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真不用。」
孩笑着拒绝。
「刚才没吓到你吧？。」
「有点儿……。你那个什么哥，真的是黑社会吗，还捅了
……。」
「没有没有，这刀就是我搁拼多多上买的，平时装
用的，你看，还没开刃呢。我，纯纯守法青年！。」
孩尴尬地笑笑：「哦……。」
「那咱俩能加个微信吗？。我想认识你一下。」
「还是算了吧……。我微信不随便加的，抱歉。」
东子被拒绝了，但他面不改色，这种小场面他见多了。
「没关系的美，我不会强迫你的，你也不用觉得为难，要不你看这样儿行不？。」
「啊？。」
「我这特别好面子，你也给我个面子呗，咱俩先加上，你要是真看我不顺眼，你回寝室里再把我删了。」
「这……。好吧。」
孩话音刚落，东子已经把自己的二维码亮出来了。
「来吧，你扫我。」
一旦孩子同意了要加你微信，一定要赶在她之前亮出二维码，这是东子总结出来的经验。
如果是你扫她，她很可能转
走了之后根本就不打算同意你的申请，那样你连跟她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了。
滴地一声，她扫上了东子的微信。
微信名叫「义薄云天」，像是一张老虎的２Ｄ
画，个
签名：抚顺市龙。
「你想跟我处对象儿不？。」
刚发完好友申请，东子莫名其妙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啥？。」
她感觉自己听错了。
这孩虽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绝对算得上相貌端正、气质优雅，这些年也有不少男生追求过她，写
书的、送礼物的、当众告白的，但是从没有哪个男生敢像东子这样简单直接的。
这种葩的求
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咱俩能处不？。美。」
东子又问了一遍。
他看起来很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我有对象儿了。」
「你跟内小子分了，咱俩处。」
东子表现得非常自信，反而给范鹏他对象整得不知所措了。
「咱俩……。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吧，说了不超过五句话。」
「十分钟不短了，我这比较直来直去，那我就看上你了，一见钟，你说咋办呢？。」
「这……。」
「嗷，我明白了美，我都懂，你不用解释啦！。」
「啥？。」
此时此刻，这孩的脑子已经有点
了，不知不觉地被东子的言语牵着走。
「我看上你了，但你没看上我呗，哎呀，我都懂！。是，我确实配不上你，你夺（多）优秀哇，我啥也不是，咱俩要是真处上了，你那东北大学的同学一问你，你对象儿搁哪学校念呐？。你说他搁技校念，
，夺（多）给你丢呐……。那你看这样行不？。」
「哪样？。」
「你可千万别跟范鹏儿分手，咱俩私底下偷摸处。」
「啊？。」
「你想啊，美，家别的小姑娘儿都是只处一个对象儿，你一
气处俩对象儿夺（多）好啊，这说明啥，这说明你这有魅力！。我这也没打算跟范鹏儿争个你死我活，他依旧是你正牌儿男友，我让着他，他当正房，我当二房，这样总行吧？。没事儿，你要是看我不顺眼随时可以把我踹了，咋样儿，给个机会呗。」
「你这话咋听着那么别扭呢？。」
「哎呀，就是咱俩偷呗，你非要我说那么直白呀，美。」
「可是……。」
孩一时语塞，彻底被东子这套不按常理出牌的搭讪给绕进去了。
「哎呀，你看，你看，你犹豫了！。你知道这说明啥吗？。」
「……。啥？。」
「你犹豫了，你迟疑了，说明你心里摇摆了，说明你开始考虑了，说明你心里有我！。你要是真对我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会直接严辞拒绝我的。」
「不是我没有……。」
「那你还合计啥啊，赶紧走吧！。」
东子一把拉起了那孩的手，带她跑远了。
李文财一脸惊讶，这也可以？。
「然后呢？。她同意啦？。」
「嗯呐。」
「你俩……。搞上啦？。」
「嗯呐。」
「得吃啦？。」
「嗯呐。」
「范鹏现在还不知道哇？。」
「不知道哇！。！。」
李文财乐得肚子都疼了。
＊＊＊＊＊＊＊＊＊
傍晚的时候，三个一起坐在海边的烧烤摊上吃烧烤。
东子正用手机功放着一段小视频，那里藏着他的电子战俘——范鹏的朋友。
「她还让你录视频？。」
「她肯定不让啊，我后
的时候偷摸录的。」
李文财又问：「她为啥不叫啊？。」
「家这叫矜持，懂不懂？。你以为谁都跟柳梦临一样儿啊，她一挨跟他妈防空警报似的，你俩在葫芦岛办事儿我搁抚顺都能听见。」
「我去，范鹏儿他对象儿下边儿好
啊。」
李文财不禁赞叹。
「那可不咋的，范鹏儿都没咋用过。」
东子一脸贱笑，故意把视频又拉回范鹏他对象的
部特写片段。
「你看，而且还是蝴蝶型儿的呢。」
看着李文财惊讶的，梦临有点生气了。
「李文财你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啊媳
儿，我就看看。」
也不知道如果范鹏得知自己的友早已被自己第二讨厌的拿下，又被他偷偷录了做的小视频，给第一讨厌的反复观赏她的部，心里会作何感受呢？。
视频看完了，东子把手机扣在桌上，不知是不是突然没话聊了，他突然一脸严肃地眺望起远方。
「哎，文财，你家旁边儿这个河滩好大啊。」
柳梦临嗑瓜子，止不住地翻白眼，「这他妈是海，你个弱智。」
「咱辽宁还有海呢？。」
「那大连那金石滩是啥呀，是地沟子呀？。」
「嗷，对，大连……。」
东子面朝大海，发呆，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咱以后也开个烧烤店夺好啊，夺有排面儿啊。这俗话说得好，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夺社会啊！。」
崔义东，你小子学历不高，将来到中年了血脂估计得挺高。
「我东子你这想法挺好啊。」
李文财一下就被东子给带沟里了。
「你俩咋这么幼稚呢，想一出是一出。」
「，柳梦临你懂个嘚儿啊，你不试试，咋知道呢？。」
＊＊＊＊＊＊＊＊＊
后来的半年里，发生了不少事。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老李家诞下了一个男婴。
要我说啊，这小婴儿与小婴儿的区别，比与屎壳郎的区别还大。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出生在罗马，还有的呐，他出生在葫芦岛，生来就是个小牛马。
万幸，没有大脑缺氧，也没有大脑炎。
这个小宝宝身上流着
小伙和小妹的血，生来就是个社会。
若
年后，也许他会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跟你妈我俩是刷快手认识的。
也许李文财会这样回答吧。
快手，发现每一种生活。
东子也终于被技校开除了。
和李文财一样，在沈阳学汽修啥也没学明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回抚顺，回他妈的药店里上班。
据东子自己所说，他不想留在药店里打杂，他一上班就偷吃美莎片。
２０３男寝搬来了两个新的室友，只可惜他们俩都不是小伙，晓刚和继文根他俩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伯牙鼓琴，寝室群名称不再是「混的」，而是「２０３寝室群」。
他们很想念李文财和东子在的时光。
至于这俩小子在什么，他俩来真的，他俩真的想开烧烤店。
在李文财家住了一段时间后，东子一路杀回抚顺，直接跟他妈来硬的，要死要活，你要是不给我拿钱让我开烧烤店，我就把店里美莎片全吃了！。
自己妈这边搞定了，东子又从抚顺杀到葫芦岛，开始一个劲跟李文财他妈洗脑。
姨，你就听我的，这是商机，懂不？。
我家三代从商，我打小儿呢，我就特别聪明，啊，我就有这个创业的基因，真的，姨，你信我，我妈内个药店就是我当年选的址，我家药房的美莎片销量全抚顺第一！。
要不是因为我，我我家内个药房早就黄了！。
文财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指定不带坑他的，指定不带差他事儿的，我卖啥啥赚钱！。
老壁（牛）啦！。
真的，我就是不开这个烧烤店，我搁葫芦岛开个大药房也能再创辉煌！。
他说自己有小妙招，有独门绝技，拍熊脯保证指定能赚钱，赚不到钱他出门让车创死。
东子在李文财他妈面前若悬河，而李文财却除了在旁边一个劲地点之外啥也不会。
没知道这小子一辈子究竟跟别发过多少毒誓，也没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反正指定不能是那个叫右美沙芬的感冒药。
最先动摇的居然是李文财他爹，他确实一直做点卖海鲜的小生意。
几经波折，他们的烧烤店终于开业了。
爹妈拿给李文财攒的娶老婆的钱在海边开了家烧烤摊，李文财他爹负责经营，李文财和东子负责做烧烤。
烤他爹卖的海鲜。
他们的烧烤店名叫「美莎烧烤店」。
这个店名听起来很怪，洁身自好的老百姓看到会觉得一雾水，混社会的小摇子看了却会心一笑。
李文财本来想叫「江湖忠义烧烤店」，连ＬＥＤ牌匾都订好了，却被隔壁另外一个锦州来的小伙捷足先登了，东子气得牙痒痒，扬言要弄死他。
最后他们改了这个名字，以此来祭奠自己和美莎片相伴的年少时光。
烧烤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了，这确实得多亏了东子，你说这小子没啥能力吧，他确实还有点儿招，但你说他有点儿能力吧，他这个招儿挺损。
他让柳梦临重旧业，穿上
露的低熊衣和包
裙，还有十厘米的漆皮细高跟，拍了好多做烧烤的擦边视频，再配上离谱的文案。
【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农村，我的老公是货车司机，工资不高，又常年在外不回家，不管我和孩子，现在我在小叔子的烧烤店里打工，我本打算就这样独守空房地度过一生，可是前段时间老公回家后和我大吵一架，甚至动手打了我，还怀疑我早就和小叔子有染，我们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吵着要做亲子鉴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家们，你们相信我是清白的吗？】。
在每条视频的左上角，还要贴上一段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文字：「正常穿搭，无不良引导，请审核注意。」
即使每条视频的文案都不太一样，但是依旧有一大堆相信。
【难道没看出来这些文案全是编的吗？。
这个的是骗子】。
【平凡的农村天天穿黑丝？】。
那些独醒的声音要么很快被沉没，要么莫名其妙地引来杠，反而又涨了一波热度。
【就你聪明，就你能看出来是编的，别都是傻子，行了吧，难道你看不出来大家就是想看擦边而已吗？。
咋这么能ＫＹ呢】。
【我说你了吗？。
我实话实说还不行吗？。
你这咋戾气那么重呢】。
你别说这招还真管用，来烧烤店里光顾的不仅有本地，还有很多是从邻市专门开着车来的，就是为了看一眼柳梦临的真。
梦临总是笑着告诉他们，视频里的文案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的。
「视频里那个叫梦临的孩儿呢？。我还给她刷过礼物呢。」
许多慕名来烧烤店消费的男，都会问上这样一句话。
柳梦临这姑娘也是有点偶像包袱在身上的，就算你大老远来了，也不是次次都能碰到她。
「不好意思啊哥，梦临这两天儿生病了，下次你来了你提前跟我搁快手上说一声儿，到时候我让梦临亲手给你烤几串儿板筋送你。」
东子总是会这样回答他们。
不愧是导师，还能诱导家二次消费呢。
令李文财意想不到的是，他在不久之后就在烧烤店遇见了另外一位「故」。
「唉……。你！。」
李文财惊讶地指着那位阿姨，他的手指晃来晃去，惊讶地欲言又止。
「你你你你……。你是……。你是……。你是搁沈阳内个足浴店的阿姨！。」
阿姨不愿地抬，看到是李文财，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哎呀，孩儿，是你！。你还记得我呀？。」
阿姨今天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当晚的媚态。
「姨，你也记得我呀！。」
重逢的喜悦过了劲，转眼一想起互相的身份和初遇时的场合，突然只剩尴尬。
李文财打
沉默：「姨，你是来旅游的吗？。」
阿姨摇，「不是，我家就搁这儿。」
「啥？。」
「昂，我说我家就搁这儿啊，咋的了，你耳背啊？。」
「你也葫芦岛的？。？。你也兴城的？。？。」
「你不相信啊？。我骗你我有啥好处啊？。」
李文财询问，阿姨笑着反问，用同样标准的辽西音，这两句疑问句的结尾都是往上拐的。
乡音如一阵风，在两的心挠痒痒，他们都被逗得笑开了花。
「我原来咱俩是老乡啊，我说你咋一听我说话就知道我是葫芦岛的呢。那你骗我呀，你不跟我说你沈阳本地的吗？。」
李文财问道。
「孩儿啊，这行的，姨不想让别知道我家是哪的，要是真遇上老乡了，问这问那的。」
「姨，那你现在害搁（还在）沈阳大活吗？。」
阿姨叹了一气，彷佛是发生了什么伤心事。
「姨不在那儿了，前段时间老板被抓了，我们也跟着进去了，最近我刚出来。」
「嗷，不就不，你那工作有啥好的呀？。啊……。对了，姨。」
李文财突然想起什么，「你那领导是不叫邱帅辉？。搁快手上还有几十万丝？。是不是被他手底下给点儿（举报）啦？。」
「对啊，就他，我去你也听说啦？。哎呦我。」
阿姨的话匣子被打开，激动地一拍大腿，狂炫了一烤饼。
「你说那点犊子（举报）的咋就那么蛋呢！。我听说是俩小伙儿点的，哎，好像就是跟你这年龄差不多大的，俩十几来岁的小崽子，我搁店里得好好的，你说他俩咋就那么欠呢！。我跟你说，孩儿，那小子要是敢再让我碰上，他现在要是敢站我跟前儿，我非得给他俩眼珠子挖出来。」
「啊……。哈哈，就是啊，他俩好过分啊……。」
李文财心虚地搪塞道。
「你说你也是……。」
那位姨害羞地笑了，「咱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以后还来点姨，后来一直到店黄了，也没见你照顾姨生意啊。」
「我……。我处对象儿了呀。」
「噢，对、对……。」
阿姨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不太合适，「处对象儿好，你是应该处个对象儿……。」
李文财嘿嘿笑道，「姨你还说我呢，那你不也妹没给我快手点赞吗？。」
「啊……。主要是姨平时也不咋玩儿内玩意儿……。」
「姨，你现在有正经工作吗？。」
「没……。」
「那假如有个正经工作正缺，而且收不低，你愿意不？。」
「你都说了，是假如。内种好事儿，跟我有啥关系呢。」
海风吹拂阿姨鬓角的碎发，刚才重逢的欢喜被吹散了。
「那你想跟我一起卖烧烤不！。」
阿姨扭望着李文财真诚的脸，一言不发。
「昂，对呀，卖烧烤，我爸最近在招。完事儿你害能跟我一起在快手直播，我媳儿现在都有十几万丝了，你可以让她教你，要是有给你刷礼物了，你可以提现。」
李文财的眼睛里闪着星星。
「你……。你不嫌弃姨啊？。」
「我嫌弃你啥呀，我还怕你嫌我笨呢！。」
姨笑了，李文财也憨憨地笑了。
「那姨考虑考虑？。」
「我你考虑啥啊！。你不信任我呀？。」
「我当然信你了。」
李文财是最令他难忘的客，也是改变她生轨迹的。
你永远不知道你的生下一秒究竟会遇见谁。
不再是那个橘黄色的没有窗户的小方块，而是一片广袤的原野，那里总是吹来阵阵海风，带着碧波粼粼的光。
＊＊＊＊＊＊＊＊＊
混社会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当好？。
还是为了当坏蛋？。
还是仅仅是为了拍拍视频装装，涨点快手丝？。
李文财和东子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伙」
这个词，似乎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贬义。
全中国有千千万万个小伙，抗造，倔强，接地气……。
他们是土狗男孩、是小流氓、是坏孩子、是社会的边角料，但他们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当小伙是他们的黑历史，是他们洗不掉的纹身，是他们长大成的青春冒险。
总有一天他们会流历史的洪流里，变成一个遥远的互联网词汇，就像葬家族和杀马特。
也总有一天他们会变成1，他们会真正长大，他们会变成丈夫，他们会变成父亲，他们会笑着和过去的自己挥手告别。
他们会在谈笑间回忆起自己荒唐又美好的青春，想起自己的一腔热血，想起自己的江湖义气，想起那些偏执的执着。
咱说白了你有啥实力啊？。
你不知道我哥是谁啊？。
来，是兄弟的给我转五块钱，我没钱吃饭了，嗯呐，我搁外边儿办事儿呢，正事儿！。
混社会，讲义气，当大哥……。
何尝不是土味男孩们心中的童话故事，他们脏兮兮又有污点的青春的遮羞布，他们的心灵真正长大成的最后一片乌托邦。
让他多梦一会儿，有何不可？。
廉价的纹身，倒数的成绩，在学生时代说最牛的话，到了社会上领最底层的工资。
这就是他们，这就是小伙。
也许若年后的李文财会幡然醒悟，他曾经睡了很久，也睡得很死。
没能叫醒他。
他想混社会，却混成了别眼中的笑话。
原来，出地，只不过是他一个年少轻狂的梦罢了。
烧烤店的烟一熏，这个梦就散了。
他没能成为那个威震四方的盖世英雄，但至少他保护了自己心的。
错过书本，错过智慧，错过天资……。
好在他没错过快乐，没错过傻呵呵的幸福。
衣服是盗版的，但生，一定是正版的。
李文财是社会的边角料，但也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背上那仅仅描了线的满背，至今没有上完色。
李文财的故事，到这里就要讲完了。
快意恩仇、兄弟义气、紧身衣紧身裤、豆豆鞋、大金链子、快手、社会摇、喊麦、美莎片、笑气、卡簧、台球厅、东方斯卡拉……。
这，就是李文财的青春，就是东北小伙的青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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