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形，此法乃术药合一而成，若非知其根底，极难
解！」
霍锦儿似乎看到我脸上异样，说话间眼风含嗔，身子也不再动弹了。
我投目场中，细瞧之下，才发现全真此前伤亡惨重，均在左边一处林边休整，并未参与战斗，解道枢这狡猾的老道士居然在好整以暇地运功疗伤。师姐与青袍
本是半个局外，分别守于全真道士与陆幽盟旁边，虽也迎敌，却未尽全力，想来两皆意在白衣僧与渡劫石，互有顾忌之下，均保存实力，待机而动，真正与怨憎会对抗的只有东府与雀使门下。
乌合而集的东府马，能有这样的战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然而欣慰之馀，我却有种错当冤大
的感觉。
喊杀声中，影相错，战局混
，一时也未寻见连护法与陆小渔身影，我不禁又是焦急又感踌躇：「怎么办？难道任由东府陪这些失去理智的狂斗下去，徒增伤亡？」
此番一去一回，我心境已大为不同。忽然与霍锦儿突男
界限，得以亲近，此刻玉又无大恙，温香在抱，我心意甜足，丝毫提不起杀意，只觉眼前场面糟糟的，彷佛离自己极为生疏遥远。再者，陆小渔被劫，下落未明，更是无心与敌纠缠。
只是，眼前势如此，想要收手，却也极难。
踌躇间，我脑际浮现白衣僧飘然离去的样子，又想起读灵者的话，心中纠葛愈发难明难解。
「少主！」
这时，身后风动，却是吴七郎等赶到了。
吴七郎默望片刻，缓缓走近我身后，低声道：「属下听说怨僧会有「隐、毒、狂」几大杀阵，看来这便是「狂」阵了。三哥约束众三五成阵，布成
形守势，那是不欲过多伤亡，并非处于劣势、全无还手之力！」
我看向场中，微微点，心道：「宋恣他们不欲吴七郎、吴刚兄弟相攻相残，没让吴七郎赶来，却是错了，若有吴七郎在，或许蝙蝠、小狂蜂不致误
毒瘴。」
忖思间，只觉身后一阵悄静，吴七郎执于手中的长剑，在我身侧微微挑颤，剑刃反
天边金黄的光芒，不知为何，我有一瞬竟陷敌我难分的昏眩迷思，不敢轻妄一动。我暗暗运起天眼术，将目光绕向后方一瞧，心不由一震：「他瞧向锦儿的眼怎地如此反常？」当下却无暇细究，道：「咱们且杀进去，先与宋恣等会合再说！」
「是！」
几均见过我施展功力，自然不会小瞧于我，但因我怀中抱有一，他们几个还是将我当作须守护的对象，紧紧围护在核心。
吴七郎在前开路，五名执
的短衣汉子分随左右及后方，众呈两露尖的小舟状向战阵内快速接进。吴七郎剑式刚猛凌厉，正适冲锋，几名短衣汉子，法强悍，互相配合间又不失矫健变，单战力也仅略逊于宋恣、关西魔等几位东府领而已，我见了不由暗赞：「昔年「贾家军」
锐之名，果然无虚啊！」
初时还算顺利，待
进丈许，敌势愈强。在迷魂术催驱下，贞苦士们如醉似狂，群蛾扑火般，伤之不能使其挫，击之不能使其退，极难对付。激昂迷中，许多贞苦士竟然做出以身躯直迎剑刃的蠢举，但也生发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古怪战法——有的驭器为牵引，举身作飞鸟扑击：有的推拥同伴为盾，伺机偷袭：至于半途变招，其反应迅捷，更胜过常多倍。
七郎遭数名贞苦士夹阻，一时前进不能，我喝叫他让开一侧，闪步突前，发掌击敌，却如推波击
，敌退而复返，甚是难缠。眼见敌众纷纷，连下方的腿脚也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我心中一动，默运玄功，一道道气箭由地底穿出，敌众齐声痛叫，跳脚不定，一时群大，我趁势以庞大的气劲与拟念配合，掌劲席卷处，下盘不稳的众敌轻如纸兵
马，散溃倾倒一片。
斗至身热，我振奋，飞步窜前，抢位争势，掌劲一波接一波，前起后拥，前压之势如排山推，所经之处，没了敌手的东府众，纷纷附随，小舟翻成大，将像一块巨幕般如粥沸腾的战阵掀开一角，倒卷而回。
「少主！」
高处遥观指挥的宋恣察觉这边势有变，回望见我，遥声招呼。
「啊，少主在哪？」
「在那边，好像领吴七郎等援军来了！」
「少主！少主——！」
东府众听见少主亲临，又见这边战局迅速推进的势，以为我率众来援，都是士气大振，齐声呐喊。
这声与激动立时传遍东府各方向马，众高声酣战，奋力猛进，一时气势如虹，沛不可挡，在势上压过了敌方。
局面变了，东府的攻势被点燃，打了宋恣暂避敌锋的布置，也不知是好是坏。
敌方见苗不对，当即有不少高手扑向我这边拦截。
「噗！」
前方远处，阵中酣战的吴刚，百忙中回望，忽遥发一剑，剑气与我的掌劲两强相遇，气声怪异地闷响了一下，我掌臂受他气劲钻锥，陡觉一
刺痛。眼前闪来一名贞苦士，我无暇细看，闪避之馀，窥其来势，只匆急地一掌印向他腰侧。
指掌方触，那腰肢腻滑，缩避还算麻利，加上我刺痛中吐劲不足，这一猛击直似拍推，即便如此，那贞苦士也不能受，身子被我的掌力远远送上了高空。
我抬目追望，不禁一惊：乖乖的娘，我道是哪个如此腰软，竟是我的丈母娘陆夫！若非受了吴刚剑气，这一掌还不把她给拍死了？
眼见陆夫便要落于枪剑阵中，总算她反应极快，香足于枪借劲一踏，凌空翻回，裙衣像倒开的油伞般，滑落腿根，修长丰润的两只森白大腿袒露无遗，连圆瓜状的两瓣玉
也半隐半现，她犹自不觉，凛凛然挺剑飞扑而至。
我又好气又好笑，无心与她缠斗，让过来势，掌运柔劲，一蕴一放间，将她远远送出了事，正在这时，突觉前方潜劲汹涌，当是高手
临，我急运真力，推掌攻去，气劲
击，我周身大震，敌劲漫涌，无止无休，似无止境。我真气腾然高拔，顶发皆扬，
中喝念一声，正欲死力相拚，敌劲倏然潜收，消无踪影。
我内盈外空，整个险些向前栽倒，心觉震骇，投目看去，却是师姐梨涡微现的一笑。
原来临近全真群道所在，师姐见我领赶来，大发威，将身前敌远远迫退，以作接应，不料，忙中误认，致使我却与她换了一招。
想起小白遭遇，我忙低向怀中霍锦儿望去，见她安好如故，方舒了气。
想来，我是出于误击，师姐却是明知故意，以功力相试，故此留了馀地。
我心中苦笑，正待招呼，身前又扑来数敌，退敌之后，再望去时，只见师姐已翩然转身，收掌退回，众声嚷嚷中，我生生被她调戏了一回，竟连一句话也与她搭不上，也只能是咬牙暗恨了。
不须一刻，我率清除前方障碍，与休整的全真道士会合。隔着群，遥见胡氏与贾似道母子俩拉拉拽拽，似有争执，胡氏打了贾似道一个耳光，身子摇摇晃晃站起，披散发的，张呼喊什么，酣战声中却是听不清。
胡氏见了我，跄步奔动，扬臂让我近前，这时，不知从哪飞来一道暗器，忽然击中了胡氏肩胸，她「啊」的一叫，仰身栽倒于地。
我飞身窜前，见霍锦儿的侍婢也在全真道士的防圈内，顺手将锦儿由她们照护，回转身，胡氏已被贾似道扶坐而起，肩胸接处血流涓涓，她却浑然不顾，挺着气，朝我道：「快，筠儿……让大家都罢手，不要多造杀孽了……」
「娘！」贾似道手忙脚地捂住她胸上伤，道：「你受伤极重，快别说话了，眼下混，谁也管不了——快来，帮老太太治伤！」
胡氏不理会自身伤势，固执地央求：「筠儿，听话，快让大伙儿住手，东府那会听你的……」
贾似道眸中闪露愤恨之色：「今
不将这帮贼除灭，后患无穷！」
胡氏回厉声道：「你……非要死娘不可么？」她吁喘着，定定盯了自己的儿子，直至将贾似道瞧得垂低了，她嘴角蠕动作颤，终也说不出其它狠话，转又来望我。
胡氏面身衣均狼狈缭，身经今劫难，她浑身上下，已无丝毫安详尊贵之态，与乡间随处可遇的寻常
无异，但反倒显露出她本色的良善柔弱之美。
我俯身靠近时，非常异地，脑中竟然泛起她胯间黑毛密布的画面，感觉极为荒唐。
「老太太且先治伤……」
我说了半句，不知如何安慰于她，她原是极为善良单纯的，一生却辗转流离，身世
秽不堪，让我涌起许多复杂怪异的思绪与感慨。纷中，我却瞬即下了决断，缓缓立起，提气一呼，声闻数里：「东府众听着！全都罢手退后！」
宋恣听了，发啸传令，东府众齐声呐喊，由数组成的一个个形阵，如长出许多长刺，向前猛力推进，
涌动前压，势如波。
我几疑宋恣听错号令了，却见东府一阵强攻之后，渐次有序后撒，方知原是以攻掩退的章法。
我正担心怨僧会一方不由控制，藉机攻击，忽听敌方阵后一阵清亮尖锐的笛声，正是白衣僧旁边那胖大吹起了竹笛，众贞苦士与冤士闻笛渐失狂躁，也都缓退。
「少主，怎么？」
宋恣飞身而下，掠至我身畔，喘道：「敌势虽凶，好在咱们顶住了，等敌方这阵疯劲过去，其势必颓！雀使也递话说，眼下须全力拖住敌呢。」
「哦？」我皱眉望向敌阵，道：「大伙伤亡如何？」
「还好，这帮老油子倒没忘了当年防守的乌阵，咱们又多，相互为援，伤亡并不重。」
我点了点，一边留意怨增会动静，一边低声吩咐道：「小渔被挟持至此，此刻多半还在附近这片林中！速多抽调手，分路探查，须得尽快把找到！」
我此刻最担心的是，连护法见了师姐后，小渔无可利用，处境反而更险。连护法与陆家有仇，天知道她疯起来，会
些什么。
宋恣听后大惊，道：「少主，咱们是否这便退兵，先救少夫再说？」东府的筹划大计，均仰赖小渔，她如今在东府诸心目中，位分极重，只怕不下于我，万万容不得半点闪失，故宋恣才会如此紧张。
我摇了摇，沉吟片刻，命吴七郎与几名短衣汉子各领二十名东府旧属，分路探寻，并诫之以避开灭门瘴之法。提及这点时，我突然想起，连护法押着小渔，若是误踏灭门瘴就糟了！不过，连护法向来机警，又熟用药之术，应该不至于。
心下惴惴之馀，也只能这么想了。
吴七郎等在众后方悄悄去后，我立即闭目提功，晋灵境，知感铺展延伸，向林中追去。功力大进后，我灵觉倍加灵敏，感知的范围扩大许多，吴七郎等几拨分路探寻，恰似为我伸展耳目，只须他们其中任何一拨有何发现，招呼传信，我当可即刻赶去，比自己在林中没瞎撞，有效得多。
不料，全力提功之下，我的灵觉超乎所料：此际正值双方罢兵的短暂沉寂，扰又小，我的知感不仅「越过」吴七郎众，还在往外迅速扩张，意念越过无数林木，不断穿越呼啸。
知感无疆无界，遍寻林间无获，我心下反倒松了气。
知感浮游间，正不知所去多远，突然，我捕到东南方隐约有「气云」，如雁阵行空般朝这边快速近。这种「气云」，往常只有在道法大战或是浩大法会上才能见到，乃聚集的修道高手齐施功力所致，显然，有大批高手正朝此赶来！
我倏然一惊，睁开眼来，见众贞苦士兀自在陆续退回已阵，心道：「难道对方的援军湖州一众终于赶来了？敌方见我们罢手，并未趁势强攻，莫非施的是缓兵之策？」忙暗命宋恣传告东府众小心戒备，提防敌方的突袭夹攻。
不过，我也并未太过担心：现下除了两败俱伤，别无他途，我们固然无法一举除去对方，对方也奈何不了我们，即便湖州军赶临，也只是使敌势增强，却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
这时，只听敌方阵中有高喊了一声：「张宁有话要说！」
过了一会，贞苦士中一越众而出，脚步迟重，正是张宁。他满身败，一张略带风霜的娃娃脸庞，毫无表，高声叫道：「张胡氏，你身上的伤是我下手的，心中可有怨恨？」
「不要再打了，宁儿……」胡氏又咳又喘，道：「有对不住你父子的地方，也该找我，我死也无怨，何苦……连累他？」
「你还是当年是非不分、一味滥好的子啊！」
张宁叹了气，似乎满身疲倦，眼里闪着一抹辉亮：「你并没有变，只是随遇而安，没有半分主见！」言及于此，他又见愤色，似乎颇有馀恨。
胡氏双唇哆嗦：「是我不好。」
张宁望了一瞬，忽然冲动起来，突兀道：「还记得新婚那一么？」
「我……记得的。」
「你见新郎是我，羞愤欲死，哭闹着要自尽，最后……你却没死。」
「我……没死。」
胡氏微微垂，似有含愧：然而那低倾的姿态与唇角风霜中，却透着几分隐羞与温柔。
两旁若无，一递一句，竟当众说起惊世骇俗的过往。秋风吹过，两的声音显得格外萧索、平淡，满带苍凉之意。我脑中却闪过当年那红烛高烧之夜，轻狂少年与风韵的无尽纠葛与欢亵，不禁向霍锦儿偷眼瞧去，她目光与我一触，登时俏面泛晕，急忙闪避。
「方才……」
张宁直目而望，不知寻思什么，半晌才涩声道：「我方才本可取你
命，临到动手，却……我竟连你也不忍杀害，再拉拽他有什么意思？」说着，不禁摇自嘲，惨然一笑：「今一见，你竟也老了，不再是我念想中的子……那么，何不来个彻底了断？我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原来欢
是空，怨恨也是……」
「二十四！」这时，一直气闲定、宛如旁观的白衣僧忽然晃身一颤，面色倏变，似乎对张宁语涉丧气的话甚是忌讳，急急出言打断：「你是否想了结此案？」
「了结……已经了结了！」张宁再不向胡氏望一眼，缓缓转过身，抬首痴望：夕阳落在颈后与耳廓上，镶了一层薄晕，说不出的安和宁静。
我怔了一怔，掀起偌大血海仇杀、劳师动众的贾府与怨僧会恩怨，竟这般轻易了结了？
「宁儿……」
胡氏望着张宁的身影，也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低唤了一声，心气激
间，伤体不支，挺着身子昏了过去。
「娘、娘！」贾似道喊了两声，至关心之下，他不复沉稳的气度，抬首愤声道：「你们……哼！想了结便了结么？我娘的伤能好倒也罢了，若有个好歹，我誓要报此血仇！」
「你要如何，悉听尊便！」白衣僧显是思不属，目光闪烁，四下游望，冷冷道：「有一事好教你知，贾府那边，一早便由湖州众友照应，现已在掌握，本宗欲以贾府阖家命，换回灵儿，如何？」
此言一出，众大惊，贾似道面色惨白，作声不得。
我心中一跳：来的果然是湖州军么？难怪他们迟迟未赶来与怨僧会会合，原来白衣僧暗地里又改了主意，趁约众前来之际，贾府空虚，安排友军抄大伙后路，行围魏救赵之策。现下湖州军将贾府眷属全擒了来，我方可算一败涂地了，但白衣僧却要以此换回区区一个灵儿？
解道枢忽缓缓立起，嘿笑道：「大师运筹帷幄，兼且耳目灵通，审势而变，实是令佩服！不过，今杀劫，你们怕是逃不过了！」
一听解道士语风不对，我当即猛醒：惭愧，大错特错了！莫非赶来的高手，并非湖州军，而是全真道士？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凭空召来这么多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