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他跑步的速度，快得使他整个
几乎要飞起来，一
短发在风中飞扬，我突然觉得，只要静静注视那男孩，就是件很幸福的事。
海面波光粼粼，银白的月光被揉碎在
里，让我联想到廖鸿基的〈银剑月光〉，夜色倒映在海上，呈现玄祕的黑色。
没多久，我感觉到颈后好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触到，回一望，唐哲手上拿着两罐
茶，笑得销魂。
他把其中一罐递给我，「我去超商买的，给你喝。」
「谢谢……」他很贴心，买的是热饮，而不是冷饮。
手指勾住拉环，「啵」一声，茶淡淡的芳香从罐
流洩而出。
「我们强大的榜首，要来庆祝了吗？」他把茶举到我面前。
「对吼！」我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看着手上的茶，我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买饮料是为了这个啊……」
他吐吐舌，「没准备什么，至少也意思一下。」
我们把饮料举高，风在耳边咆哮，我的血
也在体内澎湃。
「庆祝纪小嵐目标达成！」我仰对着天空大喊。
「庆祝纪小嵐重生！」他用饮料罐轻碰一下我的，跟着把体内的能量向外释放。
想一想觉得不太对，我嘴角抽搐：「我又没死，
嘛重生？」
「差一点死。」
又来。
「还有，走出失恋的伤痛，至少有像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吧？」他看我的眼多了几分认真，语气也不再带有玩笑的意味。
我愣了愣，没想过他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我的心痛，故作坚强的脆弱，原来他全知道。
在我沉没在绝望的
海里时，是他给我第一氧气，使我在各种令窒息的空间里得以呼吸。
单翼的鸟被
上另一边翅膀，终于能带着自信飞得更高，也飞得更快乐。
「嗯，有。」我点，微笑着。
「那，乾杯！」我们的饮料罐发出轻脆的碰撞声。
经过寒风的侵略，茶只残留一点热度，温甜的茶顺着舌滑进喉咙，那浓郁的香便留在唇齿之间。
「欸，唐哲。」我轻轻叫他，「你有什么梦想吗？」
「有啊。」他又啜了一茶，「我想当救生员。」
难怪他不断在练习游泳。
「可是我觉得你也蛮适合当游泳选手的，以后代表国家去比赛。」
「我练习游泳速度不是为了跟别竞争。」他解释道：「我只是想游得比海快，在海把一个冲走之前，把那个安全送回陆地上。」
我突然觉得他说的话太荒诞，「当救生员很危险，而且永远游不赢海的。」
「哪个工作不危险？」他反问，眉微蹙，「我从小就立志当救生员，所以我一定会成功的。」
他的坚持使我觉得莫名强硬、固执，我不禁愣然。
接触到我的目光，他转问：「你不相信我吗？」他的表
忧鬱，浓浓的悲伤几乎要溢出他眼眶，让我不忍直视。
「我没有不相信你……」我长吁了一气。
可是万一……真的有一天，你游不赢海了呢？
「如果你是怕我也被冲走，那就放心好了。」他拍拍胸脯，「再过几年，我一定会比现在更厉害，我之前不就成功救了你吗？」
虽然原本觉得他太天真，但我还是被他豁达的语气牵动绪。
他毫不犹豫相信我能考到榜首，而我也成功了，那是不是只要我相信他、支持他，他的梦想就会成真？
毕竟那是一个十七岁男孩从小到现在最大的梦想。
「我相信你一定会变成很优秀的救生员。」我打从心底认为，也说出了，但实际上还是有点担心。
「我就知道纪小嵐会挺我。」他牵起嘴角。
「那你也要答应我，不会勉强自己，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伸出小指，恳求：「答应我好吗？」
他静静注视着我，眸光闪烁着，一会儿朦胧，一会儿明澈。
过了半晌，他勾上我的小指，酒窝在他颊边浮现，「好。」
我们的小指互相勾在一起，那是另一个约定。
「不过……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
因为救生员在某些时刻容易丧命，因为无法与大自然对抗，因为海太宽阔太渺小，因为我会捨不得你……
「因为……」看进唐哲泛着一丝期待的眼瞳，我轻声说：「你是我的救命恩。」
风很大，我不确定他是否有听见，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声音在空气中就
碎，只看见他眼眶里的水波轻盪，使他带笑的脸庞更加动心魄。
海那么漂亮，不要把自己的尸体留在那里。
望向面前的海，我想起他那天说的那句话。
话里的淡淡的哀伤，淡淡的沉重，依然让困惑。
「你很喜欢海，是吗？」我问。
「正确来讲，是又
又恨吧。」那淡淡的凄凉再次出现在他脸上，但他的嘴角竟然噙着一缕笑意，「任何时候、任何景色倒映在海面上都很美，可是海有时候又夺走类的生命，很怪，那种
织在一起的感觉很难形容……」
也许是男孩的心太过善良，世上许多无常的事才会让他耿耿于怀甚至引申恨意。
那样的哀伤太沉重，不适合在他脸上出现。
「可是我还是很喜欢海的，你不觉得我跟水特别处得来吗？」
「你爸妈知道你的梦想吗？他们也希望你当救生员吗？」然而，我此刻却只想到这样的问题。
他的动了动，眼里的水波已到了氾滥的地步，他仰着，像是要压抑某种心般，「会的，他们一定也会支持我。」
他的内心屹立不摇，始终坚持，使他整个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如果那真是男孩的梦想，我会支持他、祝福他，相信他能成功。
因为曾经，他也是那样的鼓励我、信任我、给我力量。
「你呢？喜欢海吗？」他用手肘碰了碰我。
看着海一波一波，我回答：「我比较喜欢天空。」
他看着我，轻哂：「难怪你买了那一款拼图。」
「哈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钟有天空的东西，好像拥有各种天空我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好像我真的去过那样的地方——」
「你不自由吗？」他打断我，侧过来注视我。
我投给他一记困惑的眼。
「据说嚮往飞上天的都不自由。」他说。
我，不自由吗？
也许躯壳是自由的，那灵魂呢？
我有追求梦想的权利，我有发展自己才能的权利，我有别的权利，也有被的资格……
其实我一直都是有资格成功的，不是吗？
被什么束缚着、侷限着，飞鸟只能在同一片天空绕圈，无法投
另一片更辽阔的天空的怀抱。
有点想逃避他的问题，我把剩下的茶喝完，却没有达到保暖的效果，甚至还因为突来的阵风打了个寒颤。
热茶已经变冰茶。
这时，我感觉身上多了一件御寒物，转一看，唐哲把外套的左边袖让出来帮我套上，我冰冷的手触到他微温的掌心，瞬间他的温度藉由手指传进我胸，传至脸上，使我双颊发烫。
他的动作温柔细腻，我们窝在同一件外套里，彼此几乎没有距离，怕他听到我不安分的心跳声，我赶紧一手按住胸，完全不敢呼吸。
「你的手好冰。」他说话的气息縈绕在耳畔，温暖了我的耳垂。
心脏彷彿要跳出胸，但我却没有挣脱这温暖的空间，反而沉浸在被呵护的感觉里。
只不过才披上一件外套，怎么觉得整个都快烧了起来？
唐哲摀嘴悄悄打了个哈欠，海风拂过他脸庞，也拂起一点倦意，过没多久，我感觉他往外跟我挪开距离，接着肩膀一沉……
他的靠在我肩上，很舒适的样子。
我微微低凝睇，他的睫毛很长，尾部掛着由寒气凝结成的小水珠，像泪光在闪烁，那样轻轻颤动，也轻轻搧起我心底莫名的愫。他的呼吸很轻，
吐在空气中，带着属于一个男孩子淡淡的、独特的气味，再扩散开来，散进我心。
「以后出门记得多穿一件衣服啦……」他的声音模糊不清，几乎被倦意淹没，但我仍能感受到他来自胸腔的震动。
静静看着他，我微微弯起唇角。
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参加班上的圣诞派对，因为我可以且有资格对全世界说：我过了一个很难忘的圣诞夜！
难忘中，有个男孩陪着我度过。他贴心、温柔，喜欢游泳、喜欢海，右脸颊有个酒窝，梦想是当救生员、游得比海快……
像茶般散发出淡淡芳香的幸福感瀰漫着，就连我在公车上靠着金宇翔的肩膀时也没有这种感觉。
在他胸前的星型坠子在月光下闪动着银光，而我胸前的心型坠子也散发着温柔的蓝色微光，不眩目，但却让无法移开目光。
我缓缓低下，将脸轻轻地轻轻地靠在他顶上，让他柔顺的发丝扫过我的脸、我的唇，留下海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