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说完这句，后悔不已，他不该把自己的本名告诉晋王。
陆重霜听闻，笑了下，心道：果真是世家公子，同文宣的名儿是一个调调。她提着宫灯向前走去，笔直的身影渐渐消融于彩灯中。
皇权政斗，不死不休……可惜了，他想着，露出一丝苦笑。蓦然低
，他忽得发觉脚下的砂石地落了一层薄薄的白梅，如霜。
寒川公子的微妙
绪，陆重霜隐隐约约能猜出，她欣赏有野心的男
，只可惜二道不同、不相为谋。
出了那条廊道，大家都是关在金笼内，以彼此为食的野兽。
昌明阁内的宫婢见陆重霜走来，先是一愣，继而如梦惊醒般俯身行礼。
陆重霜吩咐下带路，前去觐见天子。
作为天子临幸之地，昌明阁早在一个月前便着手翻新，按
帝喜好，装饰极为奢华。梁上彩绫垂落，细绢上又系着金铃，开门、闭门，夜风吹拂，铃声清脆。
门刚开，陆重霜便见一位身着缥绿色衣袍的男立于母皇前，高喊：“乐奏，玉树后庭花。”
鸾和帝端坐主位，左右两侧是受邀赴宴的群臣。
陆重霜穿过琴瑟声，来到母亲前，俯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鸾和帝执起白玉筷，将手边金碟内片好的鹿脯送
中。
“儿来给母亲请安。”
帝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道：“无事便退下吧。”
“陛下，今
酉时西市走水，臣怀疑是城外的流寇趁上元解除禁令，潜城内所为。”陆重霜上前一步，拔高声调。
帝厌烦地皱眉，啪得一声搁筷，朗声斥责：“城内大小事宜有怜在管，
你何事？还不快退下！”责备之声大到连吹笙的乐师都停了手，引得屋内纷纷侧目。
陆重霜未再言语，面不改色地躬身叁拜后，趋步退离。中端的乐曲又逐渐升起，男子温润的嗓音模模糊糊地传出房门，吟唱着：“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她退离房间，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
陆重霜转身，瞧见了许久未见的夏文宣。
夏文宣快步走来，鸭青的外衫下藏着闷闷的红衣，灯火一照，身上的色彩好似饱粘雨水，颇具雅趣。
“你怎么来了？”陆重霜道。
“圣上摆宴，可携家眷前来。”夏文宣装傻，故意将她的话曲解为询问他为何会在昌明阁。
陆重霜笑笑，不去戳穿男子的小伎俩。
“我要去阁顶，你可要一起？”她说着，指了指上。
夏文宣撇过脸，装腔作势地说：“上元佳节，文宣怎能让殿下孤单一……去透透气也无妨。”
她说阁顶，夏文宣本以为在指昌明阁顶层，从那儿的围栏往外望，能一眼看到大半个长安城。可随着她一层层往上，直至顶层，只见陆重霜一开房门，夜风涌，她健步如飞地走出，双手抓住支撑阁楼的赭红柱子，脚踩墙壁，轻轻一蹬，便跃上高阁的翘角。
陆重霜中的阁顶，指的是最顶层的瓦片上。
“害怕了？”陆重霜挑眉，朝夏文宣看去。
夏文宣摇摇。“不怕。”
陆重霜冲他伸手，色和软。“过来。”
夏文宣顿了一秒，继而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将手掌
予子。她的手臂纤细却有力，仔细触摸，能感觉出指腹常年拿刀磨出的薄茧。她使劲一拽，便将他带上阁顶。
站在此处眺望，万家灯火，尽收眼底。熙攘的群如同沙粒，连那雄伟的凤凰彩灯都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石子。
升得极高的孔明灯似一缕稀薄的炊烟，悠悠忽忽地飘
。
“真美啊。”夏文宣轻声感叹。
陆重霜笑了笑，低声告诉他：“我幼年与泠公子同住，不似太被养在如月帝君身边。吃穿用度样样齐全，却无照管。每逢夜
静，我便趁侍不注意偷溜到屋顶，想看看站在上究竟是什么感觉……后来被派往边关，便是坐在城墙上眺望。边关的月色与长安不同，那儿的月更萧瑟，也更明亮。”
“殿下……”
“站在上的感觉如何？”陆重霜问。
“甚好。”夏文宣道。
一眼看尽城池繁华，如同将天下收囊中。
陆重霜负手而立，一字一句对他说：“文宣，成为我的夫君，这些未来都会是你的。”
据《楚书·公子列传》记载：凤泽皇文德帝君夏氏，尚书令夏鸢之子也。生五月而能言，四岁诵《毛诗》，五岁读《论语》，八岁好属文，十六长成，《左传》贯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