨节咯咯响。
他重重的道:「好个白可染,赴汤蹈火他真的干,他一心想为坝上壮烈成仁,
只可惜他也失手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抿嘴:「这都怪我,襄阳城外我没有把洪百年的头切掉,
到后来,白老兄反而被姓洪的认出来,真够衰的!」
重生道:「你看信呀,高大哥,。
高峰忙把信拆开,低头看,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写道:「杀洪百年。」
他把纸撕碎投向小溪中,对重生道:「回去,告诉朱掌柜洪百年若不死,我
死。」
这是决心,高峰下了决心,他看着重生走去,便也走入荒洞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