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伯李国桢,飞步
宫,报知怀宗,怀宗即召太监曹化淳募兵守城,还要任用太监,可谓至死不悟。且令勋戚大珰,捐金助饷。嘉定伯周奎,系周皇后父,家资饶裕,尚不肯输捐,经太监徐高,奉命泣劝,仅输万金。国戚如此,尚复何言?太监王之心最富,由怀宗涕泣而谕,亦仅献万金,余或千金、百金不等。惟太康伯张国纪,输二万金。怀宗又搜括库金二十万,充作军资,此时守城无一大将,统由太监主持。曹化淳又托词乏饷,所有守陴兵民,每
只给百钱,还要自己造饭。大众买饭为餐,没一个不怨苦连天,哪个还肯尽力?城外炮声连天,响彻宫禁,自成设座彰仪门外,降贼太监杜勋侍侧,呼城上
,愿
城见帝。曹化淳答道:“公欲
城,当缒下一
为质,请即缒城上来。”杜勋朗声道:“我是杜勋,怕什么祸祟,何必用质?”降贼有如此威势,试问谁纵使至此?化淳即将他缒上,密语了好多时。无非约降。勋又大胆
宫,极言自成势大,皇上应自为计,怀宗叱令退去。还不杀他。诸内臣请将勋拘住,勋笑道:“有秦、晋二王为质,我若不返,二王亦必不免了。”乃纵使复出。勋语守阉王则尧、褚宪章道:“我辈富贵自在,何必担忧?”穷此一念,何事不可为?当下缒城自去。曹化淳一意献城,令守卒用空炮向外,虚发硝烟,尚挥手令贼退远,然后发炮。就中只有内监王承恩,所守数堵,尚用铅弹实炮,击死贼众数千
。兵部尚书张缙彦,几次巡视,都被化淳阻住,转驰至宫门,意欲面奏
形,又为内待所阻。内外俱是叛阉,怀宗安得不死?怀宗还是未悟,尚且手诏亲征,并召驸马都尉巩永固
内,令以家丁护太子南行。也是迟了。永固泣奏道:“亲臣不得藏甲,臣那得有家丁。”怀宗麾使退去。再召王承恩
问,忽见承恩趋
道:“曹化淳已开彰义门迎贼
都了。”怀宗大惊,急命承恩迅召阁臣。承恩甫出,又有一阉
报道:“内城已陷,皇上宜速行!”怀宗惊问道:“大营兵何在?李国桢何往?”那
答道:“营兵已散,李国桢不知去向。”说至“向”字,已三脚两步,跑了出去。待承恩转来,亦报称阁臣散值。是时夜色已阑,怀宗即与王承恩步至南宫,上登煤山,望见烽火烛天,不禁叹息道:“苦我百姓!”言下黯然。徘徊逾时,乃返乾清宫,亲持朱笔写着:“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写毕,即命内侍赉送内阁。其实内阁中已无一
,内侍只将朱谕置诸案上,匆匆自去。怀宗又命召周后、袁贵烜妃,及太子永王、定王
宫,原来怀宗生有七子,长名慈烺,已立为皇太子;次名慈焕,早殇;三名慈炯,封定王,这三子俱系周后所出;第四子名慈炤,封永王;五名慈焕,早殇,俱系田贵妃所出,还有第六第七两子,亦产自田妃,甫生即逝。百忙中偏要细叙,此为详
所略之笔,即如前时所述诸王,亦必表明世系,亦是此意。此时尚存三子,奉召
宫。周后、袁贵妃亦至,怀宗嘱咐三子,寥寥数语,即命内侍分送三
,往周、田二外戚家。周后拊太子、二王,凄声泣别,怀宗泣语周后道:“尔为国母,理应殉国。”后乃顿首道:“妾侍陛下十有八年,未蒙陛下听妾一言,致有今
,今陛下命妾死,妾何敢不死?”语毕乃起,解带自缢。怀宗又命袁贵妃道:“你也可随后去罢!”贵妃亦叩
泣别,自去寻死。怀宗又召长公主到来,公主年甫十五,不胜悲恸。怀宗亦流泪与语道:“你何故降生我家?”言已,用左手掩面,右手拔刀出鞘,砍伤公主左臂,公主晕绝地上。袁贵妃自缢复苏,又由怀宗刃伤左肩,并砍死妃嫔数
。乃谕王承恩道:“你快去取酒来!”承恩携酒以进,怀宗命他对饮,连尽数觥,遂易靴出中南门,手持三眼枪,偕承恩等十数
,往成国公朱纯臣第,阍
闭门不纳,怀宗长叹数声,转至安定门,门坚不可启。仰视天色熹微,亟回御前殿,鸣钟召百官,并没有一
到来。乃返
南宫,猛记起懿安皇后,尚居慈庆宫,遂谕内侍道:“你去请张娘娘自裁,勿坏我皇祖爷体面。”内侍领旨去讫,未几返报,张娘娘已归天了。怀宗平时,颇敬礼张后,每届元
,必衣冠朝谒。后隔帘答以两拜,至是亦投缳自尽。或谓懿安后青衣蒙
,徒步投成国公第,殊不足信。怀宗复啮了指血,自书遗诏,藏
衣襟,然后再上煤山,至寿皇亭自经,年只三十五岁。太监王承恩,与帝对缢,时为崇祯十七年甲申三月十九
。特书以志明亡。
李自成毡笠缥衣,乘乌骏马,
承天门,伪丞相牛金星,尚书宋企郊等,骑马后随。自成弯弓指门,语牛、宋两
道:“我若
中天字,必得一统。”当下张弓注
,一箭
去,偏在天字下面
住,自成不禁愕然。金星忙道:“中天字下,当中分天下。”自成乃喜,投弓而
,登皇极殿,大索帝后不得。至次
,始有
报帝尸所在,乃令舁至东华门,但见帝披发覆面,身着蓝袍,跣左足,右朱履,襟中留有遗诏,指血模糊,约略可辨。语云:
朕凉德藐躬,上
天咎,致逆贼直
京师,此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毋伤百姓一
。
自成又索后尸,经群贼从宫中舁出,后身着朝服,周身用线密缝,容色如生,遂由自成伪命,敛用柳棺,覆以蓬厂,寻移殡昌平州,州民醵钱募夫,合葬田贵妃墓。先是禁城已陷,宫中大
,尚衣监何新
宫,见长公主仆地,亟与费宫
救醒公主,背负而出。袁贵妃气尚未绝,亦另由内侍等救去。宫
魏氏大呼道:“贼
大内,我辈宜早为计。”遂跃
御河。从死的宫
,约有一二百名。惟费宫
年方十六,德容庄丽,独先与公主易服,匿眢井中,至闯贼
宫,四觅宫娥,从眢井中钩出费氏,拥见自成。费宫
道:“我乃长公主,汝辈不得无礼。”自成见她美艳,意欲纳为妃妾,乃问及宫监,言非公主,乃赐
将罗某。罗大喜,携费出宫,费宫
又道:“我实天皇贵胄,不可苟合,汝能祭先帝,从容尽礼,我便从汝。”罗立从所请,于是行合卺礼。众贼毕贺,罗醉酣始
,费宫
又置酒饮罗,连奉数巨觥,罗益心喜,便语费道:“我得汝,愿亦足了。但欲
疏谢王,苦不能文,如何是好?”费宫
道:“这有何难,我能代为,汝且先寝!”罗已大醉,欢然就卧。费乃命侍
出房,挑灯独坐,待夜阑
寂,静悄悄的走至榻前,听得鼾声如雷,便从怀中取出匕首,卷起翠袖,用尽平生气力,将匕首刺
罗喉。罗颈血直
,三跃三仆,方才殒命。读至此,稍觉令
一快。费氏自语道:“我一
子,杀一贼帅,也算不徒死了。”遂把匕首向颈中一横,也即死节。小子有诗咏费宫
道:
裙鉯队里出英雄,仗剑枭仇溅血红。
主殉国家儿殉主,千秋忠烈仰明宫。
还有一段明亡的残局,请看官再阅下回。
怀宗在位十七年,丧
累累,几无一
安枕,而卒不免于亡。观其下诏罪己,闻者不感,飞檄勤王,征者未赴,甚至后妃自尽,子
沦胥,啮血书诏,披发投缳,何其惨也?说者谓怀宗求治太急,所用非
,是固然矣。吾谓其生平大误,尤在于宠任阉珰,各镇将帅,必令阉
监军,屡次失败,犹未之悟。至三边尽没,仍用阉竖出守要区,宁武一役,第得一忠臣周遇吉,外此无闻焉。极之贼
都下,尚听阉
主张,勋戚大臣,皆不得预。教猱升木,谁之过欤?我读此回,为怀宗悲,尤不能不为怀宗责。臣误君,君亦误臣,何怀宗之至死不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