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九现在不是每夜来胡粟米这里睡了。这挨着大太太住的正房的西屋,她还能住多久,住到冯九娶十四太太的时候。夜里她辗转失眠,想起五姨太的儿子嘲讽她的话,“你认得吗?你不认得,我认得。”粟米心烦,原来她以为能吃饱饭,嘴
稀溜溜吃面条,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
生就圆满了。现在她才发觉,自己就是井底的傻青蛙,
生除了吃饱饭,还有别的事。
“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白天一大早,管家提着清末的长袍角,跑进堂屋报告冯九。
大小姐名叫冯茵茵,是大太太生的。年纪小二十了,去了法国留学,学了什么护士。冯九家没有一个懂的。太太,丫
,家仆,工
们只看到大小姐穿着白色的洋装裙,皱皱
,好多层堆在裙摆上,像蚊帐。
“这叫蕾丝,懂不懂。”
“蕾丝不蕾丝不懂,可这白色,不吉利。爹娘都健在。哪有姑娘家家随便穿白裙的。”大太太嗔怪她,又
她,“快来到娘怀里来,让娘摸摸,是不是瘦了。”
粟米不敢吱声,就在旁边瞅看着这些她从未见过的新物件。白色的蕾丝长裙,白纱手套,面纱,她第一次见到洋装,就觉得美,像仙
的衣裳。她羡慕冯林志可以读书认字,现在又羡慕冯茵茵的谈吐举止。
“啵”。
冯茵茵当着众多
的面,亲了自己母亲的脸蛋,又大胆去抱了冯九亲了爹爹的。
“爹滴。”
虽然是自己的亲生
儿,但冯九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男
大妨。他一边扮演着包容西方礼数的大度,心里又龌龊地把
儿对爹的亲近,联想到男欢
,比如粟米甜软的舌尖。
“这是唇膏,涂在唇上,会发亮。”
冯茵茵拿起一支,转起
红,给家里的
们做示范,然后给每个姨太太送了一支。
“对了,还有高跟鞋。”
她给自己的母亲带,却忘了大太太是小脚,穿不得。
“你们谁能穿上,就是谁的。”
大太太有点不高兴,扶着丫
回屋念经去了。有大脚的姨太太们争着试,最后
到粟米,穿上正合适。
“十三太太,您运气真好。”雀儿在一旁艳羡。
粟米高兴得嘴
咧大,西洋来的唇膏和高跟鞋,白色洋装裙。她开了眼界,也开了心智。
其他姨太太一哄而散,有
嘟囔着葡萄酸。“高跟鞋怎么穿?穿上比老爷还要高出去一
吗?”
粟米开
跟冯茵茵道谢,“这唇膏要多少钱?”
“这要一个先令呢。”
“先令是啥?”
“大英帝国的钱,二十先令等于一英镑。”冯茵茵掰开指
算账,“一个先令能换一个袁大
,能买一只羊呢。”
“这么贵!”粟米拿着手里的唇膏,心里掂量着份量,这可是一只羊的价。
“那高跟鞋呢?”
“要二个先令。”
“那就是两只羊。”粟米会算。
她再问冯茵茵,很认真的问,“拿袁大
也可以买到这些吗?”
“能。不过要去大城市,上海滩肯定有。”
晚上,大半夜,胡粟米惊坐而起,点上蜡烛。偷偷把唇膏拿出来,对着铜镜涂上大红色,照出一个洋不洋中不中的
。她学着大小姐的样子,把
发拧成卷。放下手,
发又回直了。
她躺回床上,闭起眼,开始数羊的价格,一个先令,一块大洋,二个先令,二块大洋。数到第五十只羊的时候,她睡着了,梦见自己真去了上海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