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像是饥民所为。”
袁忠义沉咛片刻，道：“柳钟隐既然藏身在郡城之中，柳将军，在下还是不
在此处叨扰，去那边追查线索的好。”
单溪在旁道：“哎，此言差矣。袁兄，先前的案子都发生在郡城内外，你那
时过去，还算是赶了正着。现如今，那武功高绝的
贼已然到了汊
镇外，说不
准就在哪儿躲着，对 郡主虎视眈眈。你若走了，单靠我们师姐妹二
，怕是防不
胜防啊。”
袁忠义略一思忖，道：“此留尸军营之内，不怕他发觉，还没对小妹这
个活穷追不舍，依在下之见，他应当还有别的什么
谋诡计。否则......他昨晚
审问出 郡主住处，直接对 郡主下手，才是他一贯的手段。”
丁小妖苦思冥想，跟着眼前一亮，叫道：“我知道了！”
单溪一瞥，微笑道：“丁
侠请讲。”
“那贼不是不想来抓 郡主，他是不敢！”
“不敢？”
“他故玄虚在外围害死这么 多，是因为他知道 郡主身边必定有高手保护。
他被袁大哥打出来的内伤，一定是还没痊愈。所以他不敢冒险，只能......想办法
把这里的高手引走。”
袁忠义挑眉道：“引走？”
“对。他在郡城里犯案，就是想让知道来了武功高强的贼。到时候郡内
差役捕快解决不了，心惶惶，能向谁求助？是不是只有 郡主？”丁小妖越说越
顺，飞快道，“到时候 郡主体恤百姓，将身边高手派去郡城搜查，他才能趁虚而
。只可惜他没想到，郡城有个如此恶劣的仵作，亵尸，知
不报。所以，
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来军营 肆意妄为。”
袁忠义做出恍然之色，缓缓点
，“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秦青崖立刻道：“那便更不能让袁......袁少侠离开！”
她语调拔高，显得颇为尖亢，好似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之中平复。她看向袁忠
义的眼神还是 十分慌
，但已能发现其中不由自主的敬畏。
也不知道，单溪咬耳朵的时候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袁忠义微微一笑，道：“那咱们岂不是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柳焽一脚踢昏哆哆嗦嗦的仵作，偏问道，“愿闻其详。”
袁忠义招招手，让众围拢过来，低声道：“不论如何天神下凡的武功高手，
也难在万千大军的包围之下全身而退。这里强弓劲弩不知多少，
兵悍将数不胜
数，那贼不敢直取中军大营，与其说是顾虑 郡主身边的高手护卫，不如说是担
心惊动大军，到时候就算侥幸冲杀出去，只要受了外伤，就再难逃过正道之士的
追杀。那何不让他以为，调虎离山之计顺利成功，给他一个冒险来对 郡主下手的
契机喔？”
秦青崖一怔，马上道：“ 郡主千金之躯，岂能犯险做饵？”
袁忠义微笑摇，道：“ 郡主身居高位，戎马征战，除非那贼有本事混进
大营之中，否则......他怎么有机会认得 郡主卸甲之后的模样？”
单溪沉咛道：“袁兄说得有理，这么看......只要有充当 郡主，便能设伏。”
袁忠义又道：“柳钟隐既决意调虎离山，定会在往郡城的必经之路上设法观
望......不对，那样太 容易
露，兴许，他就躲在郡城之中，等着看有没有武林高
手来追查他。”
柳焽目中寒光闪动，道：“世事不可能尽在掌握，推测到了这个地步，已是
该行动的时候。袁少侠，往郡城追查贼的事，你来张罗。军营中的埋伏，我来
负责。我这便调动近卫，为 郡主安排新的住处。”
秦青崖蹙眉道：“师妹，那咱们两个......”
单溪眸子一转，拉她走开两步，道：“在军营安全些，去郡城，便可能要跟
袁兄一起，与那贼恶斗。天岑派最重大义， 郡主不得不护，贼也不能不除。
咱们两个，不妨兵分两路。我功夫不如师姐，具体怎么分行动，师姐你来定夺
吧。”
秦青崖抿唇蹙眉，斜眸看向袁忠义。
单溪微微一笑，道：“是我思虑不周，师姐跟袁兄一道行动，怕是会觉得不
自在吧。那......”
她还没说完，秦青崖便低声打断道：“师妹，你对我说句实话，你觉得，袁
忠义的武功和我姐夫比起来，哪个更强？”
单溪笑容一滞，眼眸转动，“这......”
“我晓得了。”秦青崖转回目光，道，“师妹，你心思机敏，应变灵活，郡
主这边，就
给你了。既然贼那边可能会有一场恶斗，就让我跟袁少侠走这一
趟。”
“诶？”单溪一怔，“师姐你......要去？”
秦青崖纤长手指在腰侧藏着峨嵋刺的地方缓缓抚摸，道：“惩
除恶，本就
是 吾辈之责。我身为师姐，岂能因为这点挫折便退缩不前。”
说罢，她转身回到柳焽面前，将决定告知，竟不再给单溪商讨的机会。
单溪只得一抱拳，朗声道：“天岑派领了 郡主护卫之责，自当留下一位以防
万一。贼可能在郡城埋伏，这边就由我这个不成器的小师妹留下，还请柳将军
海涵。”
柳焽点点，开门叫来几个亲兵，拖着昏迷的仵作离开。
袁忠义得了柳焽手令，扭问道：“丁姑娘，宋姑娘，你们两个作何打算？
依我看，这军营中并不安全，大战一起，自顾不暇，你们不如还去镇上住下，
小心藏匿，等我回来。”
丁小妖满脸惋惜，正要勉强点同意，宋清儿却在旁悄悄拽了她一下，阻止
了她的话。
宋清儿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秦青崖——这进去换衣之后，竟还补了妆面，
唇朱眉黛，这模样与其说是去捉贼，不如说是去钓贼。
她心思敏感，不若丁小妖，当即开道：“袁大哥，贼到底身在何方还未
可知，我武功低微，不跟在你身边，实在无法安心。再说，我和姐姐......还能为
你出出主意，对吧？”
袁忠义也不罗嗦，出门道：“柳将军手令，请为我们备四匹快马，一顿
粮。”
约莫一刻之后，四匹轻骑离开汊镇，向着远方获 郡主城绝尘而去。
为防鬼狄偷袭，官道水路均已封禁，重重设卡，严阵以待。袁忠义一 行三名
子都有利器傍身，走得匆忙，又忘了要一份通关文书。于是为省麻烦，他们便
由秦青崖领着，绕行南侧远路。
战事在即，好马都要留在营中，他们四个坐骑脚程不快，还得走走歇歇，等
到了郡城南门，凭柳将军手令带着武器内，天色都已将近黄昏。
丁小妖左右张望，惊讶道：“竟这么大，这......要找 一个，该从何找起啊？”
宋清儿轻声道：“所以先前我才让袁大哥也戴上斗笠，那贼说到底，仅认
得袁大哥一个。只要袁大哥不被他认出来，咱们就有办法。”
秦青崖一路上与她们闲谈不少，关系亲近了许多，此刻凑近两步，低声道：
“清儿，你莫非想的也是设下陷阱，用香饵把那贼钓出水面？”
宋清儿嗯了一声，抬手抚发，寻找勇气般偷偷瞄了袁忠义的背影一眼，道：
“我没什么本事，只有这副皮囊还算过得去眼。等商量好法子，我略作梳洗打扮，
往多热闹的地方转转，应当......能引来那贼的注意。”
丁小妖拉住她手，眉心紧锁，“这事儿也太危险了。还不如让我来，我虽比
你丑些老些，但胜在不要脸。等我去这边娼馆窑子偷身下作衣裳，花枝招展出来
一晃，也能成。”
秦青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不作声。
样貌连同身段一起算，此地无疑数她最为出挑，面纱斗笠一掀，附近男不
管是不是贼，都得忍不住瞧她几眼。
而且她武功比丁小妖强出不少，若做诱饵，自然是她最合适。
但她偏偏不出这个声，全没了此前管不住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模样。
袁忠义对她略起兴趣，转身微笑道：“先不忙想那么多，咱们去找住处，吃
饱喝足，再商量该如何行动。”
兵荒马，还在经营的客栈极其难找。
秦青崖带着金 叶子，但兜了一大圈，也没找到能兑成散银的地方。
足足折腾到邻近宵禁，他们才在坊市附近找到一家半旧酒楼。店家厨子逃难
跑了，生意做不下去，索
腾出空房，分隔门户，做起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旅店买
卖。
袁忠义手上还有不少碎银，便包了两大一小的二楼客房，签押住。
宋清儿和丁小妖形影不离，自然共住一间，秦青崖一间，袁忠义自己，则拎
着行李住到最靠边的小屋，说是方便警戒。
这边没有亲兵伺候，烧壶热水都要十文，秦青崖满面不悦，但知道行走江湖
这种环境已经算是舒服，便不多言，只是默默收拾好行李铺盖。
店家没有厨子，说是可以借用伙房。他们收拾停当，便得趁着宵禁未始，在
外面坊市买些可以下锅的东西。
等到城厢封禁，往来需得搜身盘查，再出门去寻商贩，有银子照样买不到东
西。
如此时节，坊市自然谈不上热闹。最大的那座青楼早已歇业不知多久，花灯
垂落，门房
败，阶下躺着衣衫褴褛的乞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寻常果蔬大都被征行伍，他们兜了一圈，能买到的不过是些陈年谷粟，与
不知从何处挖来的野菜。
有个摊子上倒是摆着指长短的小河鱼，但腥臭扑鼻，刺多
少，谁也提不
起食欲。
便是这种陈粟烂鱼，要价也都不便宜。他们习武之吃的本就较多，等买够
一顿，在旅店兑开的小块碎银，便只剩下不到十个铜板。
回到店门，他们正要进去，旁边忽然冒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驼背姑娘，挎着
一个篮子，上盖着布，抬眼道：“大哥大姐，要买些吃的么？”
秦青崖侧目一看，见她满面疮痍嘴歪眼斜，心一阵恶心，摆摆手便先一步
走了进去。
宋清儿吓了一跳，退开半步又觉得不妥，忙回到原处，柔声道：“对不住，
我们已经买了吃食。”
丁小妖叹了气，摸出荷包，道：“妹子，你卖的是什么啊？”
那子咧嘴一笑，掀起盖布，道：“看着吓，可吃着可香咧。”
丁小妖低一望，倒抽一凉气，“这也能吃的么？”
篮子里，竟放满了已经烤熟的虫子。
宋清儿满脸苍白，赶紧转开视线，道：“不敢不敢，这个我绝不敢吃。”
“真的能吃，香香脆脆，还有味哩。”那子面露哀求之色，“好心的大
哥大姐，买一捧尝尝咯？”
袁忠义微微一笑，拿出怀中装着散碎铜钱的小布包，打开摸索一阵，递到那
子手中，柔声道：“喏，你看这些能买多少？”
那子抬起布包打开往里看了一会儿，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纸，抄
了两把虫，折叠包好，“哥，好吃的话，下次多买些，也叫姐姐们尝尝。”
“那是自然。”袁忠义接过纸包，随答道，带着另外二一起进了旅店。
那卖虫子收好铜钱，攥着装钱布包，挎着篮子摇摇晃晃离开。
她没走多远，拐进一条陋巷，迈出几步，忽然一跃而起，翻过旁边院墙，落
在内侧。
她挺直驼背，双目光闪动，借着夕阳血色暮光，将布包内侧向外一翻，定
睛看去。
布包内侧，刻着两道指痕，内息运转极为妙，而不透。
看上去，那就像是写了两个“一”字。
卖虫子咧嘴一笑，提气纵身一跃，倩影如乌电一般，转眼便几个起落，到
了远远另一座败小院之中。
她从提篮里摸出一把虫子，放进中，一边咀嚼一边走进屋内。
不久，门内走出来的，已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妖娆美。
她肌肤微黑，五官明艳，眉眼之间有
异域风，正是曾为蛊宗下属，身负
蜜螺名器的南蛮少，藤花。
她外穿衫裙，内套劲装，面黑巾揣在怀中，抬起纤细腕子，将手镯银铃轻
轻一晃，旁边墙
中哧溜一声，钻出一只火神鼬，乖乖蹲在她脚边。
“小昂娅，走，跟我去办事咯。今晚，至少得再玩死一个才行。”
藤花弯腰摸摸火神鼬的，嫣然一笑，打开院门，径直走远。
火神鼬跳上院墙，钻暗影，转眼就和它的主一起，消失在即将冷寂下来
的街巷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