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林笑天
字数:16570
2019/12/24
第十二章 世易时移 天子一怒
江南比之北地,气候要 温暖舒适得多。更多小说 ltxsba.me龙腾小说 [email protected]落在大诗的笔下,便有燕
如碧丝,
秦桑低绿枝之绝妙好辞。以燕地比关中一带两厢类似,大诗再怎么豪兴大发,
在这首诗词里也是万万不敢加上晴烟袅袅的江南。
秋的晨间若是早起也已有了一份寒凉,大户
家里的老爷夫
们不免贪睡
些时辰,可在吴府里却瞧不见片刻的偷懒。这座府邸并非新建,可如今从外看去
已焕然一新。紫檀木的回栏, 青石的地面,偏的色彩在雅致之中又透出贵气,
让欣赏之余,又不敢太过
视。
吴府的主不省银钱,又花费偌大的
力心思打造了一座令
称羡的堂皇舒
适之府,除了挣回些颜面 之外,个中意也令
细细地品出滋味来。
所以偷懒二字在吴府里很难瞧见,这家常地忙忙碌碌,又井然有序,男
主今
再次起了个大早。往常的时光,吴征此时已开始练功,膳房里早已在准
备丰盛的早餐,吴征练完功之后快速沐浴,用了早膳就要离府而去,常常又夜
方回。
不过吴征近不需离府。数月来的努力卓有成效,手
上的事皆有了眉目,
正有条不紊,不显山不露水地徐徐进取,更待天时。
吴征的心思便又放回了自身的武功上。难得的闲暇悠然不得,能静下心来雕
琢武功已是对自己的犒赏。不过现下让他纳闷的是,面前放着只足有一半高的
水缸,柴火噼噼剥剥已将缸底烧得黝黑,一大缸的水也已煮得沸腾。三大块肥猪
膘正在滚水里浮浮沉沉,大量的油脂被熬出在水里。吴征脚踩两架梯子,仿佛踩
了副高跷,举着柄大浆水缸里不停地翻搅。
托了倪妙筠外出可谓好大的一份,佳
也是一路风餐露宿,辛苦得很。
吴征百忙之余便想好好准备一份谢礼,想来想去,忽然记起前世用过的香皂来。
说就
,这东西并不难,比做豆腐还要简单些。闭了后院门试了几回之后
摸清了猪油与碱的配比,炉温,时辰等等,第一批香皂便应运而生。不消说,在
吴府里自是大受欢迎,用香皂洗一遍身子比从前泡上一晚还净不说,吴征提早
准备了各色花瓣与香料融皂块里,洗完之后全身香
的,闻着都有一
沁
的舒适。
子
美
洁,香皂实是最佳的礼物,府上也尽可用得着。明白了步骤,
活儿就被祝雅瞳与陆菲嫣接了过去,什么制作模具,如何将香味融得更彻底,都
成了她们费心的地方。吴征原本备了六块留给倪妙筠,早起之后祝雅瞳便扬着竹
杖点了点那大得出奇的水缸笑嘻嘻道:「那六块香皂娘拿去送
,你今
练功
便是做香皂!」
这东西咱们府上自行享用,又要拿去送谁?吴征莫名其妙,但练功之事不敢
怠慢,否则祝雅瞳手中的竹杖绝不开半点玩笑。倪妙筠近将归,备下的礼物也
是早点补足了的好。
足下一挑勾起直梯,轻喝一声高跃而起,待下落之际两腿一并,足胫一顶,
两架直梯变成了一对高跷。直梯沉重又不合脚,行起来一脚要站稳,另一脚要勾
着梯子迈步,分外别扭。缸底的柴火烧得甚旺,从四面底角处不停地冒出来,吴
征不得不频频走动寻找火焰较弱之处,间或还需躲在一旁降降温,否则梯子也得
被点着不可。巨大的水缸非得用巨大的船桨才能搅动缸中水,若是搅动慢了,香
皂便凝不成形。这么一来吴征更是忙碌不堪,一会儿凑近缸边挥浆搅动,一会儿
又不得不躲开片刻。
祝雅瞳的练功方法层出不穷,却同时锻炼吴征的足下之稳,身形协调等等,
几乎无一落下,与在山谷里的搭建屋一样,颇具奇效。吴征在山谷中便
夜打
熬筋骨,至今仍是勤练不辍,如此苦修之下,十一品高手也渐渐地名副其实。
至少现下若有哪些做得不好,祝雅瞳便不敢挖苦他接不了陆菲嫣十招。
如此大的水缸,单以做香皂而言事倍功半,吴征这一忙活就到了上三竿。
此时猪肥膘中的油脂已全数熬出,早已捞起不用,烧碱也已加在缸中与油脂一同
熬煮。吴征踩着高跷牢牢地扎着马步,长长的大浆直伸至缸底,双臂运足了内力,
更需使出一身气力,紧得手臂上的肌条条贲起,绷出流畅的线络来。
持续地出力外加炉火炙烤,吴征不一时便汗如雨下,在一旁藤椅上悠闲旁观
的祝雅瞳却看得十分满意。以吴征的格而论颇有几分像自己的不拘一格,强要
他因循守旧遵守一招一式反而是种限制。决胜负时如此,习武时也是如此,祝雅
瞳闯江湖时难有闲暇静心练功的时刻,于是吃饭睡觉走路等等等等均从中参悟
提升武功的方法。如今用来授徒,又看吴征与自家的法门如此契合,总能迅速找
到个中的窍门,化简单为不平凡。
看吴征只走了几圈,便打稳了下盘,扳动大桨时也纹丝不动。无论身为何种
身份,祝雅瞳见了都难免暗中得意。
缸中的皂开始慢慢融合,吴征搅动大桨更加迅速,不仅要保持相同的速率,
也不能停下半分,否则皂融合不够便前功尽弃。这一刻也是今
晨间修行最为
重要的一刻,这些基础中的基础对于吴征掌控得来太快的内力,正是不二法门。
——无法投机取巧,又是最佳的方法。
吴征全神贯注,自是未能瞧见邵承安摸了进来,在祝雅瞳耳边说了几句话。
祝雅瞳轻轻点了点,打了个手势,邵承安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不一时便见
倪妙筠领着于右峥进了后院。
尚未到午间时分,看倪妙筠一身素净的白衣染满了风尘,脸上也颇见倦容,
想是一回到紫陵城还不及回府,就先赶了过来差。于右峥则满脸狐疑地左
右张望,待见了祝雅瞳才吃了一惊般低下去,片刻后忍不住又抬
皱眉偷瞧,
脸上狐疑更甚。
倪妙筠远远见吴征虽是奇形怪状的模样,却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候,有满腹言
语也不敢打扰,遂向于右峥打了个手势,自行在祝雅瞳身边坐了下来。
祝雅瞳将茶碗放在倪妙筠身边,又一推小桌上的点心,示意她自用。这才回
过瞧了眼于右峥,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色,令于右峥也恍然大悟,不敢再看,
低着在一旁静静等候。
倪妙筠见吴征手持大桨正绕着水缸匀速转圈,桨叶拨动水流发出哗哗之声,
可见正以此搅动缸中水。这一大缸水怕不有五六百斤重?倪妙筠见了暗暗心惊,
以他二十岁出的年龄已然开始攀登绝顶,今后的成就还不知道要高到什么地步。
又转了数十圈,吴征才哈哈一笑,将船桨一扔跳下梯子来。偷眼瞧见祝雅瞳
一脸贼兮兮的得色,定是先自己一步知道了消息。怪道她忽然取走已备好的礼物,
非要自己重做一份。这一上午不仅修行没落下,顺道还在佳面前展示一番心意,
讨一讨欢心。
吴征登时福至心灵,随意将手掌在衣服上擦拭,欣喜道:「倪仙子?怎地忽
然前来也不先说一声?我还准备午后去府上拜见来着。」
「不用,我把先送来,你练你的功,不必管我。」见吴征满身大汗淋漓几
将练功的轻衫湿透,肌理就此若隐若现,男子的气味也扑面而来,倪妙筠面上微
微一红,目光游移着道。
「练完了。」吴征抹净
上的汗水,回
瞧了眼大水缸啧啧连声道:「没
想到你来得那么早,这一份礼物还没备好,真是罪过了。」
「礼物?」倪妙筠不明所以,秀眉一蹙道:「我不用......」
「用得着,用得着。」吴征接过祝雅瞳变戏法般从衣袖中掏出的模具,道:
「府上眷用了无
不喜,全是我亲手做的,倪仙子当然也不能少。且稍候片刻!」
他复又勾起长梯,手持大勺捞起一脸盆的皂,又撒
些早备好的薰衣
花
瓣碎屑,静待冷却凝结。
倪妙筠奇道:「这又是什么?」
「香皂。沐浴净身时抹一遍就能洗得净净,比澡豆好用千倍万倍。」吴
征压低了声音说完,才大喇喇地展开模具,见六只全是桃心之形,不由也抽了抽
嘴角。当下面不改色地将凝结成形的香皂压模具定型,再一一装
礼盒,道:
「一路辛苦无以为报,礼物虽轻却是一番心意所在,倪仙子笑纳。」
两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最为尴尬又暧昧的阶段。 窈窕淑
君子好逑,追求
子时送些礼物讨佳欢心再也寻常不过。——即使倪妙筠对两
的婚事并不反对,
该有的仍不能少。
于吴征而言,两间尚淡薄的
感不是囫囵了事的理由。即使是一场政治婚
姻,他也愿意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一场婚事圆满些。于倪妙筠而言,嫁吴府几
乎是必然的结局,也是最好的选择。她知道吴征送出来的东西轻不了,此物闻所
未闻,这么新鲜的礼物若是轻了,这世上恐怕没有几样是贵重的东西。且吴征亲
手制作,虽寻机一道儿做了修行,满身大汗的辛苦却是假不了,心意拳拳岂能拒
绝?
可这东西居然是沐浴之用,又做成这等形状,个中暧昧之意又让她有几分不
自在。她不知道这份不自在从何而来,只知道若是按家训的落落大方,她本该接
过之后回礼感谢。可她想要伸出手时犹犹豫豫,总觉有些难堪,脸上发烧。若依
从前在天门修行的身份与
子,不想要的东西拒绝也就是了,可她想要拒绝时
更加难以出。何况除了一片心意 之外,用于沐浴洁净的东西对
子的诱惑实在
太大,内心处实也想要试试。
倪妙筠几度为难,祝雅瞳在她身后一拍肩膀道:「他平忙得很,做些东西
不易,你就好好收下。倪大还在朝中吧?午间就在这里用膳,和往
来长安时
一样。」
倪妙筠这下明显的脸颊红了一红,低道:「是,二师姐。」
不明她们神神叨叨的又有什么小秘密,吴征这才吁了气道:「江枫璃?于
右峥?可让我好找啊......」
「在下令 公子为难,罪过,罪过!」于右峥等了半天,对三的关系了然于
胸,忙躬身一拜,又向祝雅瞳欠身道:「若知是夫相召,在下虽万死岂敢拖延,
真是罪过。」
「江湖上混得久了,总是处处都能碰见仇敌。像娘这样到哪朋友不老少的也
是罕见。」吴征恭维了一句,道:「既是旧识,这两天就在府上住下,翌随我
一同去营里即可。」
倪妙筠的来信里早把在淦城的一切说得清清楚楚,连于右峥与祝雅瞳曾有
集的猜测也一并写明。吴征当时见了还有些哭笑不得,暗叹世事奇妙,若没这些
意外,还未必挖得出暗香零落的脉络来。
「是。」于右峥满腹疑团,也不敢多问,心里想着既是祝雅瞳的亲子有吩咐,
水里火里去便是了。
「你爹近年来如何?」祝雅瞳忽然想起件事来,奇道:「你怎地认得我?」
「先父六年前已故去。」于右峥顿了顿,仍是躬身恭敬道:「先父对夫的
恩至弥留之际还念念不忘,亦曾绘制夫
画像,故而在下认得。只是,只是画
像难及夫真容之万一。」
吴征回目看去,祝雅瞳的目光也正转来,两对视间祝雅瞳挑衅似地扬了扬
秀眉,一副以娘亲这般魅力,本当如此的模样。
吴征心中一,实在
煞她自鸣得意的模样,向于右峥道:「你先下去歇歇
吧,稍候有事自来唤你。前院客房已备下了,赵管家会领你去。」
「妙筠也先去歇一歇,该有的东西照常都已备好。」祝雅瞳拍了拍倪妙筠的
手道:「这些在小院里也有,你带回家再用。都是熟门熟路,自便就好。」
在燕国时倪妙筠每回去长安祝家,都会住上几,每回她来祝家把急事说完,
便要沐浴更衣,已成了习惯。如今回到盛国在吴府,祝雅瞳仍按从前的惯例。
送走了倪妙筠,吴征皱眉道:「她今晨就到,怎地也不告诉我一声?」
祝雅瞳已把祝家整个到了吴征手上,不过时不时总要自作主张地
手一二。
吴征对此毫无意见,毕竟自己力有限,而且在关键事上祝雅瞳首先要让吴征拿
主意,手按下的事
都颇有
趣,譬如她先得知倪妙筠回紫陵城的消息,定是
早早就吩咐邵承安先来禀报,才把吴征瞒在鼓里。
「给你个惊喜,不好么?」
「好,差点变成惊吓。」吴征揉着下,奇道:「娘,于家昔年得了你什么
恩惠这般念念不忘?莫不是顺手救了一族的?」
「哼!漂亮子只消做些丁点小事,便被
当做大恩惠。越是漂亮,同样的
事儿做出来恩惠就越大,这个道理征儿难道不懂?」祝雅瞳揶揄着笑道。
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是了,是了!以娘的姿容,定是随手给了
他一个馒,他就当救命之恩!简直恨不得把娘当救苦救难的菩萨给供起来。」
「嘻嘻,征儿说得大有道理。」最小的施惠当最大的恩,自是夸祝雅瞳的
漂亮是绝色之姿,才得如此反差。祝雅瞳被他逗得开心咯咯娇笑了一阵,才露出
回忆之色,目光温柔地望着院门道:「那一,娘在山间练功,于浩远偶然路过
犯了我的忌讳。」
偷看练武本就是江湖中的大忌,于浩远本当避开,想是被祝雅瞳的姿容与武
功所摄,一时魂不守舍,双足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只盼多看几眼。『地址发布页邮箱: [email protected] 』
「不过那一娘首次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心
大好,便没怪罪于他。他在
一旁看了足有半个时辰,武学之道殊途同归,他大有所得,娘也没怪罪他。传道
授业也是大德,这才被他当做救命之恩。当年娘在盛国游历闯了些名出来,他
能猜到娘的身份,也不奇怪。」
原来如此!祝雅瞳游历盛国,为的就是修得十二品的修为。她孤身一艰难
前行,窥见了十二品的门径,便如伸手不见五指,万籁俱寂的暗夜中下一道带
着仙乐的曙光。修行目的说一千道一万,最终都是为了吴征。十二品修为有望,
将来的一切都有了基础,与吴征相认也终于有了一线光明,可想而知当年祝雅瞳
心中的激动与惊喜。
这一份疼让吴征心中激
,左右无
,忍不住便想拥她
怀。祝雅瞳猫腰
一个闪身从肋下躲了过去,在他后背一推咯咯笑道:「还不快去洗净了来前厅
议事,臭烘烘的当心妙筠嫌弃你!」
吴征无奈地摊了摊手,心复杂地离去。祝雅瞳望着他的背影,一时也是纠
结万般,竟是痴了。
倪妙筠进了祝雅瞳遥指的小院,她常来吴府做客,哪一处住了谁,哪一处还
空着早已熟悉得很。这一处小院环境,位置都不错,却始终空缺着没有住。祝
雅瞳上门提亲一事过后,倪妙筠再度来到此处便有了 不同的感觉。
院内的用度之物明显新近打扫过一遍,一尘不染。床单,被褥等也换了新的,
想是铺盖之前先在烈下晒过,还飘着
特异的焦香味。院后隐隐能看见窗户里
飘出氤氲之气,沐浴用的水烧得热气腾腾,泡进去定然要舒服得呻咛出来。
倪妙筠随意坐下后愣愣地出神了片刻,自言自语道:「这里没甚么不好,二
师姐总不会欺负我......他若真能助陛下渡过难关,盛国从此不再受欺辱,嫁过
来便嫁过来。反正我这一生的 命运如此,从去天门起便是注定了的,娘亲改变
不了,外公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又何必令大家为难。这一趟出去淦城大有收获,
他又聪明,又有趣,有这样的男子肯娶我一个老姑娘,外还要称羡来着。旁的
不说,我若是嫁过来之后,他能看这三分薄面,对掌门师姐的伤势多上点心,重
建山门能帮一把手,怎么算都不亏了......」
倪妙筠抿了抿唇,想来想去都是一门好生意,自己也没拒绝的理由。可这一
趟远行 归来,也察觉不出心中有什么改变。临行前雨中夜游,对吴征说不上讨厌,
也说不上多喜欢,只是陪伴他说说话,一道儿散散步而已。远行之时,她也很刻
意地多念一念吴征,在淦城里还当着外的面遥遥夸他聪明。可是心中依然泛不
起什么异样的涟漪。
紧赶慢赶地回到紫陵城,主要还是为了公事。城之后不回倪府,径来
吴府还是想着公事,甚至见一见柔惜雪,冷月玦的心思都远比见吴征迫切。
她知道一名子若是有了心上
必然念念难忘,久别重逢更是恨不得扑在他
怀里一诉相思之苦。可倪妙筠心中见到吴征时有些失望,只因自己实在没有那样
的感觉,那一刻她想得更多的是吴征的武功......这名男子实在讨喜欢,却总是
缺乏那一点点令她怦然心动,甚至是悸动的瞬间。
幽幽叹了气,倪妙筠再度告知自己要认命,就像幼小的她不得不远离亲
独自去天门一样。以现下的 年纪与历练,嫁到近在咫尺的吴府比起当年的艰难
来,已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在浴房里褪去衣物,倪妙筠迫不及待地泡进热水里。秋时节泡上回热水澡
本就是神仙般的享受,加之已经很久没有惬意地沐浴一顿。水温正合适,大大的
浴桶足以让四肢都舒展开来,让她一下子就瘫软了全身。
热水驱离了一身的疲乏,几乎让倪妙筠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醒来才揉了揉
惺忪的美眸爬出浴桶,素手一拈拿起香皂来。淡淡的花香正是自己最喜的薰衣
味道,淡淡的紫色也显得典雅好看。倪妙筠被勾起了兴趣,不知道这块东西又
是出自什么 奇思妙想,是不是像吴征所言这么简单好用。
掬一捧清水打湿了皂面轻轻揉搓几下,洁白的泡沫便神奇地凭空而现,四溢
的香味也更加浓厚。倪妙筠抬起左边玉臂,将香皂顺着肌肤自上而下地涂抹而过。
硬梆梆的皂块在泡沫的润滑下滑腻腻地,倪妙筠虽不明这一片滑滑的泡沫凭什么
就能洁净身体,却对这等感觉甚是喜。——若能令肌肤像泡沫一样又香又滑便
已足够。
没来由地,倪妙筠脸上一红。手中的皂块忽让她感觉就像一只男子的手,坚
硬,粗糙,却又温柔地抚摸过身体。
最温柔不过的手。
吴征亲手做的礼物,被倪妙筠握在手心,涂过四肢,抹过胸脯,滑过腰肢,
掠过,仿佛是他的大手正在探索着这具美妙动
的苗条娇躯。倪妙筠忽地怦
然心动,在无数艰难的环境里潜行,潜伏时都无比稳定的双手,此刻颤巍巍地抚
过肌肤,叉捧在胸前。仿佛一位娇弱不堪的闺阁
子,正惶恐又无力地捂住了
身上羞处,以阻挡着四面八方来的目光。
倪妙筠定了定神,驱离脑中的杂念,无奈笑了一声,似是嘲笑自己不知道哪
里来的荒唐杂念。心一松,便有余力转移了念
,站在淋浴下任水流冲去泡沫,
再略微加力揉搓去残余的皂滑,便察觉出肌肤前所未有的净清爽来。
「原来真有这么神奇?」倪妙筠虽有了准备,仍是倍感意外。比起需搓洗数
遍,拿着还极不趁手的澡豆,何止好用了千万倍。且经此洗礼,连肌肤都更加紧
致水弹起来。
倪妙筠心中柔泛起。才华横溢的男子总是更招
子喜欢,不管出于什么目
的,早前那个满身大汗地筹备着这份特别礼物的男子,做了准备,花了心思,下
了功夫。常有些义正词严的老学究鄙视奇技巧,可是好用的东西谁又不
喔?
想到这是自家未来夫君所制,对他的聪明也难免有一份骄傲。
娇躯忽然热了起来。掌心里已没有了皂块,可残留在肌肤上的泡沫与皂滑却
又再度化成了他的大手,把自己全身上下一并包裹。浆洗身体时的动作,摸过脖
颈,绕过腋窝,揉过胸,再将前花后庭处的每一分褶皱不停打转。好像自己握
住了他的手,正引导着他探寻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隐秘,将身躯里里外外都看得
光了然。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自己每沐浴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还是在赤
身体时以最羞
的方式想起他。倪妙筠内心一凛,死死抿紧了唇瓣,片刻的失
态让她有些愠怒,气鼓鼓地几下洗净,一抖浴巾像有仇似地揩抹着身体,迅速着
上衣衫离去。
几步路下来,天门独有的宁心静气功法便让她消了火气,回到前厅时已快
到午膳时分。又见韩归雁,陆菲嫣,瞿羽湘与玉茏烟等,倪妙筠一一施了礼后,
便拉着冷月玦在一旁问道:「掌门师姐近如何?」
「还是一个样。」冷月玦目中有难以掩饰的黯然,道:「吴郎说了,她的心
已经彻底死了,活着也是......也是......」
冷月玦不忍明言,倪妙筠却心知肚明。柔惜雪现在的模样,浑浑噩噩,诸事
无心,少吃嗜睡,那绝不是出家的清心寡欲,而是一具行尸走
,任谁看了都
会生起这样的想法。
「只要还在就好。」倪妙筠的眼圈儿忍不住红了,咬着唇瓣道:「天
门
就剩下咱们几,掌门师姐无心理事,我们俩一定不能再心丧如死。好好的天
门若在这一代断了 传承,这份罪过承担不起。」
「弟子知道。」冷月玦低声应道,她与倪妙筠一般心思,可建立一家门派岂
是小事,千万绪竟不知要从何做起。
倪妙筠观她神色,知她心中所想,同样也是自家心中所惑。柔惜雪似被摧毁
了灵魂,祝雅瞳还是不管不顾,凭借倪妙筠与冷月玦二之力,力有不逮。两
平都是少言寡语的
子,一时间就陷
了沉默。
少顷吴征也到了,一看两愁容满面的模样,就知又在
心宗门之事。冷月
玦在成都时与自己结伴久了,本已有些乐观开朗起来,此后经历种种磨难,在紫
陵城里又变得像从前一样将心事都藏得的。倒不是不愿与吴征说话,不愿吐
露心迹,而是吴征已经背负了太多,她实在不忍心又加上天门这块重担。
「来,坐下吃饭,今天没有外,咱们边吃边说。」吴征拍拍冷月玦的
顶,
向倪妙筠点道。
倪妙筠目光与吴征一碰,便垂下去,面容清淡如前,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一家围着圆桌坐定,说了几句今
的趣事,饮了几杯淡酒,吴征便把倪妙筠这
一趟远行所得详说了一遍。在座的俱与昆仑与天门有关,与暗香零落之间都是
血海仇,不死不休。闻得探出了些暗香零落的蛛丝马迹,都不由热血上涌。
「一些小虾米,不忙着动手。现下知道了贼党在盛国的下落,总能顺藤摸瓜,
到时一并斩除根就是!」吴征笑咛咛地举起酒杯向倪妙筠道:「倪仙子慧眼如
炬,当是一份首功了!」
倪妙筠轻抿了一,对吴征也有几分佩服。盛国分明是自己的故乡,自家在
这里还有极大的影响力,可一个再立天门便让她愁断了肠。吴征背负的远比自
己多得多,可他始终能保持着笑容面对一切,再难,再苦,也没有颓废的时候。
「天门与昆仑派对贼党同仇敌忾,没有什么功劳不功劳,都是应当的。」
倪妙筠还是不看吴征,说话也是简单明了,话中之意吴征也清楚得很。
说了边吃边聊,又刻意再提起天门,比起冷月玦的亲近与心疼,倪妙筠便
没有这么多忌讳——离心疼吴征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吴征笑道:「柔掌门多将养些子不是坏事。她没了武功,若是
来不顾着
身体反而是坏事。天门现今就像我的第二师门,只要有机会我怎能不管?只是
你们莫要心急,眼前的难关不过,一切都是空谈。难关若是过得去,机会就应运
而生。」
吴征的话自有安定心的力量。这
谈不上言出必践,可每一件事都在慢慢
地实现。他敢开,此事一定有了些许眉目,至少不是虚无缥缈的一厢
愿。在
他嘴里有条件限制,还是空谈的事儿,说不定已在暗暗筹备。
「当真?」
「当然!」吴征拍了拍惊喜的冷月玦,道:「从前我对柔掌门可没有好观感,
现下才能明白她强要你嫁皇室的 苦心。哈哈,我们燕国的皇帝只顾着一己之私,
柔掌门未必能遂了心愿,不过她的徒儿运气好,眼光也好,我可不像燕国的皇帝!
他不心疼玦儿,我心疼。」
栾楚廷可是吴征同父异母的哥哥,货真价实。兄不及,弟代劳,居然也得意
洋洋。
「不是我要泼 冷水,也不是我对天门有看法。照我看来,柔惜雪千算万算,
最终颗粒无收还败了天门一片家业,哼,我对她到现下也没有好观感,纯是看
了诸位的面子才不与她为难。你们天天心于她,不如省了这份心思,哪一天她
又把谁卖了出去,才是有苦难言。」韩归雁气鼓鼓道,想起柔惜雪卖了吴征母子,
让霍永宁早早就开始着手筹备大事,她就难以平复心。
「实话实说,没点气是假的,但是我也打心眼里挺佩服柔掌门。当年天门
那副模样大厦将倾,凭她一之力,在重压之下生生延续了天
门二 十年的气运,
实在了不得。换了是我,我是怎么想都没法做得到。」吴征打着圆场道。
「哼,有甚么了不起?天门当年再难,还能比你现下的昆仑难?你现下做
的还比她当年的差了不成?」韩归雁心气难平,忍不住出辩驳。
「难。」吴征感慨着愣了楞神,伸手绕着圆桌划了一圈,一一点过诸道:
「若是现下没有你们,便和二 十年前的柔掌门一样地艰难。」
暖意升起。吴征不止一次地说过,才是最重要的,只要
在,门派便不会
覆灭。在桌上的每一位对他都如此重要,或出力帮忙,或给他神上的鼓励与安
慰,昆仑虽倒下,但没有垮。
而二 十年前的天门,前辈已老去,中坚们死的死,走的走,那个现下像行
尸走一样的
子,真的是仅凭一己之力,只手擎天!吴征太清楚自己这一番劫
难过后最大的庆幸便是这一桌子的都在,若是她们都不在了,吴征绝对撑不下
去。
而柔惜雪现下会变成这副模样,正是因这二 十年历经了多少苦难,一朝又化
虚无的打击实在太大,太沉。沉到只要你是 一个,即使有钢铁铸就的神经,也
不可能承受得住。
韩归雁张了张嘴,心的火气让她几番不服想要辩驳,又找不着理,只得哼
地一声道:「我还是不原谅她!这辈子都不!」
冷月玦颇有些尴尬。她夹在中间不好做,也知理亏,想分说几句为师尊讨
个饶同样找不着理由。自打从山谷中救出吴征之后,韩归雁在祝雅瞳面前向来是
尽量地温柔乖巧,贤良淑德。今当着她的面又是骂又是辩驳,实在是气得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