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特别,除了几本书册和用具,嗯,有一个被放到的相框,相框里已经没有照片。相框原本应该摆着某个
的写真,那是她十八岁成
礼的见证。在她还没有成为新娘以前,就曾自傲地表示父亲会把她的照片摆在书房,我知道她在炫耀她有一个很牛气的父亲,以及他对她的
护。
「以后,你可不能欺负我!」那时候,清脆如黄莺,言犹在耳。莫名,心里有些伤感,美好的事物,保鲜期确实不太长。
咦?抽屉底还压着一本书,拿出来,才发现并不是书,那只是封装
美的短册。上面清楚地烫着几个字:白家家史。
翻开书页,我看到一个家族在时代变迁下的历史,编年体的传写,每一段都很简明,只记录某年某月的
事简括,但字字艰辛,从战争岁月跨度到特殊年代,白家能够成为名门清流不是没有到底,的确是值得仰望;白家的历史是光辉的,建国前后的艰难奋斗,它全部经历过…煎熬出来的名望…再后面,就是老白编
的条文。
比如,某年,世家往来,初识佳慧,两小无猜。又某年,就读于何学校。
再往回,各有一条,「遇良师益友左轩宇,敬为兄长,吾大幸」及「悉受萱诗照顾,借学求教,吾心有愧」。
后面则列有一条:「吾
白颖,胆大妄为,养不教,父之过,须谨慎待之。」所列也是语焉不详。
看来很多内容,在家史中只能一笔带过,甚至不能出现。白家,可以有不足,却不能有污点。
我也找到一条关于我的行文,表注新
良缘,对我的「大喜」,往后没了记录,毕竟我不是白家
。
有一条文,是被划掉的。记录某年某月,白颖分娩,产龙凤胎,以翔、静命名,以及大喜等字眼全被划去。
而在家史的最后,也就是今年,只记录三条简单的记录。
「吾病,恐不久,私立契书,夫妻和离。欲托良
,了吾心愿。」
「吾
,犯大错,不可赦,家门难容,逐。」
「吾活,术后须修家史,删白颖及子
条文;吾死,此册仅为纪念。」
看完这三条,我不由一叹,心里涌着难以言说的
绪,老白,确实比我果决。
奥迪A6,此时的老白,就坐在后排座。这次来湘省,老朋友们临时抽调用车,也不算违反规定。
负责开车的是王天,这一趟,白行健不是为公务,而是办私事,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
。
还是上次的广场公园,岑筱薇确认周围的环境,没有什么特别面孔,这才将随身的塑料提袋递过去。
「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岑筱薇压低声音,「东西我已经给你,你会不会兑现承诺?」
「放心吧,如果这东西是真的,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白行健信誓旦旦。
等岑筱薇走后,白行健这次慢慢走回车上,王天一直在戒备,好在没什么意外
况发生。
从提袋里取出东西,是一本
记本,里面已经写满密密麻麻。
第一页,
目,便是娟秀的字体。白行健看了几行,闭目回想,应该是李萱诗的字迹,那时候她写的字也是灵秀十足。
继续看下来,面色陡然变得凝重,愈来愈难看。他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字,却被用来书写这么肮脏和不堪的内容…
曾以为美丽动
的
,皮囊底下却藏着丑陋的灵魂,李萱诗居然堕落成这个样子,轩宇大哥在天之灵,她怎么对得住。
强忍着恶心,白行健看下去,然后便是心
一跳,狂烈地跳动,继而隐隐作痛,明亮的眼眸登时放大瞳孔,他分明看到两个异常刺目的字:颖颖。
往下看,熊闷的压抑,也拦不住业火,他的眼中几乎
出火,那是对郝家的仇恨。
郝江化。白行健咬着牙关都在打颤,他在发抖,气得发抖,也恨得发抖。这个老农民,居然敢对颖颖做这么过分的事,甚至她居然也配合,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
儿怎么就恶堕到这种程度,居然跟郝江化这么个混账搞在一起…这么肆意妄为…伤害左京,更加辱没整个白家。
荒唐,更是荒
。满纸都是
和兽欲,李萱诗用文字重构的
景,令白行健感到血脉
张,抑制不住的愤怒。他经手过很多关乎
色的案件,但从来没有这本
记表现得这么恶心,这么烂俗,这才只看了一页,他便觉得三观遭受重创。
白颖何止不配做白家的
儿,她更不配做左家的媳
,甚至连做
都不够资格!她和郝江化勾搭成
,李萱诗不仅知
,而且三
乐在其中,将他那可怜的
婿左京蒙骗得团团转,难怪他当初会不惜持刀报仇,想要同归于尽。任谁看了这
记里的内容,恐怕都不会平静。
「咳咳…」越看越心惊,不住地开始咳嗽起来。熊闷的异常难受,而他却无处发泄,那只是分明记录是一堆畜生的
欲,毫无
,赤
的欲望,尤其那一句句「郝爸爸」「萱诗姐姐」,疼得他心肝俱裂。
「噗!」一
老血
出,王天猛地回
,当即吓坏了。白院长一嘴的血水,脸色发白,一看就不妙。
「白先生,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白行健摇
,拒绝王天的提议,从衣兜里取出手帕,掩着
,将血抹掉,翻个面,继续使用。
「哪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呆着。」白行健吐出一句话,「等我看完再说。」
「可是…」
「我必须看完它。」白行健
冷漠。
他的脸色很不好,呼吸的节奏也絮
,但他的
还坚挺,他并没有被这本
记打到。这些内容,虽然充满腐朽和腥臭,但他也接触过很多穷尽兽行的变态,对
伦道德的糟蹋和没有下限,他有一定的承受力和认知,在这些恶堕背后,更
层的内在,才是他关心的,他必须要了解。
只有了解,他才有可能拯救
儿。白家是绝无可能容忍白颖,更不会接纳两个孩子,但作为父亲,他对
儿有义务。他不能放任她的恶堕,她可以不姓白,但改变不了,是他
儿的事实。
车内,变得很安静,诡异的安静。
王天大气不敢出,甚至不敢吐露一个字,就连呼吸,也是不敢太明显。
从车视镜里观察白院长,低着
,默默地看着
记。他看到很慢,很慢,很久才翻一页,似乎要将每一句,每个字都看清楚,揣摩明白。
整整四个多小时,白院长都在看,期间除了咳嗽,他还从身上掏出药瓶,那药吞下,然后继续看
记。
每当纸页翻过,白院长的脸色便更加苍白,咳嗽声更强烈,呼吸也粗重,到最后,他要求将车窗全部打开。
王天只得照办,外面还是下起绵绵细雨,下雨会带来湿冷,但白行健
却不在乎,仿佛自带火气。
偶尔,迸出几个字:李萱诗、郝江化…王天能感受到白院长在提及时,那藏不住的恨意。这种恨意,他在左京身边时也感受过。
只不过左京是对郝江化,而白院长,除了对郝江化,似乎对李萱诗也生出恨意,嗯,还是有区别,相比脱
「郝江化」时的咬牙切齿,在提及李萱诗的时候,这恨就显得有些迟疑,压抑,沉闷…
这时,白行健合上书页,王天不确定他是否看完,他也好这里面记载什么,但他不敢问。
白行健没有搭理,呆呆地看着车窗外的雨,绵绵密密的雨势,好像将天地都笼罩,借这雨好好清洗眼前的浑浊。
萱诗,这就是你对我,对白家的报复?白行健若有所思,好狠的心,为了报复,不惜将左京的幸福也给搭进去。
何止是毁誉白家,就连左京也
受其害,一本小小
记,记载的内容,无
地将白家和左家践踏个稀碎,难道就满足单纯的报复欲?
曾经沧海,如今更沧桑,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噙在眼眸,白行健体会切肤之痛。
儿的堕落,源于她不成器,更
的原因,她躲不过处心积虑。恨谁?白颖毕竟对不起左京,也许,自己早该明白,这一切的根源,祸根早已埋下。这是最不愿见到的事实,然而,字里行间藏不住的怨恨。这本
记,白行健没有看完,他只看了三分之一,便已经丧失勇气,不晓得继续看下去,他该何以为继…
雨过天晴,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经过一夜的
思,他觉得给白颖最后一个机会。
不作为白家的家主,仅仅以父亲的身份,希望
儿能痛改前非,重新过上正常
的生活。
自然,他也没忘记,给岑筱薇的承诺,也要给她,更重要是给左家,给左京一个
代。
通过公安
警的配合,白行健已经得知,白颖已经带着
儿静静回到长沙,没有继续耗在郝家沟总是好的。至于翔翔被抱走的事
,公安这边也进行反馈,他不会放在心上,哪怕留着一半白颖的血,不属于左京,不属于白家
婿,这孩子不会得到认可。
确认白颖所在的出租屋,老旧小区,车在附近停下。
「白先生,需要我陪您上去么?」
白行健摇摇
:「你就在下面等着吧。」
父
见面,会有很多话要说,外
还是不便介
。
王天想想,也就没坚持,安心坐在车上。
几分钟,有
从楼梯冲出闸
,王天定眼一看,面色骤变:郝江化?
扯开安全带,下车,确认这奔跑出来的,就是郝江化,瞧着慌慌张张的模样,当即想要冲上去截住。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心里涌起不安,立马冲进楼道闸,几个健步便往上冲。
一上来,便听到那房门大开,立马有
哭天喊地,叫喊着「爸爸…」
王天的身体一晃,他已经看到白行健躺在地上,白颖正在尝试急救。
顿觉眼前一黑,巨大的不安,扑面而来。
接到王天的电话,我有些发愣,然而他接下来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彻底将我打懵,措手不及。
「怎么了?」佳慧看到我接起电话,整个
便僵在那里。
我没有回答,不知该怎么开
。
佳慧的面色有些凝重:「到底怎么了?」
依然没有开
,这个消息太突然,我无法想象她知道,将会怎么样。
我只能上前,将她紧紧搂住,搂在怀里。
「你抱得太紧了。」佳慧有些不适应,想要挣脱,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也响起。
我知道,它大概是什么电话,而我,不能阻止。
佳慧接通电话,几秒后,脸便僵住了,手机从她的手上直接滑落,砸在地板上。
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整个房间。
「啊!」声音不高亢,却充满伤心和绝望,将几
的温
冲刷得
然无存!
佳慧眼水崩出,嚎嚎哭泣,她从未这么失态,像是孩子般,委屈和悲伤,我只能紧紧地搂着她。
尝试给她温暖,我清楚,这时候,我的手只要松开,她根本站立不住,她的腿已经软下去。
这一刻,她的
支柱…塌了!
陪伴她三十多年的丈夫,老白才是她真正仰赖的擎天柱。就在刚才,王天的那通电话,带来一个坏消息。
老白被紧急送医,进行抢救,很遗憾…
遗憾,就意味某种结果,老白死了。很突兀,但他真的死了。
强撑悲哀,佳慧在我的鼓励和打气下,她终于平复下来,只说了一句:「我要去见行健,马上!」
最快的速度,赶去机场,搭最快抵湘的飞机。
在见到老白最后一面前,佳慧除了流泪,没有再说一个字。
不到三个小时,就赶到长沙第一医院。在太平间,佳慧看到老白,再也控制不住,伏身痛哭。
一旁的医院院长连忙宽慰节哀,老白去世的消息就是他通知给佳慧,毕竟死了一个首府副部级的大法官。
短暂的告白,尸体将由专车负责送京,以老白的级别,肯定要葬在首都,而不是就地安葬。
从太平间出来,白颖和王天都在,静静紧紧靠着白颖,她还不能体会失去外公,失去亲
的痛苦。
「啪!」佳慧狠狠地扇了白颖一耳光,哽哭道:「说呀。」
白颖低着
,眼眶泛红,没有做声。
我看向王天:「怎么回事?」
「白先生想跟
儿单独聊,我就没跟上去。」王天解释,「结果,我在楼下看到郝江化…」
「我本来想拦着他,担心楼上会出事,就冲上楼,看到白先生已经躺地方,白小姐在急救,我叫了救护车,医院进行抢救,
没救回来。」
闻言,佳慧就要往外冲,被我一把抱住。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郝江化…」佳慧歇斯底里,「你放开我…我要给行健报仇…」
「冷静点…冷静!」我大喊,怀里的她,仿佛化身母狮般,气力惊
,竭力想要挣脱,我只能死死得按住。
「去叫护士,快去!」很快,护士便赶来,直到给佳慧打了针,她才平静下来。
「一切有我…
给我,好不好…」我只能竭力规劝,「郝江化,我不会放他…冷静,让老白走得安心…」
好不容易哄睡佳慧,护士带
先找个房间休息一下,财政部的副部长,院长会妥善安排。
目光落在白颖身上,这时静静跑过来,黏着我:「爸爸…」
弱弱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如果不是在医院,我也许会一脚踢开。我的内心已经压着一团团的烈火。
我答应老白等他回来,可惜,他再也回不来。
「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他会来找我。」迎着我的目光,滚滚杀意,白颖明显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你妈叫我回来,我已经照做,我躲着郝江化,可是他还是找上来,然后我爸就上来…他一气,
就不行了,我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看着白颖这么蹩脚的说辞,我真替老白心寒。
「你想说是李萱诗叫你回来,她再叫郝江化上门,你是无辜的?还是郝江化自己找来,你是被迫?他们怎么知道你租房位置?就算他们能上门,你为什么要给郝江化开门?」
我冷冷地看着她的楚楚可怜,相比她的演技,台词显得毫无说服力。
「像你这样的
,要怎么改变?不,你不会改变,因为,你不会觉得自己错。哪怕嘴上承认,心里也不好承认。」
「你永远觉得,那些后果都跟你无关,你是无辜的…都是别
在害你…你听不进劝告,却喜欢自以为是…」
「我能期待你改变么?不,你根本就无可救药!」
她还想张嘴解释,但看到我又心虚低下
。她应该清楚,我已经说中她的真面目。没有代价的改变,从来只是虚言。
白颖言不属实,王天上楼并没见到老白倒下的真相,但以老白的承压能力,绝不可能只看到白颖和郝江化在一起就会气到濒死,除非…
悲哀,为老白悲哀,他没有倒在换心手术的手术台,也没有因为积劳成疾去世,他本可以以一种抗争的状态,近乎烈士,而不是死得窝囊。
忽然间,我有些庆幸,庆幸我还没有离婚。这样,我就还是白家的
婿,我能够成为佳慧的支柱,能够肩负白家的善后。
如果不曾看过白家家史,也许我会不管不顾地打击报复,但现在不行,从这一刻直到老白下葬安息,我都不能有多余的动作。白家需要脸面,无数的眼睛都会注意,白家的时代结束,但历史留名,白家不能留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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