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在他体内的伤,像怪物一样纷纷涌出。
被应宜声的灵力反噬。
被魔道围攻。
被浮山子在晚春茶会上一剑贯肩。
被祭祀坛中倾塌的山石砸上后背。
被祭祀坛中守戍的小妖一枪穿胸。
被割腕取血以供祭祀。
被朱墟中的怪物划腹部。
被虫钻
足底。
被太的真火灼伤脸颊。
被太的鱼鳞刀绞
肺叶。
被宫异挥剑割伤脸。
被太所下的毒物“温柔乡”毒伤。
还有,一次次地割腕放血救。
这些伤一样一样在变为正常的江循身上恢复。
他身上如有火灼,眼前漆黑,耳畔蜂鸣。
失明,失聪,失去一切感官,只有刺骨灼心的疼痛伴随着他,生命力则一点点流逝殆尽。
在绝对的黑暗之中,他怕得浑身发抖,只能不断战栗着,奔走着,呼叫着。
他在呼喊一个。
“玉九!你在哪儿?玉九,求你……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了……好黑,玉九,救我……”
但是,玉邈动弹不得。
耗的灵力挖空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江循慌张着四处奔逃,一路走,一路滴血,看着江循一点点衰弱下去,看着自己被开膛
肚,看着自己的心
被
一刀一刀剜去。
在一片黑暗中,江循再也走不下去了。
他累极了,累到动一下手指都困难,终于,他的双腿一软,朝前栽倒,却跪在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中。
江循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满足的笑意,他那样依恋地蜷在来的怀中,抓紧了他前襟的衣服,像是个心愿得偿的小孩子:“玉九……”
一滴滚烫的泪水打在他的脸上,溅出四分五裂的水花,可是江循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陷了永久的沉睡。
他幸福地把所有的苦痛都抛在了身后,但是,唯一不幸的是,他没能听到抱着自己的雪发出的那声摧心折肝的惨叫:“小循!”
第113章 三年(一)
释迦阵法启动后, 一时间所有都忘记了要去收引漂浮在空中的秦牧的魂魄。
谁想到, 这样一个小小的差阳错, 竟然让秦牧找到了他失落的另一半。
……只有从江循体内解脱出来,才能找寻到的另一半。
而在此之前,他们谁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如果能, 陪着你,陪着小秋,我, 何须进什么六道回。”
雪脑海中闪过层层断续的片段, 原本在脑海中盘桓不散的
云一朝消弭,留下的唯有一片清明。
一片令痛不欲生的清明。
“……我做你的影卫, 可以吗?”
那个稚清秀的孩子对他伸出手来,眸光却是一片死灰。
他把自己的名字、过往、样貌一笔勾销, 彻底付给自己,所以……所以他秦牧有责任做他永远的兄长, 要永远照护好江循,永远。
但是,红枫林一别, 再无照面之机。
魂从完整的魂魄中脱离而出, 进
江循体内,而余下的残魂飘飘
,摇摇晃晃,不
回,无处归乡, 浑浑噩噩不知在外游
几载,不知道自己的去向,也不知道自己的终路。
直到那一年
西部大旱。
饿殍遍野,饥民如狼,一个孩子倒在逃荒路边睡觉,上午还在,下午就只剩下了骨。
这一缕残魂把这易子而食的惨景看在眼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所能思考的那部分,早就从他体内被摘除殆尽。
但他本能地觉得很吓。于是,某天,在碰到一个面色如纸、死在路边的异域孩童时,他好心地上去推推他的肩膀,想提醒他不要在这里睡。
谁想到,他就这么钻了那具刚刚死去、体温尚存的身体里去。
小小的衣衫褴褛的孩童从地上翻坐而起,茫然地打量着周遭的世界。
那些在路边歇脚、盯着自己眼泛绿光的饥民,无不露出了遗憾的神,但也有几个不肯放弃,期待这孩子仅仅是回光返照而已。
他也的确很像是回光返照,在地上挣扎了好久,才适应了这具躯壳。
在众愈加失望的目光中摇摇摆摆地站起身来,他知道他是时候回家了。
……他要回去。
回哪里去?不知道。
回哪里去,要找谁?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他凭着灵魂里一处似有似无的牵绊,艰难地用双足走过了旱地、荒野,踏过已经腐烂了的秋天,到达了充满希望的冬。
在雪漫天的那
,他被秦秋捡回了渔阳山。
……他终于回家了。
雪是他的新名字。他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是秦秋起的。
他的根骨很强悍,他对秦家功法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兼容,于是他成为了秦家大公子的侍从和小厮,跟随在他身边,夜晚则守在秦家小姐的门外为她看门,欢天喜地,甘之如饴。
即使在晚春茶会后江循身份败露了,他也一点不担心,因为自己依旧可以陪在他身边。
即使江循骗了他,把他一抛在了东山,他也只是伤心了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没关系,只要自己找到了江循,他就能像承诺里那样,一辈子陪在自己身边,再不离开。
——如果能陪着你,陪着小秋,我何须进什么六道回。
他一切的欢喜,最终定格在了这一句上,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