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5
9、背叛和杀降谭绍光在慕王府里有些喝多，感到
重脚轻。
今天他在王府里宴请了几位大将，被称为「四王四天将」的郜永宽、汪安钧等
，是他这次宴请的主要对象。
其实，这不过是谭绍光例行的会议，但在每次开会前，他都会先让大家吃一顿。
只有在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才会有力气去抗敌。
「慕王，看样子你有些不胜酒力啊！」周文嘉道，「要不，今天的会议就暂时取消了吧？」「那怎么能行？」谭绍光摆摆手道，「虽然本王的脸红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不妨碍！小麻雀，快扶我去会所！」小麻雀把谭绍光扶了，走到后院的会室里去。
「唉！」谭绍光坐在主席上，用手揉了揉眼睛，道，「真要命！不知为何，本王今的眼皮一直在跳！」「不知殿下跳的是哪只眼皮？」郜永宽和汪安钧等分职位落座。
「左眼！」「左跳财，右跳灾！这说明殿下今必能发一笔横财！」郜永宽笑道。
「谁告诉你的？」汪安钧不服，「分明是右跳财，左跳灾！」郜永宽暗暗地踢了汪安钧一脚，道：「瞎说！」「好了好了！」谭绍光摆摆手道，「都不要再胡闹了！今天请诸位到会，本王想说两件事。
这第一件，是清妖围城甚，大家都想想抗敌的法子！第二件嘛，我听说，最近军中有在和清妖李鸿章眉来眼去，暗下往来！这种事，下回再让本王发现，定斩不饶，到时可别怨本王不顾念这么多年的兄弟之
！」一番话把郜永宽等说得心惊
跳。
谭绍光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话都让慕王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郜永宽道。
「是吗？」谭绍光借着酒
，冷笑一声，「本王觉着，在这件事上，你们几个都应该说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慕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汪安钧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莫不是殿下信不过我们？」汪安钧这么说，其实是因为做贼心虚，先声夺罢了。
可是在谭绍光眼中，却成了像他挑衅。
只见谭绍光拍案而起，道：「难道本王有说错了吗？你们私下和清妖李鸿章书信往来，若不是看在你们守城有功，本王早就把你们都拖出去一刀斩了！」汪安钧和郜永宽对视一眼，很快下了决定。
其实，李鸿章和程学启不停地在
迫他们动手，但几个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如此一来，成了天国的叛徒，在清妖那里，也是一个彻彻尾的反贼，两边都讨不到好。
可是既然谭绍光戳穿了他们的戏法，几个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慕王，你不对我们下手，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大错事！既然你不下手，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郜永宽说着，猛的抽出了佩刀，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对着毫无防备的谭绍光一刀劈了下去。
谭绍光本想去摘佩在腰间的短枪，可是刀锋已经到了眼前，慌
之际，只能伸手一挡。
郜永宽的刀在谭绍光的胳膊上豁开了一道巨大的
子，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明黄团龙褂子。
「你们！」谭绍光虽早已觉察出几的二心，可是没想到，昔一道并肩作战的几个兄弟，竟会真的向他下手，顿时大惊失色。
「兄弟们，既然已经动手了，就别让他活了！」郜永宽大喝一声，举起战刀来，又像谭绍光劈了过来。
「慕王！」小麻雀见了，急忙拔出佩枪来，慌之中向郜永宽开了一枪。
郜永宽愣了愣，低看看自己的身子，竟无一处伤。
随即又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敢对本王开枪？就你那枪法，从来也没
中过清妖，还敢来我处摆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给慕王一起陪葬吧！「说着，举刀又向小麻雀砍了过来。
「快走！」谭绍光一把推开了小麻雀，手中的战刀也已出鞘，格住了郜永宽的刀。
「慕王！」小麻雀喊道。
「走！」小麻雀被推到了一边。
那里有一道后门，可以通往慕王府的后院。
「别让他跑了！牌刀手，拦住他！」郜永宽一边大喊，一边继续向谭绍光挥刀。
谭绍光的武艺本不在这四王四天将之下，可是冷不丁地被郜永宽劈了一刀，手臂疼痛不已，自然也影响了出刀的速度。
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转眼间就被几个团团围在了中央。
小麻雀想去救谭绍光，可是凭他的武艺，无异于飞蛾扑火。
再看康王、纳王的那些亲兵，已是狰狞着脸向他扑了过来。
若是再犹豫下去，不仅慕王会死，连他可能也会丧命于此。
想到这里，小麻雀咬了咬牙，转身就出了会所。
他最后一眼看到谭绍光的时候，谭绍光已经被众刃加身，砍倒在地。
「小子，别跑！」亲兵们追了过来。
小麻雀听到几声枪响。
枪不是对着他开的，只不过离着他并不太远。
紧接着，从后院的一个厢房里，传来了几声惨叫。
康王等开始捕杀慕王的亲信，不管是小麻雀，还是谭绍光的左右，只要是在苏州城里的，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
做事做绝，是天国一向以来的作风。
当初北王杀进东王府，也是将东殿连根拔起，只有带兵在外的杨宜清和杨辅清兄弟二得以幸免。
现在的康王和纳王也一样，既然杀死了谭绍光，就要把整个慕王府都翻一个天。
小麻雀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后院，刚到后门，发现整个慕王府里已经枪声大作，八王的随行亲兵、牌刀手们正在蜂拥着朝王府里杀进去。
「传康王之命，快把慕王府围起来，不要放跑一个！」一名带着检点帽额的凶悍大汉在吆喝着。
「是！」士兵们答应一声，端着鸟枪杀进府里。
小麻雀颤抖着又躲回到门后，手里握着十字架不停地祈祷。
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昔恢弘的慕王府，便已经成为了间地狱。
凶恶煞的八王亲兵杀进府里，不问青红皂白，但凡是穿着慕王府号衣的，全都是一通砍杀。
「喂！你不要命了？」忽然，一只大手伸进门后，把小麻雀拽了出来。
小麻雀慌地定睛一看，这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生得高大魁梧，身上穿着锦绣的团龙褂。
「纳王小殿下？」小麻雀很快就认出了他，正是纳王郜永宽的义子郜胜镳。
既然被纳王的义子捉住，小麻雀断无生存之理，闭上眼睛，准备等死。
「快躲到这里来！」郜胜镳拉着小麻雀藏到了一座假山后面。
「小，小殿下……」小麻雀呆呆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我父王已经和清妖李鸿章约定投降了，杀死慕王，只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整座苏州城的慕王亲信，都会遭到屠杀！」郜胜镳道，「我只能帮你逃出慕王府，接下来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来，把这号衣换了！」郜胜镳取出一件纳王府的号衣和一块白色的巾来，丢给小麻雀道：「这样，现在我父王和其他七位王叔的马还在慕王府外集结，等到他们都杀进府里去了，你看着外面混，自己想办法溜出去，明白了吗？」小麻雀点点。
「还有，」郜胜镳道，「我听到父王说，打开苏州城门之时，八王的马全部裹白巾。
你把这块白巾收好了，说不定到时城门一开，能帮你出城！「小麻雀又点点。
郜胜镳将小麻雀留在了假山后面，自己大摇大摆地走出后门，对那正在吆喝的检点喊道：「都跟我来，那里有慕王的正在向我们开枪！」一见是纳王小殿下，检点立马带着圣兵，跟在郜胜镳的身后杀到王府
处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麻雀这才敢探出脑袋，查探外面的况。
果然，除了守在门的七八名圣兵之外，其他的都已经跟着郜胜镳没没脑地杀了进去。
他壮了壮胆子，从假山后面出来，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守门的士兵一见他穿着纳王府的号衣，也就没怎么在意，放他通过。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在喊：「快拦住他！我认得他，他是慕王身边的小牌刀手！「小麻雀也不回，拼命地朝着前边逃了出去。
啪！啪啪！身后有开枪了，枪子呼啸着从小麻雀的耳边掠过。
也是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竟然距离死这么近。
「别跑！」纳王府的一看枪子没能中小麻雀，也来不及填装火药，在后面追了上来。
一气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小麻雀抬一看，竟到了狮子林。
狮子林和忠王府紧挨着，但是现在那里也是火光冲天，枪声此起彼伏。
纳王等虽然对动手有些犹豫，但事前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一旦发难，同时进攻李秀成的忠王府和谭绍光的慕王府。
而且，城中各处也已经开始捕杀忠于忠王和慕王的将士，到处都是喊杀声。
看着穿着同样号衣的在互相厮杀，小麻雀顿觉心痛不已。
苏州虽然已经陷
重围，可是城内还有数万将士，足以和清妖李鸿章决一死战。
但城池没有被攻
，内部却已经互相攻伐。
「就是他！抓住他！」小麻雀还没来得及喘一气，身后纳王府的已经追来了。
他只能接着跑，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他只能没命地跑，即便耗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苏州城沦陷在即，他恨不得在背后
上一对翅膀，飞到天京城里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忠王殿下。
上帝并没有赐给他翅膀！他的两条腿也没能跑过枪子。
忽然，他感觉后背一麻，身子晃了晃，一栽进了旁边的河塘里。
山塘。
午后的山塘，总是这般静谧，仿佛连远处的枪声都不忍心打这里的镜花水月。
沿街的河边，漂浮着几艘花船，从船舱里传出的评弹声，咿咿呀呀，从吴侬软语中，体会着江南水乡的诗画意。
太平天国虽然禁止
子卖
，但总会有些勾当，在暗地里滋生。
山塘上的花船，就是在太平天国眼皮子底下的暗娼。
「九姑娘，城里起了枪声，我看要弗我们今朝早些回转去吧？」一个脆脆的声音说。
从画舫里探出一个脑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但这些还远不足形容这位子的美貌，苏州的子，自有一种如水一般的温柔，润物细无声。
在秋波似的的眸子里，藏着哀婉和烟雨朦胧，楚楚动。
这个被称为九姑娘的子道：「好吧，伲收杆回船！」在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依然紧盯着苏州城里，一
浓烟升到了空中，不时地有火光乍现，就像城外的战场已经搬到了城里。
「九姑娘，倷来看啥么事呢？」侍贴心地问道。
「苏州城里又要变天了！」九姑娘手推着船窗，有些担忧地说。
「咦？」侍忽然叫了起来，「倷看，那漂在河江高的是啥么事呢？」九姑娘定睛细看，惊道：「是一具尸体？不，伊好像还来动，快将伊捞起来？」「尸体「被捞上来了，小麻雀浑身湿漉漉的，气若游丝。
九姑娘和侍对视一眼：「是个小长毛？」「将伊带回去吧！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九姑娘道。
幽兰巷就在山塘的尽，这里纵横
错着许多这样的巷子，烟花巷，柳巷，曾经都是文墨客们流连忘返的地方。
九姑娘的青楼就在幽兰巷里，跟她住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好姐妹。
画舫在岸边靠拢了，九姑娘向青楼里的姐妹们招着手，让她们一起帮忙把已经不省事的小长毛搬到楼里躺下。
郜永宽已经忘记了小麻雀这茬子事，慕王已死，苏州城里已经找不到对他再有威胁的了，几个袭杀谭绍光的叛徒们合计了一下，马上派出城，向正驻扎在阊门外的程学启禀报消息，约定第二天献城投降，凡是八王所部，均换下大红粗布包，戴上白色巾。
李鸿章十分开心，兵不血刃地开进苏州城，虽然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事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当淮勇大摇大摆地冲进忠王府，把那块「万古忠义」的匾额摘下来，扔到地上砸碎之后，李鸿章就代替李秀成坐在了正中的那把椅之上。
很快，八王就提着谭绍光的来了，他们将血淋淋的装在匣子里，呈到李鸿章的跟前。
李鸿章看都没看一眼，对郑国魁道：「把发匪谭绍光的首级挂到城门去示众三，晓谕全城！「」是！「郑国魁答应一声，提着匣子便出了忠王府。
李鸿章将目光盯在堂下站立的八王身上，笑道：「别拘谨，都快请坐！」郜永宽等谢过之后，便分别坐到了椅子上。
郜永宽道：「李抚台，我等已经献城投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薙发呢？」李鸿章道：「薙发这事嘛，先缓缓再说！来！」话音末落，从堂外走来几名侍卫，每个的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整齐地放着大清的顶戴花翎和官服。
众见了，不免有些激动。
李鸿章道：「大清光复苏州，你们八功不可没。
待后，本抚台必将启奏圣上，为你们加官进爵！」「多谢李抚台！」八马上又离座，躬身谢道。
这时，程学启噔噔噔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大帅，我开字营的马想要进苏州城东，却被长毛拦住去路，死活不让我的弟兄们进去！」「哦？」李鸿章目视八，「这是怎么回事？」郜永宽忙道：「回禀抚台，当初在阳澄湖上，我等已与程将军约好，献城之后，城东城西更分一半，太平军全部撤城东，以作栖身之地！」「嗯？程学启，可有此事？」李鸿章又转问道。
「确有此事！只是，末将见城中长毛依然披坚执锐，唯恐生变，这才想进城东，解除他们的武装！」程学启道。
李鸿章沉吟了片刻，道：「既是有约在先，那就随他们去吧！啊！八位将军，本抚台已经在城外的大帐里为你们准备好了午餐，你们先行一步，本抚台在城里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随后就来！「八对视一眼，道：「谢抚台！」郜永宽等走后，程学启趋近半步，低声道：「大帅，难道你真打算留着这些臣贼子？」李鸿章道：「既已投降，断无杀害之理！可是，」程学启加大了音量，「淮军克陷苏州之后，接下来还要扫
无锡、常州等地，带着这些俘虏，多有不便。
更何况，我们的粮饷，远远不够这些用！」「唉！」李鸿章叹息道，「杀降不祥啊！」「大帅」程学启又往前近了一步，道，「郜永宽等见风使舵，蛇鼠两端，如今肯献城，不过是见大势已去，这才杀了谭绍光。
若是将来，淮军失势，谁能保证他们不再次倒戈相向呢？带着这些，随时都有可能会向我们再次举起屠刀，不可不防！」「不行！」李鸿章摇道，「若是杀了他们，我堂堂李抚台，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大帅！」程学启摘掉自己的顶戴，放在李鸿章的案上，「若是不杀长毛，末将这就辞去官职！」说罢，转身向着堂外走去。
「回来！」李鸿章大喝一声。
程学启停下脚步。
「这事……就你去办吧！」李鸿章无奈地说。
阊门外的淮军大帐，郜永宽等已经落座，穿上崭新的大清官服，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帐里没有其他，只有他们八个，但是各自沉默，好像都怀着什么心事一样。
「抚台大到！」忽然，帐外有在唱喝。
众都站了起来，一起向李鸿章施礼。
李鸿章道：「大家无需多礼，快快落座！」众又坐下。
郜永宽看了看四周，没见到程学启的身影，便道：「李抚台，为何不见程将军？」李鸿章道：「他还有些军务，稍后便来！来，大家别坐着了，边吃边等吧！」郜永宽等又谢了一遍，营里的侍卫马上为他们斟满了酒。
第一次在清军大营里吃饭，众都抢着敬李鸿章的酒。
李鸿章几杯酒下去，似乎有些昏昏沉沉，起身道：「本抚台有些不胜酒力，想去寝帐里歇息片刻，诸位将军自便！」众还想留下李鸿章，可李鸿章
脆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把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全都献祭给了土地。
大家又是拍背，又是抚胸，好不容易才把李鸿章安抚定了。
李鸿章道：「出丑了！出丑了！本抚台当真喝不下去酒了，诸位慢用，我先行告退！」已经把李鸿章灌成了这样，众也就不敢再留，只能放他离开。
「哈哈！」伍贵文一边落座，一边笑道，「这清妖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啊！这么快就醉了！」汪安钧喝道：「住嘴！现在你还敢叫他清妖，小心自己的项上不保！」伍贵文这才安静地坐下。
众还没端起酒杯，忽然从帐外杀进一队淮勇来，个个凶恶煞，不问青红皂白，对着郜永宽等直砍。
郜永宽慌忙之中，只能拔出战刀来抵抗。
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在越来越多的刀斧手中，八个虽然武艺不凡，却还是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被制服。
程学启这时才披着战甲，从帐外走了进来，哈哈大笑。
「程将军，你这是什么？」郜永宽等死都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他们最后的一顿午餐。
程学启指着郜永宽等骂道：「你们这些臣贼子，荼毒江南，死有余辜！」郜永宽道：「将军，我们可是在阳澄湖上起过誓的！」「哈哈！」程学启大笑道，「那都是本将军诓骗你们的把戏！现在苏州已经光复，还留着你们这些什么？杀！「「程学启，你这个卑鄙小！将来必定不得好死！」汪安钧知事已无转圜余地，大骂。
「本将军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几个马上就要死了！」程学启说着，亲自挥刀，一刀砍下了汪安钧的颅。
紧接着，刀斧手们一拥而上，对着剩下的七王，一顿剁。
小麻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刚睁开眼睛，就嗅到了一淡淡的幽香，就像什么东西被花瓣浸染过后的芳香一样。
他发现自己的半边身体有些麻木，是痛得麻木，挣扎了一下，才发现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