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山脚下是多年以前被大周焚毁的蚌城海港。
斗转星移，这里现在已经不是居住着许多
的地方。当地的达官贵们如
果要找到她求禅问道，请教一些佛法，同样需要长途跋涉，行经大片荒无烟的
旷野，他们最后还需要劳动自己的腿脚爬上山来。但是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国
前一个朝代的王尊崇传自天竺的教法，而在以后的这些年里，会各阶层中开始
增长出敬佛的风气。传说证菡寺里这位来自中原的
僧虽然年轻，但是她在周
地的粤省掌管着驻有上比丘尼的寺院，甚至有怀疑她可能是大周岭南王的私
生儿。虽然如此，证菡在长山山腰建造的这座修佛的处所，只有一间神堂和堂
后两间住的
屋。庙里还有两个跟随她的尼姑，她们可能是山下渔村的寡
，因为家中发生变故落到走投无路的处境，才出家住到了庙里。证菡和她们两
个在简陋的寺院旁边种植木薯蔬菜维持生计。
证菡也许并不缺少财富。前来谒见她的高官和富商为庙里捐献香火都是心甘
愿的一掷千金，但是证菡每次都要求他们带去自己保管着，而她会在需要的
时候上门去取。按照国官商两道中流传的说法，结识证菡是与大周王朝建立良
好关系的直接途径，但是广大民众却渐渐的相信这个年轻的大周和尚是一个能
够治病救的菩萨。和尚的法术包括使用各种叫不出名字的根和树叶熬汤给
喝，或者是用细小的尖针扎满的背脊。而且这些法术管用。传说她曾经用一
根小针扎了一个一辈子瞎眼的老
，那立刻就能看见光亮了，还有一个遇到风
在外海翻船淹溺的渔民，当他被冲岸边的时候应该已经断气很多天。大家把
他抬到证菡寺门放下，然后就见到他开始从嘴里往外吐水。
伴随着佛学佛风的传播蔓延，国的都城里也建造起一些富丽堂皇的珈蓝寺
院，它们总是邀请证菡前去参加各种重要的佛务活动。修行当然是一件重要的事，
行路也是一件重要的事，从海滨去大湖的这条路很远，靠的脚要走很长时间，
可是证菡走过很多遍都没有厌烦。证菡寺的住持会留下一个僧看家，带上另
外一个僧徒步走上一个月。这条道路经过的许多地方看不到什么迹，相反倒
是常有野兽出没，总是在手里提着一根白蜡木的棍子。对于证菡来说，她用
这东西能够和易公最
锐的禁卫士兵对战到第十个，这个国家里大概也找
不出多少男能够打得过她，实际上这支护身长棍很快就成为大周得道高僧的
特别标志。证菡住持另外一个特立独行的地方是永远赤足，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脚
下有残疾，但是没有见到她穿过鞋。即使是啸聚山林的土著强盗见到走过来一
个这样扮相的，也会知道他们这一撞见了什么样的好运气。匪徒们争先恐
后的奔出藏身的地方挡在道路中间，却是为了跪在地下恳请菩萨摸一摸自己的
，祝福他们以后打家劫舍能够多有斩获。
证菡提着她的棍子，赤脚走在国京城的大路上，她去访问那些曾经迢迢行
远，专程赶到证菡寺里上香拜佛的大物。证菡请求他们在城中各处寺庙中安排
布施。布施的都只是普通粥饭，但是希望能够每天进行，一施一年，等到她下年
来再另请一位可以接替的。
不管是国王的文武官员还是修佛的僧众，京都城的各色等见到证菡都是
恭而有礼，笑脸相迎的，不过他们可能并不是真就那么喜欢她，他们也许只是怕
她。国自居藩属已经向大周朝贡了不少年份，但是中间
发出一场恶战，被杀
光了一座城市的，心怀怨恨是可想而知的事。他们现在的国王鼓励传播
佛法，或者是一种打压前朝政敌的手段，也是要向大周表示臣服的态度，连年征
战的结果是积贫积弱，他们确实没有余力再为争霸打仗了。
证菡在城里出席各家寺院的佛事，它们甚至为她组织过法会讲经。很早就
有官员邀请证菡移居京城，他们会专门造一座大庙供她住持，证菡没有接受这个
建议。但是她保证每年都会来。她在余生中每过一年都要走一趟大湖，那是证菡
以前曾经立过的誓愿。
如果知道熊和老虎不到惹急了并不伤，多见过几次蛇蝎也习以为常的话，
会觉得山里除了宁静致远，修身养
之外，其实还很安全。证菡知道对于一个
名声远扬的周朝尼姑，城才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国新旧王族的血腥权斗并
没有结束，对于大周势力的渗透究竟是利用还是抵御，各方也都心怀算计。即使
不去考虑这些统治者的复杂矛盾，就是哪个狂信的天竺教徒为了捍卫自己的信仰，
从后边捅她一刀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正因为她
可能会死，她才要去。
证菡觉得有太多的事都还活在她的身上。她常常觉得有点活不动了。走进
可能会死的地方让她心跳加快，呼吸也更长，更
，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对自己承
认，那却可能是一种隐藏在暗处的快乐。那些躲藏的事也许从来没有离开，它们
帮她做出决定，为她指出可能会杀死自己的方向，而后她就会顺从地走过去。她
遵循召唤，远离中原，来到这块隐藏着敌意甚至仇恨的国地方传道并且行善，
这像是一个命运指定的目的地，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别的事可做。
证菡停留城的时候是在尼庵里挂单居住，有一天晚上一伙穿灰色衣服的
走进庵中找她。那么我终于等到了我应得的？证菡想，就会是在今天了吗。
证菡想，他们会折磨我吗？年轻心跳的快了，呼吸也紧。可是她觉得自
己并不真的就有多害怕。那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体验。大周僧平静地等待着
他们开，或者直接动手好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安详如水。
这一天找上门来的是些国王室的宦官，他们非常和气地安抚了从大周来的
年轻尼姑。领的公公告诉证菡说王景仰中原的文化，他们依奉了王命前来，
完全没有要对她不利的意思。他们只是邀请她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聚会。不过证
菡当然并不相信他。尤其是以后他们乘坐马车走了很远，她被带进一个高墙环绕
的院子，里边一路上层层门禁，谁都能看出来那是个用来
办特别事务的地方。
而且还有一个通向地底下去的
。那些太监们对她说，敝处地方狭小了，有点
响动互相妨碍，做成暗室可以避开闲。关上门以后就算有点喧哗也不容易传出
来。台阶高，和尚小心着下。
不用再听的闲话，证菡已经闻到了隐隐散发上来的血腥气味。棍子什么的
在这种地方就不用提起了，她只是跟往常一样赤着脚，下到
中以后脚不光是
湿的，她还觉得铺底的石有点发粘。证菡见到的一进空地是座很大的窖室，
边上开出隧廊通到更加远的暗处去，里边有些含混琐碎的响动，能够听出来那
里边还住着。证菡是以后才被领进去看过，廊道两边各自连串排下去一个宽，
小半高的砌砖低窑，外边关上栅栏铁门，被关在里边的有男有，个个都是曲
腿猫腰端坐在地下，没见有一个穿着衣服。
大周的僧证菡那天在地室里坐过了整整一个晚上。太监们在她面前使用各
种刑法，慢慢的折磨一个年轻囚犯。满屋里血雨腥风，鬼哭狼嚎，整一个晚上
没有停下，不过证菡在那天晚上真的就只是一个旁观的客。
受命于王的宦官们是在秘密侦办特别的案子。这座在地下开挖出的窖室是
一间拷问囚犯的刑堂。堂前上首摆放长条台案和高背椅子，供给持讯问的公公
还有客证菡坐，堂下陈列有各种刑拷用具。国地处从大食来，到东方去的
往返海路中间，他们也容易得到一些出自极西边地的稀奇器物。光看那座铁椅的
使用就是中原罕见的刑拷办法，它的面靠背和扶手上都有尖刺，把赤身的
按坐上去锁住手脚，再给铁椅底下放进燃烧的炭盆。还未等到另外施刑，那个
就在渐渐炽热的重重铁钉上，连番的耸动摇摆丰
大腿，哀叫哭号，自己把自
己的
撕扯出了一片淋漓的血
。证菡也从来没有见过那种有些类似梨形的恐
怖铁器，它是由数枚铁瓣收束而成，使用时
进的身体再旋转尾杆，各支铁
叶便会在体处纷纷伸张开来。
证菡闭上眼睛等过那一阵。那种时候嗓子里还能发出来的声音当然很不
好听了。整个晚上都是慢慢用过几
酷刑，昏死一泼一冷水，几反复以后
才扶到台前来，按跪在地下问一遍供。证菡当时所听到的，都是那为了准
备攻打大周的琼崖，而与她的王父王兄们秘密谋划的形，她也供认了在琼州粤
省几处地方安的眼线，还有贿赂收买的当地官吏。每录下供状都让按过
手印，而后不管她如何的哀哭求饶，一律拖下去重新施刑。大家冷眼看着她再熬
过三番五次的死活，才会赏赐给她下一个开做供的机会。
证菡现在知道所谓的铁姑娘就是依照着身的形状，塑造出两扇可以开启的
厚重木模，用来把犯关到里边。而且她也知道了被关进铁姑娘并不是必须
要死，那两半模块内侧虽然竖立有许多参差的铁钉，不过它们的长短都可以调整，
也可以完全拔除。这天晚上用来安置那个赤
的刑具就是取掉了脸和胸腹
部位的钉尖，而留在肩背腿各处的那些都以触肌为限，唯一留下了锐利长
钉的地方就是准备要包容住她
房的凹坑。等到这件形木塑拢之后，还可以
抽出垫底的踏，封闭其中的实际上是被钉子钩挂住肌悬吊在一片黑暗
处，她在整个
窄压迫的空间里还能够听到的，大概就是无穷无尽地
起来的
她自己的惨叫声音。
证菡看到从铁姑娘的基座底下慢慢流淌出来一道，又一道的鲜血痕迹。铁姑
娘从表面看上去结实严密，其实声音仍然会丝丝缕缕的泄露出来，一开始都是清
晰响亮的挣扎哭嚎。公公们后来恭请大周和尚参观刑庭后边的整座地下监牢，
等到他们礼送证菡走地面上去的时候，肃立在堂下的大木形里似乎仍然有
些响动，不过那最多只是几下微弱的呜咽了。
各位公公恭恭敬敬地把证菡一直送去住处，还给她留下了一份当晚的犯
供。虽然证菡不肯接，可是家也没有带走。证菡犹豫过一阵，最后还是没把
那东西直接扔到门外去。中原的海船有时也会行经过蚌市沿岸，用船的猪骆生
他们也不算生，也许有愿意捎带一下，也许国中还有谁等着想要看上几眼呢。
这就算是个两边的心照不宣。从这以后证菡再上京城，除了讲经论道之外，
也少不了要受公公们邀请再走一遍那个地下的去处。她也在那里看到了更多花样
翻新，能够让一个死过去，活过来，最后还是没死掉的打办法。她看到的
那个虽然一直没死，不过每一年都要大变一个样子。证菡第三次去看她挨打
的时候，算起来她大概刚到三十，但是身体已经佝偻的像一只猴子，满蓬
的
发丝里遮掩的一张瘦脸起皱打折，看着也像猴子。那时候公公们已经根本不问闲
话。一阵铁针扎
香火烧
以后，就是把她拖到桌边往一叠纸上按出一串手指印
子，这些就都是她承认了的供词。按照国市井里流传的说法，公公们要是看谁
不顺眼了就给他写一篇勾结前朝余孽的谋反罪状，带到地底下去让按手印。
两天以后那个倒霉家伙就会光着
坐在铁钉椅子上，承认自己犯下了活该千刀
万剐的滔天罪行。
证菡每次在地下刑堂里一坐就是一整夜。她在桌子后边坐的安安静静。证菡
在那里边几乎就没有开说过话。不光是无言，无声，僧空的眼睛里像是根
本就没有眼神，她看上去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物。其实就是证菡自己忆起
来，她也记不住当时一件一件的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证菡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慢慢的想。在她的眼睛前边会慢慢浮现出来一张被疼痛煎熬着的扭曲痉挛的
嘴脸。她有时候这样独自坐着，一遍一遍的听那个凄厉的哭叫和哀求。证菡
知道确实还有些事是她一直都能记得。
证菡记得后来有一年听提起了塔林。那已经是她第三次走到城，又要走
去的时候。送她出城的和尚们说，等到住持明年再来，就能看到塔林重开的
样子了吧。
离开城走出一天能见到大湖的边沿。旱季时的湖沿淡薄敷衍，? href=''/qtlebe/yueyue/'' trget=''_nk''>悦悦Ｃ５?BR>往前铺出去无穷无尽的淤泥浅水，凤莲和青萍在水面上四处漂浮，间杂着络绎生
长的野姜茭。国的旱季总是晴空碧
的天气，热烈明亮的太阳照耀底下，一
道青石建筑的长堤分隔开泥水中丛生的低，同样是无穷无尽地朝向漫漫平湖的
远处伸展出去。长堤的尽湖光氤氲，水天蔚蓝，平镜一样的水面上浮现出五支
高低错落的尖顶，仿佛是从太虚投
下的神秘幻境。
石堤尽就是那座声名远扬的国塔林。塔林的基础是从湖水处使用大块
石料垒砌的一座方台，台上建造层层走高的殿堂廊，殿内廊中各处地方遍布的
浮雕坐像姿态万千，其中都是依照故事传说刻画而成的帝王战士，妖魔鬼怪，还
有各种飞禽走兽。三层大殿的楼顶四角各有四座尖顶的塔楼，它们簇拥的第五座
塔高耸两余尺，可以俯瞰湖面萦的低云。旅行的客围绕着湖滨渐行渐远，
从早晨走到黄昏的时候，再过去看看，它们神圣的剪影仍然凸显在嫣红的晚
霞中间。
塔林原本是佛外之地。证菡从来不看。前朝国王为了礼拜天竺的神魔动工兴
建这座水中园林，从到尾超过了三十年时间，最后还是靠着王易公亲临运
筹，使用王家的力厢车赶运石材木料，才终于能够顺利的竣工，但是也就在那
一年中国发生了世代更迭的政治动。登基的新王以附逆罪名逮捕关押为前朝
守祀的男祭司，以后更誓言要重新再造塔林，光大释家的大慈悲和不思议境界。
国的统治者开始构造新的意识形态，证菡也就是在那时来到国，依傍着长山
建立起了她的供佛小院。
国家封闭了塔林，禁止民众登临其中去礼拜邪教妖魔。上万的
隶和工匠
以继夜，在湖心里劳作了另外三年时间。证菡有一天终于重新站到了大湖的
石堤，她抬远远的眺望过去，看到那里不再显现出五座参差尖顶的旧
廓。殿堂顶端最高的那座宝塔已经从底到顶变成了一具高大颀长的身立像。她
是一尊宝相庄严，姿容妙曼，手持净瓶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皈依于佛的国塔林在它最终湮没于淤积的大湖丛林以前延续了很多年。
佛像使用大块云石贴面，她在刚刚建成的时候洁白
净，与自己脚下立身的暗
大殿和群雕形成非常不同的对比。虽然当政的新王曾经表示过要改造整座塔林的
宏大心愿，不过不管是因为巨额耗资的经济压力，还是依照形势做出了不必急于
求成的政治决定，自从塔变成了立佛之后，后续的工程已经接近停止。实际上
有些传说认为塔林改建是有来自大周的和尚参与，他们负担了很大部分的建筑费
用，而他们关心的也许是香火收，他们想要先试一试能够分到多少钱。
不管这些幕后的是非究竟如何，塔林终于能够重新开放接受瞻仰和礼拜，每
前往观看的民络绎不绝。整座建筑群落以它壮阔的气势还有妙的蕴义，无
可争议地成为国全境也许是整个中南亚洲的最大礼佛胜场。证菡下一次返
城的时候也受到邀请，前往观礼了改弦而重生，佛光普照的新开塔林。她如同置
身于地牢之夜那样，自始至终保持了沉默的态度。无论我们礼拜的是哪一个神祇，
最终我们要做的仍然是来世，首先解决掉眼前面临的生死问题。神只是可以
为我们杀死别，也许还有杀死自己找到理由。我们
佛，是因为它使我们在互
相的屠戮之后可以找到地方躲藏起来，而不至于陷完全的疯狂。
证菡不知道她正在进的地方是不是足够疯狂。在行经过长堤和石砌高台以
后，们会见到观音造像脚下层层堆叠的莲花底座，这座佛像的身体就是现今塔
林的正殿，它有一个宽广的圆周，壁立参天的外廓，莲座上对外开启的大门以下
铺垫石阶，门装饰雕刻的拱券。朱红的厚木门槛以内跪立着一个赤身体，脖
颈佩戴藤圈的年轻。她的项圈里穿进一支青锡小铃，项圈后拴有可以牵引的
环链。
青铃的颈链掌握在一位黄衣僧的手中。不过僧只是沉默地双手十
迎接访客，却移动膝盖上前两步，伏身到证菡脚下响亮地磕。
带青铃的以后一直在地下拖动膝盖关节支撑着自己。因为除了全身没有
一丝一缕的遮蔽之外，这个全的也没有两只脚。她的小腿根处是切平的断
面，断面处覆盖住两盏银质圆碗。的断肢残根被银器严密地收束进去，碗边
上还凸出来一圈铆钉的尾。封闭腿腕的银器表面带环，环里再穿上一条粗短的
银色链子，那样她的两腿就被限定了分展的距离，而且也增加了她使用膝盖走路
时候所要负担的重量。
证菡在那时候已经看到她也没有手。的小臂顶端同样是嵌在银器以内，
也用粗短的系链连接到一起。残肢的略微弯曲起肘部，把两只银质的秃腕收
拢在肚脐偏下的地方，而在她赤的后还赫然拖出一条毛发森森的动物尾，
那支东西像是使用狐或者犬的兽皮做成，它应该是被直接进了的
门。
断肢拽尾的把自己介绍给客的时候自称狗婢。因为狗婢的罪孽重尤
甚于畜类，其实有一个贱名可供招唤已经是狗婢的大幸。她说，狗婢的第一个业
报，就是使用铁锯截断手足，又装上银盖，横向打尖钉。每隔十天开启一次
这四处的覆盖，再从狗婢的两臂和两腿上各截一寸长度的骨，浇淋沸油收以
后，重新敲钉封装。断肢覆银是为了狗婢的创可以不腐，不臭，当然……那个
勉强的微笑一下，当然狗婢总是很疼。
按照这样施刑下去，三个月后狗婢就被断尽四条肢体。那时狗婢会被装置进
一具琉璃盆中，体味另外一场业报。总之眼见是实，各位客殿登顶之后就
可以见到分晓。
狗婢于是附身下去，往石地面上咚咚地再磕三个响。狗婢说，现在请贵
客跟随狗婢前去观赏这座妙像万千的正大佛境。
万物成就正大的要义总是在其巍巍乎的高，亭亭然的直。走在殿内底层抬
仰望上去，大殿周围垂直几尺高的墙面上从底到顶没有一个窗，除了底楼大
门外边斜照进来的阳光，就只能看见空中有一些高低错落，零星散布的蜡烛火焰。
整个空间一片混沌，所以也不能知道哪里才是穹顶。方圆二十余丈的殿底还有另
外一种奇巧格局。大堂地坪的中间是供行走的道路，把握两边临岸的栏杆向下
张望，两边又是再地下数尺的水潭，那是淤积在石台地基，和塔林周围的大
湖水涌连通的暗湖。有一条汩汩转动的带从水面以下爬升起来，竖直地通向黑
暗的高空中去，带上捆扎住一支一支倾斜排列的竹筒，看上去是一具从地下汲
水的水车。们能够听到从顶上传下来哗哗的水响，还有一种连绵不断的隆隆
滚动声音。
断肢用她光的拖拽住一条长毛的尾，引导客走向大门对面的
高墙，她的两只膝盖渐次撞击石地面发出砰砰闷响，还有银链拖沓的铿锵，几
乎遮蔽了她颈下摇动的铃声。对面的殿墙一侧搭建出倚靠着石壁倾斜上升的台阶，
行的石梯环绕殿堂循循攀援，就像是高山峭壁上的栈道，每绕过一圈，登高上
去一层，每一层上都建有一座向外伸展的平台，那就像是栈道旁边供歇脚的
亭。沿着楼梯步步登高的客们走到台边去上下观望一阵，铁木支架承载的小台
挑悬在半空中间，当然会有些观光的乐趣，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物非常值得一看，
那就是被赤身体地锁在台上，不停踩踏滚车水的隶。
大殿从底到顶壁立的两尺墙垣上挑空建成九座悬台，每一座台上安装一具
木架水车，车上锁住一个踩水。那种依靠腿脚发动的水车构造十分简单，前
边立起一个木支架供搁放手臂支撑身体，底下安装一个横钉木做成的滚筒。
的两脚落在筒上一步一步的行走，木滚子碌碌旋转带动平台外侧的上下道。
软上捆扎的竹筒先是朝上盛起来清水，每到转过了轴要掉下行，顿时一
水柱
吐出来，浇灌到台边安置的水槽中去。水车和槽一层一层接力运转，输
送流水源源不断的升上穹顶，而每一个踩水只是留驻在一杆和一筒中间，她
的两只赤的脚周而复始，此起彼落，可是她那条无穷无尽的木筒道路永远走
不到。她也永远走不出周围一圈驻足观看的群。
塔林重新开放是国的大事，闻讯前来的信众和游客们一整天中川流不息，
爬上最高的殿堂极目四望更是必须要试一的体验。结果是众一佛地，先见
到一伙没穿衣服的子，当然都要花费时间理一理来龙去脉，这时候见到有残肢
的狗婢扭动尾移动过来，大家也都纷纷为她让开通路。狗婢虽然一直是被牵
带住系链，但是那个僧并不开说话，他的责任应该只是防备狗做出意料之
外的行动，比方说登到高处以后突然想要跳楼。
证菡现在可以分辨出群之中的朦胧光影，那是在水车木架的一点燃的蜡
烛。烛火映照出来一具赤条条，扶持着木架不停行走的身体。那个
叠的手臂平放在身前的横杆上，她的小臂和木杆被两圈上锁的铁环箍套在一起，
走动的双脚也少不了是被戴上了粗环铁镣。有劳动当然也有监管。另有一个
管事的男守在水车旁边，他穿着僧衣可是手提皮鞭，每等到群集聚起来，鞭
僧就要抬手狠打车水的。围观等被嗖嗖飞旋的皮梢退出去一圈，两
鞭下去一声吆喝：「狗畜生，抬！」
证菡当然已经知道她会认识这一张抬起来的脸。本来是耸肩弓背低低俯视的
，慢慢抬起来摆到平正的样子，那个车水的一双眼睛茫然直视，满脸散
的发里有下，有脸颊，也有耳朵和鼻子，可是她的鼻子底下并没有长着嘴。
一个没有嘴的大概是真能叫过目不忘，看上一眼，也许后半辈子都会
经常想起来。的鼻翼以下敞开一血红色的窟窿，如果它是的嘴，那是
因为它被割除掉上下嘴唇，再拔光了牙齿，里面两道参差的稚应该是她的牙龈，
她的下颌更淅淅沥沥的挂满了一圈收不住的水。佩青铃的狗婢这时已经爬到了
车水的脚下，她从滚筒和木架前边转过身来：「现在请贵客们仔细观看这
张畜生的嘴脸。仔细观看畜生的和畜生的
。」
「她和狗婢一样，都是在地狱中消受业报的牲畜。如果谨依着佛理而论，她
们并不能算是隶，牲畜并不是隶，只是一些如同猪狗那样的东西。牲畜没有
廉耻，也无从教化，所以她们和狗婢都必须赤露身体，必须使用鞭打烙烫的严刑
才能够驱使。」
虽然牵领青铃狗婢的僧并没有带着鞭子，但是这个婢确实遍体鳞伤。
「狗婢每天在晚上接受鞭和烙，」她说，「佛是有地狱的，她和狗婢都是在地狱
里受苦的畜生。」
现在婢困难地扭动身体，咚咚地走向平台的另外一侧。「狗婢知道客们
也许早就觉得好奇，想要知道将另外这具身锁在台子上的用处。」
「她是一条被活腌的猪狗，」青铃狗婢说：「用处是喂养另外的猪狗。」
像是观景露台那样伸进大殿空间里去的石坪三边环绕铁栏，水车摆在坪边朝
外的一角，车旁留出空档，靠近栈道的这也有一座竖立的木架。这座木架倒只
是一个简单的门形方框，框里还吊住另外一个。
是赤身的不必再说，她也没死。脚边放置一具瓦瓮，一瓷碗，里
边盛满了碎白的大粒粗盐，她的全身各处也染满了斑斑的盐渍。的手脚伸张
开展到木框的四角，四条肢体都是用链铐固定，为了要让她面对看客们一直仰起
脸来，她的发也用绳捆绑牵拉到框架的横梁上。往前瞪视的眼球赤红，
充血，像是两个山楂果子一样凸露到眼眶以外，她已经被围着看着经过大半天
了，可是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眨过眼睛。
「被盐腌渍的牲畜不能眼。」青铃狗婢平静地继续解说。「她的上下眼皮
都被利刃割除掉了。」
「赤体车水是一业报，剜身施是另一业报。谁都逃不出去。牲畜踩踏滚
汲水都有定量，如果鞭挞督促之下，每天仍然走不到五千步数，隔就是领出水
车，锁到这边的门架上充作畜。」
「至于活割生腌的各种节，无非是切碎皮以后遍刷咸盐。为要延益其痛
楚，总是从房，肩膀手臂各处肌肤丰厚的地方先行手，每每四肢赘已
经枯黄如同败木，苦咸透骨髓，而牲畜依然两目炯炯犹是生焉。其形，其神，
诸般的凄惨恐怖狗婢不能以语言尽述，还请客们自行观看。」
客们自行观看到的那个，究其实也，也许只能算做大半个。除了
她已经没有两边的房之外，她也不一定还能算长着臂膀。她那两条被拉伸开去
锁紧在木框边沿的手臂，其实只是两支铰接相连的长条臂骨。那两对露的骨节
周边还有一些残断的筋脉，不过连皮带都已经被削刮的净净，同样被剐成
了骨的还有她的两条小腿，那些锁铐她手脚的链条，其实就只是捆扎住了四截
枯骨而已。至于她的两只仍然踩在地下的咸脚，当然也被剜出许多创，只
是一般生灵的脚爪总是骨多少，结缔坚实，不易剔除的筋腱仍然镶嵌在趾骨的
缝隙里，帮助她们保持住了一些藕断丝连的形状。
「纵然是截断四肢，只要继续饲以食水，也并非就是必死。」匍匐于地下的
青铃狗婢从游腰际的高度仰视他们的惊慄表，略微的等待片刻才继续发言。
「一般总是要剜尽以后，才会从腰背肚腹腌割躯体，到那时畜生周身巨痛，
盐卤亦渗于心肺肝胆之中，她便会在两三内送掉狗命。」
狗婢最后略略浅笑，她提高了嗓音：「她现在还有大腿可以贡献。现在请诸
位客观看牲畜相食。」
腌了是要吃的。守在平台的管事和尚从水车上解下刈唇拔齿的汲水。
虽然离开了水车，她的两手还是并拢起来悬举在颌下胸上的部位，那是因为
她的手腕一直和项圈锁铐在一起。如同证菡在地室下曾经见到的那样，的步
态蹒跚，身体佝偻，那两只细瘦到就像母猴脚爪一样的赤足在石地下抽搐踉跄，
流拖动起来一长列粗环大镣，铁链在地下动着爬出一段，又爬出一段，总也
没有爬到个尾，原来她脚下锁住的链子是要一直连接到铁栏杆上，也算难为她
戴着这条东西，还要整天不停脚的去踩木子。
管事和尚只是跟在的身后，并不开说话，自行跪倒在木架悬挂的
咸底下。朝向身后观众们摆放端正的赤肩背上一片淋漓模糊的血，这
里是她一天车水的时候挨打最多的地方。木架底下摆放备用的物件除了割取
的刀子，还有并不是平常使用的铁鞭。执事的僧去提起那条鞭子来，给大家看
过鞭身上辚辚的金属钩刺。
一鞭抽打下去，飞扬起来一路血。车水痛叫一声往前栽倒，她的手被
拘束在脖颈上，没法用做支撑。是被抓住颈环从地下提起来身体，她的脸面
已经被鼻流血染成了赤红的颜色。脖子还被提在手里，大腿和又重重挨
过两脚：「跪挺直了，跪好！」
抬手再加一鞭。
每一次被打倒下去，总是要被再一次拖拽起来。和尚最后终于放开去捡
刀，他有些费劲地拉扯割划一阵，从架中悬挂的大腿上切出一小条咸，
条也被高举起来展示过一圈，那上面绛红的廋略带点白的脂肪，不过都凝结
着盐末。跪在地下的车水仰起脸来承接，她大张的嘴毫无遮掩，几乎像是
一包覆着蠕动膜的井，而后她更加贪婪地伸长出舌。
那已经很像是在给动物喂食。僧手提腌渍的饵料在脸上抖动过几下，
直扔进她的嗓子里去。没法咀嚼，她只是伸直脖颈努力地囫囵吞咽，她的喉
一阵起伏痉挛，同时发出了响亮的哽咽和呃逆。
「牲畜无可理喻，只是知道畏惧疼痛。不论发生任何抗拒的事，只管一顿
痛打必然可以驯服。她当初就是在种种酷刑的威下吃掉了一整具同类尸骸。那
东西曾经与她同船共渡，也算她的造业，所以才要她独自负担。她现在或者已经
觉悟到了什么才是牲畜的正见。」
青铃狗婢再加上一句补充：「整劳动的牲畜其实喜欢吃盐，而后她就会有
排泄。」
从大殿穹顶高远的黑暗当中传下来桀桀的铁链沉降声音。一座粗链牵吊的琉
璃坐盆渐次下落，缓缓地停靠到平台边缘。琉璃盆中安置有一具断绝上下肢体的
赤身，仰脸向天，她的嘴里进一支晶料的漏斗。
管事和尚打开栏杆上的一扇小门，抓住系链将盆子和一起拖进平台上来。
台上的烛火映照出那个洁白的光和赤身，但是她的脸颊肿胀泛红。盆的
颈上紧密地环绕着一支透明的项圈，她戴着那东西一直在不屈不挠地扭动身体，
努力地要把脖子伸展到更高的地方去，那时她的鼻翼用力噏动，从她的胸脯处
发出嘶嘶的进气声音。她像是很难吸到空气。
跪伏在地下的车水终于吞咽进去四到五条，她在进食完毕后才被允
许爬起身来。不过在她走水车的道路上现在增加了那具琉璃的钵盆。车水母畜
在盆边周转自己的身体，她分张双腿骑跨到盆仰天的嘴脸上，正对观众摆出一
个屈膝下蹲的姿势。而后牲畜开始便溺。
沿阶一路登高要经过九座天台，置身在这样高远的地方踩车水，当然不能
经常上下走动。实际上依照狗婢的解说，殿中牲畜一旦被领到了台上，按例都是
至死不能再离开，无论睡眠休息还是吃喝拉撒都只限在这座两丈见方的台面以内。
饲喂是依靠看管僧带上来的粥饭，另一件常用具就是移动使用的便盆。等到
晚上殿门关闭，也许她们还可以继续汲上一些水来，打扫净平台并且冲洗一下
身体。
狗婢继续娓娓的讲述，这座琉璃盆是中原上国大周的玄妙赠礼，她的寓意，
当然是告诫众生腹贪欲都只是枉然虚幻而已。而且凡生，即是如窒息般的苦。
这个盆颈上的水晶环圈采自南洋的海，平常放置的时候都分成两个半圆，只
是环套到有体温的活物上榫起来，晶环就会自锁。传说晶环是由远海渊下至
纯至净的冰水，历经过成千个世代的上万重压力才能凝聚成形，凝结以后坚不可
摧，但是却有一种特别的变化，那就是锁锢的项圈必须经常浸水，才能保持住最
初的圆周尺寸。
盆被锁上了颈环之后如果不洗，不湿，一直与水隔绝的话，晶环就会渐渐
起皱萎缩。虽然每天收小的幅度细致微，光靠着眼都看不出来，但是自己脖
子上益增加的压迫感觉一定会是点点滴滴的，全都落在那的喉和心上。如
果听凭晶环继续变化，大致会在一两个月内完全阻断呼吸。最可怕的就是在最后
那几天中，嗓子里若即若离，将断不断，从鼻一直到喉管，连心带肺牵肠挂肚
的整个身体要扭曲抽搐过大半柱香的功夫，才能吸进去小半空气。到那时的
脸已经被憋闷成了猪肝的颜色，嘴唇青紫，两眼反白，至于下身前后一阵一阵迸
放出来的肮脏污秽，她自己还有没有感觉都不一定。反正到了就要断气，那些
事早已经微不足道，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念，只能是拼死拼活的再把
一小子气息往外吐。
全程反转过来，倒去再做一遍。花费了多少力气收进去的东西，还要花费
多少力气再翻出来。这样的反转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三五十次，这样的事一天
要做上一万次，根本就不会停下。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从今往后的第二天还是
第十天里，她只是知道但凡一天不死，这一整天里就要这样一正一反的扑腾，那
就像是没完没了拉扯在脖颈上的一把钝锯子。
至于锁闭喉如何吞咽的问题，那是因为盆含的晶料水斗底下连接有
肠胃的蛇皮管道，皮革软管内安置长串截成小段的陶筒，如此就能够既易弯折
又有支承。所以即便已经到了气闭身死的最后关，她的食道却仍然可以畅通无
阻。
说到了这里狗婢准备做出亲身展示。首先是由当场的两个僧力挟持住盆
的左右臂膀，把她的身体按倒在平台地下。琉璃盆底虽然有些重量，但是边沿
圆滑，所以也就顺势的往前滚转过去。琉璃明净透光，一个顺带的好处是围观的
客可以看到平常难得显露的盆底，那底下满满塞住两团横截的大腿断面。不过
狗婢要做的是拖动残肢和狗尾从前边爬过盆的光秃顶。她有些吃力地分张开
胯部，夹持住底下那条体的后脖颈子。狗婢全身抖几下，她的尿水洒了出
来。
「狗婢骑住她的脖颈撒尿可以润泽她颈中晶环，环圈遇水略略松弛，又可以
为她延续几天命。只是狗婢的两腿每隔十天也要截去一段，总有一天贱婢的狗
腿会短到不能再横跨她的身体。到那时一切顺应自然，她会在月余之内勒毙于环
中，而那也就是狗婢被绝肢装盆，承受下一场业报的时候。」
「狗婢已经命中注定，要使用舌为殿中受罚服役的一切恶缘孽障收纳粪尿。」
青铃婢子摇动她的和门中进去的黑狗尾，向后倒退着离开身下盆
的身体。她说，晶环遇热而，无水自紧，等到尸身寒冷以后却会自行分成两
半。到时注水浸泡恢复它的原形尺度，就可以再用到贱婢的狗脖颈上。
到了这时车水的已经被重新锁扶杆滚筒，抽过两鞭让她打起神赶紧
踩水，看管狗婢的和尚也牵起颈链拉扯几下，领着那个赤身佩铃，拽尾膝行的观
光导游走上继续环绕大殿攀登的楼梯。才看过了第一层奇景，嘴中都是啧啧赞叹
的客们纷纷跟随上去。传说在沿途的另外八座高台上还有金木水火诸狱，木橛
穿，灌烙，施加在车水身体的各种
虐手段不能胜数。这样看来在
门时候捐献的十两香火银子可真是花对了地方，要不是亲自耳闻目睹的走过一趟，
我们这些庸常凡怎么能知道善恶都是因为缘起，能施霹雳手段才见菩萨心肠呢。
沿途而上登遍了九层高台的客，最终能在九层更高见到笼罩的大殿穹顶，
从这个地方往脚下看去，底下走过的来路已经是一片黑暗的渊。不过上升的台
阶还在继续延伸。们在穿过一个狭窄的楼梯出之后，突然会发现自己的周围
已经是一片光明。他们已经从佛像体内攀登到了颅的高处，从塑像的下颌到
顶是另外的一层分隔楼厅，菩萨的眼睛和发顶的装饰都是使用透光的琉璃做成，
她含笑的嘴唇之间是镂空的栏杆。
从这个高处再一次听到的水响是来自于们脚下。从栏杆俯视可以看到菩萨
胸前宽大的衣襟和她手中握持的净瓶，一支泉正从倾斜向下的瓶奔涌而出。
那就是佛像身内的九座水车源源不断地汲取上来的湖水，它在空中划出一道高悬
的弧线，重新溅落到塔林石基前的大湖湖面上。散开的水雾甚至显出了彩虹的颜
色。
我们在茫茫黑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条复归流水的彩虹。从这样一个高
处远望自己常住家的地方是一种奇特的体验。十里以外的绿色湖滨变成了一条
细致的丝带，在那以后的一整片平原尽，们居住的城已经渺小的如同蚁
一样。我们或者从来都知道生活是一种凡庸的琐事，但是当它有一天被这样俯视
的时候，更加令震惊的也许是绝望的湮没感。无论在那里面曾经而且正在发生
多少的疼痛，怨恨和别离，它仍然显现出安详静谧的外表，疼痛，怨恨和别离都
不是它们自身，那只是一场漫无目的茫然，那就是既没有分别也没有差异的大慈
和大悲。
佩戴青锡小铃的婢拖带着她手脚断面上连系的银链，引导客们登上九座
石台，一直到达最高处的观景楼层。她陪伴大家一起返地面的时候变得沉默，
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事还需要解说，她只是在大殿出的地方并拢膝盖，伏低
身体向游客道别。证菡在到城以后找到适当的机缘询问过塔林的事，塔林现
在也能算是一个礼佛的场所，她想知道被送进塔林的们是不是还有机会到外
边来。比方说如果证菡寺想要领走那个佩铃的去自己寺中服务，这样的请求
会得到哪一位管事的大物批准吗？
证菡住持在城已经要算是一个不会被轻视的名字。她后来等到了应。首
先是依照着相继的因缘，那些正在殿中经历地狱苦难的众生都是国王为佛的献礼，
她们终身不能离开塔林的命运无可更改。但是如果证菡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觉悟，
针对其中一一事发起愿心，那么她会得到她的善果。
这个意思是说如果证菡希望解除那个戴铃的痛苦，可以变通的解决办法
是杀掉她。居中转告消息的特别提到会是用绞，虽然依照定例都要经过三到四
绞才能断气，不过比起截断全部四肢再去坐莲盆肯定还是好过很多了。现在的问
题就是，住持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是的，」证菡平静地答。证菡知道我们在觉悟之后，所要做的仍然只是
重新来世，依次解决掉庸常的诸般生老病死。
于是她说，「那确实就是我想要的。」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