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往山上开,夜色又比稍早低沉了许多,月亮悄悄地跑回岗位,打着盹。
「今天我觉得很开心,谢谢你。」小春说的是实话,她确实度过了一个愉快又颠簸的夜晚,内心的云霄飞车差一点就翻覆了。
杰克将车子开进停车场,熄火,他转过
对小春微微一笑。
「今天我也觉得很开心,下次再约。」他伸手拍拍小春的
,像个大哥哥一样温柔,纯净的眼中,不带有一点杂质。
「好,晚安。」小春有些羞赧,只回以微笑。她打开车门,
也没回的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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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有时会传讯息给她,分享自己正准备考研究所的细节,小春默默地读着对方传来的讯息。她很喜欢杰克这个朋友,与他相处,让
感觉很舒服,感觉是可以来往的对象。
真的只有这样吗?
但要说,因为一次的见面,就
上对方,也有些离谱。
小春转着手中的0.3原子笔,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写在纸条上。毕竟,羽凡连跟
朋友吵架的事都会跟小春说,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既然约定好了要当最好的朋友,跟对方分享自己的
常也不为过。但小春,仍然踌躇了一阵,最后非常坦白地,将发生的事全数写下,莫名的感到心虚。
纸条在下堂课结束后,
到羽凡手中,这一去,就是一个星期。
自从小春跟柠檬恢復以往的友
后,有时还是会在校园中散步,只是绝
不提羽凡的事。小春从同学那里借到几本言
小说,趁机听到其他
耳语诗婷的事
,听说她把孩子生下来了,是早產儿,身体不太好。
言
小说的内容令她看了血脉
张,也不是说她不明白男、
生的生理构造,但就是感到害臊又难为
,明明旁边没有其他
,她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将脸埋在书后。
突然,好像明白了书中写的那些细节,她也被羽凡触碰过身体,她也曾被
吻过,但怎么写到书上,就全变成另外一回事。
还是男生跟
生之间,有差?
小春默默将书闔上,又趴在桌上看着
行道上的树,明明只隔了一面墙,外
却春色无限,小叶欖仁树冒出了新枝枒,在微风吹拂下,一摆一摆地。只有天空及太阳,不顾任何侷限,跨越过那道圈起她少
时期的砖墙,一如以往。
她迟迟没有等到那封纸条的回信,也不好催促什么。她将心思放在演讲稿上,在这之间,他跟杰克又见了一次面,他们去了士林官邸,一串一串的紫藤花随风摇曳,彷彿能隐约地在藤蔓与花之间,看见李白
中的美
,听见隐藏在之中的鸟鸣声。他们无话不谈,却又保持着距离,杰克将她送回家,伸手抚过她的脸,仅此而已。
又隔两天,羽凡回信了,纸条中若无其事,也没有
代这一个多礼拜的行跡,只祝福她的新恋
会一切顺利,之后又间聊了几句。
如此简单,如此简洁。
小春不免觉得,羽凡是不是生气了,但又怕自己自作多
,来回看了几次,心里一阵憋屈。
她在回信中否认自己与杰克的关係,声明俩
仅为朋友。
涂涂改改几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哪里不畅快,却依然将纸条传了回去。
明明是在隔壁班,但怎么也碰不上面。
比起这个,小春有更大需要烦恼的事,医生给他的量尺并没有达到吓阻的效果,她又变瘦了一点点,在此次回诊中,医生很担忧地告诉她,多半有饮食障碍的病
,死因多半不是饿死,而是源自于营养不良所造成的併发症。併发症来的很突然,还不如好好进食,一定可以有效预防併发症的发生。
医生问她在忧虑什么,她思考了半晌,给出了官方答案,对于未来,她很徬徨。
这有一部分是实话,大家都在寻找着
生志愿,小春却没有
绪,不去想便不觉得需要苦恼,一认真思考,便发现没完没了。
羽凡曾认真地跟她说,自己未来想要当建筑师,大学科系也会以此为主。那天刚好下着大雨,俩个
撑着一把伞,在回家的路上,彼此询问着对方意见。小春对于羽凡的肯定,感到羡慕,同时也想勉励自己,但
生如此平淡无,喜欢的事
也很侷限,彷彿未来也会一样,觉得看不见尽
,便不想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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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一直都这么没用,怎么办?」小春往伞内移了半寸,俩
的左、右手紧紧贴在一起,外
的雨下得滂沱,老天爷好像很生气,想把方圆百里的建筑物都冲走。
「我可以养你啊!建筑师好像赚很多。」羽凡不以为意地说着,在伞外的半隻手臂全部淋湿了,
蓝色的毛衣被染成靛色,她看着也淋湿的小春,嘴角悄悄弯起。
「少在那边,要当上建筑师以前要熬好几年。」小春冷冷地看她一眼,每次都这样,尽讲一些没意义的话。
「在那之前,我们就苦一点又没差。」羽凡的表
没有改变,倒是小春有些诧异。对
生,哪有可能没差就好,她没再接话,只点点
作罢。
还记得当天晚上,她们小吵了一架,羽凡气小春没事闹
子,不知道在不高兴什么。小春确实心
不好,原因到底是什么,最后也没说出
,小俩
吵一吵,隔两天又没事了。
\
小春很肯定羽凡在生气,绝对是因为杰克的关係。
但小春不愿意摊开来说,她心里闹彆扭,当初说做朋友,不是俩个
讲好了吗?当羽凡带着新一任出现的时候,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结果现在,当小春有想往前的时候,羽凡却没有成
之美,这算什么啊!
小春替母亲清理着桌前的香炉,将香炉中烧完的线香一一拔起,她最害怕收拾线香的工作,有时候未烧完全的线香,用
眼看不见痕跡,用手一碰,却还烧着,什么时候被烫到都不知道。她一惊一乍地拾起散落的尾端,却因为恍而烫到指尖。
「做事
的时候不专心,要怎么成大事。」母亲从旁递来一双手套,她摇摇
,接续着手上的工作。
春节的装饰品已经全数收起,庄严肃穆的佛堂,回盪着木鱼的声音。满山满谷的杜鹃还开着,油桐花正在后面排队,准备接下一
。
「杰克什么时候要来接你?」母亲将收拾好的线香丢到袋子中,站在大厅问道,旁边传来阵阵回音。
「妈,你都不问我功课吗?」小春反问道,她有时真搞不清楚母亲在想什么,好好的学业不问,还让她去认识新的异
。
「没什么好问的吧,我又没指望你考上第一学府。」母亲的表
看起来颇为错愕,说完又从一旁的回廊走掉了。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与母亲说话,本来想好好维护的母
关係,因为自己的横衝直撞,差点搞砸。
前两天,母亲在外
偶然遇见了父亲的新欢,虽然没有
出恶言,回到家心
还是受到极大的影响。
小春因为自己的事
正烦闷着,更加没有心
处理母亲的
绪,俩个
都在
绪不佳的时候对上枪
,衝突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小春轻声道歉,儘管心里觉得委屈,但她早该体认生活会是这个模样。
想到这里,她又不想跟杰克碰面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早知道就跟子瑄学化妆了,
为悦己者容么,常
不是都这样说道吗?
杰克再次一身轻便的装扮出现,他最近忙着准备考研究所,黑眼圈有点
,但看起来依旧
奕奕,他说,今天晚上阳明山上有流星雨,想去看看。
俩个
一路上十分兴奋,小春这辈子没看过流星,也没过能有机会亲眼目睹,杰克倒是很
出游,摸上方向盘彷彿变一个
。
阳明山晚上的气温比平地又降几度,就连长期住在山上的小春也没能习惯。她穿的太过单薄,刚离开车内便开始瑟瑟发抖,连欣赏夜空的心
都没有。
「太失算了,哈哈哈!」杰克搓搓手,将后座的外套拿给小春,自己看来也极为不适应山上的温度。
「你不冷吗?」小春不好意思地接过外套,将它披在身上,俩个
对看一眼,笑了出来。
兴致冲冲地跑上来,却冷到想回车上开暖气,却谁也不想扫兴。
「啊!不然这样好了。」杰克又走进车内,将车窗摇下对小春招招手,小春坐进副驾驶座,看着杰克将车窗关上,把
上的天窗打开。天窗虽然不大,但还挤得下俩个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开了四十分鐘的车上来,绝对不能败兴而归。
小春将双手缩在袖子里,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踩上椅子。底下开着暖气,就算上
再怎么冷,感觉也没这么难受了。小春低
看着坐在下方的杰克,有些疑惑,难道他不站上来吗?
杰克接收到她的眼,先是迟疑了一下,同样站起身,靠在小春旁边。
小春才明白杰克为何先前犹豫了,杰克比她想像中还高大,虽然经过上次夜市游之后,她知道杰克比她高出一颗
,但现下俩
挤在一起,感受比当时更强烈。
因为天色太暗,离路灯有段距离,什么也看不到,反而让其他感官更为敏锐,例如嗅觉,例如知觉,例如听觉。
他身上的木质调香味染上她的毛衣,像是夏季的欒树,因为阳光充沛的照
,鬱鬱葱葱。
他的体温环绕在四周,令她一瞬间暖了起来,舒服得想发颤。他小声地询问她是否还好,近在咫尺的吐息,使她目眩迷。
「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其实不用勉强。」杰克低声地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彼此脸上的表
,反而不觉得尷尬。
「还好...啦」小春没有推拒,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内心,比想像中更喜欢现在的处境。像是被
呵护着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摔着了。杰克动也不动的站在她身后,抬
看着星空,小春好,此时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是对待没意思的
,会这样做吗?还是真的仅是因为,现下状况不得不如此,可是她也听子瑄说,男
只要有机会,恨不得多靠近
生一点。
小春静默了半晌,看到路上闪烁的车灯,有越来越多
也来参加这场观流星雨的盛事。
「你对星象了解吗?」杰克终于打
沉默,看着寧静漆黑的夜空,悄声地问。
「一点都不...我只知道星星其实不会发光,我们看到的,不过是太阳光的反
。」小春一
气说完,突然觉得有点后悔,说起来还算
漫的场合,被她的一句话搞砸了。
「是没错,不过月亮不也是吗?但我们每天,还是依赖着它的
晴圆缺呢。」杰克没有反驳,接续说道。
「你知道阳明山是活火山吗?」小春没
没脑的迸出这句话,平常地科没有学好,只能谈谈地理了。
「什么是活火山?」杰克有些诧异,这个归国子
,对台湾大概是一点都不了解吧。小春决定威严恫吓他,想挫挫他在自己心中造成的影响。
「就是会
发的那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发,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明天。」小春降低音量,秘兮兮地说道。
「哪有可能啦!火山要
发都会有前兆啦!哪有可能瞬间就
炸。」杰克大笑出声,一点都没有被她的小把戏骗着,他笑得往后仰,俩
之间挪出了空隙,冷空气在作祟,小春不自觉得往后挪了一步。
「对啦!对啦!严格来说也不是阳明山啦...是大屯火山群才对。」小春趁机复习着上课教的地理,就在此时,一旁正在观星的一家
发出了惊呼。
小春连忙抬
往上看,却什么也没看到,俩个
东张西望着,觉得脖子好酸。
「在那里!」隔壁的小妹妹指着天空,瞬息而过的流星早已不见踪影,剎那之间,本来在间聊的
们一一从车上拿出了板凳,坐在广场上等候。
「你看那边,我看这边。」杰克说道,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右半边的星空,认真的语气不容置疑。小春依言看向左边,有对
侣正依偎着彼此,完全没花心思在看星星。
流星到底长什么样,也只有从照片跟影片中看过,会不会亲眼看见了也不知道啊。
本来一直僵执着的身躯,也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松懈,俩个
轻松的靠着彼此,倒觉得挺习惯,就是脖子真的酸。
「咦!」小春倒抽一
气,说时迟那时快,流星一闪而过,长长的尾
带着闪烁的银光,像匹矫捷的白色狐狸,在月光下跳耀着。
「在哪里,在哪里。」同时间,太多
在高声惊呼着,杰克扼腕地叹了
气,继续他的寻星之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小春时不时拉着杰克的手臂,要他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偏偏杰克往哪里看,另一边就有流星出现。最后,他呈现半放弃的状态,下
轻轻地靠在小春
顶上。
「借我靠一下。」杰克听起来有些无
打采,感觉来的
全看到了,就他在
费时间,小春为他感到抱歉,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事啦!你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小春嘻嘻笑着说道,却连动也没动。她心中的小鹿正从闪烁着流星的天空一跃而过,姿态动
。
「我好累,我们回去吧!」杰克抬
打了个呵欠,在小春躲回车内后,双手打直伸展着筋骨,颓废地坐回椅子上。
「下次再来陪你看。」小春低
系着安全带,没敢抬眼看杰克的表
,就只是说说,仅是安慰的话而已。
「别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你有看到。」杰克又打了个呵欠,转过
来语气愉悦地看着小春。
有好几个瞬间,小春都以为杰克会做些什么,但他没有。
小春承认自己有些期待,却又有些罪恶感,她总觉得自己愧对羽凡,每当这个想法浮现,什么
漫
怀都没有了。小春收回眼,正襟危坐地看着前方,一语不发。她的脑海中,有着百般綺丽的幻想,却被自己逐一打
,明明知道跟羽凡没有机会了,却还是掛念着对方。
她放不下过去,也抓不住未来,活在当下的同时,却管不住自己的心,嚮往着同样的将来。
安娜姊怎么没有说,活在当下竟然会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杰克看着失的小春,敛下眼,车子发动。
星空被远远地拋在后方,阳明山上的一
一木被大雾掩盖,像是飘在城市上方的森林,银白色地光芒不断地往台北市倾泻,整个夜晚的被宇宙的尘埃点亮,台北市的
们看不到,小小发亮的星宿正闪烁着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