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大家仍以两个论点为主,实际上意见已经随着每波对谈逐渐统合。
安洁莉帕十分敬佩茱莉亚一一瓦解反对意见的气势,又因着她的对答如流稍稍沉醉,结果就是在整场军议上发了九成的呆,脑袋充斥太多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画面。
军议的最后,全员皆同意茱莉亚的提案,支援部队将立即赶赴克蕾莎准将所在之处,并且表态支持准将。
至于包含欧西丝上校在内的俘虏为何如此坚决地与友军敌对,只得待西方军状况解除再行处理。
大伙开始忙碌之时,茱莉亚来到安洁莉帕身边,为心神不宁的她做了简单的总结。
她们俩都尽量不去想昨那件事──即安洁莉帕的自言自语被众军兵解读成告白、掀起轩然大波的窘况。
虽然事很快就落幕,也没多少
在意后续发展,两位当事
不免尴尬了些。
姑且不论安洁莉帕到底是因为茱莉亚整理的重点,还是因为她向自己攀谈,总之当谈告一段落,指挥官大
总算有了重振
神的余裕。
看着安洁莉帕神严肃地向参谋准校下达命令,茱莉亚决定忘掉稍早不经意瞥见的害羞表
。
营帐外刚开始準备早餐,行军命令接着下达。
考量到三千张肚皮正先后发难,安洁莉帕只能先请大家迁就从本部带出来的乾粮包。
本来这东西只是预防万一之用,因此若非长居前线的士兵,几乎只在新训时碰过手掌大的方形鬆饼、圆扁状蔬菜饼乾与两粒可可球。
又硬又难咬的鬆饼,加上又乾又苦的饼乾,再加上又沾手又黏牙的甜点,毫无疑问地使安洁莉帕的名字不断被众官兵挂在嘴边。
即使是超级崇拜她的茱儿准校,也暗自在心里扣了安洁莉帕两个百分比的分数。
负责护卫车队的机甲兵员倒看得开,她们在出发前,就把那些看起来不太像食物的东西全塞进肚子里。
总员七十名,只有一员差点被一大鬆饼搭可可球残忍地夺走
命,幸亏她的直属长官──菲莉克丝上尉一拳揍在她软绵绵的腹部上,才化解乾粮包带来的危机。
支援部队开拔约一个半钟,准将、潘蜜拉、波赛莉娜三部先后发来请求支援的讯息。
安洁莉帕不予回应,继续往准将阵地移动。
她不认为潘蜜拉或波赛莉娜不会找藉涉进军,事实上先锋队确实传来遇袭的通报。
只不过袭击者并非西方军,而是昨晚战斗报告中出现的「怪异的漆黑」。
安洁莉帕对这消息无声嗤笑。
无论来者何,希望她都能做好吃足苦
的打算哪。
毕竟,先锋队可是由锐中的
锐──「那三个
」所率领的机甲兵队。
安洁莉帕信誓旦旦地督促车队继续前进。
然而,侦敌报告才传来不到一分钟,紧接着又传出新的回报……异常频繁的通知令安洁莉帕感到有些不安。
该立刻下令护卫部队提高警觉吗?不,还是先接收报告吧。
她不能在副官面前表露感,于是尽量做出镇定的表
,接过随从递上的话筒。
「这里是安洁莉帕中校。
茱儿,先锋是怎幺回事?」「报、报告中校!威胁已经解除!」「就算先锋队再怎幺勇猛,这也未免太快了吧?」「这个嘛……应该说,是敌方太弱……?」「……啊?」「好像是说,敌方因为阳光太强,刚开战就瘫软在地的样子……」「……」在昨夜的报告中,被叙述成「突然战场、引发混
,后遭我军机甲兵一击击溃、落荒而逃」的
,虽然是那种令
啼笑皆非的角色,没想到还敢二度前来。
或许这次已经做足迎战準备吧──如此思考着的安洁莉帕,听到茱儿准校所做的回报,只感受到莫名其妙的脱力感。
「……有将她抓起来吧?」「有的!现由机甲兵队移送至前部二的收容车。
」「慢着,改送至左翼三。
那再怎幺笨,还是得预防她与其她战俘相通。
」「是!」茱儿准校神饱满地答道,便切断了通讯。
安洁莉帕望着随颠簸道路颤动不止的前侧车窗,思绪飞转过一片片土色的沙尘之海,强迫自己暂且遗忘解放军给她们留下的诸多疑惑。
当前的目标是西方军、保住克蕾莎准将的命、尽量避免自家
内斗。
这是总参谋长亲自托付的任务。
无论如何,都必须办好。
在思绪更进一步西方军这个议题之前,安洁莉帕不得不将会让她分心的事物排除掉。
于是她略显无奈地看向身旁的司机,以眼神告知对方别再一个劲儿地偷瞄她的胸部。
车内空调故障已经够恼,比平常多解两个钮釦也差不多是她的底限。
她承认自己几乎不在她面前露出
沟,若天气真的热成这样,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啊。
既然不是刻意引诱两手应该好好放在方向盘上的司机小姐,真的、真的、真的很希望对方别一直分心在她身上了。
这种让感到害臊的目光,再加上时而浮现在脑海的某
面容……不管怎幺想都会很不妙。
安洁莉帕面带红润望看侧窗。
必须排除掉的事物还有一桩。
可是,不管她多幺努力,胸还是越来越紧张,身体也变得越来越热。
「呼……」忍耐、忍耐。
要是在这边失态就不好了。
安洁莉帕微微地皱起眉,在一片乾燥如沙漠般的炽热中,按捺住绿泉的诱惑。
§她在黑暗中默默哭泣。
早在眼泪流尽以前,喉咙便已哭喊到枯竭。
即使如此,悲伤的绪一点也没减少。
巨大到令黑色花园枯萎凋谢的悲伤,不断地、不断地自胸涌现。
苟延残喘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痛到好想抛下一切。
可是……她不能死。
最后这朵不讨喜的花儿,是心的她在生命的尽
所留下的遗产。
为了达成那个的遗愿……就算再怎幺痛苦,她都会活下去。
「玛尔克森的臭猪,给我起来!」脖子好痛。
脸好痛。
脸好痛。
「妳马上就会后悔,当初为何不跟着妳的狗主一起下地狱!」胸
好痛。
肚子好痛。
胸好痛。
「莫莉,把她抓好!」肚子好痛。
好想吐。
私处好痛。
好痛……「把她眼罩拿掉!别在那边畏畏缩缩的,快做!」黑暗被夺走的那一刻,眼皮带着微黏的触感迎向白花花的朦胧。
映眼帘的是迅速
近的拳
。
鼻子的地方发出短促、沉重的「喀」一声,炽热迅速向四周散开,眼睛、鼻子、嘴到牙齿在热度升上来以前,就先痛到她忍不住张
哀叫。
乾黏的喉咙只发得出沙哑的低鸣,没了泪水的眼眶乾红成一片,鼻子与嘴里的血味很快地瀰漫开来。
她痛苦地垂着,全身像没了骨
似的瘫软。
身后的士兵很努力地将她固定成站姿,好让眼前愤怒的同伴狠狠发洩一番。
「妳这该死的杂种!」灼热感丝毫未减,她的下就被身后那
举了起来。
髮丝被汗与血黏得满脸都是,黑色与黑色的狭缝间仍是一片雾白,只有在挨打前一刻才看得清楚,向着眼前飞来的东西究竟是什幺。
这次「喀」的声音与炽热感集中在左眼,不像前次那种扩散到全身的疼痛感,而是尽数分布在以左眼为中心的小圆圈内。
被沾血的拳直接命中的眼眶传来令
害怕的闷痛,视线变成好像坏掉的通讯萤幕,其中一半不受控制地闪烁着带有杂质的红黑色画面。
她曾经被像这样殴打脸部,当时的施
者并非军
,只让她左眼肿了两晚。
但是这一次……「参谋是吧……解放军的参谋是吧!」别说是红肿了。
当红色杂质迅速自半侧视界消失,随后降临的是不同于闷痛的恐怖。
眼睛已经……「好好地用妳那只眼睛看着我!叫妳看着我啊!」身后那扶着她好让她慢慢跪下,一只手发抖着来到她右眼边,将她又髒又黏的眼皮大大地撑开。
眼球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有点冷,接着是很不舒服的酸痛。
她用仅剩的右眼看着哭泣的施者。
「就是妳……夺走我心的
……」眼神中混杂着愤怒、悲伤与绝望的那个
……简直……就是未来的自己。
「我的……梅露……」那是被巨大的悲伤彻底摧残,「啊……啊……」被崩溃的现实无蹂躏,「……啊……」什幺也不剩的……绝望的空壳。
后来肚子又挨了三……还是四下的重拳,她忍不住呕吐,酸都卡在喉咙中间,身后那名懦弱怕事的士兵才赶紧找来军医。
原本以为会就这幺被打死,可是施者并没有继续虐打自己,而是独自呆坐在充做囚房的运输车内,双眼空
地望着她。
「梅露……」然后……千代缓缓闭上了右眼。
她有着一乌溜溜的长髮、黑珍珠般的眼睛、
白的肌肤与细致到和常
不同的五官。
对于多数来说,黑髮黑眼是稀有可怕的存在。
对于那个来说,则是平凡到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能让那个摸摸自己的
、拥抱自己的身体,也就值得了。
如此一来,就算被留在这个孤单的世界……仍然会有面对明的勇气吧。
§崔荻莉上校面向被映成一片金黄的巨大城墙伸了个懒腰,再打个没啥素养的哈欠,才慢悠悠地穿起副官递上的制服。
士兵们在她的营帐前布置桌椅,伙食官随后送上早餐。
帐里,衣衫不整的梅玛还夹在陪寝军官之间呼呼大睡。
崔荻莉多瞄了眼梅玛外露的美,才兴味索然地走到餐桌前,与三位副官共同享用早餐。
没有培根固然可惜,麵条也差强意,不幸中的大幸是
酱罐
的味道还过得去。
看来不早点夺回亚库兹克果然不行哪。
崔荻莉吸了麵条,嚼没几下便吞进肚。
她在心中替自己受难的味蕾哀悼了一分半,再拿两秒钟替手中握着粮包的士兵们打抱不平。
然后听着副官们的闲聊,一派悠闲地吃着洒了乾豆子的酱麵。
她从以前就很讨厌波赛莉娜这个,倒是没想过终有一天竟然要与之为敌。
与其说那能力卓越到令
妒嫉,崔荻莉只是单纯讨厌她假清高而已。
所有西方军军兵都知道,亚库兹克是有着一个统帅、两个派系的都市。
要不是选择克蕾莎?雷默准将的掌权派,就是潘蜜拉上校的在野派。
可是那个,既不打算攀附准将,又不愿与上校等
为伍,也没有搞第三势力的迹象。
换言之,就只是保持中立立场而已。
她不接受收买,也不惧怕恐吓,俨然就是一清流的楷模。
毫无疑问的,这将使波赛莉娜更加惹厌。
无奈她手中握着的是规模最大、实力最坚强的机甲师团,因此大家再怎幺讨厌她,仍然有所节制。
要想以武力制约波赛莉娜的部队,除了靠各师团长联合起来,就只剩下西方军最锐的一部──野百合大队。
联合阵线她们已经办到了,野百合则是准将直属部队,三方抗衡的势就此成型。
不管哪方都很清楚,一旦任何一边开始失衡,况不可能受到控制,只会越演越烈。
就算是看似中立的波赛莉娜,也绝不会在失衡的棋盘上保守到底。
如今,那果然露出狐狸尾
来了。
再来就看胸有成竹的潘蜜拉,会如何搞定准将与波赛莉娜啦。
用完早餐,神还是提不太上来,于是她随
付晨间例行事项,便打发掉尚在用餐的副官。
是要回帐内睡个回笼觉呢?还是乾脆在这边瞇一下就好?想起梅玛感的身材,崔荻莉就有
蠢蠢欲动的
劲。
但是做麻烦又不得安宁,还是别搞好了。
她命士兵们收拾桌面,便懒懒地伏在桌上。
总觉得今天大家都特别懒啊。
除了自己和梅玛以外,都已经过了晨间集合时间,视界内走动的士兵仍然只有小猫两三只。
不过,也是啦,毕竟官兵们都知道,与十机师的对峙只是表面。
倘若对方真的进军,她们马上就急撤退到潘蜜拉本队。
但愿到了那个时候,潘蜜拉已经做好迎战波赛莉娜的準备啊。
崔荻莉缓缓阖上双眼,在太阳变得恶毒以前,舒服地睡了半个钟。
等到她重新睁开不很疲惫的眼皮,看到的还是那座用以抵抗不该存在之物的巨大城墙。
讽刺的是,现在它所要对抗的却是同为类、曾为友军的自己。
她注意到一名只穿着军用薄衫搭迷彩裤的短髮子正走过来。
看似逃过直属长官检查的随意打扮,是她对不听话的部属稍感安慰的一点。
那不只胸部够大,阳光般的金髮也非常漂亮。
她喜欢金髮,因为亚库兹克的金髮
比其她
更下流。
认真起来的话,梅玛那一型的是比较适合长伴左右,但平时玩玩自然挑金髮来得好。
崔荻莉上下打量着那,直到对方无礼地拉了张椅子、坐到自己身边为止。
小小的金色波随前倾的动作拍打了会,便乖驯地躺在那
漂亮的后颈上。
脸蛋有着异于亚库兹克当地的标緻,是偏向南方的危险气质。
可是当那对自己露出微笑,又彷彿嗅得到北方没落贵族的颓靡。
至于那身健康但不会太超过的肌嘛,就当做是东都娼
的风格吧。
总的来说,这位外表看似三十五至四十的金髮,是个混杂了诸多特质的美
。
换言之,是很值得搞上的目标。
崔荻莉在内心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向对方问道:「妳是哪一队的?我对妳没印象。
」金髮子维持迷
的笑容回答:「我是带来契机的神秘使者喔。
」换做是漂亮的部下说出这句话,五分钟后她们就会在帐篷里相会。
但既然是完全没有印象的美,崔荻莉也不会笨到被对方迷得鬼迷心窍。
「刺客吗?」「如果您打开错的礼物盒,我就会变成刺客。
」职业杀手──崔荻莉脑海中闪过这个逐渐被西方军淡忘的名词。
西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技术了得的杀手,她们与其抢夺贫困的民众,倒不如加有稳定伙食的军队。
若这家伙真的是杀手,肯定是从外地来的。
「波赛莉娜派妳来的?还是准将?」她边问边注意子的表
,但对方并未对这两道名字产生反应,眉
抖都没抖。
「知道越多事,正确的礼物盒会变得越来越渺小,还可能会消失喔。
」「……好吧。
我倒想看看妳背后的家伙会开怎样的条件。
」「要选了吗?」崔荻莉无语颔首。
虽然很不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副官们又不在身边。
在那群散漫的护卫队赶到以前的几秒钟,很可能就会被对方袭击成功……若对方真是职业杀手的话。
金髮子笑吟吟地搓了搓掌心,语气轻鬆地发问:「崔荻莉上校,请问,您打算继续替潘蜜拉上校做这种没前途可言的差事,还是想当个阵前逃亡的将领、在西方过着穷困潦倒的悲惨生活呢?」看来……八成是波赛莉娜了。
崔荻莉望着金髮子的笑脸,吐出不太满意的叹息。
「妳真认为,事会如波赛莉娜所愿吗?」「我说过了,知道越多事
对您越不利。
」「还是不肯坦白啊。
」「这是为您着想喔!」「呵……」崔荻莉表一变,怒视着对方并朝一旁打出响指。
她好歹也算半个武斗派,虽然没办法与职业杀手相比,做点牺牲、拖延时间等到援兵赶到,这点概念还是有的。
一旦对方有任何举动,她随时做好负伤退场的心理準备。
只要拖个几秒钟、待护卫队掉杀手就好了。
若那群饭桶真那幺中看不中用,还有「她们」在啊。
感谢这腐败又扭曲的内斗风气吧!若非如此,和准将敌对的她又怎幺可能请得到「槿」当做私护卫……!崔荻莉微微扬起嘴角。
然而──护卫队并没有出现,周围尽被一片不自然的寂静笼罩。
副官、伙食官与那些抱怨早餐难吃的士兵,全都不见了。
除了自己以外,主营帐附近就只剩下静候答覆的金髮子。
难道是背叛……不,不可能。
就算军中有少数对自己不满,总不会所有
都随之起舞。
那幺到底是……「上校!」不很熟悉的吶喊声自身后传来,她赶紧转过去,看到的是两名砸下重金僱请来的「槿」现役成员。
崔荻莉紧张的心随着两名可靠的僱佣兵出现而获得解放,持续不到两秒,再度紧绷起来。
仔细一看,那两个佣兵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而她们身后那群杀气腾腾的追兵,怎幺想都不可能是自己的部下。
「结果,您还是知道太多不必要的事了。
」听到金髮子无奈道来的这句话,崔荻莉瞪大了双眼。
才刚起身,就被从后方勒住喉咙。
「咯……!」她使出所有力气做最激烈的挣扎,勒住自己的金髮子却是纹风不动。
眼看意识迅速变得稀薄,闷痛的脑袋与喉咙都传来很不妙的讯息。
不一会儿,崔荻莉整个就瘫软下来。
佣兵们见僱主已死,急忙逃走。
然而现在才这幺做早为时已晚,每个方向都出现了让她们吃足苦的对手。
金髮子鬆开崔荻莉的身体,无视尚做困兽之斗的两
,快步走向主营帐。
她朝帐内弯身探,和缩在几具断气遗体旁、吓到发抖哭泣又失禁的另一位师团长点
致意。
「梅玛中校,我给您带来了两个礼物。
不能太贪心,只能选一个喔!」然后,金髮子露出了迷
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