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北风呼啸, 她放眼朝远处望了望, “云压得好低, 想是要变天了,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些, 别淋了雨。再过半个月就是你阿耶的寿诞了, 这是立朝后的第一个千秋节, 到时要在花萼楼大宴群臣, 你一切多留意, 知道么?”
“阿娘放心。”他笑了笑道, “我心里有数,那
阿娘只管欢欢喜喜,陪阿耶款待群臣就是了。”
皇后点了点
,这孩子确实从来不用她
心,只是常在前朝办事,很少
内苑了,自己要见他一面不太容易,又不能显得过于不舍,便轻轻道一声“去吧”,站在台阶前目送他走远。
凌溯回到东宫,将妆匣
给了长史。其实他看得出来,上回见裴贵妃送了跳脱给房六娘,居上嘴里大是大非,暗中还是有些羡慕的。不是眼热
家的东西,只是羡慕婆母对儿媳的肯定。后来他进宫商议请期,与阿娘随便提了一嘴,宫中便开始陆续赏赐东西进行辕了。
早前不能显得过于热切,是不想授
以柄,说太子拉拢前朝旧臣,私下结党,这点皇后远比贵妃更懂得掌控舆
。现在迎娶的
子定下了,辛家娘子已经是跑不掉的太子妃,到这刻婆母再好好心疼儿媳,这事放在哪里都无可诟病,也经得起
推敲。
坐在书案后承办公务,他一忙便是两个时辰,期间休息一会儿,忍不住去看看那妆匣子,揭开盖子打量,又是手串又是簪环,叮叮当当五颜六色,第一次发现这些
郎的东西,果然
致好看。
居上有一
乌黑浓密的
发,把这些全
在发髻上,设想一下,那该是怎样富贵滔天的景象啊。前面孔雀开屏,后面再别上一朵像生牡丹……换上色彩浓艳的襦裙,这大历贵
中,怕是很难有
能与她争锋了,真是越想越喜欢。
心满意足将盒盖盖起来,看看天色,愈发
沉,今
可以早些回行辕,晚了怕走在雨里。
说起下雨,又想起了辛五郎,转
问何加焉:“崔十三昨
去了归义坊,回来禀报了吗?”
何加焉说是,“今早老金进来回话,说那胡娘子不像什么高洁的
郎,崔十三未初登门,将近申末才从府里出来,期间对坐饮酒,把祖宗十八代都聊遍了,最后要告辞,胡四娘恋恋不舍,一直送到了门外。”
凌溯颔首,“崔十三是怎么同她
代家业的?”
“这等
郎出身有些根底,自然也有她的挑剔,要是据实说,英雄救美也不顶用,喝上一盏茶就把
打发了。金照影事先叮嘱过崔十三,让他往好处说,光说他祖上如何,现今在哪里供职,上
十分赏识,还有加官进爵的可能,这么一来,英雄才算真英雄。”何加焉不愧是东宫詹事,这种事办起来
是道,比划着手道,“胡四娘子送
出门,再三邀崔十三再来,崔十三可是风月老手,约好了过两
请小娘子上乐游原赏枫叶。这么一来二去,用不了多久鱼就会上钩的。”
凌溯却觉得这种安排荒唐得很,“这时候赏枫叶?原上没遮没挡的,不怕冻死吗?”
何加焉噎了下,复笑道:“郎君这就不明白了,郎
妾意最是火热,还怕什么冷啊!再说赏枫的地方没有遮挡,原上不还有酒肆和观舞的大帐吗,到时候暖暖喝上一杯酒,再看一段胡旋,你来我往间互生好感,定
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
凌溯听了这番话,属实有些不解,为什么别
定
这么简单,自己和居上折腾了好几个月,到前
为止就只是抱一下,所谓的定
更是谈不上。
看看他的詹事,那张脸是
场老手的卖相,他很想向他请教一下如何才能准确定
,但自己的私事有点难以出
,且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
,有时候
愿自己摸索,也不愿意让身边的
笑话。
但眼波藏不住,充满求知的欲望,瞥了一下又瞥一下,直瞥得何加焉心里发毛,不得不主动来问:“郎君,臣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凌溯正了正脸色说没有,隔了半晌道:“他们方才认识了几
,这种感
粗陋,聚得快,散得也快。”
何加焉掖着手说可不是,“不过图个新鲜,有时候看对了眼,哪管其他!说到底崔十三这厮长得不错,且又会哄
郎喜欢,比起辛五郎,怕是有
趣多了。且胡四娘受难的时候,是他出手解围,两下里一比较,我要是
郎,我也选崔十三。”
凌溯哼笑了一声,“两句花言巧语就上当,这种
郎真是浅薄。”
不像居上,拿大锤子都捶不开她的食古不化,这就是高门贵
的矜持!
不过自豪之下,也有他的惆怅,他已经非常努力了,但进展缓慢。自己能撑到现在,全靠自我感动和强行解读,他心里明白,她对他的感
,远不及他喜欢她。
轻叹一
气,罢了,一步步稳扎稳打,感
才
厚。转
吩咐了何加焉一声,“让崔十三再使把劲,只要胡四娘松动,即刻回来禀报。”
何加焉道是,见他垂手收拾东西,便知道他要回行辕了。忙让内侍将文书搬上车辇,一面道:“今
天气不佳,郎君回去还是乘车吧,臣让
点上暖炉,车里暖和。”
凌溯不是那么娇气的
,过往在军中,十二月里都能跳下河,这才刚
冬罢了,要什么暖炉。
于是说不必,“马车太慢,我先走一步。”
示意长史带上妆匣,自己
也不回出了门。一路穿街过巷回到新昌坊,进内院之前先拂了拂身上衣裳,回身看长史,拿眼询问自己端方不端方。长史投去一个肯定的微笑,他才短促地呼出一
气,然后提袍进了西院,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廊上。
朝里间一望,居上正穿戴着太子妃的褕翟,习学参拜大礼。
厚重繁复的大袖连裳和花钗九树,将她妆点得尊贵不容
视。但美则美矣,
也被困住了,发现他回来,眼珠子
转,但
不能转。边上的
向太子行礼,她照旧要按着规定的仪制,完成她正
练的六肃三拜礼。
好在她沉得住气,动作能做到纹丝不
,礼官看着很满意,和声道:“娘子辛苦了,今
就到这里吧,明
再授亲蚕礼。只要亲蚕礼一学成,臣就没有什么再可教授娘子的了。”
居上心
雀跃,按捺住了向礼官欠身,“有劳郎中。”
礼官还了一礼,又向太子叉手,这才缓步退出了上房。
一走,居上终于松懈下来,顾不得抱怨累,欢喜地抚掌,“只要一学成,我就能回家了!”
可是这话却让凌溯不大高兴。
是谁规定的,学成就要回家?
他转
看看长史,长史讪讪点了点
,表示真有这个定例。
原本太子妃娘子进行辕,就是为了规范仪行,以确保将来任何场合都不出错。行辕就像个学堂,学不成关在里
进修,学成了当然就可以回家待嫁了。
但太子殿下很不满意,他向长史拱起眉,示意他找点话来挽留。长史为难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娘子,天气骤冷,宫中皇后殿下有令,命礼官暂缓两
授课,免得娘子受了寒。再者,其实娘子学成以后也可在行辕多住上一阵子,反正回家也无事。娘子
行辕,不单是为学习礼仪来的,还有最要紧一桩,须得与太子殿下多多相处,娘子忘了?”
居上一听,陷
了两难,虽然她很愿意天天和凌溯打嘴仗,但家里的事也让她牵肠挂肚。
上的钗钿好重,几乎要舂短她的脖子,她抬手将那些首饰拔下来,
给药藤收好,一面道:“当初
行辕前,函使就与我阿耶说定了,不过百
就能回家。况且五兄那事我也记挂着,还是想早些回去……”说着冲凌溯笑了笑,“郎君要是想见我,就上待贤坊来找我,我每
留你吃暮食,好不好?”
听上去好像可行,但这种短暂的相聚,怎敌推窗就能看见。
凌溯脸上一派漠然,“规定是死的,
是活的,百
之说不可信。再说每
宵禁,来往不方便,我还是觉得你留在行辕更好。规矩学完了,再找些来学,总能找到的。实在不行,我从藏药局给你找几套医书来,你在这里顺便把医也学了吧。”
居上觉得这
就是个夜叉,太子妃的身份让她背负了这么多,这段时间累死累活天天学磕
还不够,还想让她学医?这可好,将来看病都不用太医署了,娶她做太子妃简直一本万利,真是美死他!
于是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学医。月俸五千,受这等折磨,不及我在家月例一千,整
吃吃喝喝。”
说到钱,都不是问题,凌溯当即吩咐长史:“再给娘子加五千,不用宫中发俸,这钱东宫出了。”
居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钱,将来不是我的钱么?拿我自己的钱来给自己发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算账?”
要是这么说,将来天下都是他的,现在这五千月俸,不也是自己给自己发吗?
凌溯没有办法,蹙眉想了想道:“这钱从我的俸禄中扣除,这总行了吧?你看你阿耶每月也才八千,你比他还高,是辛家俸禄最高的
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