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道士作歌都市，有“委鬼当
立，茄花满地红”二语，委鬼二字相拼，便是魏字，茄花究属何指，据明史上说及，茄字拆开，便是客字。此语未免牵强。小子愚昧，一时未能明析，只好照史誊录，看官不要贻笑。闲文少叙，原来熹宗有一
母，叫作客氏，本是定兴县民侯二妻室，生子国兴，十八岁进宫。又二年，侯二死了，客氏青年守孀，如何耐得住寂寞？况且她面似桃花，腰似杨柳，
软媚，态度妖
，仿佛与南子、夏姬，同一流的
物。比较确切。不过在宫哺，未能出外，朝夕同处，无非是宫娥太监等，就使暗地怀春，也无从觅一雄狐，替她解闷。事有凑巧，偏司礼监王安属下，有一魏朝，甚儇黠，颇得熹宗宠
，随时出
宫中。他见客氏貌美，非常垂涎，趁着空隙，常与客氏调笑，渐渐的亲昵起来，遂至捏腰摸，无所不至。既而熹宗渐长，早已辍，客氏仍留居宫禁，服侍熹宗，惟职务清闲，比不得从前忙碌。一夕，正在房中闲坐，蓦见魏朝内，寒暄数语，朝复施出故技，逗引客氏，惹得客氏急，红
上脸，恨恨的说道：“你虽是个男子，与我辈
相同，做此丑态何为。”朝嬉笑道：“自，男子自男子，迥不相同，请你自验！”客氏不信，竟伸手摸他胯下，谁知白鸟鹤鹤，与故夫侯二，毫无异样，哉怪哉！不禁缩手道：“哪里来的无赖，冒充太监，我当奏闻皇上，敲断你的狗胫。”还是割势最妙。言已，抽身欲走。魏朝四顾无，竟尔色胆如天，把客氏牵住，拥罗帏，小子不敢导，就此截住亵语。但魏朝本由太监宫，为何与侯二无二，莫非果真冒充么？若果可以冒充，宫内尽成真男，倒也普济宫娥。此中节，煞费猜疑。相传魏朝净身后，密求秘术，割童子阳物，与药石同制，服过数次，重复生阳，所以与客氏帏以后，仍然牝牡相当，不少减兴。魏朝既偿了夙愿，客氏亦甚表同，相亲相，不啻伉俪。朝恐出不便，教客氏至熹宗前，乞赐对食。什么叫作对食呢？从来太监净身，虽已不通道，但心尚未死，喜近
，因此太监得宠，或亦由主上特赐，令他成家授室，只不能生育子，但相与同牢合卺罢了，因此叫作对食。自汉朝以后，向有这个名目，或亦称为伴食，亦称菜户。客氏奏熹宗，熹宗便即允从，自此与魏朝做了对食，名义上的夫，变成实质上的夫。实沾皇恩。
魏进忠与魏朝同姓，就此夤缘，得宫中，进忠初名尽忠，河间肃宁，书中惟大忠大
，特表籍贯。少时善骑马
箭，尤好赌博，尝与悍少年聚赌，输资若
，无力偿还，被悍少年再三窘迫，愤极自宫。遂与魏朝认了同宗，由他介绍，至熹宗生母王选侍宫内典膳，改名进忠。熹宗省视生母，与进忠相见，进忠奉承惟谨，颇得熹宗欢心。及选侍逝世，进忠失职，魏朝又至王安前，替他说项，改司礼监属下。嗣又托客氏进白熹宗，熹宗尚在东宫，记得进忠巧慧，便令他宫办膳。进忠善伺意旨，见熹宗好游戏，遂令巧匠别出心裁，糊制狮蛮滚球，双龙赛珠等玩物，进陈左右，镇
里与客氏两，诱导熹宗，嬉戏为乐。熹宗大喜，遂倚两为心腹，几乎顷刻难离。祸本在此。至熹宗登极，给事中杨涟，曾参劾进忠导上为非，进忠惧甚，泣求魏朝保护。魏朝转乞王安解免，安乃奏熹宗，只说是杨涟所参，恐指及选侍宫中的李进忠，同名误姓，致此讹传。幸有李进忠代他顶罪，可见名与同，有利有害。熹宗遂坦然不疑。且恐廷臣再有谬误，遂教进忠改名忠贤。忠贤
德魏朝，与朝结为兄弟，差不多似至亲骨
一般。都为后文伏笔。魏朝受他笼络，所有宫中大小事件，无不与忠贤密谈，甚至采药补阳，及与客氏对食等，也一一说知。逢须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忠贤正艳羡客氏，只虑胯下少一要物，无从纵欲，此时得了魏朝的秘授，当即如法一试，果然瓜蒂重生，不消数月，结实长大，仍复原阳。乘着魏朝值差的时候，与客氏调起来。客氏见忠贤年轻貌伟，比魏朝高出一筹，也是暗暗动，但疑忠贤是净身太监，未必有此可意儿，所以遇他勾引，不过略略说笑，初不在意。哪知忠贤佯与扑跌，隐动机关，竟按倒客氏，发试新硎，一番鏖战，延长至二三时，客氏满身爽适，觉得忠贤战具，远过魏朝，遂把前亲魏朝的心思，一
脑儿移至忠贤身上，嗣是视魏朝如眼中钉。魏朝觉得有异，暗暗侦察，才知忠贤负心，勾通客氏，好几次与客氏争闹。客氏有了忠贤，哪顾魏朝，当面唾斥，毫不留。水杨花，至此已极，可为世之轧姘者作一
喝。忠贤知此事已发，索一不做，二不休，竟占据了客氏，不怕魏朝吃醋。一夕，忠贤与客氏正在房闼，私语喁喁，可巧魏朝乘醉而来，见了忠贤，气得三尸
炸，七窍生烟，便伸手去抓忠贤。忠贤哪里肯让，也出手来抓魏朝，前谊，何处去了。两扭作一团，还是忠贤力大，揿住魏朝，殴了数下。朝知敌他不过，慌忙闪脱，转了身竟将客氏扯去。忠贤不防这一着，蓦见客氏被拥出房，方才追出，魏朝且扯且斗，哄打至乾清宫西暖阁外。原来乾清宫东西廊下，各建有平屋五间，向由体面宫居住。客氏魏朝，也住于此。时熹宗已寝，陡被哄打声惊醒，急问外面何事。内侍据实陈明，熹宗即将三召，拥被问讯。三跪在御榻前，实供不讳。熹宗反大笑道：“你等都是同样的，为何也解争风？”三都低不答。熹宗又笑道：“这件事朕却不便硬断，还是令客媪自择。”
好一个知的皇帝。客氏闻言，也没有什么羞涩，若稍有廉耻，也不至出此丑事。竟抬起来，瞟了忠贤一眼。熹宗瞧见形便道：“哦哦！朕知道了。今夕应三分居，明朕替你断明。”三方遵旨自去。越夕，竟颁下谕旨，立撵魏朝出宫。魏朝无可奈何，空落得短叹长吁，垂自去。谁要你引用忠贤。那客氏真是狠辣，想出了一条斩
除根的计策，竟令忠贤假传圣旨，将魏朝遣戍凤阳，一面密嘱该处有司，待魏朝到戍，勒令缢死。有司奉令遵行，眼见得魏朝死于非命。抢风吃醋之结果，如是如是。客、魏两，从此盘踞宫禁，恃势横行，熹宗反越加宠幸，封客氏为奉圣夫。其子国兴，荫袭官爵。授忠贤兄魏钊，及客氏弟客光先，俱为锦衣千户。
司礼监王安，持正不阿，目睹客、魏专权，不由得懊怅起来。御史方震孺曾劾奏客、魏，王安亦从中怂恿，请令客氏出宫，忠贤改过。熹宗颇也允从，当将忠贤发安诘责，客氏退出宫外。怎奈熹宗离此两，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一时虽勉从安请，后来复怀念不忘。客氏得知消息，复夤缘宫，仍与忠贤同处，夕谋害王安。也是王安命数该绝，内侍中出了一个王体乾，想做司礼监，与忠贤朋比为，往见客氏道：“夫比西李何如？势成骑虎，无贻后悔。”客氏既有心图安，又遭体乾一激，忙与忠贤商议，嗾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又令刘朝、田诏等上疏辨冤，说由王安诬陷成狱。再经客氏内加谗，惹得熹宗怒起，饬令王安降职，由王体乾继任。忠贤更矫旨赦免刘朝，且命他提督南海子，降安为南海净军，勒令自裁。
先是光宗为太子时，忧谗畏讥，赖王安左右调护，始得免祸。及梃击案起，安又为属下谕，解释群疑，宗非常信任。及光宗即位，特擢为司礼监，劝行善政，内外称贤。熹宗嗣祚，又全亏他从中翼助，至是为客、魏陷害，竟至毙命。看官试想！冤不冤呢？善善从长，不以阉少之。王安既死，忠贤益无忌惮，又有司礼监王体乾为耳目，及李永贞、石元雅、徐文辅等为腹心，李实、李明道、崔文升等为指臂，势倾内外，炙手可热。天启二年，册立皇后张氏，客、魏二，自然在内帮忙。大婚礼成，忠贤得荫侄二，客氏得赐田二十顷，作为护坟香火的用费。给事中程注、周之纲，及御史王一心等，相继奏阻，俱遭斥责。又有给事中侯震旸，亦奏斥客、魏，奉诏夺职。吏部尚书周嘉谟，上疏营救，留中不报。嘉谟以霍维华谄附忠贤，把他外调，忠贤益怒，遂
嘱给事中孙杰，纠弹嘉谟朋比辅臣，受刘一燝指使，谋为王安复仇。熹宗遂将嘉谟免官，刘一燝因此不安，亦累疏乞休，特旨允准。叶向高奉诏起用，早已到阁，应八十一回。见刘、周相继归休，不能自默，遂上言：“客氏既出复，一燝顾命大臣，反不得比保姆，令滋疑，不可不防。”熹宗全然不睬。大学士沈，内通客、魏，
令门客晏华，潜大内，与忠贤密议，劝开内
。忠贤大喜，遂令锦衣官召募兵士，得数千，居然在宫禁里面，演起来，钲鼓炮铳的声音，震动宫闼。皇长子生未满月，竟被惊死。既而内标增至万，衷甲出，肆行无忌。内监王进尝试铳帝前。铳炸伤手，余火
，险些儿伤及熹宗。熹宗反谈笑自若，不以为意。所有正士邹元标、文震孟、冯从吾等，俱因积忤忠贤，一并斥逐。更引用顾秉谦、朱延禧、朱国桢、魏广微一班物，阁办事。秉谦、广微庸劣无耻，但知谄附忠贤，因得幸进。霍维华、孙杰等，且优升京堂。总之宫廷以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熹宗，只教忠贤如何处断，便可施行。客氏尤凶得很，平与光宗选侍赵氏，素不相容，她竟与忠贤设计，矫旨赐赵选侍自尽。选侍恸哭一场，尽出光宗所赐珍玩，罗列座上，拜了几拜，悬梁毙命。裕妃张氏，因言语不慎，得罪客氏，客氏蓄恨多时，会张妃怀妊，约已数月，偏由客氏暗谗言，只说张妃素有外遇，怀孕非真帝种，顿时惹动熹宗疑心，把她贬冷宫。客氏禁膳夫进食，可怜一位受册封妃的御眷，活活的饿了好几，竟至手足疲软，气息仅属。会值天雨，张妃匍匐至檐下，饮了檐溜数
，无力返寝，宛转啼号，竟死檐下。客氏之，其足食乎？冯贵才德兼优，尝劝熹宗停止内，为客、魏所忌，不待熹宗命令，竟诬她诽谤圣躬，迫令自尽。熹宗尚未曾知晓，经成妃李氏从容奏闻，熹宗毫不悲切，置诸不问。哪知客氏恰已得知，又假传一道圣旨，把成妃幽禁别室。幸成妃已鉴裕妃复辙，在壁间预藏食物，一禁半月，尚得活命。熹宗忽记及成妃，问明客氏，才知她幽禁有。自思从前与成妃相，曾生过两，虽一并未育，究竟余尚在，向客氏前替她缓颊，始得放出，结局是斥为宫，迁居乾西所。熹宗并未与客氏相通，乃受她种种挟制，反不能保全妾妃，令不解。惟是张皇后素严明，察悉客、魏所为，很是愤恨，每见熹宗，必痛陈客、魏罪恶。熹宗厌她絮烦，连坤宁宫中，都不常进去。一，闲步至宫，后方据案阅书，闻御驾到来，忙起身相迎。熹宗视案上，书尚摊着，便向后问道：“卿读何书？”后正色答道：“是史记中赵高传。”熹宗默然。随后支吾数语，便又出去。看官读书稽古，应知赵高指鹿为马，是秦二世时一个大权阉，二世信任赵高，遂至亡国，此次张后所览，未必定是赵高传，不过借题讽谏，暗指魏忠贤，提醒熹宗，熹宗昏迷不悟，倒也罢了，偏这客、魏两，贼胆心虚，竟卖嘱坤宁宫侍，谋害张后，是时后亦怀娠，腰间觉痛，由侍替她捶腰，侍暗施手术，竟将胎孕伤损。过了一，遂成小产。一个未满足的胎形，堕将下来，已判男，分明是一位麟儿，坐被客、魏用计打落，小子之难养，一至于此。熹宗从此绝嗣。小子有诗叹道：
王圣、赵娆无此恶，江京、曹节且输凶。
一朝遗脉伤亡尽，从此朱明便覆宗。
客、魏既计堕后胎，还要捏造谣言，污蔑张后。说将起来，令发指，小子演述下去，也不禁气愤起来，姑将秃笔暂停，少延片刻再叙。
是回历叙客、魏宫，非法妄为等事，魏忠贤与魏朝，同争客氏，明明是宫中丑史，稍有心肝之主，应早动怒，一并撵逐，何物熹宗，反将客氏断与忠贤，坐令秽而不之防！吾恐桀、纣当，亦未必昏迷至此。客、魏见熹宗易与，自然肆诪张，忠贤狠，客氏凶，两相毗，何事不可为，如斥正士，引匪类，尚意中事，甚至欲斫丧龙种，于已生之皇长子，则震死之，于怀妊之裕妃张氏，则勒死之，于张皇后已孕之儿胎，则堕死之。熹宗均不加察，仍加信任，此而欲不亡国绝种得乎？自古权阉，莫甚于魏贼，自古媪，亦莫甚于客氏，读此回而不愤发者，吾谓其亦无心肝。
