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敬恺在她对面抽烟，香烟在黑暗中点燃，在寒夜里开出一朵橙色的花。因着那一点微光，从方湄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面庞显得格外刚毅、英俊。
两
的确是静静地待了一会儿的。
大厅里衣香鬓影，灯火辉煌，同这里相比，仿佛两个世界。就连那边的声音传到这边，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雾里看花。
一支烟的功夫过去。
冯敬恺道：“你别急……”
他一开
，方湄就想叹气。她打断了他：“我现在心
不好，不想听中国男说话，我想我该去找个俄国聊聊。”
她转身就走，将冯敬恺抛在露台上。
冯敬恺不用看也知道，她去找六姨太说话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和香烟味混杂在一起，并且渐渐淡去。
冯大帅迷上哪个国家，就
送儿
去哪个国家留学。俄国始终是他的心仪之处，所以他最器重的两个儿子都去了俄国。
老大年过而立，留学
本回来后，冯大帅和方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他也不大成器，现在主要负责对方面的外
。
老四去的是美国。四姨心里有计较，认为这是一个进退皆宜的法子。老二老叁如今把持着一切，若俄国还中用，老四纵然留学俄国，也只能成为一个二流角色。倒不如美国，若还和俄国好，就安心当个对美外官，避开那两个的锋芒；若俄国不中用，只怕谁笑到最后，还未可知呢！
冯敬乾因见叁弟今晚春风得意，又有方湄在侧，颇有点悒悒不乐的意思。二少
早已不管他，整晚都忙着招待客，平时也只要带好小孩子。他对她无。她也不是娘家没靠山，非得讨好他。二姨太看着不像话，把他拉到一边提醒：“今天是你叁弟的好子，你怎么了？”冯敬乾偏过
去，不想作答。他母亲并不能理解他和冯敬恺二之间隐隐的竞争关系，又道：“敬恺几乎是一出生就由我养了，说你们俩是一母所出也不为过，他有成就，你应该替他开心。你们兄弟俩不守望相助，窝里斗起来，难道要其他几个小子坐收渔翁之利？”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山不容二虎。男之间的竞争，是不论亲疏的。两个男不可能和平共处，除非分出个高下。冯敬乾只想自己是高一等的那个，冯敬恺纵与他亲厚些，也不可与他平分秋色。
这些话与母亲说不通。他不耐烦地偏过，却刚好瞥到方湄从露台走向六姨太。他立意要纠缠她，于是叁言两语将母亲敷衍走了。
六姨太本名叶卡捷琳娜·帕夫洛夫娜·沃尔恰尼诺娃，帅府中的都称她叶妮娅。
叶妮娅年方二十七，有一双迷的灰眼睛，身材窈窕，面庞
致。她不但外表美丽，还通中文、法文和俄文。大帅和俄国谈少不了她的翻译，帅府中的俄文大半都是她教的。大帅娶她，实在是得了不少实惠。这一点，哪怕是将这桩事引为笑谈的那帮也心知肚明。客观点说，他们简直嫉妒得眼睛发绿。
方湄想：这便是所谓源清流浊吧。
在各种层面上，冯国年都是个聪明。若非必要，方湄真不愿意成为他的敌。
但反过来想想，正因为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那么高高在上，他才可以忽略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忽略方湄是一个，认为一个小小的方湄的自由、意愿与心灵无关紧要。他认为自己有权忽略。
叶妮娅今天穿着一件黑丝绒质地的低胸晚装，胸前袒露的皮肤被一大串珍珠遮住。红唇雪肤，每一寸
露在外的肌肤都恍若要和明亮的灯光融为一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她正坐在一个单沙发上自斟自饮。方湄走近叶妮娅，用俄语问候她。如此，周围一大半的都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叶妮娅同样用俄语对她说话，夸赞了她的衣服。
方湄本来决意要穿的不起眼，但冯敬恺下午四点从连城回来之后直奔她这里，执意要她穿的好一点。她无奈，只得选了这件绿色丝绸裙子，脖子上和耳朵上都戴了金饰。绿色穿好了是很抬的。
方湄道：“我希望敬恺离我远一点，对我们俩都好。”
叶妮娅道：“敬恺把你当妹妹，大帅不会生气。”
方湄苦笑：“我是哪门子的妹妹——”她忽然看见叶妮娅的目光直直地投向舞池的方向，也就好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不想却看到勖勉和冯静宜正在舞池中央共舞。
叶妮娅收回目光，方湄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看，舞池上跳舞的才是他妹妹。”
叶妮娅道：“他是唯一一个和我说法文的。法文是一种很好听的语言，他说的就更好听了。”
方湄不知怎么接话，便道：“能不能教我说两句呢？”
叶妮娅脸上浮起浅淡的微笑：“你想学哪几句呢？”
方湄想了想，用中文说道：“给我一些钱，我可以为您
活，我会画画，别惹我……暂时就这些了。”
叶妮娅笑起来：“为什么你不学习怎么说呢？”
方湄见她有了一丝喜色，也笑道：“我学过了，‘太莫’，对不对？”
她将jet.说的怪腔怪调，叶妮娅好脾气地为她示范正确的读音。
冯敬乾就在这时候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