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成即位后，作为长姐，她便几次提醒过他，燕无畏野心昭昭，应当削弱他的兵权，反而遭来他的怨怼。如今……他终于搬起石
砸了自己的脚，亲手断送了蔺家两百年的江山。
“皇上呢？”
“卑职无能——”
话音未落，却听啪的一声脆响，嘉月牙关咬得隐隐作痛，几步上前，卯足了劲便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剜着他，一字一顿道，“身为九门提督护驾不力，就当以死谢罪！”
燕无畏嘶了一声，伸手抹掉嘴角溢出来的血，半晌才扯起嘴角道，“庶
嘉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
他眼里渐渐露出
鸷的表
，一下子令她掉
了冰窟里，她冷得牙齿打颤，却不是怕，而是一种噬骨的恨。
面对她的恨，燕无畏有着上位者的倨傲自得，他没有要了她的命，而是让她侍奉他的夫。
她省的他的用意，比起要了她的命，让曾经的公主沦为
婢，一点点磋磨她的傲气，愈加大快心。
她也爽快答应下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她思绪
飞的时候，手臂传来闷闷的痛，“赶紧的，把这盅海参鱼翅羹端上去。”
她回过来，这才发现面前是个体胖的厨娘，身宽约有两个她那么大，叉着腰，怒目圆睁地瞪着她。
她赶紧道歉，端起托盘就走了出去。
刚迈出门槛，身后便传来宫们的窃窃私语。
“瞧她那模样，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朝代了……”
“嘘，你小声点，家还——”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婢而已，也就她一身烂骨，才甘愿沦为贱，要是我，早就没脸活了……”
燕无畏的目的确实达到了，看着高高在上的公主陷了泥淖里，旧时的宫，谁都可以对她品论足。
起初她也曾被气得躲在被里哭，可渐渐的，她学会过滤掉不实的言论，这些话，再也伤害不到她了。
她向来是特立独行的，又何须在意别的眼光？她决心要做的事，更无需向何解释。
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不过须臾便回到了暖阁里。
燕无畏已脱下了披风和暖帽，和穆皇后在一左一右坐在暖炕上
谈。
觉察到有走近，燕无畏掀起眼皮向她望了过来。
在宫中活了十五年，她是个公主，也对宫里的礼仪忌讳了若指掌。
宫
不能直视皇帝的脸，她便耷拉着眼，向他屈膝行礼道，“婢给皇上请安，娘娘一大早就让小厨房给皇上炖的海参鱼翅羹，请皇上用点吧。”
燕无畏看着眼前这个少，她浓黑的发梳成双丫髻，穿着一袭水蓝的坦领襦裙，红色的绦带束得那柳腰不盈一握，领
的滚边上绣着蕉叶纹，再往上是浅浅的一点峦起，雪一般的颜色仿佛会灼伤眼。
那张脸也是毫无挑剔的，柳叶眉，桃花眼，五官都像是长到了每个心尖上似的。
可他已经年过三十，早已过了窦初开的年纪，更不会忘了，这个，三番四次挡了他的仕途，若不是她的阻碍，他早就坐拥天下，何至于到现在？
还有那个耳光，竟害得他左耳失了聪。
他没有开，嘉月就不能起来，于是仍维持着屈膝的姿势端着托盘。
他慢慢收回目光，穆皇后心里数着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不禁暗暗地扯了嘴角。
“皇上，臣妾将才说的，你意下如何？”
“后宫的事，皇后决定就好。”
帝后接着谈，过了许久，便彻底把她晾在一旁。
过了约两盏茶的功夫，皇后说得都
了，抬起，才见她仍像根木似的杵在跟前，心底痛快了些。
她凝望着他的鬓角，缓声道，“皇上不如先用点羹汤，冷了味道可就腥了。”
“朕不吃。”
“那你端下去吧。”
嘉月应了声喏，缓缓退了出去。
燕无畏余光瞥着她的裙裾，只见她走得四平八稳，连裙上的禁步都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可刚走出落地罩，那襦裙的下摆，又细细地打起颤来，他眼很好，这点细微的变化，一下子便被他捕捉到了。
看着她那愈发纤瘦的身姿，他恍惚间才想起，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寻常的儿家到了这个年纪，还能在爹娘跟前撒娇，可她的一生大起大落，能忍得住这等苦，心
实非寻常能比。
这厢，嘉月打帘出了暖阁，却见她色如常，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哪里见得半分难受？
如今即便她不认同，燕无畏也已经逐渐坐稳了江山，他的反叛竟然没有得到朝臣反对，郦延良对他俯首称臣后，他的党羽全部跟风，只字不提他的蓄谋，朝中反而出现了一些声音，说他只是顺应天命，前朝天子无能，守不住江山罢了。
复国之举艰辛，所幸她还有这副皮囊。
她见过太多衣冠楚楚的王孙公子，背后的欲.望是沟壑难填。她不信坐拥天下的燕无畏，会禁得住这么甜美的诱.惑。
从答应侍奉穆皇后开始，她就没想过要保全这具身子，只要能收复蔺家的江山，贞洁又算得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