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从派出所出来，我就进了郭伟的指挥部。郭伟在工地搭了一个棚子，里面办公桌，床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自从孙德茂的工地开工后，他就住在这个小棚子里，一天也没回过农古乡老政府。
郭伟先我回来，坐在灯影里哼哼哧哧地叫，旁边站着孙德茂，桌子上一碗荷包蛋面，上面撒着一层碧绿的葱花。一看到面，我的肚子就呱呱地觉得很饿，也不管郭伟了，拿起筷子就哧溜哧溜地吃。
郭伟本来还在哼哧着，看我吃得满面红光，咽了一
水问我：“派出所没管饭？”
我白他一眼说：“我又不是犯
，他们怎么会管我的饭？”话一出，觉得不对，就停住筷子，看着郭伟说：“不好意思，没想着这是你的饭，要不，现在给你吃?”
郭伟哭笑不得，抬起脚就要往我
上踢，我大笑着避开他，指着孙德茂说：“老孙，你想让我们郭书记饿死么？”
孙德茂颠颠地跑出去，站在棚子外扯着嗓子喊工地做饭的师傅：“再来一碗。”
面还没上来，黄奇善又回来了，带着一帮子善后组的。他们在赵半仙的家里，却是连水都没讨得半喝，正
舌燥，又不敢声张，只能生生忍着，直到赵半仙尸体
棺，“闹夜”铜锣敲响后，才摸着黑回到工地上来。
“闹夜”是湘南死的礼节。死者生前的亲戚朋友，还有左右邻居等，置一面铜锣，铜锣底下一面大鼓，拿一根大鼓槌，乒乓乒乓地敲一阵，然后就出来一个会唱小调的，嘶哑着嗓子，唱着死者生前的往事。
“闹夜”据说是有根据的。传说死了，自己并不知道，灵魂一直还在，就好像做梦一样飘飘
，只有当“闹夜”的锣鼓声响起，死去的才会知道自己死了，就会哭哭滴滴朝奈何桥走。
一家办丧事，什么时候响起“闹夜”的锣鼓声，就表示什么时候正式进了丧事的程序。
黄奇善本身是怕鬼的，上半年搞迁坟看了无数的白骨，夜里做了无数的噩梦，但这次见着的是真死，他的小腿肚子就一直打着哆嗦，又不敢声张，只能麻着胆子帮赵半仙沐面更衣，虽然活的是村里的老，自己还得伸手帮一把，偶尔触到赵半仙冰冷的尸体，吓得赶紧缩手，脸色惨白。
回工地的路上，他就一直走在中间，半句话也不说，更不敢回
看，生怕赵半仙的鬼魂跟着自己来。
善后组的都要赶回去县城，也不吃饭了，叫着黄奇善上车。
黄奇善却是一坐在郭伟的床上，死活也不肯挪半步。嘴里嚷着肚饿，也要孙德茂做上荷包蛋面来吃。
善后组的一走，棚子里就剩下我们三个。黄奇善脸脚都顾不得洗了，一个爬到床上去，挨着里边坐了，说今晚就三个一张床上睡了。
我只好叫孙德茂搬来两床被子，三个一一张被子，横躺在床上，睁着眼说了一通瞎话，各自沉沉睡了过去。
我们的车刚拐过一个山嘴，就看到老鹰嘴工地上一片白。
整个工地都停工了，机器躺着像老牛，一声不响。老鹰嘴村的，上缠了白布，由一个身材矮挫的
带着，围在郭伟的小棚子前，呼天抢地地哭。
我一看，认识，是赵半仙嫁出去的儿。昨夜给她父亲殓，老鹰嘴村的本来要等她回来，我怕事由多变，暗地里要黄奇善赶在她回来前先了殓。
赵半仙儿身边赫然站着月白，上也缠着一块白布，神
冷漠地看着萎顿在地上哭的。
老鹰嘴村的来闹事，我们早有心理准备。昨晚做了一些安排，月塘村的全部撤出工地，孙德茂的工地停工休息。
我的车一到，马上就被他们围起来，七嘴八舌地问我：“领导，要给个说法啊！”
我安慰他们说：“肯定要给大家一个说法。放心放心。”
进得棚子里刚坐下，郭伟和黄奇善也到了，群让开一条路，放他们两个进来。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了一眼，黄奇善心里没底，凑近我的耳朵问我：“怎么办？”
我没做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烟，一路撒过去，每到一个面前，我都是满面含笑。到了月白面前，我说：“你也抽一支？”
月白推开我的手，低低地说了一句：“准备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