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尤
脸上笑意不减，只压低声音道：“一纸诏书，陛下亲赐的姻缘，霍大
以为呢？”
果不其然。
孟尤的话语并不委婉，可说直白。却也不出乎他的意料。
实则在孟尤主动与他
谈时，霍皖衣的心底便有此意料了。
——平白无故的试探。
霍皖衣被这样试探一番，倒不见气，反而笑道：“孟大实在聪慧。”
“哪里哪里，”孟尤抚着袖摆，道，“其实很早的时候，孟某就有此推断——于是再早些时候，孟某便确认了霍大的身份。”
比之好友杨如
，孟尤的心思说是沉也不为过。
早在那时孟尤就已经认出，霍皖衣即是霍皖衣，不是两个，而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个。
霍皖衣道：“孟大如斯聪慧，今
刻意说
，是为着什么？”
求名求财亦或求得利益。
“都不是，”孟尤无需他说出
，已直言否认，“孟某在明堂殿任职多年，从来都知谢相大的
诡谲，难以揣测。霍大身后既有谢相撑腰，孟某又何来胆量以此相胁，要什么名利钱财。”
“哦？”霍皖衣挑眉，“那孟大是为了什么？”
孟尤道：“孟某很能理解霍大。”
“……理解我？”
孟尤道：“世上多的是愚忠愚孝之，愚忠的丧了命是忠臣，愚忠的活了命是
臣，霍大且说说，这公平不公平？”
……
要说公平吗，那好似是不公平。孟尤先由这句话开了个
，霍皖衣哑然失笑。
他觉得这位孟大倒也有趣。
“孟大觉得呢？”霍皖衣反问。
孟尤道：“很不公平。从来都是皇帝想如何说就如何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臣子的不愿意，是抗旨不尊，违逆皇命。做臣子的尽心竭力，又是愚忠。好话坏话都让他们说了，谁又能体会到做臣子的不易。”
霍皖衣道：“孟大……很是直白。”
敢于端坐在刑部评判帝王，这种胆量非是常可比。
而孟尤确然有无匹胆量：“若陛下不是圣明之君，那孟某说什么都是错的，合该被治罪、斩首。但若陛下是圣明之君，孟某便不会有此下场。”
“孟大却不怕被参一本不敬帝王？”霍皖衣问。
孟尤道：“真不敬，孟某不敬的也是先帝。可先帝又如何？不过是名字都被自己毁了，只剩下个姓氏。只是这姓氏却也在江山易主时散了个
净，如今既不能说他是高帝，也不能直呼其名，说他是罪，却也不合理。唯有说声先帝而已。实则他又算什么帝王——”
这番话里好似藏着未尽意，孟尤双目含笑，低声道：“霍大以为呢？”
霍皖衣道：“孟大倒像是在为从前的什么事打抱不平。”
孟尤却摇了摇：“孟某也只是仗着陛下贤明，而先帝已是一抔黄土才有此一说。若是放在从前时候，先帝在时，这些话孟某在心里却是想都不敢想的。”
“如今孟大不仅想了，还说出了。”
孟尤道：“因为霍大便是这样的。”
“奉旨做事是佞，抗旨不尊便成了反贼。”孟尤笑着继续，“是以孟某从不觉得霍大有什么错处，唯有可惜世总是一叶障目。”
霍皖衣道：“孟大这般说话，好似是在同我。”
“何来同啊，”孟尤矢否认，“孟某不会同霍大，因而霍大并非全然无错。但孟某以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了错，未必等同于有罪。至少于孟某而言，昔年霍大身处其中漩涡，能可保住命已是不易。至于究竟是错误，还是罪孽，那也只有身处其中的才能评判。而现在的许多，都还不够资格。”
霍皖衣沉吟片刻，微笑道：“再如何说，从前的霍皖衣也不再是我。”
“所以啊，于自己有利时，义愤填膺，扬言要除却罪。可若利益颠倒，他们便是知道也装不知道。”
“易地而处，为了活命，这样的选择又如何好说是对是错？”
孟尤一番话语犹如剖心赤忱，令霍皖衣一时无言。
他合上卷宗，亦难得认真道：“无所谓对错是非，亦无所谓他们恨不恨我，恨我应当，不恨我亦是如此。”
秋风扫落叶，坪洲陶府，一派欢欣。
陶明逐从屋中大步迈出，接过身旁侍
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汗。
他对上展抒怀满是期待的眼，点道：“毒素已经去除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是服药，辅以药汤调理，想来用不了多久，身体便会痊愈。”
展抒怀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高兴：“太好了！太好了！陶公子，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我、我来坪洲时，还带了许多银钱……陶公子，我把这些全都给你！谢谢你，谢谢你救了谣娘！”
陶明逐白他一眼，皱着眉道：“我好歹是医世家的传，你和我说什么金银财宝，我难道是那样贪财的吗？”
“好、好……是我说错话，陶公子当然不是贪财的！”展抒怀脸色发红，仍在激动，“可是我总要答谢你！陶公子想要什么？！你说，我都可以给！”
陶明逐道：“我要你闭嘴。”
“……”展抒怀立刻捂住嘴
，连连颔首，示意自己十分听话。
陶明逐抻了个懒腰，双臂环抱：“你也别急着去见谣娘，她虽然已经苏醒，但现在还没什么
，需得好好休息。你这个吵闹的样子，怕是会影响到她休养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