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二年的春
非常和暖，北疆的驿道因早融的冰雪化作一片泥泞，车马辎重难以前行。西京更是在正月里就飞起了细雨，这样和暖的天气里，禁中的梅花开得极早亦落得极早，竟至于当年的灯节无梅可赏。皇
就在正月十六降生在这般无梅亦无雪的泥泞春。
她浸在这样温暖的泥泞之中，周遭形影模糊的
群发出悲伤的嗡嗡声，当中仿佛有谁将婴儿贴近她身边片刻便离开。那是谁的孩子？她一时想不分明，却能清晰听到雨珠自檐角纷纷坠落的声响。
“下雨了？”
“是。”
既是下雨，眠月应当使照看着她的花，将脆弱娇贵的兰花一个个用小竹丝罩子盖住，待天晴时再逐一掀起。她这么想着，却又懒怠吩咐。眠月总是尽心的，不需她多言。
周遭的蝇声安静下来。她缓缓陷
温暖的睡眠。
“小麑！”
有在唤她。她当然知晓是谁，这世上只有一二这么唤她，除了母亲，便是——
她试着睁开双眼，眼前仍然是温暖的黑暗。她伸出手去，那只手旋即被攥在掌心里。
她当真知晓是谁？过去的数年血泪竟也并未在这弥留时分放过她，纷纷苦涩的回忆像井底的残渣般搅动起来。
她并没有在旧居的床中安眠，她是卧在自己的血里。这世上早已不再有荒原里信马吹笛的少年，她也只剩这般血污的残躯。
“我的孩子……”
娘重新将新生的婴儿放在她胸前。她的儿本应在无限的尊荣和
里生降生。可这弱小的婴儿，连皮肤都是青紫色皱缩着的，显然并不健全，却仍在呼吸着。
她并不回应周遭的呼唤，她的儿在只属于她的黑暗中依偎着她。这弱小的小婴令所有失望，唯独她无限地她。
“小麑。”
“六哥。”她认出他的手，也认出声音来。她像一只剖开的兽一样躺在自己的血里，御医已经不再作徒劳的尝试，产房里弥漫着她血腥的味道。娘试图将新生儿抱走，她并没有松手。“让他们走。”
他屏退了周遭忙
的群。
“六哥。”她又轻轻唤他，像是要确认他是否还在。他埋首跪在她床前，并不答复。
这是她的收场？她隐约想着，她到了这样的境地，也还不是最不堪的一种。父亲当然会对她失望，可连父亲也老了。才智，美丽或野心，此时全化作血池中的虚无。
“我有许多事想求你，”她轻声开
，“不过，这当中……许多事你原本也会为我做，还有些事，即使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