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冬里光是解开衣甲包扎也不好受。顾盼回了营帐里,与医官们一起将受伤的
兵丁安置好,一忙就忙到了午间时分。
这一通马不停蹄地忙碌,身上都不由冒出了香汗,连寒风都吹不走身上热气。
校场里也适时地停了演,大军就地用餐。
「这位 司马大有点意思......」
「怎么说?」
「瞧瞧这几都是上午抬来的,营里出了名的泥鳅儿一个都没跑, 司马大
收拾他们来着,只怕今后还有苦吃。」
每处军营都有些兵痞子。这些当老了兵,熟知营中各种例法,大错不犯小
错不断,要从条规上整治他们实在难办,不把他们管教得服了,又 容易造谣生事
或是了营中规章,更 容易把旁
给带坏了。不过这些老兵又有他们的能耐与经
验在,颇有可取之处,军营里没有这些老兵又会少了些什么。
顾盼原本未曾留意,听得身边的同侪窃笑着私语,又听伤了的兵丁叫苦连天,
说 司马大一点都不体恤军心,
演得也太过凶狠,这么下去非得把小命都练没
了不可。她也心中跟着窃笑,这些兵痞子平常欺负的事
也没少
,挨了收拾
自然大快心。但这位 司马大
的心思也摸不清,一来营中便
演得如此之狠,
这顿杀威未免打得也太重了些。
兵丁都是时刻准备着豁出命去的,如果一味只以威压极易产生哗变。就算
是平里不敢,到了战场上谁也不会愿意给太过严苛的主将卖命。
「究竟没有几比得上他,若是他在这里,要收服一营将士的心实在不难,
更不需用这等过刚易折的办法。」顾盼面上一红。
今已不知第几 回忆起了他,熟悉的身影近在眼前地晃来晃去,却又那么遥
远不可及。从小带着她长大,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在不经意间就忽然变得那么强
大,强大得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也离自己越来越远。午夜梦回之时,顾盼也曾
问过自己,这一回倔强地再度偷跑出来,究竟是闷气难消,还是为了让他刮目相
看?
加上用饭共有一个时辰的闲时,大军就在雪中席地而坐,吃完了稍事歇息养
养神便罢。难得的是申屠神辉也在较场边一坐在地上,拿了碗面条呼啦啦地
吃得欢畅。他一来就演得如此狠,又是这副尊容与声音,着实招惹了不少憎恶,
但能与诸军同甘共苦,也让军心安定了许多。让讨厌是一回事,是不是位合格
的领军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全营上下也就倪监军一开了小灶,随从给她在雪地里摆了桌椅,加了几样
小菜。这倒没有意见,一介
流之辈肯在军营里吃苦已然不易,另眼相待些也
属平常,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子。后营里那位堪与她一较高下的顾大夫,不也向
来是更得优待么?
倪妙筠最终还是谢绝了好意,也端起碗坐在申屠神辉身边,小
小
地细
嚼慢咽。这二坐在一起,一个美得出了水,另一个丑得见了鬼,实在不忍直视。
「你真不去后营和她照个面?躲不开的,迟早要叫她认出来。」
「不去,这幅尊容去见她,非把她吓跑不可。」申屠神辉把摇得像拨
鼓,
一肚子闷气敲得碗沿当当响道:「这面具你到底怎么出来的?就算不能那么耀
眼,也不必非得把我得这般丑怪是吧?」
「噗嗤......于右峥的,要发火你找他去。」倪妙筠慾着笑,对自己的一番
杰作大是得意,故作平常道:「他往东躲西藏,这副面具其实也耀眼的很,只
是别具功效。丑成这个样子,谁也不愿多看一眼,有什么绽也不 容易被
瞧了
去,不得已需露面前时,这副面具最是适合。你看,效果不是挺显著么,她早
间就瞧了你一次正眼,至少今是能混过去了。」
「想我一代帅哥,现下全败在你手里了,一朝英名尽丧啊......」申屠神辉摇
了摇,瞄了倪妙筠一眼道:「你今天话很多哎。」
倪妙筠眉梢本有喜色,闻言面色一沉,哼地一声背过身去。越想越气,那副
面貌也是见之令作呕,连饭都不吃了砰地一声摆下碗
,沉着脸离得申屠神辉
远远地坐下。
但凡男子初见到了一名漂亮子,都会认为她一定既可
又温柔,若是这
子一言未发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那一定和仙一样温婉可
,是全天下最好
的子。倪妙筠现下在全营将士眼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子,比已渐渐熟识,偶
尔会骂的顾大夫还要好一点点。所以她发怒,定然是申屠 司马一
的错。
这狗的 司马,就不能待
稍微好一点吗?
惹厌的主官又成功激起了义愤。众军正同仇敌忾之时,又听马蹄声急,轰
隆隆地连成了一片。由远及近的骑士打马飞奔,到得营前时齐刷刷地翻身下马一
齐立定。
光以军姿而论,这数百还比不得陷阵营中的将士。看得出他们经历过
演,
只是仍站得有些歪,似乎天生就带着些流气,一时还改不过来。但谁都能看得出
他们与普通将士大有 不同!
沉稳,肃杀,孔武有力,有的太阳都高高隆起,有的在大冷天里甚至还有
只穿着单衣,露出盘根错节的肌
,有的目光如电,一眼令
胆寒,有的则满
不在乎地左右观望,似乎一切成竹在胸。这一队骑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强悍与威猛,
一露面就给巨大的压迫力。
营官通了名姓,领着这队骑士来到申屠神辉面前。惹厌的 司马大
得意洋
洋地起身,亮开锣嗓子道:「未误时辰,尚可。这帮崽子什么也不会,再过一
刻,你们就去好好教教他们。」
骑士共有三百,一齐被安
进了陷阵营里,大部分做了百夫长,少量做了
千夫长。这些早先的江湖大豪,世家 公子们原本就有独当一面的本领与过往,再
经韩铁衣悉心传授之后择优录用。虽没甚军中经验,却足可胜任百夫长一职,更
为出色的几则直接授了千夫长的职衔。只有诸如忘年僧之类的浑
实在教不会,
但是武功又足够高强,或是如于右峥等寥寥数智勇双全太过出众,便留在主将
身边听用。
陷阵营自成立起便以百为数分编,且只有极少数的百夫长,大部分将官都
未分配,这三百一来刚好充实了军伍。其中不乏有些军士本对职位有意,但看
了新来百夫长的样子便知不好惹,只得暂时隐忍。
各队都有了将官,军令传达立刻就迅捷有效了许多。申屠神辉整队的军令一
出,不需半刻全军便整队完毕,不仅卢元洲松了气,申屠神辉嘴边也有一丝满
意的笑容:「各队都有了百夫长,把早间演过的,再来一遍!」
被骑军追了半天,在雪地里没命地奔逃,找可以结阵自保的方位等等,比平
还分外地艰难些。何况午后正是困倦的时候,这位 司马大
真的
不得大家死
啊......但是主官有令,不敢不从,诸军咬牙起身,不一时又被骑士们赶得漫山遍
野地跑。
康 家荣死死盯着前方的山坡,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雪地难行,又已
演了半颇有些全身发软,而现在,他需要扛着手里的大枪再全力冲锋半里的路
程,才能和同伴们一起在绝佳的方位搭建起枪阵,反抗骑兵的追杀。
回到家乡的喜悦与对采茶的渴望全然没了,有的只有快些结束这要
命的
演!这半里地却像没有尽
一样长,身后的同伴已经全数倒下,身前的同
伴已在结阵,没会越阵而出来救他。身后的马蹄声越发近了,一双腿却怎么也
迈不出步伐去。康 家荣哀叹一声,正准备跪地举枪投降。倒下固然可以爽快
一时,可之后的责罚与加练更加艰苦,他也是实在坚持不住了。
一道影轻烟一样掠过自己,只听身后骏马长嘶,康 家荣骇然回
。只见午
后才加军伍的百夫长高高跃起,将骏马上的健儿拉下马鞍夺了坐骑,长鞭
唰地一抽,骏马痛呼声中利箭一样窜出。康 家荣看得目眩神驰,还未反应过来便
被百夫长提上了马背,将缰绳予他,喝道:「坚持住,莫要分心,速速去结阵
。」
那百夫长救下了康 家荣便断在后路,哪位军士落了单便前往施救。他的武功
比起普通军士来高得太多,虽无力阻止骑军势不可挡的冲锋,但是到得哪里,哪
里就能稍缓一缓。待得枪阵结成,他一之力就救下了十余
之多。康 家荣与同
伴们对看了看,胸中齐齐涌起一热血直冲脑门!
高手!
高手一之力不能改变战事,但是他做到的事
意味着军阵可以更快地集结,
兵丁们也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命来。他们的百夫长,居然是位高手!
阵势已成,骑军不敢再强行冲阵,遂兜转马攻击别处。这一组百
队活下
来八十二,前所未有,足足比从前
演时活下来的多了五成之多!
百夫长松了气,回
朝兵丁们露出个笑脸道:「都做得不错,有些缺点我
细细说与你们听。」
毫无架子,和蔼可亲,哪像申屠 司马一样惹 生厌,更难得又有一身过硬的
真本事!兵丁们几在一瞬之间便心生好感,被彻底折服。军中最敬强者,有这样
一位百夫长,谁都会觉得幸甚。这一支百队的心,从未如此齐过,士气,也从
未如此旺盛过!
「看起来齐寒山做得很不错了,结阵最快的果然是他。」倪妙筠又坐回了申
屠神辉身边,个之间的龃龉不可影响公事,她一贯都很公私分明。
「向来都是他,啧啧,想不到一个浮华的 公子哥儿,认真做起事来还挺
靠谱。嗳,我听你说过,三国会盟时他可是奉命潜伏在桃花山接应的?」
「嗯,是他。」倪妙筠目光忽闪着打量全场,有些不安道:「其他莫要出
错的好......」
「出不了错,嘿嘿。」申屠神辉丑陋的面容上,目中光大放,厉芒四
道:
「我是怎么叫他们心服服的,他们依样画葫芦而已。何况我做了大半天的恶
,
好全让他们来做,可谓好处占尽。如果这么点事
都做不到,我和韩铁衣就都
是瞎子了!」
演场上越发热闹起来。
一名肌盘根错节的壮汉双手环抱,几乎将一匹骏马给抱了起来,可谓凶威
赫赫,吓得骑兵们无敢上前掠其锋芒。这一拦阻,几名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兵丁
亡命奔逃,生生冲出一条活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都相信,若不是因为在
演不必伤了马儿,壮汉或许三拳两脚,便能将一匹骏马活活打死。
每一支百队都有更多的兵丁活下来,每一位新
伍的百夫长,千夫长
都在大显身手,引来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陷阵营自成立以来,留下的
都是强悍的军士,可是这支军始终说不上强大。莫名其妙,漫无目的,为练
而练。可就因午后忽然加营中的三百名高手,陷阵营忽然有了凝聚力,忽然就
有了无比的自信。这三百名高手,正在给全营五万将士注军魂。
倪妙筠的目光看得越来越亮,申屠神辉嘴角的笑配上那副尊容,可谓越发地
猥琐。他丝毫不担心营中的将士多讨厌自己,只消他们都折服于自家的百夫长就
成,百夫长们都听他申屠神辉的。而他的军令不需要下达给将士们,只需要下达
给百夫长们就行。这样的事,韩铁衣已帮着他练了无数遍,每一位新上任的百
夫长都已熟极而流。
「我......劝你不要笑的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打死你!」申屠神辉笑起来着
实太过难看,还让犯恶心,连倪妙筠都难以忍受。她眼见一支强军正在成型,
大喜之下还能恨得牙痒痒,可见申屠神辉猥琐到了何等地步。她非常确信,自己
说的可不是戏言。
「看看你给我的面具,后悔了吧?」申屠神辉回刚想咧嘴一笑,又生生忍
住。郎的拳
已捏了起来,自己现下是真的她不过,动起手来只有吃亏的份
儿。
「有点。」倪妙筠撅了撅唇略有委屈,起身向演场走去。一来陪着 司马大
实在有点恶心,二来陷阵营里今后只有一个坏
,她身为监军,也是时候下场
走一走,为凝聚军心出一把力了。
顾盼远远地在树梢上看得目瞪呆,她实在不敢相信,自成立之
起就困扰
陷阵营的难题在一个下午的时光里便彻底解决了。一切都像是早就安排好的,却
又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顺畅无比。
这些高手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手法却早有耳闻。无论是从前的暗香零落,
还是大秦国的武林同盟,如今的陷阵营都像是他们的延伸,手法巧妙,立竿见影。
顾盼不得不再度远眺申屠神辉,这个陷阵营里唯一的恶,就是他来了以后才产
生了这样的变化。隔得远了已看不清他丑陋的五官,可无论怎么打量他的身形气
度,都难以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顾盼一阵恍惚,那是她从小到大最为熟悉的两
个之一,如今的恩怨纠缠也源自于他们两
......
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眼看着除夕越发近了。陷阵营里一
紧张过一
,却
不妨碍年货堆成了山。当兵的吃饷打仗天经地义,可除了基本的军饷 之外,若能
更有些味儿,也是军心士气极大的保障。越发临近的战火硝烟味道,也不能
阻止对新年喜气的向往。
这两月来陷阵营已成了合格的军伍,紫陵城里却一都不太平,邸报依然每
用八百里加急送到营中。燕盛之间的摩擦越发剧烈,几乎已擦出了火花,大有
一触即发之势。燕国直接把吴征定为钦犯,迫盛国
出吴征,盛国则是惯常的
唯唯诺诺,却扣着孙贤志不放,更别说出吴征了——吴府上下空空
没几个
,吴征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陷阵营颇有枕戈待旦的态势,营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后营里也不例外。
顾盼见识过战场厮杀的惨烈,刚营时每每想起来仍是心惊
跳。或许是岁
月渐长,也或许是适应了眼下的生活,顾盼现下的心态已渐渐平和。该来的总会
来,躲也躲不掉,就像她现下已不去纠结那位申屠 司马是不是那个。
说来也怪,这在营里可谓臭了名
,偏偏自打他来了以后,后营的
子居
然十分舒畅。譬如他刚来的第一天降大雪,后营里
在营帐里烤了一
的火。
第二化雪天里
寒刺骨,后营中一顿忙碌
冒汗,寒气便也不难受了。总之
后营里的子被算好了的异样,总是恰到好处。
「我看她是不会来找你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真的不去 见见她?」倪妙
筠难得 地心平气和向申屠神辉道。
「还不到时候。」申屠神辉也难得地面无表——没有表
就是最不难看的
时候,愣神道:「我心中已有了计较,再说吧。」
「战事没有几了......万一有什么意外,你莫要后悔呀......」
「不会......不会的......」申屠神辉喃喃自语,瞄了郎一眼,低
道:「你
心中也有很多疑惑,到时候你一起来吧,总要让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你做事总有些缘由,也确是想要知道。」
腊月二十三小年之际,一个足以震动朝野的消息忽然传至燕国长安城。
御书房里栾楚廷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密信,厉声道:「丘卿,可真?」
「千真万确。」丘元焕躬身道:「张圣杰与梁玉宇已有共进退之盟约,据臣
所知,成都也已得到了消息,梁俊贤正遣使星夜赶往长安。」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栾楚廷敲击着桌面沉咛道:「张圣杰那个小子居
然有了反抗之心?朕原本以为他迟迟不奉旨,只是为了讨价还价。如今看来,盛
国是有不轨的企图。」
「臣也认为如此。」丘元焕朝摊开的地图上一指道:「臣已令三江一带加
紧提防盛军动向,只是陛下,若是有变,恐怕一时难为。」
「朕知道。」栾楚廷面沉如铁手指扫着葬天江一线,咬牙切齿道:「大军南
迁不可了方寸,若是有变,便暂时隐忍一二也无妨。张圣杰!你好大的狗胆!」
「如今看来,忘魂散之毒只怕盛国早有能制出了解药,否则张圣杰安敢豁
出命?盛国自张安易起便装疯卖傻隐忍不发,所谋者大,臣以为不可听之任之。
若是太过纵容,只怕局势糜烂,今后一发不可收拾。」
「丘卿可有高见?」
「当是此时天寒地冻,粮未曾足备,大军不可妄动。臣以为可先提一支
兵以能为将,速速赶至扬,徐一带巡弋江边。一来壮我军威,使盛国不敢正眼
北向,二来若遇变故,可及时支援接应。同时大军一事加紧整备,提早南下,待
大军进驻之后,盛国纵有翻天之心又何足为惧?」
「有理,正和朕意!丘卿可有能
举荐?」
「有。有一三十余年来潜心修行,近
大成,不仅武艺出众,熟知兵书,
智勇兼备,为又律己宽
,可为朝中栋梁之才。臣举贤不避亲,正要举荐臣之
徒与陛下。」
「哦?丘卿之
徒?速速为朕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