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委屈的伤心事，她的嘴角略微往下一沉，眼睛里开始闪烁泪光。
老了，往往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别的眼泪，有时候就像吸铁石，轻易就能把自己压在心里的伤心事都勾起来。
周老先生看见她的眼泪，想起妻子病重时，在病床上吃力地看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眼在祈求，他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说：不想治了，太受罪了，治不好的。再治下去，连你的棺材本也要花完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一生说过不止一次，将来不想被扒光衣服、浑身
满管子死在医院，可是到
来，他们还是让她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医院咽了气。
亲都是这样，只要病不咽气，就怎么也不愿意放弃抢救，仿佛如果不这样用力地在自己和病身上施加一场酷刑，就差了个仪式，不能心安似的。
可他总觉得，妻子是怪他的。
她一走，他就没有家了，即使在自己的房子里，也时常觉得自己像条寄篱下的老狗。
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家才会跟他坐在一起，因此他总是三句不离吃饭，整个似乎已经退化成了一个乏味的饭袋。
饭桌上的蓓蓓总在打电话，东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新闻，韩周迷恋手机，他父母偶尔看见，会
流教训他“放下手机，好好吃饭”，但是自己又把饭吃得像打仗一样。周老先生总是把握不好提起话题的时机，有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个话，却仿佛没听得懂他在说什么，鲜少有接话茬，有时候他说了蠢话，蓓蓓就会长吁短叹地来一句“爸，您说得不对”，然后来上一段长篇大论纠正，纠得他自惭形秽，这顿饭再不敢出声犯傻，才算作罢。
他们不想听他说话，他就只好给他们夹菜找存在感，可是夹菜也招烦。
韩周会嚷嚷：“姥爷，我不吃那个，您怎么又忘了！”
蓓蓓会直接盖住碗：“管您自己吃吧！”
这都是
毛蒜皮，不能跟外说，说了要让笑话的——怎么，什么时代了，您老还非得享受“太上皇”待遇，一开
训话，全家都得放下碗筷、正襟危坐不可？
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于是只好统统化作眼泪。
看似很长的一分钟居然一眨眼就流过去了，周老先生惊醒过来，发现周围眼眶通红的不止他一个。
有搂他的肩，有拍他的手，都仿佛同病相怜，自从老伴去世，周老先生还是一次在群中找到归属感，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这时，大厅里进来几个，用一次
纸杯端水给老们喝。
刚流完眼泪的往往尴尬，会自然而然地借由低喝水缓解，于是没有拒绝。
因为心里不是滋味，嘴里也不是滋味，所以水里那点轻微的异味，就这样被味觉不那么灵敏的老们忽略了。
可是周老先生一看见水，更想上厕所了，虽然跟大家一样接过了纸杯，他低抿了抿，做了个样子，没
。
导师看所有都喝了，就满意地点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