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
冷已极,回旋着在细碎的沙砾上刮过,发出寒水撞击石缝罅隙的呜咽声。龙腾小说 ltxsba @ gmail.com
今天是十五之夜,一
明月在厚厚的云翳中躲躲藏藏,久久不肯露面。仰着脖子望天的金香玉终于失望地垂下
,轻轻地叹了
气,明亮的眸子也随之黯淡下来。
四年前的这一天,是她拜堂成亲的好
子,新郎官是比她大两岁的同门师兄卓天雄,也是她
思夜想的心上
。那一天很热闹,亲朋好友济济一堂,
都称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卓天雄不但
长得帅气,在九个师兄弟中也是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已得到岳父金满堂的真传,一套“霹雳紫金刀”使将开来,真的会紫光流窜、雷声隐隐,天降霹雳一般。
从成亲的那一天起,卓天雄这个名字就传遍了整个西北武林。在洛阳城里,谁不知道金老爷子是福王爷的第一
将?谁不知道金老爷子只有金香玉这么一个
儿?现在傻子都猜得到,这个卓天雄将来是要接金老爷子班的。
卓天雄也没让大家失望,押了两趟短途的镖,没出半点差错,直到三年前福王爷
代下差事,运一批私货去吐鲁番。
那时金香玉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本意不想让他去的。最后卓天雄还是去了。金老爷子已经五十三岁,他要顺利接班,当上金马镖局的总镖
,这是一次十分难得的历练机会。
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金香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十月的夜晚,那个晚上也是十五,离丈夫出门已经二十一天了,窗外很黑,乌云低低地压着,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她独自坐在闺房里,缝制卓天雄最喜
的带红边的紫箭衣。穿上这件衣服,玉树临风的丈夫就会显得更加帅气。
忽然“噗”的一声轻响,灯火
灭了。她正要起身去重新点火,无边的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某个遥远的地方隐隐传来:“玉儿……玉儿……我对不起你……”
金香玉顿时双腿发软,一下跌在地上。这是卓天雄的声音,极为低沉,仿佛沿着地面匍匐而来;又极为飘渺,仿佛一枚随风飞舞的落叶,从云层的尽
飘落下来。她在黑暗中死死地睁大着眼睛,却感觉到心里有样东西扑腾着翅膀,瞬间飞走消失了。
“在想什么,公主殿下?”方学渐挽着龙红灵的手臂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十分可恶。
金香玉抬起
来,犀利的目光从他的面孔移到龙红灵的胸
,停了一下,又移到在前面带路的维吾尔小伙子的身上,撇了撇嘴
,道:“贝鲁,你带这两个
来
什么?”
贝鲁右臂一扬,向她行了一礼,恭敬地道:“我奉阿托尔将军的命令,请方先生过去赴宴。”
方学渐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吃顿饭嘛,不如一起走?”
金香玉横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外面冷风如刀,帐内却灯火辉煌、温暖如春。猩红色的波斯地毯、八支粗如小腿的牛油火炬、整齐排列的古案和羊毛绒坐垫,让这个高大的帐篷看上去像极了一座简易的宫殿。
方学渐保持着一贯的微笑,快速地扫了一遍,除了上首正位的阿托尔,帐篷里还坐了另外七个男
。西首的四张矮几后面,分别坐着柳轻烟、黛菲亚、金香玉和一位五十多岁的青衣老者。
柳轻烟和黛菲亚的脸上都挂着一方半透明的黑色丝巾,只露了双眼睛出来。方学渐不禁大为失望。
青衣老者整个一骨架子,瘦得好像山窝子里熬过一冬风霜的竹子,凸出的颧骨给
一种坚硬的感觉。太阳
高高鼓起,一双鹰眼转动之际
光灼灼,又是一个内外兼修的高手。
东面也是四张矮几,三条形貌剽悍的西域大汉坐在前面,昂首挺胸,坐姿端正,一看就是久经战场的军
。末尾的一张空着,自然是留给他和龙红灵的。和主
见过礼,两
赶紧坐了下来。
白杨木的几案上摆着三样时鲜水果,鲜艳夺目的柿子、皮脆
厚的红枣和切成长条型的半个蜜瓜,刚用清水洗过,看上去十分诱
。一大盘白切羊
冒着腾腾的热气,用椒盐蘸着吃,滋味绝佳。
经过简单的介绍,方学渐知道了这三个西域大汉分别叫拉克申、嘎尔迪和伊勒德,是这支骆驼队伍的三名百夫长。青衣老者名叫马行空,是金马镖局的副总镖
,也是金香玉的亲舅舅。
阿托尔微笑着举起面前紫罗兰花纹的银杯,用生硬的汉语道:“相逢就是有缘,我们能在茫茫的大漠相聚更是缘上加缘。汉
有这样一句谚语,朋友贵在相知,尊贵的客
们,请饮下这一杯薄酒,你们以后就是我阿托尔的朋友了。”
龙红灵不擅长饮酒,只浅浅抿了一
,剩余的由方学渐代劳了。这是上好的陇西青稞酒,色泽淡青,浓香扑鼻。按规矩,男士一饮而尽,
士啜饮一半。两个兵丁上来,给各
的杯子重新加满酒浆。
帐篷外的空地上篝火熊熊,羊
汤和手抓饭的香气四下飘溢。一位多
的小伙子弹起了心
的马
琴,洪亮的颤音夹在鼎沸的
声中,依旧清晰可辨。
酒过三巡,阿托尔招呼大家自便。他拈起一颗红枣,却没有往嘴
里塞,一对
褐色的眸子停在方学渐的脸上,突然开
道:“听说方先生这次来西域,是为了寻找红泪雪莲?”
“有什么不对吗?”方学渐咬了一
蜜瓜,赞道,“这瓜真甜。”
阿托尔把红枣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噗”地吐出枣核,微笑着道:“你知不知道,世上根本没有这种雪莲,给你开药方的那个医生是骗子。「请记住邮箱:ltxsba @ Gmail.com 无法打开网站可发任意内容找回最新地址」”
方学渐被袁紫衣暗算,掉下三百丈高的
峰,双腿经麻痹。秦凌霜给他针灸治伤的时候,曾无意间提起“红泪雪莲”,据说能根治百病、药到病除。
“天山这么大,将军为什么断定没有红泪雪莲?”他把目光投到柳轻烟的脸上。秦凌霜既然知道“红泪雪莲”,这位弹琴高手多半也知道,说不定那瓶疗效独特的“天山雪莲丸”,里面就有“红泪雪莲”的成分。
两
目光相触,方学渐心
突地一跳,急忙避开去,拿眼角一瞟,柳轻烟若无其事地端起银杯,左手撩开黑纱的一角,
红的樱唇微微一张,小饮了一
。
阿托尔哈哈大笑,道:“在亦力把里,从八岁大的孩子到八十岁的老丈,谁不知道红泪雪莲只是一个传说。”那三个百夫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传说?”
“一个很古老也很美丽的传说,”阿托尔微笑着抬起
来,“贝鲁,你的嘴
还算伶俐,给大家讲一下这个传说。”
贝鲁“嗳”了一声,捧着酒罐子讲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吐鲁番国王有一个独生
儿。公主貌美如花,聪明善良,国王视之为掌上明珠。有一年夏天,公主进山打猎,遇见一位英俊威武的小伙子,两
一见钟
,倾心相
。
青年向国王求亲,国王提出苛刻的条件刁难他,让他一
之内到天山绝顶采回两朵雪莲花。峰高坡陡,险象环生,为了获取幸福的
,青年毅然向天山绝顶攀去。
他在一个陡峭的悬崖上发现了两朵娇艳无比的雪莲,青年大喜过望,赶紧向上爬去,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他的右脚突然一滑,失足掉下了悬崖。
公主听到了噩耗,痛不欲生,立即赶到悬崖前,对着两朵雪莲花哭了一天一夜。哭到后来,泪水全成了红色,一颗颗地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泪。公主哭瞎了眼睛,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纵身跳下了悬崖。
第二年的春天,在公主哭过的地方长出了两朵海碗般大的花,晶莹如玉的花瓣上生着许多红点,就像公主洒在雪地上的斑斑血泪。这件事越传越广,
们为了纪念这段伟大的
,就把这两朵花命名为“红泪雪莲”。
贝鲁叹了
气,最后说道:“这个故事在亦力把里被一代代地传了下来,可是红泪雪莲到底长着什么模样,到现在还没
亲眼见过。”
方学渐暗骂这个青年脑子不开窍,不就天山雪莲嘛,到街上买两朵就行了,何必真的爬到天山绝顶去采?这不,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死了不打紧,还害得年轻漂亮的公主跳崖,公主的肚子里说不定有了小宝宝,那就更加罪大恶极了。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个“红泪雪莲”的故事分明是讲给自己听的,西域
和金马镖局分明不相信自己去西域是为了购买“红泪雪莲”,他们在怀疑自己。
金满堂三年前走镖失踪,至今音信杳无,不管是福王爷还是收货方,都会想方设法地追查原因。自己这样鬼鬼祟祟地跟着,也难怪他们要起疑。方学渐心弦一紧,这才知道今晚摆的是鸿门宴。
他抬起
来,突然发现金香玉的眼圈红红的,一副洵然欲泣的样子,心中一喜,挤出一个关切倍至的笑容,温言道:“金
侠,有什么伤心事,惹得你想哭呢?”
金香玉扭过脖子,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睛,回
道:“我会有什么伤心事?我正开心着呢?”
“你不哭,为什么整个眼圈红红的?”龙红灵睁大了眼睛盯着她,“还有,你刚才为什么要扭过
去擦眼睛?”
金香玉霍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姑
哭没哭关你
事,要管,先管好你的男
吧,小心他在外面偷
!”
龙红灵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伸手拉住方学渐的胳膊,甜蜜地一笑道:“他才不会在外面偷
呢!”
“不会?”金香玉大喝一声,激动得连两颗眼珠子都突出来了,指着柳轻烟和黛菲亚道,“要不是阿托尔将军出价更高,这两个
早就被你男
用五万两银子买下来了!”
方学渐吓得脸都肿了。他原本只想借机转移众
的视线,哪料想金香玉把自己的老底捅了出来。
龙红灵满面通红地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叫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方学渐战战兢兢地抬起
,谄笑道:“灵儿,这…哪跟哪啊,半个多月来,你和我什么时候分开过一步,听我的话,坐下来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旁观众
脸露微笑,好整以暇地观看好戏。
“方先生,洛阳百花节上,你的豪迈和大方让全城十八家
院的姑娘们倾倒一地啊,怎么,现在老婆在身边,阳痿了?不敢承认了?”金香玉显然很会把握时机,这一桶火油浇下去,方学渐不死也要掉一层皮了。
龙红灵伸腿就在他的肩膀上踢了两脚,呜咽着骂道:“方学渐,你连
都要,你这个不要脸的,呜呜,你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不识好歹的大无赖,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边哭边骂,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方学渐被她踹翻在地,羞得面红耳赤,爬起来说了句得罪,匆匆出了帐篷,四下一望,只见左边第二个帐篷门
紫光一闪,依稀是龙红灵今天穿的紫貂皮大衣。
他心中一喜,快步跑了过去,来到门
,喊了声“灵儿”,撩开布帘踏步进去,忽然间闻到一
淡淡的
子香,依稀有些印象,却又绝非龙红灵身上那种又甜又软的幽香。
他心下一怔,黑暗中突然有
伸手抓来。这一抓无声无息,快捷无伦,等到惊觉不妙,三根冷冰冰的手指已触及咽喉的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