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昭帝在褥子下的手，猛地握紧。
“就算微臣不亲自来告诉陛下，只要陛下辰时清醒，在早朝上也必定能听得加急军
。恭州被夷戎
占去，鞑靼十万大军怎可就此罢休？”
季怀真满眼讥讽：“陛下是不是以为，我那五万将士，一定会拼死守住恭州？又或者，陛下想用我的，去折损鞑靼大半士兵，看我们两败俱伤，再命梁将军回防恭州？莫说陛下，恐怕就连陆大也想不到，臣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大开城门迎外族
关，也要鱼死网
，拦住梁将军回防支援，恭州——是臣自己让出去的。”
武昭帝不吭声，只痴痴傻傻地低
看着手指。
“陛下一定怪，陆拾遗这样恨微臣，又有陛下在背后帮衬，臣怎么还能活着从敕勒川回来。若无陆大在汶阳高抬贵手，臣怎可平安从鞑靼军队手中脱险？这等大事，他陆拾遗可向陛下禀报了？臣与陆大是什么关系，旁不清楚，可陛下却是最清楚不过的。”
季怀真不疾不徐，接过软帕，动作小心地擦着武昭帝额豆大的汗。
他语调温声细语，丝毫听不出威胁之意，却叫无端胆寒。
“陛下要杀微臣，只不过是觉得微臣用处不大，可臣若说，有办法不耗费一兵一卒击退鞑靼十万大军，让夷戎拱手让回恭州，陛下可愿让臣竭力一试？若陛下铁了心要臣的命，也无碍，只是微臣手下五万大军，各个如微臣般脾气倔，认主，大不了就是当条拦路狗，在鞑靼血洗上京的时候，再阻拦一次梁将军罢了。”
武昭——意为武平昭天下，从未换过年号，眼前这可比季怀真要明白败国之军落到鞑靼手里是个什么下场。
武昭帝脸上依然呈痴傻疯癫之态，可眼却逐渐清明起来。
季怀真见状，冷冷一笑，沉声道：“微臣从敕勒川匆匆归来，未有机会给陛下带一礼物回来，不过手倒是有个现成的。”
他从帷幔后又拖出一昏迷之。
这手脚被绑，鼻青脸肿，
中堵着一块布，正是教皇帝求仙问道的张真！
季怀真一
掌将抽醒。
张真眼睛一睁，大为惶恐，只发出呜呜叫声，朝武昭帝磕。
季怀真笑道：“陛下不妨找查一查，张真和清源观曾道长是什么关系，二与陆拾遗又是否有过
集。微臣命张真为陛下炼制强身健体的药时，又是哪二位待太医高抬贵手，从轻检验。如此问下来，陛下就知道陆大到底效忠谁了。都想要陛下死，只有微臣，真心实意想让陛下活着。”——至少是在他季怀真得到想要的一切前。
那姓张的高马大，此时却如同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般，摊在地上。
季怀真提起往龙床下一丢，信步走出殿外。
那亲卫走来，又悄悄掩护季怀真离去，送他到一处无经过的僻静之处等着。
天亮之时，亲卫回来，说亲眼看到张真的尸体从皇帝寝宫中被拖出。
季怀真问道：“一切如常？”
亲卫答道：“一切如常，陛下已被服侍着起身，没有对任何提过大您的踪迹。”
季怀真哼笑一声。
亲卫问道：“大，接下来如何？”
季怀真半天不吭声，看向一旁
晷，他淡淡一笑，突然往前一步，站在了阳光下面。亲卫疑惑看去，突然发现季怀真只是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半晌过后，季怀真若无其事地睁眼，平静道：“走吧，上朝。”
……
三后，恭州城的消息传遍上京，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不说文政客聚集的慧业馆，就连芳菲尽阁这等风月之地，中讨论的也是前线军与朝中局势。
慧业馆外，一辆马车停下。
白雪一掀车帘钻进来，领着季怀真从后门进慧业馆，越往里走，争吵声越大。季怀真疑道：“我怎么好像听见自己名字了？”
白雪道：“若你的名字是块砖，是片瓦，这些子被提起的次数足可够再盖一座皇宫了。”
季怀真谦虚一笑。
这三来，他一步未踏出过皇宫，也无机会见到燕迟。
因在去敕勒川的来回路上吃了不少苦，季怀真身形比起离京前自然削瘦不少，好在从他命白雪号令销金台把京中大商贾全部圈禁起时，陆拾遗就为避风，没再用他的身份上过朝，因此也不曾露馅。
那群大臣见季怀真这歹竟还敢上朝，虽对他行事作风看不惯，可到底是太子他舅，因此也忍着不敢骂。
前线军战报如雪花般飘来，季怀真在宫中一住就是三，还抽空去看了阿全，直至今才得空出宫。
一出宫门，便马不停蹄前往慧业馆。
季怀真一身大红朝服，往屏风后一坐，另一侧声鼎沸，接耳。
“要我说，恭州了，都怪季怀真临时调兵去金水，他的斥候是吃
饭的？难道不知鞑靼驻扎十万兵力在恭州，金水只有区区五万？他仗着自己国舅爷身份胡作非为，那些被他圈禁起来
着纳税给钱的商贾可被放出来了？收上来的钱又有几分能花到招兵买马上？还不都被他季怀真一独吞了。”
“不止如此！我还听说三前季怀真在早朝时发了好大一通威风，把兵部尚书刘大给发落了。”
白雪一看季怀真，季怀真点默认。
“陛下还未开，他此举实乃僭越。”
一答道：“刘大上奏要调梁大回上京，季怀真此举，不是明摆着告诉旁，谁敢重用梁崇光，就是和他季怀真过不去？梁将军早年不知因何事得罪过他，此后一直被他针对。”
“哎，季怀真这种不分轻重，重小利而无大义的竟有如此大的权利，我看大齐迟早要完。从前有陆家在，还可与他分庭抗礼，如今陆家一倒，以后就季家独大了。”
“非也非也，你难道没有听说陆大已代表大齐和夷戎谈判议和，被夷戎奉为座上宾，不就要回京了？我看这等关，他能说服夷戎与我大齐修好，未必不是好事一桩。”
“我看这议和也是白议，那群蛮子哪懂得仁义礼仪，若懂，怎会把恭州给占去？”
屏风后，季怀真嗤笑一声，已无心再听。
“半年未见，这群读书还是全身上下长满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抬看向白雪，“燕迟那边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