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一。
于是刀只能天天去磨，刃不敢锈折，做事不敢迟疑，要做世间独一无二最锋利的，能一击毙命，能快如闪电。
莫礼涯最后问了霍皖衣一句话。
问的是：“霍大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天子需要的刀剑利刃，你说，会有多少无法让帝王付出代价的，来要你付出代价？”
……那又如何呢。
霍皖衣那时想。
然而命运，从始至终都
折磨他。
要他降生于世，先受尽冷眼、受过苦难，怕痛于是千百次被施加着痛，不愿哭，于是哭到直至流尽眼泪，越舍不得的，越会失去，越想拥有的，越要亲眼看着它损毁。
两年后的霍皖衣真真切切体会到了那句话。
——代价。
而他还是帝王手中锋利的刀剑，致胜的兵器，可他的代价已经提前开始被反复透支。
他上了谢紫殷。
于是他开始被天意捉弄得要去付出代价。
但他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
一无所有的霍皖衣敢于做任何事，但凡能让天子点
，他可付出任何代价，因为再多的代价在霍皖衣的眼中都不算代价。
他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他不会害怕失去，他不恐惧损毁，因为他不曾拥有完整的，不该被损毁的东西。
可是命运，惯让他痛苦。
他一无所有，然而命运让他与谢紫殷兜兜转转相遇。
他害怕失去，所以命运要他亲手送谢紫殷去死。
他不恐惧损毁。
命运就要他亲手毁灭——毁灭于这世间，霍皖衣得到的第一份完整的东西。
真心。
天子算什么天子！
高坐在上的帝王只知道争权夺利，为了巩固皇权将天下玩弄于
掌之间。只为猜忌、怀疑，就要送无数去死，教无数用命来填，却怎么也填不尽。
天子是与命运为伍的刽子手。
他没有时，不曾管他要一次，而他终于有了，便要他尽数
出，亲手损毁。
霍皖衣领命而出时，雨下得很大。
他麾下是有几个能士，但他们关系平平，谈不了心，讲不了秘密。
霍皖衣站在廊前看雨，只觉得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
如果没有上谢紫殷该多好。
如果谢紫殷不是生在谢氏大族，如果霍皖衣没有被命运反复折磨。
也许他们与世上两
相悦的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可完美的东西一旦
损，它就变得独一无二了起来。
让得到又失去的只懂得追忆它残存的光彩。
霍皖衣为了这件事想过许多计划。
缜密的，万无一失的。
而他到底没有用这些计划。
他挑选了最愚蠢、最幼稚，最错漏百出的计划——一个聪明必然看得出来陷阱的计划。
……然后他成功了。
他思虑过多少个夜。
霍皖衣想过谢紫殷会察觉，会逃走，会反击，甚至会与他同归于尽，做一对糟糕至极的。
却没想过谢紫殷会察觉不到。
当线传来的消息证实谢紫殷已
陷阱时，霍皖衣只觉得荒谬。
他给了他那么多机会。
一个又一个显而易见的缺陷。
他保不住谢氏大族，那是帝王必然要覆灭的家族，除却用命来填帝王的猜忌疑心，没有第二个选择。
……可他还想保住谢紫殷。
只是他们之间，兜兜转转，像一个个的错误连在一起，织错结，看不出原本的源，也不知道会纠缠到什么时候，又哪里才会是尽。
霍皖衣毕生以来，第一次选择的愚蠢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