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妈将张大丰送出门
,我才从卧室出来。
我吐
净胃里所有东西,体内的血
像是在倒流一样,浑身发冷发虚。
我先去厨房找热水,我妈跟了进来,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靠着门框说:“你也太没礼貌了,我以前都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妈一直都知道我的肠胃病,我只要紧张焦虑就会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大丰,霎那间涌上喉咙强烈的恶心,我根本控制不了,就只想吐。
我吐过以后没力气说话,也不想解释。
我妈等我回到客厅,就叫我坐下听她说。
我蜷缩在沙发里喝着热水,听着我妈嘴里吐出的各种“天方夜谭”,我真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她说那个男
叫张大丰,是夜阳天的老板。
她说他们现在在一起了,过段时间会考虑领证结婚。
她还说,我不是一直不知道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吗,现在终于见到了。
我嘴里含着的那
热水,一下子
了出去,我从沙发上滚下来跪坐在地上,胃里的那些热水也一并呕了出来。
我的胃拼命收缩着,拧成一团,直到我吐
净所有水。
我妈躲闪不急,被我吐出来的水溅到,她说了我两句就去拿拖把过来拖地,还一边拖一边数落我。
我整个
都是懵的,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男
的模样我就恶心。
我以为我只是今天身体不舒服,加上学生会的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
然而从这以后,我的呕吐症就时常发作,而且都和张大丰有关。
我记得就在张大丰拿着行李袋住进来那个晚上,我在自己卧室的洗手间里吐了一宿。
我根本睡不踏实,几乎睡一个两个小时就会被那感觉催醒一次,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翻下来冲向马桶。
第二天早上,我瘫在床上起不来,已经错过上学的时间。
我妈送走张大丰以后才进来看我,她说他们一宿都没睡好,半夜老听到马桶抽水的声音,问我怎么老起夜。
我裹着被子昏沉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终于发现我不太对,摸了下我的额
,又给我拿了一些热水和肠胃药便离开了。
中午我爬起来吃饭,我妈说如果没什么事,下午就去上学。
我没理她,我已经感觉好多了,只是很饿,且不想说话而已。
我默默吃着食物,我妈看了我好几眼,欲言又止,似乎又想和我提张大丰。
幸好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
“张大丰住进我家已经成为常态,我改变不了,我妈也不听我的意见。
我妈说,这个房子是她的,这个家也是她说了算,我没有资格质疑大
的决定。而且当初能买下这房子,张大丰还出了大
,他凭什么不能住进来?
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对。
我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出现的症状,它似乎是在代表我的
在说话。
但因为我有按时吃药,而且每次当我妈告诉我,张大丰晚上要过来时,我都会在放学后先将肠胃药吃下两颗。
这样到了晚上,即便我难受,也不至于狂吐不止,我的症状正在逐渐缓解。
有个道理,我是成年后很久才知道的。
医学上认为,肠胃是
的延伸和反
区,
绪有问题的
,无法发泄已经饱和的紧张焦虑,就会通过肠胃“发泄”出来。
有些东西发出来就好了,但我吃了药抑制了肠胃反应,那些紧张和焦虑并不会因此消失,它们只是去了其他地方,淤堵在我心里。
张大丰住在我家的时候,我就会失眠,第二天
恍惚,心
很差。
随着他住进来的频率越来越高,我的心理问题也越发严重。
我妈很烦躁,她最近正在赶稿,总说没时间带我去医院。幸而我们这个小地方管得不严,她有李大夫的联系方式,医生也很熟悉我的
况,于是我妈总会叫我自己去复诊,取药回家。
趁着我妈不在,我便问李大夫,这种
病是不是遗传?
李大夫听明白我的意思,安慰我说,它是有遗传的因素在,但只是占一定比例,并不是说有
问题的
,后代就一定会有。
你看,医学上总是用这样的说辞,用概率来敷衍患者。然而在我这样的患者看来,这种遗传概率只是一个大范围的统计,落到个
身上时,就只有00%和0。一旦发病,那就是00%,我就是那个00%。
我又问李大夫,我现在十几岁就这样,若再过一些年,等我二十几岁三十几岁的时候,我会不会更加严重——据我所知,我妈十几岁时是没有症状出现的,她是二十五岁以后才查出来有
问题。这十年,她的症状越发严重。那些药只能一时缓解,不可能根治。
李大夫又用一些医学上的知识来安慰我,说不一定,因为我
预得早,可能成年后就会好转,而不是越来越糟,还叫我往好处想,不要总向内找问题找原因,错不在我等等。
我当时就觉得没有生病的
,永远不能明白生病
的痛苦。如果我能做到不向内找问题找原因,我还会得这个病吗?事实上这个病是我妈遗传给我的,是这个家带给我的,我怎么想都不会改变,我根本躲不掉。
就算我告诉自己一百次,错不在我,那个男
就不会住进来吗?我这样宽慰自己,给自己洗脑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解决的办法就只有我接受他,不再厌恶他,和他相亲相
地生活在一起,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才是幸福的三
之家?
我真的要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